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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远郊的落雪山庄,是一座美丽的山庄。青山翠林,将俗世的喧嚣统统掩去,人处其中,只觉空灵纯净。山势险要,只有一条宽约丈许,卵石铺就的小道,穿插一片翠绿中。这是唯一一条通向落雪山庄的道路。

明幽顿下脚步,站在月夜下,抬头看着月光笼罩下,显得有些神秘的青山。邪魅的唇角,泛着笑:“娘子,到了。”

绝轻轻地张开了美丽的眼眸,看了一眼那熟悉的青山,轻轻地应了一声,摆摆手,便继续闭上那对美眸休憩。

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已有些明朗,东方初白。新的一天,就将到来了。

“红颜,找处地方先坐会,等得天明了,我们再去拜会一下冷庄主。”明幽扫了一眼紧随其后的妖美少年,那如雪的肌肤上泛着微微的红晕,“你也累,先坐下来打会坐吧。”

月舞阳注视了一眼那俊美的轮廓,这个人,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呢?怎么叫人猜也猜不透呢?

“落雪山庄外布满了暗桩,我们此时怕已经让冷庄主知道我们的行踪了。”想了想,月舞阳还是告诉了明幽这儿的情况。

明幽轻轻一笑,将有些散开的雪白狐裘给怀中的人儿盖好,抱着绝,便坐在了一处青石上,一双俊美的眸子微合:“知道又有何妨,你只管休息便是了。”

还想在说些什么,月舞阳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拍,抬起头,看着刚才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黑衣人,月光下,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让他微微地吃了一惊:“你是……”

“打坐吧。”自顾自地坐下,那对眼眸却是紧紧地盯着明幽,一张清丽的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看着他的目光,月舞阳的紫瞳微闪,同样是一个痴人儿啊。想不到,他竟然会呆在幽冥少皇的身边。原以为他或许已经死了,想不到,竟然还能再见到他,怎么样的一种缘份啊。

合上眸子,摒除杂念,将体内气息运转大小周天。从总盟到落雪山庄,约有八百里。三个时唇,便到达此地,耗损的真气,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充回来。

带着寒意的冷风,吹过诸人的衣衫。

万簌俱静,树叶沙沙作响。

好静。

月舞阳猛地张开了眼,有人接近了。

身边的黑衣人,一双清丽的眸子只是定定地盯着明幽,丽颜上,依旧不带表情,似乎什么也没有发觉。只是似乎罢了。

月舞阳轻笑一声,玉红颜,就是玉红颜。

“小的是山庄的管事,奉庄主之命,特来迎接小姐与姑爷。”丈许宽的石径出口,转出一个一身青衫,形容瘦削的老者。

绝轻轻地张开眼眸,看着那个老者,嘴角隐起一抹冷然的笑意:“寒伯,老爷怕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吧。”

老者看着那张绝世的容颜,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泛起一抹淡淡的惊惧:“小姐明鉴。老爷尚在歇息,小的不敢惊动老爷,故先来接小姐与姑爷回庄。”

雪指,轻轻地拉了拉明幽的衣襟,一双明丽的眸子,便又合上了。

老者敛了敛身,率先转身带路:“小姐,姑爷,请。”

明幽笑了笑,抱起绝的身子,跟随在后。月舞阳一转眼,不见了那人的身影,轻轻地叹息一声,他,与自己一样,都是在阴暗处讨生活的人。

行了约有半个时辰,足下原由石子铺就的宽敞道路,也变成由石板铺成,略窄,略陡,只能容得一个人行走。明幽看着道边参天的大树,好高啊。再往前行约一柱香的时间。一阵淡淡地水雾,将石道轻轻地朦住,轻柔的水声,似有似无地传入人的耳中,却看不到有溪流穿过身边。道路,因这突来的水雾,而变得迷离无比。人踏在石板上,好似行走在云中一般。眼前所有的景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地阴影。好像什么东西,都变得遥远起来。

