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意大利悠久历史中，圣马可广场曾目睹了无数节日盛会、宗教游行、政治活动和嘉年华会庆典。
耳际飘来的悠扬乐声是户外管弦乐队的演奏。
「他根本就是故意找我麻烦嘛！」坐在露天咖啡座里，萝安愤愤不平地道。
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他才要这样和她过不去？
乔瑟﹒玛特维端起咖啡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那是因为他求好心切吧！」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传闻中的多明哥可和她说的样子差距颇大，他一向不怎么搭理女人的，即使接下为某位名媛淑女设计几套晚宴服的Case，他也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一回似乎大大地不同了。
而萝安，她的话题也始终绕着多明哥打转，虽然她经常说得气愤不已。
「为什么连你也替那个臭男人说话？」她抗议。
乔瑟﹒玛特维感到好笑，「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不是替他说话。」
「明明就是。」萝安轻声咕哝。
「事实上，你的穿著的确是有了改变，不是吗？」他说出此刻眼前所看到的事实。
「又不完全是他的功劳。」还有安立尔。
安立尔才是她的教练，负责教她穿衣服的技巧、颜色的搭配，他教得很用力，只可惜她听得很费力、学得很吃力。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份。
虽然多明哥的个性恶劣，她对他的佩服却与日俱增，不论如何平凡无奇的衣服，只要一经过他的手，便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人为之惊艳。
忽地，萝安目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同时，对方也瞧见她了，想避时已经来不及。
不会这么巧吧！？她不愿相信。
但是，那个身影正朝自己走来，距离还愈来愈近。
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他！
转眼间，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了。
乔瑟﹒玛特维的眼中掠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多明哥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这就是你想要改变的原因？」为了这个男人？！。
她喜欢他？
那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寰宇美梦成真中心里的学员大多数是有了心仪的对象，才想要彻头彻尾的改变自己的形象。
这是一贯的定律，她没有理由例外。
但是，为什么他心里头却衍生出一股莫名的不痛快？
可眼前的景况让他直想做些什么，而无暇追究其中的缘由。
萝安不懂，「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话锋倏地一转，「既然，你有时间在这儿优闲的喝下午茶，有件正事得先办一办。」未经思索地，他话就这么冲口而出了。
正事？什么正事？
萝安压根儿一点概念也没有。
「抱歉，打扰了两位的约会。」多明哥礼貌上地道了个歉。
乔瑟﹒玛特维有风度地笑笑，不以为意地道：「无妨，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急在这一时，既然你和萝安有正事要办，请便。」
她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多明哥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扬手招来等候一旁的座车，然后迅速地上车离开。
不久，萝安终于回过神来，「等一等，我们要去哪里？」
「我的工作室。」其实他自己也还在纳闷，为什么非得要破坏她和那个陌生男子的约会不可？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一时也答不出来。
「做什么？」她直接问。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此时此刻去完成不可！
不过，这可不能照实说。多明哥思忖了一下，「我得知道你的三围、肩宽、手臂长度……一些必须的资料。」
「哦！」这个她是明白啦！但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在中心的时候他不量呢？
不然，明天再量也行啊！
他看穿萝安的想法，「顺道看看设计图，挑一些你自己喜欢的式样。」
「你画好设计图了？」这下子她再无疑虑了。
「嗯！」他点头。
