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月初的天气仍拖着夏日的尾巴,热得让人直冒汗。迎面拂来的微风一点也没有秋天萧瑟的气息,窒闷的空气教人叹息。
没有枯黄的落叶,当然也就不会有秋诗篇篇的浪漫感觉了。
向近凌顶着个特大遮阳帽,脸庞三分之二都落在帽沿底下。她不想吟诗,只巴望着体育课快些结束,好进教室喝一大口冰水。
开学一个多月了。她原本盘算要新增的家教课,终究没有去应征。一来是时间紧迫分割不开,但追根究底——
就是那个正在球场上跟两班学生打躲避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卫欲远。
体育组的事情多到超乎他们两人的想象。校庆运动会、躲避球大赛、教育局抽查体育课资料,还有田径、篮球等一长串的镇赛与县赛。
她没有狠心到让卫欲远一人去独担责任。
老师不是铁人。何况越来越多要求较高的家长,把学校转化成安亲班,课后辅导留到五六点是常有的事,让他一个人来处理好像……唉!反正她的补习班时薪调高了,没有因此而少赚就好了。
向近凌坐在球场旁,两手托腮。她也很怀疑自己怎会如此好心,明明可以把责任丢给孙美思或李棋智,但她就是没有这么做,不像当初刚开学时的盘算。
很多事情正往有些奇妙的方向走。
有时候她的视线会不自觉地跟着卫欲远转;两人在斗嘴时,是还不至于心跳加速啦,不过就是会想偷偷微笑。她偶尔会想,如果那时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会不会想一拳揍飞镜内笑得诡异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她本人。
总之,事情有点异常,却又不是很复杂。因为常走在一起的关系,学生间开始把她和卫欲远配成一对。较调皮的学生还会直接戏称他向师丈!当然,没人敢在她面前叫她卫师母。
孙美田还是会来找她聊聊卫欲远,她们两人的关系也没什么改变,这是孙美思一直在强调的。不过她们本来是什么关系?她也不是很清楚。
向近凌的小班长跑到她身旁,朝气蓬勃地大叫:
“老师!卫老师问你要不要上场一起打球?他说他诚挚邀请你。”
她用面纸拭掉脸颊旁的汗珠,摆摆手直接拒绝;“去告诉卫老师,说我好热,当然不要。”正是天真快乐没烦恼的年岁,在太阳下尽情挥洒,她虽羡慕,却不打算加入。
小男生咚咚咚地跑回到正跳起拦下球的卫欲远旁边,大声说:“老师说她好热,当然不要!”
“去告诉你们老师,不运动会变胖又变老唷。”卫欲远浅笑地盯视着隔了一个球场的向近凌,她那顶遮阳帽让他只看得见她的下巴,还有那微微嘟囔着的樱唇。
“老……师,卫老师说……你这样会变胖又变老唷!”小男生跑起第二趟,开始有些喘。
“跟他说,要他管!他那样拼命打球才要小心一把老骨头散掉咧。”
“老师,句子太长我记不起来!”
“不管,就照着念。”向近凌重复了几遍,让小班长背起来之后,就让他再咚咚咚地跑去球场。
小男生好不容易又跑回卫欲远身边。身体弯下,手撑住膝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对他说:
“老师……叫你才要小心一把老骨头散掉!”
“你去告诉她,我正值年轻,一点也不老。”
“喔。”他又咚咚咚地往向近凌跑去。
“老……师……卫老师说……他很年轻!”好累!快不行了!老师他们干嘛不直接面对面说话啊?
哼!年轻?他确定吗?向近凌讪笑了下。
“叫他不要明明快热昏了还硬撑。”
“老师,你可不可以换人去?我好累喔。”小班长蹲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跑好多趟了吔,他才快要热昏了!
