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瞧!河川悠悠,却无一滴是旧时之水,我常在想,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又如何?事情不会因预先知情而有所改变。”司徒虹吟伫立湖上凉亭,她和日尚行一样,爱上这里的清冷,没下雪的时候,她便会带着阿靓到这里坐坐,即使此刻天气很冷,她还是喜欢坐在亭中沉思。
“姑娘此言美矣,能知未来事是人们的渴望,即使知道改变不了未来的命运。”一位年逾三十的男子站在她身后,他浑身上下充满了书卷气,眉眼深沉,冲淡了他刻意造作出的洒脱。
“如果预先知情却无力改变,又何必知道呢?”司徒虹吟怀中揣着小怀炉,难掩内心的凄怆不安,她的万缕柔情全系在日尚行身上,她将来会如何,她不在乎,他的荣辱祸福,才是她的一切。
“先知之所以存在,是上天的旨意,人只能接受,无法拒绝,如同姑娘的预知能力般,上天为何要施予这项能力,何时又要收回去,人是无法理解的。”许志杉状似若有所思。
前几天,许志杉主动上门,只求暂住,顺便化缘,无巧不巧的,司徒虹吟正闷得发慌,亲自招待这位不速之客,两人相谈之下,她发觉他是个先知,遂留他住下。
“可是我已经失去预知能力了。”她愁眉渐锁。
“恕在下冒昧,姑娘的预知能力恐未消失,只是被外界蒙蔽了。”不信任,将成为她和日尚行之间的致命伤,许志杉暗笑在心。
蒙蔽?司徒虹吟的盾尖拱成一座小山,喃喃出口语道:“是这样吗?我没有能力识逐自身的命运,但我很清楚我的预知能力消失了,我所知道的事只到……”她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事实上,从与日尚行同床共枕开始,她的预知能力就消失了,她没办法知道天下事,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如何?造化弄人,上天却给她开个玩笑,她此生最关切的事,她却无法预知。
许志杉若有深意的道:“这座庄院豪华富丽,可是主人却相当寂寞。”
“何以见得?”背后一个冷冽却低沉的嗓音道。
这声音?司徒虹吟回过头,“夫君。”丢开怀炉,她忙不迭地飞身扑进他怀里。知道他忙,所以不去打扰他,没想到,他还是放下一切来找她了。
“我有何寂寞?我倒要仔细听听阁下的高见。”日尚行反手将自己肩上的轻裘披在她的身上,再将怀炉塞回她怀中,动作十分轻柔,但目光却犀利的摆在许志杉身上,内心隐隐有股不祥之感。
他会读心术,许志杉收敛心神,满脸堆笑。“你一定是日庄主,在下许志杉。”
“哦,那位先知嘛!听总管说你已在庄里待了几天,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诸多见谅。”日尚行不喜欢他。严格说来,日尚行几乎不喜欢所有人,只有少数几位能让他敞开心怀对待的人除外,至于眼前这位许志杉,则带给他沉重的威胁感。
“庄里的人待我很好,司徒姑娘也相当亲切。”许志杉察言观色,人人都说“夜魅”难以对付,他看不然,喜怒哀乐犹如线条般般明显。
“她即将嫁我为妻。”如有妄想,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恭喜两位。”许志杉斜眼别见司徒虹吟喜不自胜的娇美模样?心里已经有了底。
“我很愿意留许兄住下,不过,我断日山庄有个禁忌,还望许兄牢记。”日尚行抿直了嘴,十分克制地瞪向他。
“愿闻其详。”
“我痛恨怪力乱神,尤其是鬼怪之说,我不管你是先知或是什么的,别让我听到这些,懂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司徒虹吟知道他痛恨鬼怪之说误了他的前半生,也知道他心中与她一般,也畏惧将来,只是他选择漠视。
“我会谨记在心,”许志杉忽地再进良言,“先知能通晓人鬼仙三界,庄主如愿在下略尽一番棉力,尽管开口。”
日尚行哼嗤一声,“我不相信所谓的先知。”
“那在下不打扰两位了。”许志杉悠悠步下凉亭,彻底忽略背后追随的杀人目光。“夜魅”的缺点,他已一目了然,复仇将指日可待。
日尚行凝视着许志杉的背影,“他不怀好意,以后离他远一点。”
“总不能赶人走吧!快过年了,他一个人在外流浪,挺可怜的。”司徒虹吟柔柔地撒娇,不信夫君真打算把他丢出去。
“你的心肠太好了。”他叹口气,在她颊上啄吻着,“只可惜我心如蛇蝎,见不得世人幸福美满。”似真似假的出自嘲。
“你又来了!”司徒虹吟瞪了他一眼,“不过,许公子的言谈举止温文有礼,说出来的话也都颇有根据,我想……”
“你什么也不用想,我不会同意的。”世人要怎么看他,都无所谓,他只希望与她白首偕老。莫非,她仍在意那回事?