“老人家,这是什么?”明幽笑问着前面带路的老者。

“啊,姑爷,多礼了,老朽在落雪山庄多年,庄里的人,都抬举老朽,称老朽一声寒伯。此处仍是落雪山庄众多奇景的一景——云中径。”声音里,带着淡淡地缅怀,“此路下面,有着多处寒泉眼,终年喷涌出寒冷刺骨的寒泉水。二十多年前,老夫人,哦,就是庄主故去的母亲,老夫人突发奇想,想在这儿造一条路,老庄主便花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实现了老夫人的愿望。造好之后,只闻水声不见水流,而到了冬天,溪流因有石板的覆盖,温度略高,便形成了水雾涌出石板。这落雪山庄,便多了一处奇景。”

“真是一个奇巧的所在。”明幽笑了起来,“这寒泉奇寒无比,可一碰着地面之气,便化作了迷离的水雾,真是美哉。”

“姑爷夸奖。”老者含笑带路,便不再多语。

路,变得又长又沉寂。渐行渐远,转过一片翠绿的松柏林,一阵轰然的水声传入耳中。几人拿眼看向声响的来处:一道巨大的瀑布,由山腰直泄而下,在他们的眼前堆积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半山腰在一片的树丛中时隐时现的黑瓦白墙的庄院。美丽的庄园。那道瀑布,正是从庄园里落下。

“寒伯,这又作何称呼呢?”明幽看着那碧色的湖水,那座美丽的庄园,就是江湖声名显赫的落雪山庄了。

“此处称之为玉带湖。姑爷,前面就到了。”指着那座庄院,老者的脸上,泛着一抹古怪的神情。

落雪山庄,美丽的山庄,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中,份外的清朗明净。

冷洛风侧着身子,看着好梦正浓的丽人儿,满脸的宠溺。修长的指尖,轻柔的划过那精致的轮廓。十六年了,一转眼,已过了十六年。这清丽的人儿,在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十六年,而今,再次回到他的怀抱,竟然他只觉身在梦境。

那张清丽的容颜上也不似十六年前那般,时常挂着开朗的笑颜,如果没有那段错语的姻缘,这个清丽的人儿是不是会快乐些呢?是他害了玉书,他乖巧的弟弟,他这一辈子,珍爱的人儿。

“书儿,你受苦了。”轻轻地,吻着那小巧的耳坠,冷洛风发誓,今年的岁月,他要好好地珍惜这个可人儿,不再让他受苦了。那个伤害你和我的人儿,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不会再成为你我的梦靥了……那个在记忆中已有些模糊的美丽人儿,让冷洛风的眉皱了起来。那个冷冰冰的绝美人儿,美得不应似人间所有,任何人,在她的身边,只会污了她的冰清玉洁。

他,敬她如姐。

却怎么也料不到,她竟会喜欢上自己。

他无法爱上她,不管她有多么的美。他无法爱上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他最珍爱的弟弟,冷玉书。或许会有人不齿,但是,他还是只爱他的玉书。他以为,雪衣,会体谅他,所以,他把他心中藏了许久的秘密告诉了她。

可是他想错了,爱上了他的雪衣,不再圣洁美丽,而是地狱而来的阿修罗。

雪衣,暗中下药,让他失去神智,与雪衣有了肌肤之亲。而后,玉书又下落不明。

最终,他娶了那个美丽的人,慕雪衣。

那是因为,慕雪衣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那个孩子,叫做冷心绝……苦涩的笑容,泛在嘴角。十六年了,他对雪衣的恨,全都放在了那个与雪衣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身上。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孩子,甚至恨着这个孩子。所以,他将他的女儿,嫁给了邪尊“皇皇”之子,在江湖中让人心惊胆害的“幽冥少皇”为妻。

但愿,永世不再相见……轻柔的叩门声,惊动了沉思中的冷洛风,他迅速的站起身,打开门,脸色阴沉地看着门外的家仆:“什么事。大清早的。”

“老爷……”年青的家仆,一脸惶恐地低下头,不敢看屋内,这是庄里的禁忌,谁也不能碰触的禁忌,“……”

冷洛风扬起眉,看了看眼前的人:“有什么事情,快说。”

家仆看了看四周,俯身在冷洛风耳边轻语几句。

冷洛风的神色微变:“看清楚了?”