“我才不要动,叫卫老师自己走过来。”她拒绝离开这草丛旁仅有的微弱凉荫,晒黑了可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白得回来,虽然她从未黑过。
卫欲远看见向近凌开始替苦命的小班长扇凉,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过来找他了。于是,他跨步走向她,把手上的运动饮料递给认真传讯的小班长,跟着坐到向近凌身旁。
“怎么不一起打球?”他问。
“因为我想变成又老又胖。”向近凌瞧了卫欲远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他盯着她晒得嫣红的双颊笑道:
“你还有一大段距离。”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这也是事实。”她坦然接受。
“明天的篮球赛我们要约几点?”
明后天有县内的小学男篮比赛,他们两个和训育组长都得到场。卫欲远和训育组长会各开一辆车载学生。他要负责接向近凌,因为向近凌对这里的路熟;不过她不敢开借来的箱型车到处走,所以由卫欲远担任驾驶。
她曾提议让她开自己复活的粉红轿车,卫欲远则开那辆他趁着假日回北部开下来的休旅车接送学生。不过这提议立即遭到卫欲远驳回,他说这样会耗用太多停车位。
向近凌说不过他,只好成为卫欲远专用的人脑地图。
“七点好了。比赛十点开始,八点到差不多。”她分析路途距离之后,给了经过详细计算后的答案。
为了明天的比赛,她特地把家教课挪到星期日晚上。哼,校队最好是打出好成绩。向近凌恶狠狠地想。
卫欲远注意着向近凌的表情,低声判断:
“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如果比赛成绩不好,你就马上走人吧?”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向近凌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
卫欲远不当一回事的浅笑。
他知道向近凌不是那种人,她可能会拿皮鞭激励威胁小球员,却不会做置之不顾的事。认识越久,才发现向近凌的态度严格归严格,对学生却疼爱有加;而她火爆的脾气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学生发作。她说小孩的判断力还不够成熟,她是会生气,但不会大吼大叫,有气势管得住才是重点。所以她也不可能做会伤学生自尊心的事。
“那好,我会传达下去。需要我去你家载你吗?”他乐意之至。大清早就能拜访佳人香闺是件愉快的事。
向近凌想了想后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可以开我的小粉红来学校集合。”
卫欲远没有多做坚持。
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跟她耗,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把道路位置弄得很熟,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接到向近凌。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向来是如此。
下课铃响后,他们并肩走回教室,一路上没有多说话。卫欲远享受着两人间难得的静谧,压抑住想要牵她手的欲望。
他发现随着时间的增长,他想要靠近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还没走回教室,向近凌班上的小鬼头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老师、老师”地大声喊着。
“谁准你们在走廊上奔跑的?”向近凌不悦地拧眉警告。
天气热,她的火气也很容易高张。交代过的事还需要她再三提醒,所以她直接省略了好言相劝这一步骤。学生们在她凶巴巴的注视下敏捷地改成慢步行走,但小嘴还是哇哇嚷叫着。
“老师,教室有一束好大的百合花喔!”小女生们惊艳地说。
“好香吔!是你男朋友送的吗?”男生们兴致高昂地问着。
“可是老师从来没说过她有男朋友啊。”女生们疑惑地眨着眼睛。
班长理所当然地对同学们闪了一记白眼。“废话!那是因为没人敢问。又不是不想活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他口中的“太岁”弯起手指敲了下他的头,眉头间像打了千个结般。
百合花?她生日早过了,情人节则还久得很,而且,她也没有情人啊,哪来的花?向近凌边猜想边走进教室,没有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个眉宇间也拧成一团的男人。
等到向近凌抽出花束中的卡片后,她眉间的结似乎已紧得打不开了。
很好。温子堡是谁啊?她认识这号人物吗?向近凌咬着唇瓣,用力地想从脑海中搜索出一点印象。
