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高峰揽胜景

第三十一回 高峰揽胜景

次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便既起程,店家千叮咛万嘱咐,只道不可在山峰上过夜,怕那夜来寒气伤了身。三人别了店家便上山,山路都是山民茶农开出来的,虽不好攀登,还好冬月无雨,山土坚硬好着脚,三人借助路边树木渐攀渐高。一个时辰后,渐渐地进入了云雾之中,再攀进便是一片平坡,这平坡之上树木却都只有齐腰高。

夏雨来低头细辩认,奇道:“这不是柑苗么?柑果喜阳,这高山之上云雾缭绕,不见阳光,也能种柑么?莫非这种苗便须在此培植,今日倒真长了见识。”夏雨来长在乡下,却稳坐书斋,于农事只偶尔听闻些,其实不通,詹大才与金学章于更是通不,这问题无人作答,夏雨来也只能算了。

三人在这林中逗留了一会,身上因艰难攀登而冒出的热气渐渐散尽,只觉得雾中寒气袭人便都把准备的棉袍拿出来穿上。细辩了山民踩出来的路,又往高处攀登而上。这一段路比之初上山时的路好走此,只是雾气中看不太清楚,三人小心奕奕地攀进了一段,眼前却亮了。只见那云雾都在他们的脚下堆积着,原来他们已经攀上了凤凰山的主峰凤鸟髻。

望着脚下的云雾,夏雨来感叹道:“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以前读贾浪仙这《寻隐者不遇》时,总是神往这云深不知处的意境,没想到如我等尘世俗人也能入云中。”回头看詹、金二人时,只见这二人也是一付陶陶然的神态。一团云雾升起,慢慢地缠上金学章的腰间。金学章原本生得貌胜潘安,此时身上披着锦裘,更衬得他如粉妆玉琢般,那腰间云雾缠绕使他宛若那似真似幻的一个神仙人儿。夏雨来便喊詹大才:“大才兄,你看学章这般模样可不正是天人么?”

詹大才见了金学章这般形景,只觉得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个词儿来形容,楞看了一会才道:“这不正一凤凰儿么!”

夏雨来连声叫道:“妙!妙!好一个凤凰儿,正一个凤凰儿也!”

金学章见说好不得意,他展开双手对着脚下层层山峰大声喊道:“我是凤凰,我是凤凰。”喊完与詹大才、夏雨来一起纵声大笑。

一会,南面云雾散开,独见那南方晴空万里,三人立于峰上,鸟瞰南方,却见韩江如灵蛇向南蜿蜒挺进。隅于韩江之侧的府城掩于层峰之间,独那湘子桥上楼台亭阁却看得仔细。然只转瞬间,云雾重又覆上南方又慢慢向上升腾。这番际遇,更抖搂精神,又向乌栋峰而来。一路上说不尽的奇花异草,道不完的美景奇观。行至乌岽顶时,天已迟暮,三人回头看那凤鸟髻,只见峰腰上层云缭绕,只露出那峰顶,宛如昂扬颈之凤,正自鸟瞰天下,三人又是一番兴叹。三人留连于美景中却忘了及时下山,眼见日已西坠,三人记得店家之言,且身上着厚裘攀峰过岭也不觉热,由此可知夜来之寒,自也不敢在峰上过夜,便商量着如何下山。

詹大才说道:“此时天已渐黑,如下山去,不及半个时辰天黑下来,这山路难走,只怕多有危险。”

金学章道:“我等身上干粮尚存些,不若找到那太子洞,也在洞中生火宿他一宵。”

夏雨来道:“不可,看这峰上,怎地也有柑苗,这峰上或有人家。我等且寻一寻,若能投宿一夜。”

詹大才道:“有理。若无人家便须立即下山,便是山路难走,也胜似在这峰顶受冻。”

夏雨来攀上一块大石,四处眺望,便见在南面不远处果有饮烟升起,高兴地道:“这山上果有人家,我们快寻过去。”

三人一路寻过去,却见一平坦之处有一间堆泥立墙织篾盖顶的屋子。屋前一篾棚下,一位汉子正在土灶前做饭。那升腾的热气立刻让三人高兴起来,都拖着疲惫的双腿跑了过去。那汉子在这暮色中突见有人来,却也高兴,丢下手中柴火迎了上来。他每日处于山中,常常十天半月不见人影,此时忽然出现三个青年来,却把他乐得呵呵直笑。三人随汉子进了土屋之中,土屋虽然简陋,却还宽敞,靠墙边安着一木板床,四壁上挂满腊肉菜干之类的东西。金学章进得屋来,连声喊冷,那汉子忙从屋角搬出一个炭炉子来,生了火让他们围着火炉取暖。三人走了一日山路,已是疲惫不堪,此时得个地方歇息,又有炉火取暖,不由高兴起来,围着炉火开起玩笑来。那汉子立在一旁,见三人围在炉旁烤火说笑,言语斯文,他却插不进语来,便转身出屋去,提了把土壶进来,放在火炉上。说道:“烧些水,等会给你三人泡茶喝。”

不提泡茶还好,一提泡茶,三人腹中却都响起鼓来,便将随身带的干粮拿出来。詹大才便问那汉子:“这位老哥,你叫何名字?”

