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星期五晚上,牧人又打了电话找夏琴,这个星期以来,他至少打了十遍。

打到“等候你”,她不接;打到家里,只听见夏琴在电话答录机的声音。

牧人手上有两张云门舞集的票,那是前排的位子。他知道夏琴喜欢云门的舞蹈,特地去排了一个早上才买到,这也是他赔罪的一种方式。

以前,夏琴生他的气时,只要一束美丽的花、一句甜蜜的话,或是一通全说自己不对的电话,她就会面露微笑,雨过天青,然而这次,这些都失效了。

姬百合吐着淡淡的芳香,寂寞的在柜台上绽放着,那是夏琴让花店退回来的花,她对花店的小弟说,她没有朋友叫牧人。

看来,这回夏琴不是和他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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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琴勾着俊尧的手,走进“刺乌”烧烤屋,在位子几乎快被坐满的店里,找到一张四人坐的空位子。

“这家店的老板娘以前常去我的店里喝咖啡,所以她开店我当然要来捧场。”

老板娘——秦之,在客人中穿梭着,非常忙碌。夏琴指着她的身影向俊尧介绍着。

“生意真好!开张多久了?”

“才一个多月,他们的烧烤很有特色。”

“老板娘自己下厨?”俊尧看见秦之正向他们这桌走来。

“有请两名师傅,其中一个还是我介绍的。”夏琴得意的说。

秦之手上拿着Menu,开心的对夏琴说:“真没想到你会来。”

“好朋友开店哪有不来的道理。”

秦之轻笑出声,打开了Menu递给夏琴,“尽管点,今天这餐我请客。”

夏琴摇头,“如果你的每个朋友来这里都不用付帐,你不损失惨重?”

“那可要看是什么交情。”

夏琴把Menu递给俊尧,“你点吧。”

俊尧点了烤秋刀鱼、青椒肉串、蛤蛎、鱼丸串,夏琴又加点一份生鱼片,她对生鱼片可是情有独钟。

“酒呢?”秦之微笑的问。

“两大杯泡沫啤酒。”

秦之低着头在单子上写着,俊尧无意间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朵玫瑰花的刺青,玫瑰花梗旁有凹两字。

那让俊尧联想到爱情,除了爱情,不会有什么事会让人在手上印下痕迹的。

秦之转身离开后,夏琴和俊尧谈起了秦之。

“秦之的男人是豪门子弟。”

“大企业家?”

“你认为豪门是怎样?”

“有花不完的钱,住不完的房子。”

闻言,夏琴噗哧的笑出声,“他比你想的还有钱。”

夏琴转述了秦之告诉过自己关于她和cc的事,

“她说她结婚时,是CC用他的专属直升机从泰国飞到香港把她娶回去的。”

“她怎么会认识泰国富豪?”

“秦之在英国读书时和他认识,交往了半年就把她娶走,可是半年后,秦之选择离开他。”

“为什么?”

“秦之说,她嫁给CC半年来,每天都要穿高跟鞋,连吃饭也要穿礼服,既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张开嘴巴大笑,备受拘束的生活,令她太怀念在英国时和CC穿着短裤逛街的日子。”