那个陌生男子说话的口吻听起来和她挺熟稔的，感觉上像是情侣……多明哥心底那一股莫名的不痛怏更加地强烈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一种他完全陌生的情绪，即使是在昔日他亲眼撞见女友和其它男人卿卿我我，也不曾有过。
萝安开始期待了。
多明哥的才华洋溢，他特地为她设计出来的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在他的眼中，她是何种模样？适合何种服饰？
忽地，车子停在一栋大楼前。
司机下了车，替他们打开后座的车门。
多明哥跨出车外，「到了。」
萝安也跟着下车，在他的带领下直上办公室和工作室所在的八楼。
一出电梯，她看到的便是精明干练的美丽秘书莎兰。
在平时，要见到多明哥，势必得经过她才行，她的职责除了处理他工作上的一切大小杂务，外加过滤访客挡下闲杂人等——爱慕他的女人。
「老板。」
多明哥颔首，「她是我的秘书莎兰。」然后，他话锋一转，「莎兰，她是萝安﹒麦第奇，我们有事情要谈，我不接听任何电话。」
「好的。」她没有第二句话接收命令。
「进来吧！」他推开门。
萝安环顾了一下四周。
多明哥的工作室约莫三十坪左右，摆了两张大桌子，上头分别搁置了一大叠图稿和裁剪到一半的布料；另外还有一排人形模特儿，身上分别穿著初步完成的半成品衣服，上头许多地方还用大头针别着。
萝安走向搁置图稿的桌子，征询地望向他，「我可以看看这些设计图稿吗？」
「请便。」他摆了摆手。
那个陌生男子和她是什么关系？心中突然窜起一股渴望，他想要弄个明白。
她拿起桌上的设计图稿，一张张仔细地翻看，每看过一张，心中对多明哥的敬佩与崇拜便增加一分，很快地便盖过他的恶毒给她的坏印象了。
多明哥漫不经心地走去拿了量身用的皮尺，视线不自觉地胶着在萝安身上。
其实撇开不入时的穿著不谈，她有一张绝美的容颜，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任何男人的呼吸，她隐藏在保守衣物底下的一身傲人美肤，欺霜赛雪犹如凝脂般光滑无瑕——在嘉年华化装舞会上他就已经发觉了，日后再加上他特地为她设计的衣服，她的脱胎换骨肯定会让整个社交界为之沸腾，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他却不觉得高兴，一点也不。
因为，那也意谓着会有更多的男人发现她的美。
他不想让其它男人觊觎她的美丽、对她有非份之想……吓！多明哥陡地一震，被自己心中突如其来的念头骇了一跳，结结实实的一跳，而且，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他竟然不想让其它男人觊觎她的美丽、对她有非份之想，这是这么一回事？
还有他见到她和那名陌生男子状似熟稔的模样，心里衍生出来的不痛快，又作何解释？
多明哥不自觉地锁起眉宇，陷入沉思之中，认真地剖析自己在那些陌生的情绪下所反射出来的讯息。
他不想让其它男人觊觎她的美丽、对她有非份之想——那是因为他想独占她的美丽！
见到她和那个陌生男子状似熟稔的模样，心里衍生出来的不痛快——是他在吃醋！
良久、良久，他才归纳出一个结论来——他喜欢上她了！
多明哥被自己归纳出来的结论又骇了一跳，受到更大的震撼，久久不能言语。
可能吗？他喜欢上她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他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喜欢上她了！？
「叩叩。」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多明哥陷入胶着状态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
萝安正巧看完了设计图。
「进来。」
莎兰端着香气四溢的咖啡进来，分别递给多明哥和萝安各一杯，「请用。」
「谢谢！」萝安接过咖啡。
「不客气。」莎兰退出工作室外，带上门。
多明哥顺手将咖啡搁下，瞟向萝安，「看完了？」
「嗯！」太棒了！
「挑出你喜欢的样式了吗？」喜欢上她了吗？他的脑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我说全部都很喜欢呢？」她是真的很喜欢他设计的衣服。
当然啦！要是他不那么恶毒，真可以称得上是个完美的男人。
「那就全部做啊！」多明哥轻描淡写地回答，语气是少见的和善。
湛蓝得令人心动的眸子里浮掠过一丝诧异，她以为他又会以一贯的恶毒来嘲讽她，但是，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反倒出现破天荒的和善，她的心跳忽地乱了序，「真的可以？」
她很不习惯，但是，和善的他肯定会让更多女人不由自主地为他着迷、疯狂。
「为什么你会这么讶异？那些图稿本来就是特地为你设计的。」多明哥斜睨着她，末了，又补充一句，「是该多做几套，把以前那些丑不拉几的抹布丢掉，别再穿了。」
丑不拉几的抹布？
呵呵呵！萝安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这才是他一贯的说话口吻。