“是!”家仆的神色有些紧张,“寒管家已经去接了。”

冷洛风摆摆手,家仆便退下了。思忖片刻之后,冷洛风缓缓地关上了门,在房中踱着步,回来作什么!

“大哥,怎么了?”尚带着困倦的语音,泛着柔媚娇软,床上的人儿,抬着一双美目,注视着在房中有些焦躁的冷洛风。

冷洛风看着痴心爱恋的人,掩去心中的焦躁,走上前,安抚着心上的人儿:“没什么,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丽颜泛起一抹腩色,娇羞地摇摇头:“没忘,今儿个,是八月十五。是你我成亲的日子……”

“是啊,书儿,你要好好地睡一觉,作我最美的新娘……”冷洛风轻吻着那柔软的唇,谁也不能打扰他们的婚礼,就是流着他的血的女儿也不行,“睡吧。呆会,丫鬟会来给你梳妆的。”

“嗯。”闭上尚带着困意的眸子,清丽的容颜泛着幸福的笑容。

书儿,莫担心,大哥会保护你的……明幽揽着绝的纤腰,站在泛满甜润桂子香的桂花林中:“我只听闻落雪山庄有着美丽的梨花,想不到落雪山庄的桂花林也是如此的壮观。”

绝冷哼一声:“桂花仍是佳人至爱,作庄主的,当然也是爱屋及乌。”

“佳人?”明幽低下头,看着怀中的绝美人儿。

绝漂亮眼眸转向别处,显是不愿作答。

而一直在前带路的老者,脸上也泛着一抹尴尬之色。明幽轻笑一声,便携着怀中人儿紧随在老者身后。

月舞阳心中明白,一双妖美的紫瞳泛起一抹苦涩,至少,这位佳人,有人深爱着……弯弯曲曲的林中小径,忽高忽低的翠萌绿枝,忽近忽远飘荡着的桂子浓香,跟在老者身后,行了约有盏茶时分,眼前豁然开朗,朱红色的庄院大门,出现在眼前。

“这是……”明幽笑着看着庄院大门上高挂着的大红灯笼及庄门上贴着的在红喜字,“庄里面有喜事吗?”

“呃……”老者只是推开庄院的大门,并不作答,“姑爷,请进。”

明幽揽着绝的纤腰,看着庄门后美丽的景致,江南,就是江南,精巧的楼阁,傍水而居,景因水而凭上几分秀色,水又因景而多出几分幽雅。

入眼,便是参天的青松翠柏。宽阔的青石路,在绿萌下显得幽静深远。秋日清晨的薄雾,围绕在青松翠柏间,更为这美丽的地方添上几分迷离之色。耳中,隐隐听得溪水潺潺,不知不觉中,人已站在一座青石所砌的石桥上。

“寒伯,我累了,去西苑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绝,站在桥头,并不向前。

明幽停下脚步,看见那老者脸上有种如释重负的神色,看来,绝,在落雪山庄里,并不是很受欢迎。

“舞阳,我们走吧。”绝拉起月舞阳的手,缓缓地,绕过一溪清流,走进西侧的园子里。那里,处处可见狰狞耸立着的梨树。

极端的美丽之后,留下的只有这种狰狞。

明幽朝着那老者施了个礼:“寒伯,稍时我自会去拜见岳父大人。先行告辞了。”

“姑爷多礼了。老朽受不起。”老者慌忙让开。

笑着,跟随在绝与月舞阳的身后,明幽打量着这溪水环绕的地方。

满眼,都是谢落的梨树,若是春日,这儿堆云聚雪的景致,将会是美到了极点。可惜,如今已是深秋时节,连梨树上的绿叶也所剩无几。石径两旁的碧草也因疏于照顾而显得毫无生气。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一般。

绝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座红砖绿瓦的别致小楼落入眼底。在一色的黑瓦白墙中,显得妩媚秀丽。