才说完,秦之便端了一盘烧烤的秋刀鱼来了。她手腕上的那朵玫瑰花,又再一次留给俊尧深刻的印象。

所有的莱都上完后,秦之附送了清酒,陪俊尧和夏琴喝了一小杯,并敬他们今晚有个美梦。而夏琴也敬她美梦不断。

这是夏琴和秦之之间的密语,每次秦之从“等侯你”咖啡屋离去时,她们都互相给对方一个梦的期待。

只是,真能夜夜有梦,美梦不断吗?秦之怔忡的想着。

她离开CC不只是因为不能大声说话、开怀大笑,而是她和他之间的梦断丁,残余的只是缺撼,于是,她在CC和他的情人面前签下一纸薄薄的离婚协议书。

这薄薄的一张纸,带给她的是卸也卸不掉的伤痛。

她回到香港后一直忘不了CC;然而再回到旧时地英国,一景一物更充斥着他的影子,所以,最后她选择到台湾。

到了台湾,她作了一个决定,就是把CC刻在她的身体上。于是,她刺了一朵CC在泰国那美丽的家园为她种植的玫瑰图案在手腕上,她要CC永远嵌在自己的体肤里。

也许把他的名字留住,是为了要随时提醒自己曾经轰轰烈烈的爱过——虽然这份爱敌不过对方曾有过的旧情。

秦之又敬了俊尧和夏琴各—杯后才离开。

她现在必须去招呼别的客人。因这位客人非常特别,所以,她特地将他安排在—棵发财树后面的一张两人桌的位子。

而这位把着新伴侣的男客人使是牧人。

秦之仔细瞧着他身旁的女子,确定自己不曾看过她,不过看他们手勾着手走进来,亲密的程度隐约可猜得出来他们的关系。

于是,她故意引他们到这处较隐密的地方,为的便是不想让夏琴和他在无意中碰面。

牧人的脸上难掩尴尬,尤其是秦之对他说,你的女朋友好漂亮时。

和朱丹看完云门舞集后,朱丹便缠着要他带她来这间烧烤屋,他原本不愿意来,怕的便是面临这种和秦之见面的尴尬情形,可是对于朱丹的要求,他似乎总是没辙。

秦之先帮他送来啤酒,她替牧人和朱丹倒酒时,朱丹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玫瑰刺青。

“好美丽的玫瑰刺青。”朱丹忍不住赞叹的说。

“很痛的记忆。”秦之看了牧人一眼,淡淡的开口,随即离开。

牧人知道这段玫瑰刺青的故事,因夏琴曾告诉过他,要把一个背叛她的男人的名字刺在手上,那真非得有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可。

“你会为我做这件事吗?”牧人也还记得,自己曾傻傻的反问夏琴。

“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谎?”

“如果会打击我的是真话,那你就不要说。”他惩罚性的吻住她,分不清心中淡淡的惆怅是否是失落。

当时,夏琴并没有真正回答,却在牧人的热吻下说了一句,“针刺在皮肤上是会痛的。”

这样的痛,后来他在朱丹的手腕上看见了,虽然朱丹那刻着“牧人”两字的刀痕已经痊愈,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不过那泛着血水的两个字,却还是很深刻的印在他心里。

以前,他总以为让一个女人为他刺青是很美丽的浪漫,然而在朱丹为了他做出类似的举动时,他的心中却只觉得载满负担。

他开始怀疑,秦之刺着CC两字的玫瑰刺青,是对CC的惩罚或是因为太爱他的缘故?

“我去刺青好吗?”朱丹才喝了两口酒,整张脸就红了,脖子一片粉红,很是挑逗。

牧人正嚼着秋刀鱼,见到她的模样,他猛力的吞了一下,鱼刺却刺到了他的喉头,他举起啤酒杯,喝了一大杯的啤酒才把鱼刺吞下去。

同样是刺,鱼刺可以吞进肚子里消化掉,但,把一个人刺在身体上,就再也退不掉了,这是否代表,他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呢?牧人不曾想过这件事。

似乎了解朱丹想一辈子占有他,但他却假装不知。

秦之端来炸虾,她指着沾料说:“这沾料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教我的,柠檬和酸梅的比例要恰到好处,才不会坏了牙齿。很可惜,她才刚走,不然我就介绍你们认识。

牧人听得出秦之说的人是夏琴。那天夏琴在教秦之这沾料的做法时,他也在场,那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秦之于此时故意提起,难道是想暗示他什么?夏琴有来但现在走了?还是夏琴还在?她又是和谁来这?难道她也来看云门舞集?

