第四章
凉风吹来,馨斯赶紧将脸颊躲进竖起的毛衣领内。她的脸从早上到现在都是微烫着,额头也有些微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惩罚她偷看他人欢愉的结果?
北雪走在前头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她则头昏脑胀地跟在郝美美与武燕後头,走了将近半小时,开始有点步履踉跄。
馨斯半睁着眼看向四周,认出此地是昨晚她迷路时曾稍事停留的地方,随後她就走向小木屋了。
小木屋呢?她张大了眼睛搜寻,但浓密交错的树林却遮住了视线。昨晚如果没有灯光,她可能也找不到小木屋。
「小心,有埋伏!」前头的北雪突然大声喊叫,只见从树林中一下子冲出十多条黑影,将四人团团围住。
武燕马上蹲马步,摆出架式,两眼散发出雄赳赳的光芒,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狼般,准备扑袭。
郝美美则大声尖叫,捉紧身上的貂皮大衣,不甚优雅地躲到北雪後面,一边还喃喃地说:「不要伤害我,我现在必须保持最美的状态,任何地方都不能瘀青的。啊!不要扯我的大衣,这可是全世界才出产十件的貂皮珍品耶!放开手啦!」
为了护卫她的大衣,郝美美突然不畏恶徒,用尖锐的十爪攻击对方。
武燕鄙夷地看了郝美美一眼,伸手将一旁发呆的馨斯捉了过来,两人背对背的靠着。
「馨斯,我们一人一边,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背部。」说完,武燕就在原地绕着圈圈。
馨斯昏沉沉地听候她的指示,紧贴她的背部也随着绕圈,一条条逼近的黑影从她的眼前晃过,她试图集中注意力,却没有办法,迷糊中,她知道要保护武燕,不能让她的背後失守。
「喝——」耳边响来武燕的嘶吼声,一场混战就开始了。
武燕有力地出拳,旋空踢腿,撂倒了两位轻忽对手的突击手,这一还击,立刻沸腾了所有突击手的血液,这下子他们全都使出全力应战,出手便忘了留情。
难得遇到对手的武燕,只当这是伸展身手的好机会,她左劈右斩,即使忙得不可开交,她还是不忘抽空将馨斯贴住她的背。
在林中的庞朔一眼就看出武燕的心怀不轨,她是想拿馨斯当後盾,保护自己,防止敌人从後背攻入。
身穿黑衣蒙面的他,马上加入突击行列,他巧妙地混到馨斯这边,看着他的手下对她出手,只见她恍惚地左右摇摆,害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记五爪拳划破空气袭向她的右颊,他快速地倾向前,技巧地将她往左推,刚好躲过了袭击。他暗自吁了一口气,这一拳的力道,足可让她的脸颊肿上两个礼拜。
他开始後悔安排这个测试,让馨斯陷入危险当中。
手下又作势要往前攻击,庞朔赶紧伸出右腿,不着痕迹地绊倒他,只见那名手下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倒在地上,躺直在她的脚跟前。
馨斯全然不知自己躲过了这些惊险,只知道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东拉西扯,偶尔还感觉到耳际有一道道强劲的力道刷过。
先前突击失败的手下吆喝一声,腾空翻起,目标扫向馨斯的膝盖。
庞朔眼看情势不对,一把抱住她的腰,快速地带她冲入林中,两人的身影顿时隐没在黑暗中。
***
馨斯用尽全力挣扎,她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十分恐惧——
这个恶徒会怎麽对待她?当人质还是复仇泄恨的对象?她能够跟他说明自己是无辜被拉进这场荒谬打斗中的吗?