“虹吟,莫非你仍惦记着我是鬼魅的事?”她的一字一句,皆牵动他的思绪,问出口的语气轻颤不已,完全失去平日的笃定与淡漠。
“不是,我心意早定,无论你是什么,我都跟定你了。”她痴痴的凝望着他的俊容,低声呢喃,“别忘了,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我永远不离开你,除非你不要我!”
他倏地闭上酸涩的双眼,这一阵子齐州、陕北、山西的来回奔波,商贾世俗的尔虞我诈,痛恨世人却不得不虚以委蛇的应付,因为她的一番话,所有的辛苦都变成值得的。
“可是你为何……”他不仅,既然不在意他是鬼魅,为何与世人一般见识,信那鬼怪之说,命运之数?
“夫君,你还曾记得你我初识时,我曾告诉过你,我从小便拥有预知能力?”司徒虹吟咬着红唇,悄悄摒返身旁服侍的奴仆。
“记得。”他爱上她就爱上了,不是因为她的身分、她的容貌,只因她就是她,不带任何条件,没有任何理由。
“我曾经作了一个预知梦,梦中有你,而且显示我们的命运是纠结在一起的,”她蹙着眉峰,深怕他难以接受,“是真的!批命论术者通常不知自己的命运,我向来也不能参透自己的命数,那个梦依稀是个警示,又仿佛是未来将发生的事,说真的,我对那个梦感到不安。”
他沉吟的望着她好半晌,“傻女孩,那个梦不是告诉你我们终究会在一起,有什么好不安的呢?”
打从在华山与那世外奇人一别之后,日尚行他便相信了,如果七年内,无法找到先知断言他的来历,他这辈子将无法得到幸福等等,但那全都是屁话,只等农历年一过,七年之期更已届满,至今他仍未寻获先知,但那又如何?他有她,他们即将在三个月后,春暖花开之际成亲,他的事业稳固,齐州城的人奉他为首富巨贾,他的未来一片平顺,他的幸福就在眼前,奇人的话不足以放在心上。
“可是,我觉得那个梦给我的感觉好悲哀、好沉重,我又无力排解,所以……”她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嘟着红唇道:“我瞧许公子人不坏,我们听听他怎么说好不好?”
他缓缓摇头,“我想明白的事,世间不会有人能解。”因为那是个连他穷极全部心力都无法查知的事。
拗不过她,日尚行闷闷的抱起她的娇躯,让心情好过一些,才悠悠谈起。
“据说,我小时候是个弃婴,后来被爹娘捡回去扶养,对于这些我其实都没有印象。脑中记得的,都是爹娘疼我、宠我的回忆?家里生活并不富裕,但只要过得去,爹娘便让我读书识字,将来好光大祖宗,出人头地。”
司徒虹吟直觉的回抱着他,人与人肌肤相亲带有无比的魔力,就如同回到母亲怀抱中一般的温暖、安全。她会这么做,是因为他的声音平板、空洞,用如此淡漠仿佛在谈论他人般的口吻叙述自己的过去,她可以体会到他的心此刻有多痛。
“如果那晚不发生那件事,我可能会循着十年寒窗求取功名的路,一步步往高处爬,然后娶个贤慧的妻子,奉养双亲,直到终老。”他冷着俊脸,眼神变得幽暗,不管他回想多少次,他都不免有恨。
“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熄灯了,因为隔天一早要到邻村求学,那是我第一次上私塾,爹要我早早入睡,隔天上学千万不能迟到,我既兴奋又期待的入睡。”
“半夜,我突然醒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都是血,却没有伤口,我害怕的惊叫,接着,村人都赶来了,并发现隔壁邻居王义一家皆死于非命,他们全认定我就是凶手。”回忆这事令他疲惫,但他愿意讲出来让她知道。
司徒虹吟浑身发颤,不是因为亭外飞起的白色雪花,而是因为他声音里浓郁得化不开的哀愁。
“我无法肯定王义一家被杀的事到底是不是我做的,但杀死石威,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是他先动手杀我爹娘,只是我一直挂心到底是谁杀死主义一家,若真是我杀的,我会痛苦一辈子,所以,从断魂崖返回人世,我寻遍奇闻轶事,并且试着运用自己特殊的能力,想找出能知道当时事情真相的办法,但始终没能解开那个谜。”
天下之大,他遇到的能人异土不知有多少、但他们都无法帮助他,要预知三界的过去未来,毕竟只有神才能办到。
“这些年来,我已经放弃了。石威的死,让我亲眼见到自己失控的模样,如果照这样推想,王义一家的死很可能与我脱不了关系,毕竟不为任何目的而杀人,只有鬼魅才做得出来。我死心了,只求能报仇就好,于是我回到齐州城,原本打算让所有村民为我爹娘的惨死付出代价后自了残生,”他轻叹,“没想到竟遇上你,我发现复仇对我而言已经失去意义,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可以不追究一切,放弃所有仇恨,只愿为你重新活过。”瘖哑的嗓音里,字字深情。
“我爱你。”司徒虹吟的眼眶悄悄湿了,她大胆地用唇堵住他抿紧的唇。
她无法不感动,甚至在心底悄悄发下心愿,如果可能,她愿倾尽所有,只求一解他心头的疑惑。
司徒虹吟认为,唯有没有顾虑,没有迟疑的未来,才真止的属于他俩,不是吗?