可惜的是,经过“用力”想、努力想之后仍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她索性放弃。
愉快地抱起花束嗅了嗅,淡雅的花香深入脾肺。轻轻晕开了她的笑容。收到花基本上是件令人愉悦的事,至少她不反感;而摘下的百合也只剩几天的时间可以维持美丽,所以不需要浪费,因此她坦率地欣赏赞叹。
何况她根本不认识送花的人,即使要退,也不知道从何着手,那就省省麻烦吧。
向近凌的微笑全入了卫欲远眼中。他闷不作声地离开孝班门口,僵硬地走回隔壁教室。
俊逸的脸沉了下来。卫欲远发现自己在意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认知。知道向近凌可能另有追求者的事实虽不意外却让他很不开心,他决定不再被动的和她慢慢耗:如果这个女人得要好一阵子才能爱上他,那他的动作最好越快越好。
放学后,卫欲远还来不及抓住向近凌,她人就不见踪影了。他走往教师办公室寻找,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忽然间,他瞧见了那束碍眼的百合。
卫欲远直直地改朝那束花,还有花后的人走去,发现那双手似乎正小心翼翼地捧抱着花束,这让他胃里涌上一股酸意。
“你这么喜欢这束百合啊?”卫欲远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浓浓的酸味,活像是一瓶走动式的特大瓶醋罐。
“对啊,这花好漂亮。”花束后传来笑吟吟的声音。
向近凌会不会笑得太开心了点?他低冷地抿嘴。
向近凌?向近凌的声音怎么变老了?卫欲远怀疑地用手拨开几朵百合;看向后面那个被遮盖住的人儿——
“刘阿姨!”他惊讶地扬声叫道。
老天!怎么是学校的工友阿姨……
“卫老师,我正要走回家啦。”刘阿姨操着台湾国语亲切地说;“刚刚我请向老师拿一袋我孙子满月的油饭回家吃,她就送我一大束花喔,说可以拿回去给我媳妇啦。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卫欲远尴尬地点头猛笑。“恭喜你孙子满月喔,刘阿姨。”
。“谢谢、谢谢,那我走了喔,办公室还有油饭,卫老师你也快去吃。”刘阿姨说完后便开心地捧着花回家,留下满脸僵笑的卫欲远立在原地。
他今天的举动怎么笨拙成这样!卫欲远重拍一下额头。
不仅认错了人,还差点说出不得体的话,幸亏及时发现……一想到那些他本来要对向近凌说的话、做的事,若是误对刘阿姨——
卫欲远不禁苦笑了下,很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否则刘阿姨肯定会被他吓昏,而且恐怕刘阿姨的先生明天就会到学校把他活活宰了。
卫欲远旋身走回教室,决定在他找回自己以往的儒雅与自制之前,先记下今天的失误,而且还要好好料理让他险些名声全毁的向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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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的体育馆中,挤满了来自各校的小学男篮队,准备进行全县的篮球比赛,切磋实力、比划比划。在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中,有一对男女窝在体育馆一边的小角落,企图建立起一个宁静的休憩空间。
向近凌坐在地板上,伸直双腿倚靠在墙旁,百般无聊的东张西望。
她今天没有穿着平常上课时的套装或是短裙。棉质的削肩白色背心和深蓝短裤,脚下的布鞋随性的将鞋带塞往两侧,卷发扎成了两条辫子,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不住地张嘴打呵欠的那副爱困样。
实在是起床时间太早了。以往星期六日她都要睡到日头高照。因为星期五家教到十点才结束,今天这么早起床让她好不习惯。卫欲远怎么可以如此精神奕奕啊?她偷瞄了身旁正认真翻阅比赛秩序册的卫欲远,觉得非常佩服他。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卫欲远拾起头,就见向近凌维持着右斜四十五度的姿势失神地注视着他,一动也不动。他轻拍了下她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头贴向她嫩滑的颈子吹气。
向近凌吓得惊呼一声。
仗着两人身旁有许多体育器材遮住了外面人群的视线,卫欲远用手环住向近凌,脸抵靠在她肩膀上。她身上那股糖果般的甜香马上窜入他鼻腔,很诱人的味道,这让他需要一点理智才能阻止自己去啃咬她。
他故意将脸庞凑得更近,清楚地瞧见向近凌嫩白皮肤上泛红的血管,还有微微显露的锁骨。不错的景致,他满足地笑开。
向近凌眨了好几下眼睛。卫欲远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他靠向她小巧的耳朵,低喃道:“你没吃早餐吗?怎么这么没精神?”