一下子,很多问题一起浮现在牧人的脑海里,他开始有点慌,既期待夏琴真的在这里,可是又怕和她碰面的尴尬。

秦之走后,坐立难安的牧人陪朱丹吃完一盘冷笋后,便借口要上洗手间离开了座位。

他的眼睛开始在四周梭巡,想知道夏琴是否在场,及和她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而当他走下桥,转过柜台时,他看见夏琴那一头如云瀑般的黑色长发,然后,他的视线和俊尧撞了个正着。

他不禁愣住,无法相信夏琴拒绝和他去看云门舞集的理由是因为俊尧?!

俊尧向他招手,夏琴好奇的转过头,霎时三个人的脸上各有不同的表情,其中只有俊尧的脸色最清爽。

牧人一步步的走向他们,边走边生气的想,夏琴怎么可以这样对他?!难道俊尧比他重要?!

本来夏琴和俊尧是对坐着,现在多了牧人,她便坐到俊尧身边的位子,而牧人则顺势坐在她的位子上,他还感觉得到她留在椅子上的温度。

现在,他们三人成了一个三角;牧人是顶点,和其他的两角遥遥相望。

俊尧先开了口,“你一个人来这?”

牧人心虚的点头,“我来看云门舞集。”他的眼睛直盯着夏琴。

夏琴被他盯得低下了头,默默吃着鱼。

“我们也是来看云门舞集的,真是好凑巧。”俊尧笑着回答。

人生真的是由好多的凑巧所组合而成的小故事,只是很多的凑巧都是刻意的安排,可以由人来主控。

朱丹为了补牙凑巧遇见了他,他来“刺乌”又凑巧的碰见了夏琴,而俊尧和夏琴能够一起来看云门舞集,又岂不是因为她凑巧生他的气呢?

在爱情的世界里,如果没有许多凑巧的事发生,可能就平淡无奇了,不过,牧人对这次的凑巧,却产生了几分对俊尧嫉妒及不满的情绪。

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他心胸开朗,把所有夏琴的朋友当朋友,如今令他改变的,是因为他已无法掌握自己的爱情。

他想要拥有夏琴的爱情,可是又不想割舍和朱丹的旧情,他像大多数有外遇的男人一样,想要一石二鸟。

然而爱情就像厨房一样,是无法同时容纳两个女人的。

牧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表面上看起来是拥有两个女人痴心的爱情,可是事实上,他所得到的只有矛盾及折磨。

牧人霸道的开口,“我可以和你私下谈谈吗?”他压根忘了朱丹正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等他。

夏琴看着俊尧,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你们谈,我先走一步。”俊尧总是扮演着在牧人出现时就默默离开的角色。

“你不用走。”牧人轻压着俊尧的肩,“我和夏琴到对面文化中心,一会儿就回来。”

夏琴有点迟疑,没有任何行动。

牧人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的便拉起她的手。

“走吧!”

“你等我!”夏琴向俊尧抛下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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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已经喝完了一大杯啤酒,可是仍不见牧人自洗手间回来,她开始发慌。

他到哪里去呢?

朱丹再也不想等下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弃,她开始在烧烤屋里梭巡着牧人的身影。

而与牧人来到文化中心的夏琴虽然不再期待牧人来找她,但并不代表牧人再来找她时,她可以狠心的不理他。

所以,当俊尧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因为夏琴的一句“你等我”而孤独的喝着酒时,夏琴已经搭上牧人的车子离开了。

俊尧还在等待;而朱丹则焦急的在找人。

此时坐在车上的牧人和夏琴全忘了他们在离开前,对另一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说的话。

然后,朱丹看见了俊尧,经由他的口中知道牧人已和夏琴离开。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朱丹坐在夏琴原本的位子上;对着俊尧抱怨着。