那汉子道:“我姓文,叫明人,乡里人叫我阿明。”

詹大才道:“原来是文明人兄,请问阿明兄,你怎一人住在这山上,你的家人呢。”

文明人道:“我家住在这山下村里,我在这是看管茶林的。每个月下去一两趟,有时候我那姿娘(女人,潮州人把妇人叫姿娘)给我送些东西上来。”

夏雨来拿一块冷包子递给阿明:“阿明兄,谢谢你留下我们,不然我们就得在这峰上挨冻了。来,吃块面包吧。”

文明人不接,说道:“你们吃这冷包子哪行,我这外面煮的粥就快熟了,还是吃热粥吧。”

夏雨来笑道:“你就做一个人的粥哪够我们吃的。不如将这些面包拿到粥上热一热。”

文明人一听,立起身来,说道:“你们看我,见了客人光顾着高兴,那粥肯定是不够吃,我去捉只鸡来杀了,咱们煮鸡粥吃。”

金学章问:“这天已经黑了,去哪找鸡来?”

文明人说道:“我这屋后就养有鸡呀,几十只呢。现在天黑都上架了,我就去捉一只。”

文明人说完兴兴头头地就出门去,果然,屋后传来了鸡叫声。三位秀才在屋里坐不住,便跑出去要帮忙,只见文明人提着一只母鸡转到屋前来,在那棚下,合出刀来拨掉鸡脖子上的毛,便一刀划下去,那鸡血流了一地,三位秀才不知如何帮忙,立成一排在那傻看着。文明人取了个木盒子,把鸡放盒里,喊道:“帮忙把屋里水壶里的热水提出来。”

三位秀才一齐进了门,金学章便要来提水壶,夏雨来喊道:“不对不对,阿兄只叫你把水壶里的水提出去,没叫你把壶提出去。”

金学章一时不省,便认真起来,叫詹大才:“大才兄,你且去拿个盛水的盆水来,好把这热水倒出去。”

詹大才哈哈大笑起来:“好个秀才酸气冲,咬文嚼字事不通,以你酸气凝做皿,再将壶水倒其中。”

金学章这才省过来,又是中了夏雨来的道儿,三人嘻嘻哈哈地提着一壶热水出来,又立成一排看文明人将鸡退毛开膛破肚再斩块,詹大才又跑去往灶中添柴火,一会粥做好了,四人围着火炉吃鸡粥。饭毕,文明人便出门去,过了一会抱了一大堆干草回来铺在地上,铺在地上,又把自己的席子抽出来铺上,再把被子抱过来。睡至半夜,火炉里的炭火燃尽,屋里渐渐冷了起来,至天明时,三人醒来,文明人已经出屋去了。这三紧挤在文明人那张破被子里,身上还粘了不少干草,这一夜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

三人出得门来,一股冷洌的风迎面吹过,令人精神一振。但见一轮红日刚刚东升,这高峰之上,日光分外耀眼,山林树木上犹挂着细细的霜条。昨晚到这峰上之时,已近黄昏,峰上风光犹未领略,此时红日初升万物竟苏,这一派钟灵生机,直叫三人陶醉。三人正为峰上风光痴迷时,便见文明人提着水桶从南面走来,显然是去提水了。

詹大才便喊着:“阿明兄,你这是去哪提水来着?”

文明人道:“我上天池提水去了。”

这一说把三人的劲头都提起来了,夏雨来忙问:“天池便在这边上么?”

文明人把手行为表现南面一指着:“那不就是天池么?再往那边去,便是小天池。”

三人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那南面有一处地方平滑如镜,在阳光下泛着光,不是一个池清水是什么?转头处,便见一片平坡,坡上一片矮林,正是昨天夏雨来所说的“柑苗”。

夏雨来问文明人:“明兄,这片柑林便是你家的么?”

文明人反问道:“什么柑林?这山上哪来的柑。”

夏雨来指着那矮林道:“那可不正是柑苗么?”

文明人笑道:“那是我家的茶林,这林中种的是茶树,难道这茶树长得跟柑树相似么?这柑树我却未见过。”

文明人这一说,却把詹大才和夏雨来笑得直不起腰来。正是:孔孟来涉神农径,秀才茶树作柑苗。

夏雨来被笑得脸上挂不住,便转过话头:“我们先去天池游玩,看看那池中神鱼。”

文明人忙说道:“你们都已经在这峰上了,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去玩,且吃了饭再去吧,饭我都煮好了。再说,这会子池上结了冰,哪能见得着四脚鱼。”

饭后三人便朝天池而来。走近天池里,便觉得寒气彻骨,三人不由紧了紧衣。到了池边却见这一池清水上结了一层薄冰。冰层在日光的照耀上出耀眼的强光,三人不敢逗留太久,便来寻那传说中的太子洞。寻不一会,果见两块大石上分别刻上了“天不亡宋”和“孺人拯主”八个字。三人寻踪过去,见地上一块小石头上书有“太子洞”三字,却原来洞口在地面上,三人过去探头看时只见那洞中黑蒙蒙一片,不知其深浅,詹大才拿小石子往下扔,良久不见回间,三人不由咋舌。夏雨来问道:“昨日谁曾说道要在这洞中过夜的?何不此时便下去?”金学章只不敢出声。

三人在又朝小天池行来,路上却有一道小溪,当此水落石出的季节,这山上却清泉流水依然,走了一段便见一棵树立在溪水旁,这树长得却奇怪,却是棵“阴阳树”,只见树冠上西北和东南两侧颜色模样不同,走近细看时,才看清了,原来这树西北一侧的冠上,枝条儿正在吐着新芽,而东南一侧却是深绿蔚然。三人围着这棵树,转了几圈,啧啧称奇。到了小天池,这小天池上却未结冰,只是池水角触手有浊骨之寒,把詹大才要下水寻那四脚神鱼的心冻回棉袍之中。三人一路赏景,不觉日将中天,腹中也觉饥饿。便返回文明人的土屋来。

三人刚走近土屋,便听得那屋里传出妇人的哭声来,三人一惊,这高峰之上哪来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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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鬼才夏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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