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君延,君延……我从未如此希望飞逝的流光能停伫,挽住你。

V.L

幸福稍纵即逝呵。正似花有花期,过了就只能等待来年,而幸福的花朵未及时呵护便永远枯萎,再不回春。

也许是太幸福了,所以将一生能得到的幸福在此时全数用罄,导致之后的无数个日子,都必须独自啃着悲伤,孤独的过日子。

然而即使幸福满满,仍希求着更多更多,这是人的天性吧?在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进,而意料到自己的身心全陷时,也希望对方同自己一般,会想要一些证明,一些留在身上或心上的证明……

一些……实质的证明。

伯爵拥着巩君延现身。

茵绿的叶瓣一片又一片旋落至铺着水泥的道路,海潮的声音一段又一段的冲来,巩君延鼻尖嗅了嗅,往海的方向看去。

发现他们两人站在离港湾不远的泊岸处,一艘般的船停靠在岸边,因海潮的来往而起伏着。

「这儿是……」

「Swain’sLane(史维恩港)旁边的WaterlowPark(瓦特罗公园)。」伯爵伸手替巩君延拿掉栖至他发顶的叶瓣。

午后刚下过一场大雨,路面仍湿,空气因而而带着些微湿气。

「在高闸墓园旁边?」巩君延读过旅游书,知道他们没有离伯爵的宅邸太远。

「嗯。」伯爵颔首,握住他的手,漫步。

「这样好吗?」巩君延微挣了下,轻问。

「有什么不好?」伯爵回眸凝望,微笑。「你不喜欢牵手?」

「不。」巩君延想了想,回以微笑,「就这样吧!」

他只是没想到光是手与手的接触,也能让自己心跳加速,当一个人沉陷情感中时的感觉是如此的吗?对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甚至最轻微的眼神接触,也能让他倍受影响。

「你的手跟我差不多大,看不出来。」伯爵好奇的比着两人手的大小。

「别以为我比你矮就什么都比你小一号。」巩君延竖眉瞪眼伯爵。

「我可没这么说,你何必急着否认?莫非你真有地方比我小?」伯爵嘴角上扬,蓝紫色的眼角有着恶意的调侃,意有所指的说。

「找死!」巩君延毫不留情的赏踹伯爵一脚。

「你真凶!」伯爵没有放开两人交握的手,皱眉微笑。

「有那个男人听到你讲这话不会生气的?」巩君延别开脸看海边,他还不太习惯中间的道路是港,还看得到对面的墓园。

高闸墓场分成东西两园,中间隔的便是史维恩港。

「君延生气了?」伯爵低低的嗓音呼唤巩君延的名时特别柔和。

「废话!」巩君延转头,本想接着骂下去,结果与等在那儿的伯爵相吻,伯爵偷到一个吻,心情大好的笑开了脸。

怒气被带走……巩君延觉得伯爵很狡猾却放任他,跟他在一起,再无聊的事也觉得有意义。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那种四肢百骸感知全开,只为伯爵一人,只想感受他所想、看他所看,恨不得自己能融入他的感情,好浓好多……多到他不知如何自处。