他在查看比赛场地和时间的同时,也没忘要注意身旁呵欠连连的她。
卫欲远低沉诱人的嗓音使得向近凌不由自主起了一阵酥麻,那热烫的口气让她的耳朵痒痒的,心怦怦的跳动,浑身不自在地说:
“吃过早餐了。我不习惯假日那么早起。”
“所以你还想睡喽?”卫欲远又贴近了些。
“挺想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脸也诚实地晕红成一片。
向近凌很快地就放弃了脑中一闪而过、一脚踢飞改走登徒子路线的他,或是一掌挥过去大喊色狼的这个念头;她很能见机行事,现下被卫欲远环抱住还挺舒服的,因她正巧困得很,想这样赖着他睡一觉。
发现向近凌没有挣扎,卫欲远非常愉快地拥得更紧。
“那你先睡一会好不好?”他小声地在她耳边吐息。
向近凌先用一只手推开卫欲远搁在她颈上的俊脸,才疲累地点点头。
“那你不要再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讲话,这样好痒。”她眼神迷蒙地强调。
卫欲远很快地又把脸重新轻靠回她肩上。不说话可以,不过他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接近她。
心里是这么盘算没错,不过现实未必这么美好。正向面对着球场的向近凌,隐约之间似乎听见了学生的嬉闹声。
她立刻睁开昏昏欲睡的大眼,急忙拍叫搂住她的卫欲远。
卫欲远当然也听见了。算算时间,孩子们也差不多该热身结束了没错。可是,怎么办?他还不想放开怀中馨香柔软的佳人。
还没等卫欲远松手,向近凌就急忙从卫欲远怀抱中挣脱出来,跳坐到一旁指责地看向他。要是让学生看见老师在球场暧昧甜蜜的举动,她以后要怎么见人啊!隐约的害羞从泛红的脖子泛漫开来。
卫欲远绅士地笑了笑,一把抓过向近凌的小手,扣在身后。向近凌死命想拉回被钳制的手,却抵不过卫欲远的坚持。
僵持不下之际,学生们三三两两跑了回来。
“都热身好了吗?”卫欲远心情愉快地问。
“好了!”青春宏亮的声音一致回答。
在卫欲远背后,向近凌不住地痛捏他的左手。既然不放,那就痛死他好了!
现在她的精神全恢复了,忍不住回想起刚才两人间的暧昧。偎在他怀里有一股亲密舒适的感觉,她不但不反感,还舍不得离开。
若不是这举措不适合在学生面前公开,她很怀疑自己会不会跳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向近凌偏头一愣。也或许,有那么点微微的可能……她是不是在卫欲远身上还落了什么?
还落一根发丝还可以拾回,但,要命的,她是不是还落了自己的心?
卫欲远用力地牢握住向近凌的手,阻断她千回百转的思绪。“我们要去外头做投篮练习,你要不要一起去?”