更惨的是,以她离家时母亲愤怒的程度,她可以肯定母亲是不会在气头上支付赎款的——即使她深爱着这个调皮不听话的女儿。
庞朔毫不费力地将她扛在肩上,不受阻挡地飞奔在交错的林间,彷佛她只是一个小背袋。即便她的粉拳打在他的胸前砰砰作响,却只换来他的闷笑。
她气不过地抬高双腿,用尽吃奶的力气踢向他的背部,却在半空中被他的手臂拦截,将她的双腿箍紧,令她无法动弹。
庞朔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而过,不时还有一、两片软叶拂过她的脸颊。即使在高速行走中,歹徒却如散步般地自在与悠闲。
她听不见他的喘息声,反倒是偶尔颠簸时,她会因撞击到他的背部而闷声呻吟。
彷佛到了目的地,馨斯进入一个温暖密闭的房间,左转右弯地穿过门廊,扑鼻而来是一阵已被冲淡的香水味。
馨斯马上知道她又回到了昨晚的小木屋,而这间房间正是昨晚上演「活春宫」的地方。
这歹徒一定是心怀不轨!
莫名的恐惧爬上心头,她立刻使出吃奶的力量挣扎,但换来的是一声压低的的笑声。
他反手一拉,她像沙袋一般被丢在柔软的垫子上,随即身子往下沉,被周遭的软垫紧密的包住。
她伸手一摸——这是一张水床。
馨斯矫健地翻身,四脚并用地攀爬着,却徒劳无功。她挫败地呜咽着,从小到大,她总是战斗力十足,但昨晚的刺激,似乎削减了她的力气。
好不容易她成功地往旁爬了几步,一双强壮的大手却从背後抱住她细小的腰,猛地一收,她噘得颇高的屁股立刻被安置在一个温暖的热源当中,双脚则被另外一双长脚压住,双手也被包围在一双热热的厚实大掌中。
他的胸部贴着她的背部,两人亲昵地紧贴坐着,水床仍在晃动。
她急促地呼吸,原本已经发烫的身子,似乎可以蒸发出水气。她不由自主地收缩手指,却换来他的抽气声,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收回手。
他并不阻止她,转而用嘴唇折磨她,隔着薄薄的面罩,他的舌头温热地舔湿她的颈侧,柔软的布料在他的控制下唤醒她的每一条神经,他温热的气息也透过面罩喷到她的肌肤上
这时候,她闻到了他的味道,原来这歹徒就是飞龙堂的堂主——庞朔。
昨天晚上,她在他怀中的时候,也是闻到这股淡淡的体味。
他为什麽不放过她?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去感觉他在她身上玩的游戏,却无法忽视他灵活挑逗的舌尖与贴住她的热气。
天啊!她到底是着了什麽魔?
自从她闯进他欢愉的场景後,他就像恶魔一样缠着她,他处於激情时的面孔,一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他和她在一起时会如此悸动吗?
带着这个无解的疑问,她冲动地转过身,只看见一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眸。
他们互相对视,她想在他眼中找到昨晚激昂时的神情,而他却在她慌乱的眼神中看到无助的神采。
她又勾动了他的感觉,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馨斯绝对是昨晚在他怀中融化的陌生女子。
因为,那种悸动的感觉在他一生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昨晚。
她的两颊泛红,嘴唇微张,两眼慌张地在他脸上搜寻,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她伸手将他的面罩往上拉,露出嘴唇与鼻头,她用手指画着他的唇线,他情不自禁的以舌头轻点她的指尖。
她的眼神更加地迷惘了,好像一个迷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张开嘴含住她的指尖,用舌尖的温暖困住她,他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她,看清她脸部肌肉轻微的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指抽出,怅然若失地望着粉红的指尖。突然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他,双唇紧压住他的唇,笨拙地吸吮着他。
初时,他诧异地任她蹂躏,等她的力道渐缓时,他才技巧地回吻她,用舌尖探触她柔软的嘴内。
她虽然没有经验,却能很快地热情回应他,她咬破了他的嘴唇,却也熟悉了他丰润的唇瓣。
他用唇与舌默默地教导她,她很快就捉到了诀窍,不一会儿,已完全掌控情势。
这女人天生是一团火,肯定会点燃他的。
只是,她的热情是对谁呢?庞朔突然想到自己还半戴着面罩,心想,馨斯到底知不知道她吻的是谁啊?
