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岑府

第三章 岑府

平安巷尾座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在虢国都城这样满地是大官的地方,一个五品侍郎的府第当然说不上什么,只是比贫民的房子略好半分。

院中房屋虽然不那么富丽,但是好在院子还比较大,房间也比较多,因此岑侍郎一家在此也住的安心惬意。

后院种了不少花草,还有一架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少女,白色棉布衣裙上,点缀着细碎的蓝色小花,腰间系着宽宽的黄色束腰,看起来清新淡雅,与花草秋千相映,别有一番韵致。

少女因是在家,未施脂粉,只淡淡描了一个柳叶眉,但是她皮肤白皙细腻,脸颊透出健康的红晕,比那些浓妆艳抹要靠脂粉来保持容颜的女人更胜一筹。

少女就是户部侍郎岑思远的独生女儿岑?。前两日去桂州看望了祖父归来,就一直在家陪伴父母。

秋千荡起,岑?可以看到隔壁的院子,那里住的是步兵校尉汪通山一家。汪通山和父亲一样,也是五品官员,虽然一文一武,但是两家关系很好。汪通山的儿子汪竣达是个怯生生的小伙子,和岑?的表兄魏啸疆感情很好,常常过府玩耍,岑?淘气,常常欺负这个文静老实的邻家哥哥,但是汪竣达只是一笑置之,让着岑?。

岑?知道两家父母有意撮合自己和竣达。岑?自己常年呆在闺中,除了表兄和竣达,也没见过一个其他男子,她自己也说不上是否喜欢竣达哥哥,只是觉得出嫁后,有丈夫呵护让着自己,又可以就近照顾父母,还可以常常见到表哥,这倒是一件美事。因为,她荡秋千的时候不免多看看竣达家的院子,心想,这将是她今后居住的地方了。

突然听见前院一阵马车的声音,想必是父亲回来了,岑?轻巧的跳下秋千,来到堂屋,看见父亲刚刚进屋坐下,似乎在沉思,母亲正叫佣人从厨房端了银耳汤上来。

父亲见到岑?出来,表情突然变的很古怪,眼中隐隐含着深深的忧虑,嘴巴张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迟疑未说。

正在刺绣的母亲也注意到了父亲的反常,抬头轻声问道:“思远,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岑思远声音低沉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点表现都没有。今天我还在户部处理帐单,礼部尚书潘贵仁突然亲自到来,恭贺我……”

“礼部尚书?他和你不是没有交情吗?怎么恭贺你?什么事情啊?”母亲问道。

“他说,他说,皇上已经派他拟旨,准备赐婚,赐婚给咱们?儿。”父亲目光游移的说道。

“什么?赐婚?”母亲惊道,手中的绣件掉在地上。

一般来说,能够被皇帝赐婚的,都是皇亲国戚的子女,或者是朝中显贵子女,这对于被赐婚之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同时也是皇帝的一个政治需要。但是,从来没有听说皇帝赐婚赐到如此低等官员家里。岑思远品阶低微,为官多年,连朝都没上过,更没有见过皇帝的面,皇帝怎么会想起给他的女儿赐婚呢!这实在是让人惊讶。

“夫家是谁?”岑夫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是……搏凌候,他自己要求皇帝赐婚。”岑思远吞吐半天,终于吐出了这个封号。

“什么?”岑夫人第二声惊叫更甚第一声。

而岑?听闻此言,也恰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头昏目眩,站立不住,后退两步,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岑夫人望一眼女儿,站起身来扯住丈夫的衣袖,大声道:“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那个礼部尚书跟你开玩笑。”声音尖锐,和刚才的轻柔声音判若两人。

岑思远握住妻子的手道:“我也希望他骗我,可是,可是今天我的上司也证实了他的话。现任的户部尚书张克颐据说很快要调任了,而我将接任。”

“啊……”岑夫人已经无话可说了。从正五品的侍郎提升到正三品的尚书,有的人要爬上这个位置需要花一辈子的功夫,但是这个提升在现在到来,更映证了赐婚消息的真实性。

当大官,岑氏夫妇不是不想,但是,岑氏夫妇是很安于现状的人。在这乱世中,可以在一个平静繁荣的都城中做个轻闲小官,家中虽不大富大贵,但是节俭度日也过的平安喜乐,没有高位上的钩心斗角,大起大落,这样平淡一生很好。

现在,富贵突然就在眼前,本是喜事,可是这喜事是用掌上明珠独生女儿的终身幸福换来的,夫妇二人如何乐意!

“真的是那个战功赫赫的搏凌候?”岑夫人用颤抖的声音再次问,她多么想从丈夫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就是他。”岑思远低了头无奈道。

岑夫人起身走向女儿,将女儿搂在怀中,紧紧抱住女儿,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都说一入候门深似海,好多贫民家的女孩子入宫尚且不愿意,不要说嫁给搏凌候这等人物了。他虽然权势熏天,但是他的年龄比岑思远还长两岁,外貌丑陋,行为粗鲁,为所欲为,府中已有姬妾十几人,子女五六个,这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心血来潮,竟然不娶公主而要娶一个素为谋面的姑娘,这真是让做父母的担忧不已。

“姨父,姨母……”岑家三口正各有所思,愁眉不展,突然听到外边传来喊声,声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进来。岑思远不用抬头也知道,回来的外甥魏啸疆。

“今天我听一起的朋友说皇上给小妹赐婚,新郎竟然是搏凌侯,据说皇宫里面都已经传遍了,是不是真的?”