她的微笑映入他眼中，多明哥忽然发现她的笑容很灿烂，而且，这好象是他们认识以来，他头一遭看见她露出笑容，而不是生气。
甩了甩头，将觉得她的笑容很迷人的想法甩掉，他喜欢上她与否，还有待证实。
「好了，脱掉衣服。」多明哥忽地冒出一句。
「什么！？」萝安瞪圆眼睛。
为什么要脱掉衣服？他要做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的皮尺，「你不脱衣服，我怎么帮你量尺寸？」他墨黑的瞳眸中奔腾过一抹精光。
闻言，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仍不敢大意，「量尺寸干么还要脱衣服啊？」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帮模特儿量尺寸时都是这么量的啊！「数据比较准确。」
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让他更觉得有趣。
「32C、22、30，这是我的三围。」萝安紧抓住衣襟，自动地跃上三围的尺寸。
原本他只是习惯性地顺口那么说，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多明哥忍不住想多逗她一下。「我得亲自量才行，快点把衣服脱掉。」
她一脸戒备地倒退到三尺外，「不行，你只能就这样量。」隔着衣服量，否则免谈。
「你就当穿著三点式泳装让我量一下三围，不就行了？」他正经八百地假设情形。
「不行、不行……」萝安猛摇头。
自小到大，她不曾在别人面前穿过较为清凉的衣服，上一回她赌一口气，穿上那一件袒胸露肚的小可爱已经是极限，更甭提三点式的比基尼泳装了。
姑且不论奶奶会多么激动地反对，她自个儿也确实没有那个勇气，所以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
毕竟，她终究是极度保守的过了二十年。
多明哥朝她逼近，「只是量一下三围的尺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拖拖拉拉的！」
她一直往后退，直到背部已经贴在墙壁上才停住，「不行的，我奶奶一再嘱咐我，女孩子的身体不能随便让人看。」
「都什么年代了，穿比基尼泳装是很平常的事，又不是要你脱光衣服。」他伸手作势探向她的衣服。
「啊——」萝安发出一声惊呼，情急之下脱口道：「能看我身体的男人，只有我未来的丈夫，要是你看了我的身体，就得娶我。」
「哈哈哈……」他忍不住爆出一阵大笑。
萝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震慑得一愣一愣的。
多明哥肆无忌惮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要照你的说法，我要娶的女人恐怕多得数不清了。
「除了替我走秀的模特儿以外，世界各地的海滩随处可见穿著比基尼泳装的女人，难不成我都得把她们娶回家，以示负责？」没那么夸张吧！他揶揄地补充。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每个人的家庭背景、生活环境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而后，她察觉到那一双狭长的东方眼眸中闪烁的促狭光芒，才幡然彻悟，「你是故意捉弄我的？」
当时，她是真的慌了手脚呢！
「一半一半。」他坦承。「量尺寸时，那些模特儿身上的确只穿著薄薄的贴身衣物。」
他早已经习惯了，而且，那是工作。
面对许多曼妙的半裸女体，他不曾有过任何心动或欲望，说他是柳下惠也不为过。
「你——」虽然她有些被捉弄的不悦，但更多的是安心。
「好了，」多明哥探手将她拉到身前，「把手举起来。」
她顺从地依言而做。
他手中的皮尺绕过萝安的腋下，按照顺序量了她胸部的上围和下围、腰围和臀围，两人靠得极近，鼻端缭绕着她身上飘出来的馨香，让他体内起了一股细微、几不可闻的骚动。
他怔了怔，有些意外。
她从不曾和他如此靠近过，他充满阳刚的男性气息乱了她的心跳，掠夺了她的呼吸。
僵直了身体，不敢乱动。
吓！好长、好密好翘的睫毛！
看起来就像女生装的假睫毛一样！要不是靠得这么近，他又正好弯腰帮自己量腰围和臀围，她恐怕没有机会发现这一点。
多少女人渴望拥有如此完美的睫毛，可是，上帝却偏偏恶作剧似的把它给了这男人！
好想拔一根试试是真是假……萝安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顺应心中的想法，探向他的眼睛。
忽地，一片阴影在他的眼睛上方出现，多明哥狐疑地抬起脸看去，竟发现那是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闻声，她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呃！我……我发现你的睫毛好长、好翘，所以……」
「想证实一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轻易猜出。
「嗯！」
他好笑地站直身体，「有哪个男人会无聊到装假睫毛？又不是女人！」