他陡地一把推开她,语气严厉的质问:「你对每个在黑暗中抱你的陌生人都像这样投怀送抱吗?」
馨斯倏地坐起来,伸手就将他的面罩拔下,心中的怒气可不亚於他的。
「那你习惯对每个黑暗中抱到的女人上下其手、占她便宜吗?」
一阵静默後,庞朔的嘴角渐渐拉开。
「昨晚果然是你。」庞朔得意地说。
虽然刚刚她在他怀中时,他已经有十成的把握,但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觉得很快乐。
「是我又怎麽样?我怎麽那麽倒楣又碰到你?」
「因为我们有缘。」事实上,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解释为何对她心动的原因。
「胡扯,刚刚明明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那是刚才,你怎麽那天晚上你会跑我的怀里?」
「这还不容易,因为吃完饭後我习惯散步,结果迷路了,在看见小木屋的灯光後便走过来,就这样。」馨斯说得理所当然。
「这麽巧的在小木屋附近迷路?」庞朔双手环胸,悠哉地问。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府邸里就只有这条小路风景最美,任何人都会往这边走的。」
「时间这麽巧,我可是不常来小木屋的哟!」
「谁知道你有这个偏好?做那档子事也不晚一点。」她红着双颊,指控他的荒淫无度。
庞朔轻笑着,聪明地不与她争辩时间的问题。
「回到刚刚的话题,你又怎麽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呢?」
「那是因为我必须躲在暗处等你们……嗯!结束,可我才要离开的时候,火炉突然熄火了,才会在半路被你逮到……」馨斯愈说愈小声,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这麽多的巧合。
「这样还不算是有缘分?」庞朔抬眉轻声问。
「好吧!就算是有缘好了,但也只能算是孽缘。」
「看来我昨晚没有让你留下好印象,告诉我,是我的技巧不够纯熟?还是我不对你的胃口?」他明知道她对那档事生疏得很,却刻意逗弄她。
「把你的脏手拿开,我不要一个伪君子碰我!」
「伪君子?为什麽你会认为我是伪君子?」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差点忘了这个困扰他一整个下午的问题。
「一个在人前悼念已故的未婚妻,却在人後偷情的人,不是伪君子是什麽?」
她努力想挤出一记凌厉的眼神,但目光却不能自己地涣散起来,她用力地甩甩头,想集中精神。
庞朔了然的点点头,知道她误解他了。但紫竹儿却是他最不想提,也不能解释的事。
「馨斯,首先,你不能指称一个还没结婚的男人偷情。」他和她玩着文字上的游戏。
「好吧!就算那是正常的幽会好了,你不能否认大家都认为你还在思念死去的未婚妻吧?」
庞朔叹了一口气,他从没想过要对另一个女人谈论紫竹儿。
「我是思念她,但是用不同的方式。」
「在别的女人身上思念她?在亲吻情人的胸部时想她?你还真是专情呀!」馨斯的语气极为讥讽。
被她这麽说,庞朔的怒火也升上来了。
他挑着眉说:「不要忘了、你昨天晚上也曾经是那个被我抱在怀中的女人,我用手指抚摸你、让你呻吟……」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馨斯捂住耳朵,大声叫喊打断他的话。
「让你达到高潮。」庞朔仍然将话说完。
「你……你无耻!」馨斯声音嘶哑地喊着,她觉得自己好脆弱,她一心一意想打击他来增加自己对抗他的力量。
看见她眼中的无助,他又心软了。
「我知道,而且我还伪善。」庞朔再度环抱住她,轻声在她耳畔低语。「关於昨晚,我真的以为你是……她,所以才会对你『轻薄』,这件事,我应该向你道歉。」
「太晚了,不该做的事你都做了。而且,你现在还打破竞赛规则。」
「什麽规则?」
「不可以私下和候选人会面。」馨斯搬出游戏规则。
「你听错了,主考官是说:『候选人不可以私下和堂主见面』。」
「那有什麽差别?」
「他又没说我不能主动安排私下的会面啊!」
「你强词夺理。」
「随便你怎麽说,反正我有权决定游戏怎麽玩。」他笑说。
「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另外安排和美美、武燕两人,进行这种『私下的会面』,以确定你的感觉吗?」
「嗯——这倒是个很好的建议,我会慎重地考虑。只是,现在我要先解决手边的这一位,不是吗?」
「你这个无耻的、伪善的大骗子!」
庞朔堵住了她大张的嘴巴,舌头顺势滑溜地窜入她的嘴里,双手潜入她的衣内,抚摸她凹凸有致的曲线。
她浑身发烫,脸颊酡红,两眼迷蒙地看着他。
他无力地呻吟着,双手像有自我意识地拨弄她的衣服,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麽魔,只知道只要她在他的怀中,他的大脑就会失去功能。
也许,爱情正是如此吧?