有了几分醉意的俊尧又让服务生送来一大瓶酒。他想让自己醉死,因为在昏醉中,特别容易忘掉痛苦。

“他有权利这样。”俊尧苦涩的说。牧人把夏琴带走了,可是自己一点也不怪他,反而认为那是他的权利。

他又再一次退缩了,在爱情面前退缩的人,注定要失败。

本来他可以和夏琴成为一对恋人的,如果一开始就向她表明自己爱她的心意,她也不会和后来才介入的牧人成为恋人。

如果他霸进一点的话,现在他和夏琴或许是夫妻了,也就不枉费那场春天突来的雷阵雨了。

“我迷路了。”俊尧永远记得夏琴在旗津的街上寻路的慌张模样。

那天夏琴和几位朋友的好在旗津渡轮口见面,一起要去找一位小学老师。她来得早,一时兴起便在附近逛了逛,设想到竟迷了路,因此才会碰见刚从灯塔下来的俊尧。

更巧合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让他们一同躲在屋檐下避雨,也因此认识了对方。

为了不让夏琴的朋友等她太久,俊尧便向商店买了一把伞,送她到渡轮口,只是到达那儿时,她的朋友都走了。

俊尧义不容辞的照着夏琴手上的住址陪她找到她小学老师的家。

后来他们成为朋友,夏琴也因为他的关系认识了牧人。

还记得当时他介绍他们认识时,他望见牧人的眼神闪闪发亮,他心里一阵不安,果然,在送夏琴回家后,牧人便坦白的告诉他,他喜欢夏琴。

自从朱丹离开他之后,他第一次看见牧人的脸上有了笑容。

他的内心百般挣扎,可是他也很希望好友能从失恋的阴影中重新振作,得到幸福,他只好苦笑的把夏琴的电话给了牧人。

于是他们成了三人行,渐渐的,他成了落单的那个人。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预料中的事,他也曾难过了好一阵子,可是看到他们沉醉在幸福中的模样,他开始释怀,并决定将夏琴的倩影埋藏心底,默默的祝福他们。

可是设想到朱丹竟会从美国回来,还离了婚,而他的不安竟然成真,牧人果真和朱丹旧情复燃;为了不让夏琴得知真相后伤心落泪,他成了牧人不在她身旁时的代替品,在每一次牧人因朱丹而对她失约时,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让她出气,陪她度过孤单的时刻,然而,这样的深情相对、真心以待,她看不见、也毫不在乎,一次次的让他断了肠。

男人很容易让女人为他落泪,而女人却会让男人断肠。爱情是一帖穿肠毒药,偏偏每个人都喜欢它,即使会粉身碎骨,仍义无反顾。

“你打算怎么样?”朱丹霸气的问俊尧。

她看得出来,俊尧是喜欢夏琴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借酒浇愁。

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如果俊尧能够让夏琴喜欢上他,那自己对牧人不就手到擒来、胜券在握?!

她决定鼓动俊尧对夏琴采取攻势。

“什么怎么样?”

“你和夏琴之间。”

“我能够怎样?”

“你要勇敢争取所爱。”

“爱情不是勇敢就能获得的。”他忍不住反驳。

“错了,爱情本来就是—场掠夺的游戏。”朱丹努力的说服他,像个战士般。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俊尧无力的说、

朱丹生气了,“你不去抢,怎么知道得不到?”

“那你呢?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吗?”他也动了气。

“至少我还拥有胜算。”

“你的胜算是什么?”俊尧逼问她。

“牧人总有一天会完全属于我的。”朱丹自信的说。

俊尧不由得失笑,“可惜他真正爱的是夏琴。”

“胡说!”朱丹瞪着他,“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比他和夏琴长得多,我们的爱情你不懂的。”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这样是幸或不幸。”他大口欲尽一杯酒。

朱丹瞪他—眼,看来她是招揽不到他这位“盟友”了。瞧他一副懦弱的模样,只会被动的独自疗伤,而不思主动的争取爱情,她看了就一肚子气。

她才不要像俊尧一样,她绝对不让自己只做爱情故事中的女配角,她要当女主角,她要牧人的整个人、整颗心仍和以前一样——全都是她的。

她带着几分不稳的脚步站了起来,俊尧见状要扶她却被她甩开。她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正如她要靠自己的力量为她的爱情奋战。

求人不如求己,她就不信她得不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曾经傻得离开过牧人一次,这次,她再也不和他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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