小楼四周,黑压压的梨枝,轻掩着小楼,一种深深的悲凉,让人不寒而栗。耳中,听得清脆的柔响,明幽抬眼望去,晶亮莹光闪过,隐约见得一个半圆的雕花木窗。

一道半人高的褐色竹篱在小楼外围环成一个小小的院落,竹篱上布满了枯藤,不时可见一些深红,暗褐的野果挂在藤上。推开半掩的竹门,打扫干净的青砖石路上,不染一尘。小院内,高大的女冬树挺直而立,树下一张青石桌,几张青石圆椅,铺满了女冬树的叶子,好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雕花大门紧紧闭着。

绝轻轻地推开了大门,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厅堂。正对着门的,是一幅淡墨山水画,只是那画上,已沾染上了许多的灰尘,看去,显得有些灰暗。精致的细纱宫灯上,也结了不少的蛛网,宫灯下的红木雕花桌子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似是久已无人居住。

这儿的主人,好象离开了很久……“少主……”月舞阳看着绝森冷的容颜,他知道,少主心里此时非常的不高兴。

“娘子,你离开这里多长时间了?”明幽笑着摆了摆手,飘忽的黑衣人儿,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地打扫起来,“好像只有月余吧……怎么……”

“月,你也去帮忙吧。”绝轻柔地吩咐着身边的月舞阳,“楼下有几间客房,你收拾一下,过会,风也要过来。”

怔了怔,风也要来?抬眼看着美丽的主人莲步轻移地踏上了楼上。

小楼上,风吹得一层层的纱幔在空中飞舞,秋风急切,吹得楼上一片寒意澈骨。明幽体贴地将手中的狐裘披在绝纤弱的身子上,环顾四周,这儿,应该很久没有人住了。

绝轻轻地抚着那披着白狐皮毛的美人榻,一抹冷笑浮上嘴角,这儿,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轻轻地坐在美人榻上,绝闭上眼,倾听着那风吹珠帘的清脆声响。缓缓地张开眼,他看着窗下盖着缎子的古琴。

那是娘最喜欢的琴。

站起身,他走了过去,撩开染上几分浊色的缎子,纤指轻拨琴弦,清冷的琴音,乱不成调。明幽缓缓地靠近绝,轻揽着绝纤细的腰肢:“娘子身子累了,别调了,先歇着吧。”

笑了,绝抬起眼,看着明幽关切的眼,轻轻地转过身,雪白的纤指,轻轻地抚着明幽的脸:“你是谁?”

明幽望着那抹动人的笑,缓缓地低下头,轻吻上那抹笑颜,肌肤相触间,他却尝到了一抹清凉的泪滴,微微一僵,明幽怔住了。他那个除了笑颜,便再也没有其他神情的美丽妻子,哭了……没有抬头,明幽顺势将头靠在绝织弱的香肩上,心里,有些乱。

那抹泪,像火一般地从他的唇上,灼烧到心间。

轻轻,他抱紧了绝,魅惑的声音,贴在绝的耳边:“绝,我是明幽,是你的夫君……”

夫君,一个未来的敌人……敌人,却原比亲人来得亲切。

发际,被那泪,润湿了。明幽抬起头,直视着绝美丽的大眼,心,猛地受到一阵冲击。好美。那对流着泪的眼睛,好美……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眼睛,清澈透明,却又隐藏杀机。

伸出手,抹去那晶莹的泪滴,明幽笑着道:“别哭了,娘子,我会保护你的。”

哭?

绝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抹着脸颊上的冰冷,他哭了?原来,他还是会流泪……记忆中,最后一次流泪,是在五岁那年,娘亲给他缠足。那时,他哭着哀求着那美丽的母亲,不要伤害他,可是,换来的,却是痛彻心扉的苦难。从此,他忘了哭是什么感觉……原来,他还是会哭……眼前一黑,绝看见明幽急切的脸。

幽冥少皇啊,原来,你也会有这样忧虑的神情……凌乱的琴音,将绝从睡梦中惊醒,他抬起眼,风,吹拂着雪白的帘幕,隐隐约约地,他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子站在窗前。窗前,一个绝美的人儿正在弹琴,那是谁?

急风吹过,他看见一张苍白的脸,美得没有血色的玉颜。

是娘……困惑的抬起手,他看见的是一只小小的掌心,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告诉我,玉书在哪里。”好陌生的声音,是谁?

