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之前他不晓得就算了,现在既然让他知道少年的存在,就不得不谨慎小心防筛。
「反正你也说了,你感受不到有其他人的存在……」她的确是没有感觉那道视线跟进来,所以才敢笃定少年不在这里。
「但他人在我的古墓,我却从来也没感受到,所以现在没感受到,不代表他不在。」他坚持自己的论调。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生孩子麻烦就是了……算了,你不跟我生孩子,我找别人生去。哼!」乔静怒火一来,从他身上爬起便要离开。
「等等、等等,我没说不生啊!」左孟堂见她生气了,赶紧抓住她忙灭火。
「我说他不在,你信是不信?」她杏眼一瞪,可凶得咧。
「信!娘子大人说什么是什么,为夫不敢违抗半句。」大不了他小心一点,拿她的红丝巾外加薄被子将两人包得密不通风,遮掩春光吧。
言出必行,他很快地丢出自己的雪丝遮掩夜明珠,拉她入怀准备「生孩子」。
伴嘴不再,春色呢喃满室。
一连几天下来,少年成了乔静的「新玩具」,她整天缠着他威胁恐吓利诱撒娇,软硬兼施,什么手段都用上,就只为了问出他更多的秘密。
「你很烦、很讨厌!」这会,少年受不了地懊恼撂下重话,不明白怎么有这么烦人的女人?
「我烦你又不是今天的事,只要我夫君喜欢我就够了。快说,你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还杀了我那些末婚夫?」乔静不厌其烦又问一次,就是要烦到他忍无可忍全数招供为止。
「可恶!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就走人。」她会恐吓,他就不会威胁吗?但是……
「这句话你老早就讲过了,我也早告诉过你,你若敢离开皇宫半步,我就出去闹事闹到我出事,看你怎么对得起我?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跟我跟到雪晏国?」换来换去都是这些词,他不烦她都闷了。
「左孟堂,你是不是该管一下你的妻子?她到底是你娘子还是我娘子?」少年兴师问罪了,她把自己夫君丢得老远,可那男人却一点也不介意?
「在我家,我娘子最大,她跟小白脸嬉笑怒骂,做夫君的我还得端茶伺候。」
左孟堂倒挺悠闲,慵懒斜卧在一口棺木上看戏,那口棺木原本就是他的,所以是他专属座位。
他才不会多事上前解救少年咧,娘子问的全是他也想知道的问题,而他早明显看出来少年对他娘子相当没辙,不管娘子多烦人,少年再怎么忍无可忍都不会翻脸,渐渐地,在他眼里这一幕看来反倒像是娘亲在骂自己的孩子,孩子苦着一张脸听训般,好笑极了。
「啧,说到底就是怕自己娘子的懦夫!」见他还有心情说笑,少年气得口不择言。
「喂!」乔静发怒大拍木桌,「你敢骂我夫君是懦夫?!你不想活了是吧?」接着又是……
「快说!你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是谁教你这么做的?」对话后接上这
两个问题,已是她几天下来跟少年讲话的必定模式了。
吓!河东狮一吼,该闭上嘴的不敢再开口。
少年呐呐瞪了左孟堂一眼,后者却给他一抹幸灾乐祸的微笑。
早说了在他家他娘子最大,瞧这少年,连娘子放话说要杀他,他都没敢顶嘴,可见根本完全被娘子的气势压得死死的,左孟堂也不得不怀疑他怎么会对娘子这般言听计从?
「快说嘛,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乔静又一改方才凶恶的晚娘脸孔,换上娇滴滴的撒娇攻势。
「烦耶!我没有名字啦!可恶!」少年烦躁之下脱口而出。
咦?没有名字?这答案当场让听见的三个人——包括小乔,眼睛瞬间一亮。
「小乔有没有听见?这个小哥哥也没有名字耶,跟你一样。」乔静立刻将小乔也拖进口水战中。
「小哥哥,你几岁了?为什么跟小乔一样没有名字啊?」小乔好奇得不得了,原来没有名字的人不只他一个啊!