※※※
“阿靓,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件事你并不想让许公子知道,却又想他指点迷津,该如何开口?”日尚行一大早便出门了,司徒虹吟向来不过问他的行踪,所以也不甚明白他在忙些什么,一大早便窝在阿靓房里,虚心求教。
“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叫做秘密,我看就甭问了吧!”阿靓懒意十足的随口回应,兀自理首自己的草药间。
“可是,这事对我很重要,不问不行。”司徒虹吟轻轻的摇了摇头。
“许公子不是个先知吗?先知者,所谓能知天下事也,你那点小秘密说不定他早就了然于心,所以也就不用问了。”阿靓不感兴趣,留在断日山庄的唯一好处,就是时间多,她近来迷上药理歧黄之术,左手捧着本草纲目,右手翻着伏苓、黄芍、熟地等药材。
“说的也是,可是先知应不会窥探他人的秘密吧!”她怎么没想到这点,说不定许志杉早就看穿日尚行的真正身分。
“难说,谁知道他这个先知是真先知还是假先知,”阿靓凉凉的道:“小姐,你还记得咱们以前住的那个庄子,不也有个疯老太婆自称是先知。”
“喂!别对人家这么不敬。”司徒虹吟横了她一眼,“好歹她年纪也比我们长些。”
“年纪大就可以欺负人吗?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疯老太婆整天找我们麻烦,说什么我们占卜是泄漏天机,将来必定折福减寿,一生孤苦,呸呸呸!”阿靓一提起这事就气愤不已,“她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可熬出头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婆婆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人趋吉避凶本就是泄漏天机,说不定将来真的有报应在我的身上。”
“可是,有预知能力又不是你的错。”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能预知吉凶祸福,又不保证一世平安喜乐。“所以啰,先知者比占卜算命还不可靠,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阿靓径自下断语,将疯婆婆和许志杉归为同类,谁教她对他们的印象都不好。
“先知和占卜并无不同,阿靓,有的时候,我的占卜也不是十然应验,预知的梦更属缥缈,这种感觉是很难向他人说的。”司徒虹吟叹息,坐方桌前双手托腮。
“小姐,听我的劝,既然庄主对你这么好,最近齐州城也不再讨论他是否为鬼魅的问题,你就别再追究了,我可不想看到你还未出阁,庄主就悔婚了。”阿靓苦口婆心的劝道。
司徒虹吟沮丧的趴在桌上,“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啊!别说我跟着你这么久,任谁都可以猜到你邀请许公子住下一定另有目的,万一让许公子猜出你想问的事,你该怎么办?又该如何向庄主解释?”阿靓放下药材,挪出一位空位摆茶具。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问他的事,我想知道的是究竟要如何打开天眼!”她重重的拍打桌面,以昭示她的决心。
正在砌茶的阿靓差点弹跳起来,“开天眼?开谁的天眼?”
“当然是我的。”这里还有别人吗?司徒虹吟不禁怀疑好日子让阿靓变笨了。
“开天眼做什么?”阿靓挑盾问道,这事非同小可,万一开天眼会产生后遗症怎么办?一个有预知能力的女子,再加上一个鬼相公,将来这个断日山庄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这就是我的事了,你别管。”她挂意的始终只有日尚行。扶养她长大的师父曾经说过,她的能力有限是因为天眼未开,如果她能设法打开自己的天眼,就能知道十年前断魂崖边究竟发生什么事,让日尚行得知事情真相,也让当年的事真正的落幕。
那天是司徒虹吟第一次听日尚行提起往事,他的语气看似平淡,但她还是感觉到他心里的遗憾与无奈。她很笨,什么都不会,而预知能力是她唯一的长处,即使她将因此付出大大的代价,她也愿意为他抹去心头的憾恨。
“万一许公子也不知道如何开启天眼呢?”阿靓吐他的槽。
“这我当然也想过,天眼毕竟是神才拥有的力量,以我之力要挑战神力,困难度或许相当高!不过,我愿意一试。”还未试过,她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
“既然是神的力量,许公子铁定不知道!我看还是别问了吧!”阿靓冲了一壶好茶,芬芳四溢,乘机奉上一杯,让始终不死心的司徒虹吟暂时歇歇口。
司徒虹吟小睑满是疑惑,“你好象很讨厌许公子,他究竟什么地方惹到你啦?”