回答的,只是急急的琴音,娘怎么了,在生气吗?琴音好乱。

“雪衣,你告诉我,你把玉书藏在哪里。”他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急急地逼近了娘亲,急风破空的声音里,他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寒意,“你不告诉我,我就杀了你。”

透过雪白的纱幔,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一抹寒光,架在了娘的颈上。

琴音骤停,他听见娘亲的声音:“他死了,那个该死的贱人,死了。被我杀死了。”

冷冰冰的声音里,他听见了娘的悲伤。

“你骗我!”绝颤抖了一下,他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怒气与绝望,“你骗我。”

“我无须骗你。”冷冷的声音里,带着心碎的声音。娘怎么了,那么伤心?“我亲手,一刀刀地割下了他的肉,割断了他的脖子。你的玉书,死得体无完肤。”

“贱人。”声嘶力竭的吼声过后,是疯狂的笑声,“你杀了玉书,我也要杀了你。”

一阵剧烈的抖动,他看见挺拔的身影颓然的跌倒在地上。

“你杀不了我。”娘,始终没有站起来。

跌倒在地的人,挣扎着站起了身,颓废地,离开了。小楼里,一片平静。

忍着脚上的疼痛,绝缓缓地下了床,撩起纱幔,靠近他的母亲。

“娘,您在哭吗?”怯生生地,靠近伏在琴架上的绝色丽人,绝粉嫩的小脸上,泛着浓浓的困惑。

苍白的容颜,有着天下无双的丽色。一双清丽的眼眸里,流着的,是惊心的鲜红。

急急地伸出小手,抹去那抹血红,却怎么也抹不掉:“娘,您别伤心,您别伤心,绝儿很乖的,不会惹您生气。娘不哭……”

丽眸怔怔地看着绝那美丽的容颜,猛地红唇轻张,喷出了一口鲜血,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美丽的小脸:“绝,你要记住今天娘所受的伤害,绝,我的乖儿啊,你要替娘恨他,替娘杀了他……”

杀了他!

绝猛地张开了眼,床头的俏丽丫环吓得退后几步:“小姐,您醒了?”

支起身子,绝看着俏丽的丫环:“梨儿?”

“小姐,寒伯说您回来了,所以,奴婢立刻回来侍候您了。”战战兢兢地靠近绝,“小姐,奴婢为您梳洗妆扮。”

“不必了。你退下吧。”摆摆手,将丫环斥退,绝坐在床上,手环抱着膝,他做梦了。

不,不是梦,那是幼时的记忆,被他遗忘的记忆。

那一天,那个挺拔的身影,是冷洛风。冷洛风,为了冷玉书,竟然要杀了他的母亲。杀了他,娘那带血的容颜里,泛着森森的凄厉。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醒了?”醇厚的声音,从身后环绕住了他,绝颤抖的身体,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的怀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不可以依赖这个温暖,不可以……“你睡着的时候,你的丫环回来了。听说你出嫁后,她便被派往别处了。刚才是寒伯带她回来的,下面已经收拾好了。”明幽抱着那纤弱的身子,不解心中的那抹温柔从何而来。

“我知道了。”绝轻轻地靠在明幽的胸膛上,听着明幽的心跳声,为什么不可以啊,现在的明幽,是他的夫君,不是敌人……“来,喝了这碗燕窝,然后再睡一会……”明幽拿起放在一旁小榻上的碗,“来,我喂你。”

明幽今天很不一样。绝凝视了一会那张俊美的容颜,然后张开小嘴喝下那泛着一抹淡淡梨花清香的燕窝,哪里不一样?

在吃完燕窝的那一瞬间,绝想到了,今天的明幽,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温柔。

明幽站起身,走了几步,猛然又回过头,俊颜上泛着诡异的笑容:“你有客人。”

闭起的眼睛,猛地张了开来,客人。是他们到了。

从黑压压的树梢下跃下。俊美的人看着那篱笆内的小楼,紧锁的眉,轻轻地舒展开了。

“夜,起来,别睡了。我们到了。”推开篱笆的门,轻轻地摇着怀中沉睡的人儿,却只见怀中人儿娇憨地嘟哝了一声,反而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的唇角泛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的笑颜,这个小子……一抬眼,与一对妖美的紫瞳对个正着。女冬树下,一头金发的异域美人,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轻轻地一愣,他泛开一抹笑颜:“好久不见,月。”

妖美的紫瞳扫了一眼他怀中的人儿,艳红的唇,轻轻地泛起一抹弧度:“是他吗?”