馨斯发出一声呢喃,随即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失去了意志。
她的身体微微发烫,他这才想到她可能感冒了,而不是因为激情而发热。
他低声咒骂自己,将她安置好盖上被单,才伸手拨床头的电话。
***
馨斯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一晚发烧到四十度,吓坏了所有人。
西漠吓白了脸,不停地责怪自己鲁莽的把孙女带来这天寒地冻的地方,但谁又知道馨斯平日活蹦乱跳地,生起病来竟会如此的惊天动地?
三位长老眼见好友为了孙女的病而寝食难安,顿感同身受。
庞朔无法克制自己焦虑的情绪,常常趁人不注意时往她的房间跑,日常较不重要的会务也被他找理由推掉了。
但眼尖的四位长老还是注意到了。
其实,打从庞朔满脸焦虑地将馨斯抱回来时,一切已了然於心,再加上他这几天的心神不宁,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跟着堂主三十年,要是还不透他的心,那就真是白跟了。
馨斯这一病,唯一不担心的当然就是另外两位候选人,在一团愁云惨雾下,她们反倒是怡然自得。
「真是没用,一点点伤风就病成这样。」郝美美修着细长的指甲,微拧着眉抱怨。
「还好不是你,不然大概早就挂了。」一如往常的,武燕的攻击如她的出刀一样凌厉。
「哟!凭你那一身像猴子的瘦骨,也敢说这种大话呀!」
两人又开始唇枪舌剑了。
「住口!」西漠吆喝了一声,把郝美美吓得指甲的颜色都变白了,回过神後,她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难道不能抱怨吗?我们可不是吃饱没事干,跑来这里度假的。她这一生病,严重的影响招亲进度。依我看,应该将她的资格取消,省得耽误大家的时间,反正她横竖只是凑数的,你说对不对?」她转身向武燕寻求支持,这时候,她们反而站在同一条阵线。
武燕沉吟道:「是啊!这牵涉到公不公平的问题,时间拖得愈久,对我们两人的确不公平。」
西漠气得想要大声反驳说:「馨斯从头到尾都不希罕当什麽堂主夫人!」可嘴巴才一张开,却硬生生的被北雪挡了下来。
而现在只有身为主考官的他,最能公正的说话。
「飞龙堂最重视的就是信义的问题,我们绝对不会背叛任何一个信任我们的人。费小姐来到飞龙堂,只要在这边养病一天,我们就必须等她,除非她自愿放弃,否则……」
他停顿了一会儿,眼神扫过两位候选人,低沉的说:「我要是你们,我就会祈祷费小姐早日康复。」
郝美美和武燕当然不是笨蛋,两人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看来她们都猜错了,原来最大的敌手不是对方,而是那个考试成绩烂得一场糊涂的小个子。
但她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来了,就是要获得最後的胜利,她们可不会拱手将堂主夫人的宝座让出去。
看来,这场招亲竞赛直到现在才真正开始呢!
偷偷跑进馨斯房间的庞朔,对楼下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更不知道一场灾难正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