向近凌在卫欲远放开她手的同时点了点头,跟着起身。
这个问题渐渐地变得明显而单一,似乎不需再多想就有了答案,所以她暂时不想去做任何解答。只是,那解答不一定是她要的,她想要的是属于她自己的方式。
外头的天气已不复昨日的酷热,微微的凉风缓慢吹拂,唧唧蝉鸣被窸窣枝叶摩擦声取代,平抚了她紊乱跳动的脉搏。
与其说她不相信有命定的那个人,不如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预设过遇见的可能,从钟念之后。
她以前是怎么喜欢上钟念的呢?好像是在他霸气的追求下,觉得有个人伴着自己也不错。她欣赏钟念的自信与能力,所以快速地为他沉陷着迷,跟着,就在他精心设计的告白下答应了和他交往,很符合她想象中浪漫的过程。
分手时,她也没落泪。两人成熟地沟通,各自背转过身。
那是爱吗?她不确定。但她肯定钟念在自己那段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
向近凌凝视着正传球给学生投篮的卫欲远,如果她真的恋上了他,那她一定会陷得很深很深。这样一个温煦迷人的男人啊。
她甜美的嘴角弧度勾引了卫欲远的目光。向近凌不发怒时的笑容,实在令人舒服悸动。卫欲远正心满意足地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却发现到一个略微壮硕的男子很不识相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向老师,好久不见。”男子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对向近凌说。
“请问你是……哪位啊?”向近凌一脸茫然。
她认识这个人吗?
“向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我是温子堡,你还记得我吗?”
温子堡?卡片上潦草的笔迹签名映入她脑中。
“我记得你的百合花。”向近凌干笑。
现下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思索!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名字与长相都有了,但她仍然想不起来。拒绝再谋杀自己的大脑细胞,向近凌转而有礼但生疏地对眼前的男子道:“先谢谢你的花,很漂亮。不过,那么一大束花应该花了你不少钱,我实在没有理由收下,所以方便的话请温先生告诉我金额,让我支付以慰我的良心。”
“向老师不必这么客气,那是我送给你的一点心意。”温子堡帅气地拨拨刘海。
“温先生,很抱歉,我擅自将你的心意转送给学校同事了,对方非常愉快地收下呢。”向近凌状似惋惜地轻叹。“所以你还是告诉我金额好了。”
温子堡听见这席话后面色微变,但还是故作潇洒地说;
“向老师想送谁我没意见,只要向老师想要,我随时都可以再送花给你。”
鲜花配美人,向近凌绝对够格。
“谢谢你的好意。”向近凌真诚地说:“不过温先生,我实在想不出理由收你的花,也请你以后别再送了。”
她是不喜欢把花践踏般地扔到垃圾桶中,可那并不代表她喜欢每天收到花。如果想要,她会自己去买。
“向老师怎么这么客气。”温子堡把向近凌的话解读成羞涩的欲迎还拒。果然如他所料,向近凌是个内外兼具的好女人。他自恋地挑眉一笑。
“这种小钱我负担得起的。”
向近凌无奈地耸耸肩。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不想再浪费口舌。
“您是哪位?”卫欲远走了过来,手轻揽住向近凌的腰,亲切有礼地问。
向近凌杏眼微瞪,抬头对上卫欲远带笑的目光,示意他放开他的手。这家伙越来越大胆了!
“你好,我叫温子堡,在人寿保险公司任职。”温子堡没有察觉面前两人眼波流转中的火花,在皮夹里搜寻了一会后,对卫欲远递出名片。
“你好。敝姓卫,德永国小的教师。”卫欲远用另一只手接下名片。
温子堡这才注意到了卫欲远搭在佳人身上的手。他脸色一沉,极不悦地问:“请问卫老师和向老师是什么关系?”
“同事!”向近凌快速答道。
她想起温子堡是何方神圣了。之前学校办旅行曾和他有业务上的往来,他也曾向她推荐过人寿保险,不过向近凌没有接受,所以并未留下他的名片。
“只是同事关系而已吗?”卫欲远故作暧昧地看着向近凌。
“不然呢?”向近凌板起脸,浑身散发出风雨欲来的危险。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应该更近一点呢。”他将她的腰揽得死紧。
“卫欲远!”她的唇不悦地抿成了一直线。
就算她真对他心折,也不代表那么快就昭告天下——她向近凌已心有所属。
“向老师,原来你早有了交往的对象。”被两人彻底忽视的温子堡可怜兮兮地控诉。
他迟了一步,佳人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对不起,温先生。”他俩同时回答。
向近凌又瞪向卫欲远。关他什么事啊,他道歉个什么劲!
