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 缘聚

终曲 缘聚

人言落日是天涯,

望极天涯不见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

碧山还被暮云遮。

──李觏《乡思》

有时,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兜了一大圈,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就像方施与方宁一样,这两个因雪、因血而相识的宁海女子,此刻正隔着床无言地相对。

“她怎么样?”

问话的是安乐王燕南平,不过,梦吟知道,真正在意的却是那个此刻正满脸阴“摄魂术已解开了,以后只要进行一般的治疗就可以了。”

宁海的恩也罢、怨也罢、恨也罢,这一切的一切就都抛在过去吧!她们不该再被过去所困。

梦吟用目光与方宁道别,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推开门,她只觉得外面的天地好大。

“-真的不回汉王府了吗?”身后传来燕南平的声音。

梦吟不曾回答。

“如果我说,朱高煦在皇上面前承认是他策画了刺杀行动,并因此被皇上拘禁,-会为他留下吗?”

爱皇位胜过一切的他,可能这么做吗?

梦吟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有停下来。

“-真的不再见他一面了吗?”燕南平继续劝诱,“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他的事自有他的王妃担心,与我这外人何干?”这次,梦吟走出了如意王府。

街头巷尾盛传着“汉王朱高煦卷入刺杀太子的阴谋,被盛怒的皇帝囚禁”一事。此事燕南平不曾骗她,不过,梦吟已厌倦了为他的野心而挣扎地过日子,就此散了吧!

她的异能告诉她,这样对他、对她──都好。

☆☆☆

“她真的走了?”朱高煦问。

“嗯!”

她竟敢──走得如此无牵无挂!

朱高煦为之盛怒。服侍他的侍女还能悄悄避开,但躲无可躲的术赤就成了可怜的出气包。

“她人呢?”

她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她……”术赤忍不住哀叹自己莫测的命运,“她失踪了。”

梦吟虽失去了武功,可由师父一手训练出来的徒弟还是不容小觑的,或许是师父出手……

术赤越想越可怕,立时一身汗涔涔的。

“方梦吟──”

-跑不掉的!朱高煦发誓,属于他的必将永远属于他!

“王爷……王爷……”

看见王爷竟离开囚禁他的院落,守在外面的锦衣卫可吓死了。

“王爷,您不能……”

这下他们怎么向皇上交代?

“告诉皇上,就说我答应他的条件!”远远的,随风传来朱高煦的一句话。

哭丧着脸的锦衣卫这才笑逐颜开,皇上曾交代,只要汉王爷答应他的条件,就即刻开释。

“王爷,您真的……”答应皇上的条件,就意味着他想夺得皇位的机会更小了。

“你以为呢?”朱高煦只是微微一哂。皇位是野心男人的最高追求,他恰恰是一个有野心,也有耐心的男人。

可术赤则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恋爱中的男人。

以后的日子,朱高煦一直追踪着梦吟的身影,不过,她总能先他一躲开。

他的情绪由狂怒转为愤怒,又从愤怒转为微怒,最后,只剩下想将她拥在怀里的渴望了。

这一路行来,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眼见就要分娩了,可她仍是大江南北地乱转。

终于,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纵容她了!

☆☆☆

梦吟知道她得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了。

她真该听从那位大婶的话,留在茅屋里歇一宿,不该因为心中的不安而勉力赶这一程的。

“好痛!”

她怕自己凄惨的喊叫会惊吓到胯下的马,于是勉力跨下马背。

不料,疼痛让她根本就站不稳脚!

有什么顺着大腿根处流下来……梦吟掀开裙-,这才发现那是血。虽然她从没生过孩子,看到这情景也知道──她快要生了!

老天!在这荒郊野地的,上哪里去找稳婆呢?甚至连热水、干布也没有呀!

这时,羊水破了,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抽搐与疼痛,让梦吟终于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马匹受了惊吓,头也不回地逃逸了。

天!这下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答了!

而这天,朱高煦一直觉得心中颇不安宁,于是他放弃了舒适的客栈,趁夜踏上寻她之旅。

至于倒霉的术赤当然是随行啦!谁教人是从他手里弄丢的呢!

离开小县城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吸引了朱高煦的注意力。

这不是……

“救……救命……”听得马蹄的--声。梦吟虚弱地出声。

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她,然后,她发现自己正面对着朱高煦那张阳刚的脸。

“哪里不舒服?”朱高煦紧张地问。

“我……我……”

她的心好矛盾,既想他离开,又舍不得……

“该死!”这时,他才发现自她双腿间淌下的血渍以及羊水。

老天!她要生了,而他竟觉得好无助!

“王爷……”看到这情景,术赤也手足无措了。

“还不去请稳婆!”朱高煦训斥。

“是、是、是!”术赤立刻跌跌撞撞地骑马走了。

朱高煦知道,她即将生产,即使术赤能顺利的请到稳婆,也已太迟了。他将她抱到一个背风之所,将自己的外衫铺在地上,然后──

“信任我!”他要求她做到这一点。

“我是不是要死了?”

“该死!不要胡思乱想,-只是要生了!”挣扎之后,他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因为我──爱-!”

“我……”抚过他泛起暗红的男性脸庞,梦吟终于承认,“我也──爱你!”

然后,阵痛再次袭来,梦吟痛得卷曲起五指,指尖在朱高煦脸上留下抓伤的痕迹。

“哦!该死!”稍后,当朱高煦弄痛了她,梦吟终于忍不住诅咒出声,“你究竟会不会……哦……天!”

“我……我替我的马接生过。”朱高煦的脸上亦有冷汗涔涔落下。

“……”这是梦吟痛苦的尖嘶。

“……”那是朱高煦无措的安慰。

而当曙光降临之时,他们的孩子──一个红通通的男婴终于落地了。

“梦吟,跟我回去。”朱高煦要求道。

“你已有妻子了。”

“不再有了。”朱高煦拥她入怀,“我把一切都告诉父皇了。”

包括他用李代桃僵之计,以舞伎艳姬冒充淇国公丘福侄女的事。

一直以来,他的内心就像是一个盛载了沸水的容器,随时有沸溢而出的危险。他常错觉,那日渐倾颓的理智之藩,已挡不住内心蛰伏的欲望之兽。

他曾以为只有等他爬到权力的顶峰,那兽性的野心就会还给他宁静的感觉。谁会想到,在接触到她微凉的身体时,他那颗充满了血腥与掠夺的心,竟莫名的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梦吟,我只要-!”

他知道,她的身体里拥有一个能与他相匹敌的灵魂。此刻,他只要这个灵魂的主人,至于江山霸权如何,容后再议吧!

恍惚中,她的眼前生起了幻觉,似乎是一个穿着帝服的胖大中年男子……

命运已然不能改变,那么,就让他们幸运地拥有彼此吧!

梦吟依偎在他怀里。“我也是。”

当术赤带着稳婆骑马赶来时,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在绿草地上,男人、女子,以及怀中的婴儿,构成了一方和谐的天地。

他知道,汉王爷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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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不对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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