垂下眼睑,看着怀中人儿毫无防备的娇憨睡态,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他。”

轻嚼着手上的枯草,艳红的唇轻启:“房间整理好了,你先带他去歇着吧。”

“好。”抱着怀中的人儿,轻柔地踏进了那幢雅致的小楼。

你喜欢上这个人了吗?

夜氏一族,狼之后裔,吸血为生呵……你有足够的准备吗?

你,不该带他来的,你把他带到这里,救不了他,反而会害了他呵……风,你不该来的……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醒来的时候,鼻尖嗅到的是一阵清幽的冷香。

缓缓地张开眼,背着自己往高大的花瓶里撒着干燥花瓣的丫环。这丫头,跟了他快十年了,对于他的喜好,可以说揣摩了个八九分。可是,看到他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惊惧。原来,他连一个体恤下人的主子也做不好,难怪,他一离开这落雪小居,这丫头就赶忙地离开这里。

寒月,穿过重重枝桠,将这小楼,衬得冷冷清清,让人看了只觉酸楚。也难怪,这丫头呆不住了。

“梨儿,什么时辰了。”头,昏沉沉的,只觉得浑身泛力。

吓了一跳,梨儿转身看着坐在床头,看着她的绝美人儿,寒月下,那绝美的容颜也苍白的吓人。咬了咬下唇:“小姐,此时是酋时三刻,你睡了有三个时辰了。”

“人呢?”缓缓地坐起身,如云的黑发披泄在他的身上,为他微微地掩去了一抹寒意。

赶紧地抓起一件外套,梨儿走上前,为那纤弱的身子披上:“姑爷和小姐的客人用完晚膳,然后……”

低下头看了看绝的神情,见那如玉的容颜上没有什么怒意,方才轻轻地道:“然后,姑爷便带着客人去东苑了……”

轻移莲步,缓缓地坐在梳妆台前,绝看着菱花镜里面容苍白的人,轻轻地,拿起黛笔,为柳眉染上几分秀气。再用胭脂,为樱唇画上几分瑰丽,看着梨儿为他梳妆打扮。

放下胭脂,绝的手,轻轻的握成拳:“梨儿,今天庄里有什么喜事。”

手一抖,手上拿着的木梳跌落在地上,那秀气的容颜顿失血色:“小姐,奴婢不知庄里有何喜事。”

美目轻敛,绝淡淡的,泛起一抹笑颜:“你怕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好了,你下去吧……”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敢再说,只是拾起梳子,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施了个礼,轻巧的退下了。

拿起梳子,轻轻地梳理着那头黑缎秀发,艳红的唇角轻轻地弯起一抹弧度,怎么可能瞒得了他呵,他是谁?

他是火焰盟的少主,下一任的火焰盟的盟主。

杀了那个男人,杀了那个男人,他得不到幸福,那么,他们,也永远得不到幸福。

“少主。”菱花镜里,他看到隐隐约约的,修长的身影站在一片白纱中。

放下手中的木梳,绝收敛了脸上的恨意:“嗯,带来了?”

“是,少主,风已经将他带来了。不过,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而且近来,他一直都在沉睡。属下有些担心……”撩起重重白纱,绝看到一双温润的眼里,盈满了担忧。

慢慢地,他转过身看着那双温润的眼眸,良久,他才轻柔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柔软的叹息:“风,如果说,我叫你杀了他,你会不会动手?”

俊美的人,身体微微地一僵,一张俊俏的容颜上布满了痛苦,闭了闭眼,那双温润的眼再次张开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任何的情感:“属下效忠于少主,少主吩咐的,属下一定会去做!”