被发现了,阿靓闷哼一声,抬起下巴,“他没什么地方惹到我啊!我只是就事论事,何况我真的觉得他住在断日山庄很可疑,小姐,你识人不比我多,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哦?他有什么地方可疑?”说到底,还不是她自己邀人上门的。
“你想寻常人会挑断日山庄寄宿吗?又不是嫌命太长,城里的人到处在传庄主是鬼魅,许公子不怕吗?”阿靓振振有辞道:“再说,先知者不是应该坐在家里等人上门指点迷津吗?哪有像他这样四处奔波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有两个人跟他的情况十分相似。”司徒虹吟煞有其事,凝着小脸道。
“是什么人?”
“你和我,我们当初来到这里也是如此,你瞧,我们刻意挑上断日山庄,在佣奴逃之夭夭的时候,却义无反顾的留下,还……”
阿靓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你还爱上鬼庄主!”
司徒虹吟的倩脸通红,芙蓉般的脸颊明白的写着深深的爱恋,“不跟你说了,老拿那事取笑人家。”
“是你要拿这事来烦我的,还好意思说!”阿靓啧啧有声的道:“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光看许公子那不怀好意、太过深沉的眼睛,我就觉得他的来意并不单纯,如果是善类便罢,若真应了你的梦,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喔!”
纤手捧起微烫的茶杯,司徒虹吟的心又被震了一下,敏锐的察觉到不安,她向来很信阿靓的话,因为她只有占卜与预知事情的能力,比不上阿靓的直觉与识人之能,如果许志杉真有目的,而且意图加害日尚行的话,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是她引他入门的。
※※※
三更时分,齐州城早已灯火隐灭,万籁俱寂,更夫打着呵欠走进东大街,心想再过一条小巷就可以收工回家了。天寒地冻的,再过一旬就要过年,齐州城里近来好热闹,出外的游子大都赶回家团圆,此时,早就躺在自己家里温暖而熟悉的被窝里。
更夫搓着双手,带着浓浓的困意走着,心早已飞奔到甜蜜的家里,想着温暖的炕火了。
条地,更夫的眼前一花,眨眨眼,啥影子都没有,可是刚刚的错觉如此明显,他真的好象看到一个黑影子在面前急速晃过。
提高手中的灯笼,四下仔细照照,还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夫不禁变了脸色,“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更夫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许多。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释迦佛祖,诸天神佛赶快来帮帮忙,他只是个可怜的升斗小民,家有高堂妻儿,一个月也不过拿几两银子,偶尔做做小好小恶的事,是好兄弟的千万别来找他啊!
更夫愈想愈怕,平常走惯的路,今晚显得特别的长,他不禁想着其它事分散心神,免得自己吓死自己。
对了,城里最气派,落成甫满一个月的断日山庄又传出喜讯,听说那个年轻主人要在年后迎娶新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可是,据说那庄主是鬼魅,每天都会吃掉一个奴仆,所以庄里的下人很可怜,几乎都是被买进去的。他奶奶的,这么可怕的主人谁敢服侍啊!
去,想点有趣的,鬼这个字已经够吓人的,还自个儿想个没完。
更夫在敲自己脑袋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划破黑夜,凄厉得令人战栗。
娘啊!更夫被吓了好大一跳,一转过身,双脚不断发颤,条地,眼前又是一个黑影过去,他吓得软倒在地,“鬼……真是鬼!”
去还是不去?最后,责任与人性的光明面战胜他的怯懦。他握紧灯笼,右手抓牢打更的棒子,往发出叫声的毛子走去。
那是栋平房,大门敞开,一片漆黑之中,更夫念着佛号,一步步的挪移。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牙关相碰得咯咯声,更夫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房子静悄悄的,更夫推开厅门,走了进去,提高灯笼一看,还好,什么也没有。这是一间三房的格局,一目了然,更夫的胆子也因为没见到什么而大了些,遂往右手边的主卧房走去。
才刚踏过门槛,更踩到一摊水,湿答答的令更夫皱起眉头,灯笼往地下一照,哇……更夫霎时魂飞魄散,咚的一声跌坐在门边,吓得爬不起来。
是血,一大摊的血,更夫鼓起勇气将灯笼往前一摆,天啊!一具尸体倒挂在他面前,死不瞑目的与他对看,甚至那简直不能称为尸体,因为那宛如被刀割成数块,支离破碎的散在客厅。
“天啊!有……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