「说得也是。」她想想也对。
只是，男人有那么漂亮的眼睫毛真是暴殄天物哪！
？？？改变衣着之后的萝安像是经过雕琢的璞玉，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华。
她的追求者霎时增加一倍以上。
「呵呵……」一声轻笑逸出安立尔的唇角，「这一次的改造真可以算得上是大成功，对吧？」
没有人回答。
他走到窗户前向下看去，萝安和吉儿正好摆脱一些无聊男子，坐车离去。
「再搭配你为她设计的衣服，她肯定会是这一季的社交界之花。」安立尔眺望窗外，又道。
房间内依然是静悄悄地。
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有自言自语的倾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映像在玻璃上的是一张笑脸，「臣，你的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完成三分之一了。」终于有了响应。
玻璃上的笑容漾深，却和出口的声音极端不搭轧，「哎呀！有人打算对萝安霸王硬上弓了呢！惨了，她要被绑上车了……」
话未说完，门口方向传来「砰」的一声。
安立尔徐缓地回过头，果然见到意料中的空空如也！
这下子臣总可以确定他对萝安的感觉了吧！
要是他不喜欢萝安，又怎么会借故破坏她和别人的约会？
要是他不喜欢萝安，又怎么会厌恶其它男人对她献殷勤？
要是他不喜欢萝安，又怎么会一听到她有危险便飞也似地赶去？
呵呵呵……原来他也会睁眼说瞎话嘛！安立尔的视线又调向窗外，正好对上两道凶狠的目光当然是被骗、扑了个空的多明哥。
？？？原本萝安是要跟着奶奶到公司去，开始学习了解家族企业的营运和管理，好为将来作准备。
临时却接到多明哥要她去试衣的电话，然后，她便依言来到多明哥的工作室。
多明哥先是拿了件黑色拉炼式及膝裙和一件酒红色短袖线衫给她，「先试试这一套。」
「哦！」她没有异议地接过衣服往更衣室走去。
不一会儿，她便换妥衣服出来。
其实在她第一眼瞧见身上穿著的衣服时，她就爱上了。
穿上酒红色短袖线衫和黑色绒质拉炼式及膝裙的萝安，全身洋溢着邻家女孩般的清爽气息，叫人忍不住想多疼爱她一些。
多明哥仔仔细细地审视了每一个小地方，确定没有任何瑕疵，「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我很喜欢。」她据实回答。
「这件酒红色短袖线衫是可以另外搭配的单品，」他走去取来另一件黑色绒质绉褶上衣，「这件和你身上的裙子才是一套，去换上。」
接过衣服，萝安又走向更衣室。
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究竟是多了些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但是，那一抹多出来的什么却让自己心慌意乱了起来。
是错觉，百份之百是错觉。
萝安甩了甩头，开始褪下身上的酒红色短袖线衫，换上那一件黑色绒质绉褶上衣。
「换好了没？」多明哥的声音传来。
在更衣室内的萝安闻声陡地一震，连忙道：「好了、好了。」然后她推门而出。
穿上黑色绒质布料的套装，她的气质整个由清纯的邻家大女孩蜕变为成熟女人。
「别动。」多明哥走到她的面前，屈膝蹲下，伸手将她裙摆上的拉炼往上拉，「穿这套衣服的时候要把这条拉炼拉上来，让白皙的大腿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展现出来的无限风情能令许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他有这样的自信，也相信她有这样的魅力。
不过，他决定将她纳为己有，不许其它男人觊觎。
萝安倒抽了一口气。
他的手……像是不经意地碰到她的大腿，引起一阵战栗。
「这……这样子会不会太暴露了一点！」她借着说话来掩饰他的碰触对她所引起的反应。
「不会。」若按照他以往的尺度会更开放。
萝安不太确定，「真的吗？」
「当然。」他很笃定。
他也不会允许她露得太多，让其它男人养眼。
他可没有那么大方。
既然他那么肯定，她也只有相信他的话了。萝安抬眼望着自己映在镜子里的倒影——在多明哥设计的各式服装衬托下，她宛如千面女郎一般多变，却又让人惊艳。
接下来又换了四、五套衣服之后，多明哥拿了一件金色丝质鱼尾长礼服交给她，泼墨的眸子里掠过一抹算计，随即隐没。
萝安到更衣室内将长礼服穿上后，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没有办法自己拉上背后的拉炼。
这可怎么办才好？
背后的拉炼势必要有人帮她拉上，可是，吉儿没有来，外头又只剩下多明哥……还是改天再试穿这件礼服好了！
就在她作了决定，准备将礼服脱下来的时候，多明哥的声音响起——「你是换到睡着了吗？换好了就出来，我还得看一看有哪个地方需要修改。」他的声音没有异样。
「我……」她犹豫了好半晌，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改天再试穿这件礼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