乌黑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俊俏的脸,绝缓缓地张起了身,轻轻地,靠在那个熟悉的胸膛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绝伸手抚摸着那略为憔悴的容颜:“风,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好好地养病,这样可不好呢。”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轻轻地,将那纤弱的人儿揽进怀里,他心里明白,这个美丽的人儿,一直都缺少人的关怀。他不是无情,只是不解情为何物罢了。

“小伤?”绝的手指,缓缓地下移,轻轻的,拉开了风的衣襟,一道惊心的伤痕,从锁骨往下延伸,“我记得,这道伤痕一直到你的丹田,这么深,这么长的伤痕,竟然说是小伤,你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风,会有人担心你的。”

“血火令不在他的身上。”眼眸,从那绝美的容颜上转开,望着窗外初升的满月,银月的冷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心似乎都冷了。

“你确定?”绝合上眼眸,他最喜欢呆在风的怀里,而风,也一直很宠他,对他敞开自己的怀抱。只是,这个怀抱,过了今天,还会如往日一般那样包容他,为他挡去所有的寒冷吗?

迟疑了片刻,温润的眼眸定定的,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不,我不确定。”

淡淡地笑了,挣脱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从今天起,这个怀抱就不应该属于他了。看着窗外的圆月,诡异的圆月,亮得刺眼。

走到窗前,张开手掌,掬起一抹月色,好美的月色啊,这么美,这美澄净,完全看不见世间的丑恶。虽然美,却抓不住。翻下手掌,轻轻地落在了窗下的古琴上,手指轻轻的挑着琴弦,清冷的琴音,在寂寥的月夜里,久不能绝。

美丽的眸子,轻轻地眯了起来。风呵,我不想伤害你啊。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今天,我要除去那个男人,除去那个男人。

下定了决心,绝猛地转过头:“他在哪里。”

“楼下,月正在照顾他。”那修长的身影,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好冷。

夜雪被一抹刺骨的寒意给冻醒了。缓缓地张开眼,他看到一抹耀眼的金光。好美,冷冷的月色,照在一头灿烂的金丝上,散发着夺目的光泽。

然后,他看见一双漂亮的紫眸,犹如一双紫色的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与束发的紫玉环相映成趣。

“你是谁?”吃力地看着那个耀眼的金发少年,那月光下深刻的轮廓,美得令人不敢直视,好美的异族少年……“我叫月。是风的朋友。”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瘦削的文弱书生,月舞阳实在无法想像,这个身体里流动着的是魔性的血。

风,是他吧。想起那个温润俊朗的人,夜雪的嘴角泛起一抹柔软的笑,平凡的五官也因这抹柔软的笑而瞬间变得动人起来。月舞阳,眨了眨眼,心里,却泛起一抹深沉的悲痛。他喜欢风呢。只是,他知道吗?风不辞辛劳的把他带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那个绝美的人儿啊。

风也喜欢这个文弱的人儿。从风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来,风,看着这个人的眼神,温柔的,看不到其它人。

“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月舞阳垂下眼眸,不再望着那张看似平凡,但却又美得惊人的容颜。

侧着着,想了想,夜雪缓缓地坐起身,靠在床头,这样,他就可以省些力气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酋时。”月舞阳,抬起头,看着透过木窗格子照进来的月色,轻轻地回答着。

“那么,我和他认识刚好是十天零一个时辰。”夜雪轻轻地抓紧了自己的胸膛,想到他,心里就暖暖的,很安心。

“十天。”虽然很短,却长得足够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

“你和他认识有多久了?”柔柔地,看着那个月光下美丽的人,那个人儿,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孤单寂寞?

“忘了。”真的忘了,有多久了。风,一个飘忽不定的人。风,他身为火焰盟的四大护卫之一,位列四大护卫之首。更重要的是,风是前任盟主唯一的儿子。

风,姓慕。

风的名字,叫做慕星衣。也就是说,风,是少主的舅舅。

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存在。

“忘了啊。”喃喃地重复着那个美丽少年的回答,心里隐隐地泛着一抹不安。想说什么,眼眸却困倦地闭了起来,好累……怔怔地看着那熟睡的容颜,月舞阳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个人,就这样睡着了,身为江湖人,怎么就没有一点江湖人的自觉呢?他就不怕自己杀他吗?