午后的阳光透过仍沾雨殊的叶阳间洒迤点点光芒,光芒射入巩君延的眼,微眯,视线胶着在领先自己一个半身的伯爵侧身。

巩君延有种伯爵的存在很不真实的感觉;似乎他只是一个幻象,照到日光便会转为透明最后消失,不自觉地,他加重两人交握的手的力道。

「怎么了?」伯爵查觉到他的不安,转头看他,对他微笑。「还在生气?我想男人与男人之间,开这种玩笑是很要不得的,真是抱歉。」

伯爵身为一名男人,他当然知道巩君延对他适才那番调笑之言的反应是正常的,要是有人敢暗示他那里小,就准备接他的战书,可他却对君延做了最差的示范。

巩君延一呆,不自然的则过视线,声音微颤,「没,只是从没想过可以和你一起散步。」

「那就好。」伯爵笑了,专注的神态只容得下巩君延一人。

巩君延回以笑容,伯爵的笑容因而更大。

「好想抱你。」没有说出口的下文是,若不是人在外头,他会扑倒巩君延。

「你给我安份一点。」巩君延可不想放弃难得可以与伯爵一同散步的机会。

阳光绿荫下的伯爵,别有另一番的姿态。

他看来优雅而惬意,长发因风微扬,拂开他俊美的面容,比自己高……巩君延皱起眉,另一只空着的手插入裤袋,跟着伯爵漫步。

「你喜欢吃什么东西?」伯爵的声音随着清爽的空气透入巩君延的耳膜。

「啊?」巩君延讶然以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真的在问你喜欢吃什么。」伯爵因巩君延的反应而笑,抬手掠开巩君延被风吹乱的发,蓝紫色的眼眸满满的、满满的情意,将巩君延淹没。

巩君延呼吸急促了起来,伯爵眼里浮现疑惑,才要开口,巩君延已将他的手拨开,连带地,将他俩牵系的手松断。

「君延?」伯爵愕然。

「不要!」巩君延突然大叫,头也不回的跑开。

「君延!」伯爵叫唤,但只让巩君延跑得更远。

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伯爵不明了巩君延突来的排拒,他低头看着自己空洞的一双手,恋人的体温残留其上,原有的温暖却成就了利箭,顺着血管流入心脏,引发他心头的紧缩。

他不明白,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任巩君延独自一人,他时时刻刻都想待在他身边,即使吵架,也要知道原因。

伯爵下决心后,原本的迷惘尽失,他右手掌心翻上,一瓣叶正好飘于其上,突地,风旋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风止,人逸。

胸口像要爆开一样的难受!

巩君延脚步一个跄颠,整个人失去平衡,膝盖着地跪趴于草地上,喘息不已,几下气顺不过来引发猛烈的咳嗽。

草地吸收了午后的雨水,仍然湿润带着冰凉的触感在巩君延闹哄哄的意识中挣出一丝清醒。

他在……他在干什么?

巩君延沾满泥的手遮上自己的额,眼眸呆滞,一个翻身跌坐于地,曲膝将手肘搁于膝头,整额头埋在双手的间隙,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米色长裤沾上了湿泥,独自啃食着懊悔与不安和强烈的情感冲击。

树梢枝丫因风吹而发出沙沙的声音,空气中充斥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巩君延不闻、不听、不看,沉浸在自我的厌恶中,直到一双轻柔微凉的手覆上他的。

吓!?巩君延埋在膝盖的脸猛地抬高,望入伯爵焦急的眼眸里,先是一呆,后才握住他伸出的扶助,任他拉自己起来。

巩君延眯起眼来,散光的眼眸瞧不清青光的伯爵的表情,往胸前摸了别在无领衫上的眼镜戴上,想看清伯爵,但伯爵反手牵着他的手四下张望。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这地是湿的,瞧你都弄脏衣服了,连手也是。」伯爵的手摸摸巩君延的头顶,笑道。

「对不起。」巩君延拉住忙着找地方坐下的伯爵,低头道歉。

伯爵另一只手拂上他的脸庞,他抬头,只见伯爵包容宠爱的看着自己,不禁唤着:「菲瑞尔……」

「这就对了,要呼唤我,君延。」伯爵笑道,语间满满的柔情。

「对不起……菲瑞尔,因为我……我……」巩君延想说些什么,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情,可纷乱不已的心绪让他的舌打结。

「君延,别忙,慢慢来,等到你想到怎么说再说,不急。」伯爵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青白的指节与浓黑的发成对比。

巩君延抬手覆上他的。

「只是……能不能请你……别再这么转身就走了?」伯爵眼眸干涩,微发热,却仅止于此。「我若是怎么了,告诉我,但就是别转身背对我,好不好?」

「菲瑞尔……」巩君延心一揪,为自己适才的莽撞伤害到伯爵而难过。「对不起,因为刚刚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那种快要淹没我的感觉,才会跑开的。」