「小乔好乖哦,姊姊越来越爱你了……呃,当然,你排名在你主子的后面。」
见小乔会帮忙她问问题,乔静惊喜得直呼爱他,但看见夫君直射而来的愤怒眼光,她只得硬助改口。
「小乔不是名字吗?」少年懊丧不已,他还真的被套出话来了!
「小乔是姊姊给我取的小名,我的名字我娘还没给我取。」小乔诚实相告。
听见小乔所言,少年的目光瞥一眼乔静后又飘走,沉默以对。
始终盯着少年表情的左孟堂一征,因为他竟然从少年匆匆瞥过乔静的眼光中,看到一抹难解的哀伤。
「喂喂,说说嘛,你爹娘还活着吗?不然我也帮你取一个小名好了。」像是取名字取上了瘾,乔静自告奋勇道。
「我亲生爹娘已经死了十五年。」少年突然间软化了,近出他们料想不到的回答。
「这样啊……」原来如此,瞧他年纪应该也是十五岁上下,想必出生不久就已丧父失母,好可怜呀,她心疼从小便无爹无娘的孩子。
「那我帮你取名字好不好?」乔静想起他的年纪与她家小弟差不多,她离开家里那时小弟都还来不及取名字,因此不免有移情作用,想一解思亲之苦。
「我有小名,邪恶的『邪』,是我死去的师父取的,义父、义母也这么叫。」
少年蹙眉,名字对他来说可有可无,除了父皇、母后外,大家只会唤他「皇子殿下」。
「邪?为什么叫邪?」她讶异的念了一遍,不认同他的长辈们这样叫唤他。
「因为我是……」只说了四个字,少年的话尾便断了,深深勾起在场三人莫大的好奇心。
一股矛盾的感觉同时出现在左孟堂与乔静心中,他们既期待他继续说下去,又害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毕竟这几日烦下来,今天他肯开口提自己的事?!
「奇迹」了,会不会是真有难言之隐少年才不肯说?
少年接着沉默了好久,整个墓内气氛突然间显得安静紧张,但左孟堂与乔静都不打算先打破此刻的沉静,连小乔都乖乖地等着他出声。
内心挣扎一番后,少年终于愿意说了——
「因为我是带煞邪星。」
这个答案出口后,墓内又回到了原先的安静死寂。
又过了一会,左孟堂首先有动作,震惊得从棺木上正坐起身,而乔静则吓得从木椅上跳起来,一坐二站的两人同时瞪着少年,说不出一句话。
面对他们的沉默与惊慌,少年死瞪着木桌不愿再开口,他知道这四个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包括乔静一再询问的问题,全都有了答案。
而后,乔静终于有了动静,她一言不发地转奔内室,不愿接受事实。
「娘子……」望了脸色哀痛的少年一眼,左孟堂担心地追上爱妻而去。
少年叹了口气,黯然消失在墓中,如以往一般无声无息。
当左孟堂追到内室时,乔静早已痛哭失声,蹲坐角落掩面颤抖着,像是被抛弃的小孩般可怜无助,让他的心狠狠抽痛难以平复。
「娘子……」他上前在她身旁蹲下,心疼地拍拍她的肩。
「我不要……我不要……」她摇着头,内心深深呐喊,却除了这三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
「娘子……」他想将她拥入怀中,但她不愿意移动半分,呜咽哭泣声中只听得见她重复说着「我不要」。
见状他只好强迫将她拦腰抱起,来到石床上让她坐下。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的泪水狂流不止,曲膝维持着方才的
姿势,整个人缩进他怀抱,口里喊的依旧是她不愿相信事实的三个字。
「娘子,别这样……」左孟堂紧紧搂抱她安慰着,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法让她在一时半刻间平静下来。
她不愿接受的事实真相太残忍,他感同身受,心痛得像是被人拿刀狠狠插入心窝般,强大的撕裂痛楚相信没人受得了。
谁人能想得到,失散十五年的亲人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潜伏在自己身边,而盼望着有天再相见的双亲却早已死了十五年,这教人怎么接受?
「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乔静又开始猛烈摇着头,她要甩开脑中所听见的那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