“不怕,因为,你是他的朋友。”耳中,听到的是带着浓浓倦意的语音,月舞阳轻轻地扬了扬眉,原来,他竟然在不知不沉中将刚才心中所想的,讲了出来。

朋友。

无声地笑了,江湖中,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敌人。

明幽站在翠柏的枝桠上,一双细长邪魅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远处忙碌的英俊男子。英气的剑眉,深遂的眼眸,挺直的鼻,丰厚的唇,构成了一张端正的容颜。岁月的沧桑,没有给这张端正的容颜留下一抹苍老的痕迹,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的稳重具有魅力。飘逸的及胸长须让那个男人无形中添了一份儒雅的温和。

不像,和他那个美丽的妻子一点也不像。

轻轻地,将头靠在身边人儿的肩膀上,明幽的懒懒地笑着:“红颜,你觉得少夫人哪里像他了?”

银牙轻咬着红唇:“一点也不像。”

是啊,一点也不像。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挂在天际的圆月,明幽的眼眸泛起一抹寒光,今天,是个好日子。

“我要你查的人,找到没有?”冷冷地,问着身边的人,明幽的眼里,浮起的,是血腥的杀气。

“找到了。”轻轻地一颤,不明白,那个秀气温和的人,犯到了少皇哪一点。

绝啊,今天的月色很美呢,你会如我所愿的用你所憎恨的人的血,染红这美丽的月色吧。

好热,好热,整个身体,都好热……救我,救救我……奔流的热意,在他的身体里翻涌,好痛苦啊,真的好痛苦啊。救救我吧,我不想死。隐隐约约的,他看见窗外的月色,泛着诡异的血红色。那是血月……月色下,他看见一张绝美的容颜,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吃力地伸出手,夜雪想靠近那张绝美的容颜,唇,轻轻地张了张……救救我……绝美的容颜,轻轻地靠近那沉睡中的容颜,乌黑的眼瞳,泛着一抹邪魅的神情。那张平凡的五官,因为身体里涌动的魔性而泛着隐隐的红光,血之子,你要觉醒了吗?眸子冷冷地扫了一眼坐在窗下的月舞阳,缓缓地,伸出了手。

无声地泛开一抹苦涩的笑容,月舞阳伸手解开了束发的紫玉环,轻按机关,“铿”的一声后,美丽的紫玉环变成了一把刀。一把美丽的紫玉刀,锋利的刀,快意的刀。

接过紫玉刀,绝的眼眸因刀身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幽幽紫光而轻轻地眯了眯了。锋利的刀锋,割在身上,几乎感受不到痛楚。

闪着耀眼冷光的紫玉刀,轻轻地,割开了绝纤细的手腕,艳红美丽的血,顺着雪白的玉腕,染红了绝雪白的衣裳。喝下这艳红的鲜血吧,喝了它,你就可以继续活在人世间了……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那因为高热而干裂的唇,缓缓地,滑进了夜雪的嘴里。

是什么东西?

好清凉啊……夜雪饥渴地喝着唇上的清凉,身体里的热,也因这清凉而渐渐消退。好舒服呵……收回玉腕,绝怔怔地看着那熟睡的容颜,睡得还真是甜呵。玉指,忍不住轻抚着那平常的五官,一股灼热,从指尖漫延到身体深处,好烫……疑惑地皱了皱眉,奇怪,这肌肤的触感……默默地走上前,从绝的手中抽出紫玉刀,然后为绝止血,敷药,包扎,然后,又悄悄地退开,站在窗下的阴影里。

收回手指,绝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冷月,端详了那无垢的月色片刻之后,艳红的唇角泛起一抹柔软的笑:“月,去吧。”

“是。”阴影里的金发少年,紫瞳微闪。

轻柔的秋风,轻轻地拂开了虚掩的木窗,空中气,飘扬着浓郁的桂子清香。垂下眼睑,看着阴影处,那金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在床沿坐下,绝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解开了那个沉睡文弱少年的衣襟,注视在少年白皙胸膛上用细细的乌金链子穿着的血红色的火焰形玉牌。

血火令。

火焰盟权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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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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