「我不懂。」伯爵忙着擦掉他额上的泥渍,听到他的话,不解地皱起眉头。

「因为我发现……」巩君延深吸口气,伯爵发现他心跳的速度加快,体温也升高,血液的流动加速,他知道君延在紧张,却不知他在紧张什么。

一股香甜甘冽的味道自巩君延身上散发出来,伯爵喉头一紧,忍不住低头舔了巩君延的唇。

巩君延一呆,紧绷的心情一松,「你肚子饿?」

伯爵的眼神散发着饥渴与忍耐的光芒。

「我不会吃你,除非你愿意。」

「我愿意,可是,你不能把我变成吸血鬼。」巩君延抬高手烫炙的掌心贴上伯爵的脸颊。

「真希望我能不顾你的意愿。」伯爵有些失落,即使他明白当吸血鬼不是一件轻松差事,但因为吸血鬼有无限的时间,而漫长看不见尽头的生命在巩君延出现后,一切变得有意义了。

他渴望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然而巩君延却不愿意,他要自己只能爱他这一生这一世,却不允许他将他的时间停止。

「我爱你。」巩君延轻吐爱语,「我爱你,菲瑞尔。」

伯爵显然没想到巩君延会突然说这话,当场呆忡,无法反应。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还爱你,所以在我无法冷静思考之前,我逃了,可是逃了才发现,我发现的事实没有变。」巩君延捉着伯爵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我爱你,菲瑞尔。」他的笑容扭曲,「我好怕这份情感会吞噬我,将我的一切蚕食殆尽,我原有的坚持与立场都会因此倾斜,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我……」

「君延……」伯爵低唤,他说的他都懂,只是他不知道巩君延是如此的挣扎。

「我无法……我……」巩君延恨自己的怯弱,却深知自己仍贪心的捉着伯爵对自己的爱情不放,他……很卑鄙!

「别说了,我都明白,君延,你毋需如此困扰,不要这样。」伯爵抱住巩君延颤抖的身体,吻去他的自责与气懊。「君延,即使只能与你朝夕相处两个月,那对我就是永恒了,你别再自寻烦恼,好不?」

「即使到我老之后,满脸的皱纹,满身的痛,你还会一样爱我?」巩君延是个实际的人,他看的总是未来,但那是触摸得到的未来。

他不敢相信那未知的永恒,那能抹灭任何事物的时间,然而此刻,他却只能如此寻求保证。

「在我眼中,君延永远是君延。」伯爵亲吻他的唇,告诉他自己的真心。「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必须在你身上心上都烙下我的印记,这样我才能安心。」

「你也会不安?」巩君延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会因此而动摇。

「当然,因为我的永恒与你的短暂永远没有交集,是我硬拉着你、纠缠着你,从没问过你的意思,我当然会不安、会害怕。」伯爵不是个君子,他向来不择手段,可面对巩君延,他的笃定浮动摇摆。

巩君延左右了他的心思,他却怎么也挽不住他飞逝的生命光阴,拥有了他的爱却无法留住他的人……真正贪求的人是他!

他希望自己两者都有,他要巩君延的心、也要他的人。

「这就是恋爱吗?」巩君延问,自答:「这就是恋爱。」

他朝伯爵展露朗朗笑容,伯爵一呆,后轻叹口气,「君延,君延,君延……」

「我爱你,菲瑞尔。」眼前的东方恋人坚定不移的诉说着爱语,一字一句都收进了伯爵心底,让他停止跳动的心,悸动不已。

「我也爱你,君延。」伯爵的柔情跟着他的响应流入巩君延的四肢百骸,侵入他的血管中流遍全身,几乎让他全身瘫软倒入他的怀中。

伯爵愿用一切来换取与巩君延的相处延长,可惜即使用尽他所有的法力,他也无法让时光停住,无情的沙漏总快得教他来不及反应,让他感受到永恒之际却又体会到永恒的残酷。

唯有叹息……唯有心伤……唯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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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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