温子堡无奈又心碎地垂下肩。亏他正准备好好追求向近凌,也预先打听了她假日的行程。唉。
“那……两位有没有考虑要办结婚综合保险?”情场受挫,生意还是要做。他重振精神地问。
“当然没有。”
“有好消息时再麻烦你。”
向近凌和卫欲远又同时说出口。
什么叫有好消息时?向近凌瞪大气煞的双眼,觉得这下自己就算跳到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先离开了。需要保险服务时请务必联络我。”温子堡挥挥手,心碎地离开了球场。
“一定一定!”卫欲远有礼地大声回应。
温子堡离开不到一分钟,一旁的向近凌就不顾形象地大吼:
“卫欲远,你是故意让人误会的对不对……除了同事关系,我们还有什么关系……你要办结婚综合保险又关我什么事……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吔!传出去怎么有脸见人……”
卫欲远耸耸肩,无辜又委屈地回答: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想跟他有牵扯,这样说比较容易让他放弃。”
“真的吗?”她语气顿时软化,但还是很怀疑他的动机。
卫欲远充满感情、真心地点点头。
向近凌看着卫欲远诚挚的表情,怒火立即熄灭。
她是不想让温子堡把时问浪费在她身上没错,所以严格说来,卫欲远那会令人误解的话对她来说也没造成什么困扰。”
“那我要谢谢你喽。”她恢复冷静地说。
可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古怪。怎么她被吃豆腐了却还要跟卫欲远道谢呢?
卫欲远笑了开来。他很想用手轻抚她细致的脸蛋,还有那两片咕哝不停的红艳唇瓣。
“我们的比赛时间到了没?”向近凌提问。她觉得今天发生了好多事,而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却还没开始进行。
“差不多了。我们去把队员集合到三号球场吧。”卫欲远紧揽着她的腰迈步走去。
“温子堡已经离开了,你也可以放手了吧?”向近凌提醒他。
他演戏未免也演得太久了点!而且那只不安分的手光搁在她腰问,就会让她脸红心跳个好久,她不想一整天心神不宁、口干舌燥。
他笑了笑,不当一回事地继续走。
“卫欲远!”向近凌大声抗议。
卫欲远耸耸肩,装作没听见。
无论向近凌怎么挣脱,卫欲远就是不打算放开她的纤腰。向近凌就这样一路跟卫欲远对峙到比赛的球场。
她开始强烈怀疑,卫欲远绝对下像他外表一般温文无害。他根本就是个心思险恶的坏蛋!向近凌在心中火大地咒骂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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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一如预料的以第五名作结。
事实上颁奖只颁到第三名,而且决赛赛程明天才会举行。第五的名次是向近凌自己排算出来的。回程的路上,早上送完学生到体育馆就消失无踪的训育组长又出现了,帮忙把另一车的学生送回家。
当他们把最后一个学生载到他家中的豆浆店后,车上就只剩向近凌和卫欲远独处。过了寂静沉默的五分钟后,卫欲远缓慢地将车驶入学校车库。
向近凌很明显的累了,卫欲远则是神采飞扬。
比赛过程中向近凌很有元气的喊着加油口号,比赛打了三场,她也喊得差不多到达体力的极限。倒是真正的教练卫欲远一直很闲适地喝着饮料,无论出现怎么样的大比分落后,他都没有吼过一句,还是冷静地讲解着战术。
他知道学生们有把他训练时教给他们的东西打出来,这样就够了。
不过真正让他神情愉悦的是旁边那个正托着脸颊打瞌睡的女人。
“向近凌,起床了,已经到学校了唷。”卫欲远轻柔地拍着她安静的睡脸。