魏啸疆进来后也没看屋中各人的表情,就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魏啸疆是岑夫人胞姐的儿子,魏啸疆的父亲在世时是四品都城戍卫统领,不过在魏啸疆五岁的时候就在一次战争中阵亡,魏啸疆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岑夫人一直很疼爱他。后来姐夫阵亡后,岑夫人就将外甥收到身边当亲生儿子一般养育。

一晃十几年过去,魏啸疆已经长成二十岁的壮小伙子,他如他父亲一样,最爱习武,因此,和隔壁武将家的儿子汪峻达走的最近,四处拜师学艺,勤练武功。一起交往的朋友,也都是相同习性的,众人每天在一起谈论武功战役,不亦乐乎,尽管年纪不小了,还是没打算找个正经事情做做,也没有成家立室。

岑思远也觉得在乱世中,文官无用,男子是应该勤学武艺,才能保家卫国。而岑夫人却担心魏啸疆的终身,不过几次提起,被魏啸疆用“男儿志在四方”给搪塞过去,因此,魏啸疆虽然已人高马大,依旧住在岑府。

魏啸疆几句嚷完,才注意到岑家三人的表情,试探问道:“是真的啦?”

岑思远点点头,说:“今天我也听人说了,圣旨随时就要下了。好在是去做正室。”说后面这半句的时候,头已经转向妻女,似乎是在安慰她们,也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正室又怎么样?那搏凌侯年龄大的可以做小妹的爹,家里姬妾成群,儿子都有三四个了。就算他军功卓著,也该问问咱们的意愿,哪有这样,跟强抢有什么区别?”魏啸疆不忿道,说着走上前从岑夫人怀中扯出岑?的手,说道:“小妹,你如果不愿意,表哥带你立刻转投别国,现在天下还不是搏凌侯一个人的。”

魏啸疆从小感激姨父姨妈收养照顾之恩,对于这个表妹如同亲生一般,呵护备止,生怕表妹受一点委屈,现在想到小妹要嫁给搏凌侯府中去应付那些各式出身的姬妾,而且虽然近在咫尺,但是也不得相见,不由分外难过。

岑?本来正在楞,被表哥一番扰攘给惊了过来,艰难挤出个笑容道:“表哥,你不是说搏凌侯立下这等战功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所为吗?”

前次搏凌侯班师,魏啸疆曾经带岑?去看了那个场面,当时魏啸疆向岑?盛赞搏凌侯战功卓著:男子就该效仿搏凌侯,才不枉来世上走了一遭。

魏啸疆急道:“不错,但是我赞的是他的战功,可不是他的人品,搏凌侯虽有权势,可是我们家也不是那种要送女人去傍高枝的,姨父,您说是不是?”

岑思远点点头道:“如果我们可以选择,我们当然想都不会想这件事情,可是现在侯爷已经向皇上求婚了,这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

岑思远话未说完,岑?道:“父母不用担心,上次随表哥去丰远楼看到搏凌侯英姿,女儿分外仰慕这等英雄,女儿愿意嫁他。”

“什么?”岑?话音未落,魏啸疆已经吃惊大叫:“小妹,这是你真心的话吗?你怎么可能……”

魏啸疆话未说完,突听外面一阵嘈杂,接着便看到府门大开,然后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圣旨到,户部侍郎岑思远及女儿岑?接旨。”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太监总管服饰的人走了进来,后面跟了一队御林军。府中仆人哪里见过这个阵势,顿时慌成一团,还是老奴忠叔镇静一点,将香案摆了出来。

岑家三口及魏啸疆赶紧跪下,太监总管开始宣旨。岑?低头跪在父亲后面,只听到一阵乌鸦似的声音叫唤了好久才停下,然后父亲磕头谢恩,自己也随着木然的谢恩。之后,父亲站了起来,表哥扶着母亲站了起来,自己也梦游般的站了起来。太监总管将圣旨交给父亲,口中恭喜父亲喜得佳婿,又连升两级官阶,父亲脸色阴晴不定,不过口中和太监总管应酬着,并叫忠叔赶紧拿了银两给太监总管喝茶。

岑?对太监总管福了一礼,转身自己回房。进了房间,她关上房门,跌坐在床上,俯身抽泣起来。

十几日前,她在搏凌侯班师的场面上见到搏凌侯,当时她看到此人又黑又胖,粗俗难耐的样子,不觉心生厌恶,心中暗自同情搏凌侯的妻妾,想到邻家哥哥峻达跟他想比,那简直是在天上,不觉心生幸福的感觉。岑?是个对国家大事毫无兴趣的小女子,只愿意在夫婿身边过上平安幸福的小日子。搏凌侯虽然威仪无限,可岑?并不想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换点虚荣。而且,岑?想自己姿色平凡,家世也低微,根本不可能和搏凌侯扯上关系。哪里知道没有几天,圣旨竟然下了,赐婚自己于搏凌侯。

虽然这对于自己这样身份地位的女子,是天大的荣耀,但是这些荣耀也换不来自己终身的幸福啊!出嫁后,无数日子还是要自己过啊!

不过事已至此,夫复何言。表哥的提议是不可能的。敢在虢国拒婚,那么父亲也别想在虢国呆了,父母年事已高,外面各国纷争,战火不断,哪里有安身立命之地。自己如果出嫁,起码为父亲换来了高官厚禄,也算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而且,也许嫁给搏凌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

心中千转百回,等岑思远送走太监总管,和夫人、外甥来看岑?的时候,岑?心底已经平静下来,开始安慰起父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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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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