向近凌晃了晃头,半睁开眼睛,就看见卫欲远笑得极其灿烂的洁白牙齿。嗯,她好困。向近凌又闭起了双眸。
“你再不动的话,我可要把你抱下车了。”卫欲远愉快的建议。
向近凌没有任何迟疑地,立即睁大了黑亮的眼珠。她嘟了下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车门,提起包包走了出来。
夕阳以光芒万丈的姿态洒了遍地,映照在每一处可见之地。她和卫欲远在炫目的景色中,并肩走往操场旁的体育室。卫欲远拖抱着三袋装满篮球的运动袋,向近凌则双手各拎了她和卫欲远的包包。
天空澄亮,没有一抹云丝。
向近凌放下东西高举双手,深深吸了二口清新的空气,又重重地吐出。沐浴在金霞之中的她,显得特别妩媚动人。
听见卫欲远拉开体育室铁门后,她旋身一同走入,帮忙把篮球一颗颗放回球架上摆好。
“今天辛苦了。”他温沉的嗓音里包含着许多柔情。
“你也是。”
虽然她觉得自己好像比较累。
“对比赛结果觉得怎么样?”他看向近凌每一场球不管输赢都尽兴在喊叫加油,好奇地询问她对投入之后的满意度。
“还不错。至少比去年进步。”她笑答。
“向近凌,我可以爱你吗?”卫欲远维持着平和的音调,微笑地问了个突兀的问题,儒雅的态度显示这不过是件如同道早安般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惊愕的看着他,停住了手边的动作。
这句话算是在对她告白吗?还是如同公事般的请教?刚刚不是还在聊球赛,怎么一下子就转变成私人问题?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被这么有礼且直接地询问关子爱恋的事,不像以往的经验,多是主观的宣告,所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卫欲远满意地看着向近凌的反应,她微张樱唇的呆愕表情,非常引诱人。
“你不回答吗?”他放下手中的球走向她。
“呃……我……”向近凌结结巴巴地赶忙后退。
“需要我把问题重复一遍吗?”他再往前走一步。
“不用不用!”向近凌眼看他逼近,慌急地后退一步。
直到向近凌背部抵住了铁制的球架,已没有任何空间可退,他才停止前进;又趁她心慌意乱时,伸出双手一把环抱住她,牢牢地箍紧她的身子。
小小的室内顿时充斥着奇异的氛围,向近凌脸颊酡红地注视着卫欲远充满深情的浓黑眼眸。
“你是认真的吗?”她口齿不清地做最后的确认。
她想给他明确的答案,可是她必须先了解卫欲远真正的想法。
卫欲远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吻住了她粉红柔软的唇;他像蜻蜓点水般小心地柔吮,用灼热的唇瓣熨烫出他的心意。
向近凌一时忘了要闭上眼睛,就这样感受着他在她唇上的每一次烙印。
直到他的额头抵住了她同样发热的额头,他轻吁了口气道:
“我想好好享受吻你的甜美,所以你可不可以浪漫点的闭上双眼……”
向近凌忍不住甜笑了出来。
她转而伸手搂住卫欲远的颈,先羞涩地用小巧的鼻子摩挲他挺直的鼻梁,接着就在他嘴上烙下浅浅一吻。
他用手扶抱住她,欣喜地迎接她的主动,释放所有情愫,深深吻遍了
她微卷的发丝、小巧的耳垂、纤长的睫毛以及泛红的脸颊。
她的回应、她的甘美、她的颤抖、她的娇羞,呼应着他的一举一动。
向近凌偎靠在卫欲远怀中,全身酥麻的感觉啃噬着她;在贴紧的两个人体内点燃了同样火热的鼓动电流。
铁门外,遍洒着如同室内炽烈的火般艳霞,绺缮的气息随着轻风四处拂吹,仅余的一缕缕光点撒落在互相依偎的两人身上。
卫欲远来回抚摸着向近凌的后颈,无声地满足微笑。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落下他满溢爱恋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