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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女大不中留(3)

原来在苏醒兰嫁到东方家之前,曾经偷偷见过刘明仁一次,两个人一开始只是相对痛哭,苏醒兰说假若真的要嫁入东方家,不如跟刘明仁相约一起逃走,远离京城这个名利圈……

刘明仁当场便吓得够呛,说自己不会违背父母,再说东方家势力太大,他们逃到天涯海角到最后还是会被追回来,再说他也舍不得苏醒兰受苦。

苏醒兰怀孕跟东方无情绝裂后,又见了刘明仁一次,那个时候的刘明仁也已经娶亲了,妻子也已经怀孕,见到苏醒兰跟她假情假意地叙了段旧情后,居然说要苏醒兰想办法替自己在东方无情面前美言,知道东方无情已经知道自己跟苏醒兰的过往后,大发雷霆甚至打了苏醒兰一个耳光,说她太傻,害人害己……

苏醒兰后来会病得这么重,跟那一次的会面脱不了干系。

这些事苏蕙虽然答应了苏醒兰死都不会说出去,但是却在心里鄙视透了刘明仁,今天在屏风后偷偷看了刘明仁几眼,当年文采风流行止脱俗的刘家哥哥已经不见了,在她眼前的不过是被污浊官场洗得浑身黑透的刘大人。除了长得更像正人君子,他跟自己的父亲,没有任何的区别。

东方澜是个漂亮的孩子,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承认这一点,他继承了母亲美丽的眼睛跟鼻子,五官的轮廓像足了他的父亲,眉毛则来自他的姑奶奶当今的皇太后,眉宇间的神情又带着几分当今天子、他的表叔的神韵。

不过这几天东方澜小美男的情绪很不好,原因是自家不怎么务正业的老爹在他的事上忽然务起了正业,要替年方五岁的他请先生开蒙。

原本他也不知道请先生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是要多一个大人陪自己玩,还挺高兴的,可是父亲身边的五儿对他说先生都是留着长胡子的老爷爷,如果自己调皮的话还会被打手板……

“唉……”坐在花园的石阶上,用小手托着下巴,东方澜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我的小少爷,你有什么烦心事啊?”苏蕙忍住笑,提起裙子,坐到他跟前,将手搭在他的小肩膀上。

“小姨……我一定要进学堂吗?”

“当然啦。”

“那……小姨可不可以陪我一起上学堂?”

“为什么要陪你一起上学堂呢?学堂开在咱们家的小花园里,你又不会迷路。”

“先生会打人手板的。”东方澜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说道。

“哦?”原来他在烦这件事,“先生竟然会打手板?小姨也上过学堂,怎么没有被打过?”

“那是因为你是女人啦……”东方澜很大人样地挥挥手,“我爹说不能打女人。”

“哦……原来是这样……那如果先生打你的话……你要怎么办呢?小姨可打不过先生……”

“唉……只能忍着呗,又不能逃走。”东方澜的小眉头拧得死紧。

“扑哧……”苏蕙忍不住乐了,将东方澜揽在怀里不停地揉他的头,“太可爱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被揉得没有脾气的东方澜只能在她的怀里继续皱眉,唉……当小孩就是这么命苦……不过小姨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哦……

春日午后的阳光照在花棱格窗上,窗台上的月月菊开得正艳,月月菊其实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因为不分季节温度适宜了就能开花,少了读书人一直说的气节,也被扫进凡品俗花的行列……可是苏蕙偏偏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花,到一个地方,总要弄一盆摆着。

微风轻轻吹动床上的幔帐,一只皓腕露出帐外,修剪得极整齐的长长指甲闪着透明的光泽,翡翠指环衬得一双玉手分外的白皙。

东方无情走进房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香艳的画面,不过在他看来却完全没有香艳的意思,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小丫头又把手伸出来了,幸好不是夏天,否则一只手要喂了蚊子了。

轻轻将苏蕙的手放回帐子里,东方无情捏了捏睡在床的里侧的儿子的小脸蛋,不怎么热的春天,这小子还睡得满头大汗小脸通红的,夏天时可怎么办呀。

“姐夫。”几乎在他刚刚进来时,浅眠的苏蕙就已经醒了。

第9节:女大不中留(4)

“醒了?”东方无情笑问。

“嗯。”苏蕙整了整衣服,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东方澜,“我们到外面说话。”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替自己跟苏蕙倒了两杯茶后,东方无情笑道。

“你还没喝呢。”

“闻着也是这的茶好喝。”

“我这里的茶也是你送的……”

“那也是你泡茶的功夫好,小五总学不会怎么泡茶。”东方无情满足地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那改天我去伺候姐夫好了。”

“那我可不敢当,没事儿常到你这来讨口茶喝就行了。”因为顾及着还在内室睡觉的东方澜,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极轻,一来一往透出一种异样的亲近。

“澜儿正在为你要替他请先生的事烦着呢。”

“他?”东方无情挑挑眉,“这小子怎么学我了,不喜欢先生也不喜欢上学堂,该打该打。”

“他还没上学呢……就是被小五吓得有点怕,不过……我们苏家的孩子都挺爱上学的……”苏蕙的言下之意便是——东方澜若是不爱上学,根子定在东方无情这里。

“唉……但愿他在这方面莫要像我。”东方无情像是没听出苏蕙的言下之意般地说道。

“这几日没出府……憋坏了吧?”她也没想到这次东方无情这么听她的话,她说不要出府,东方无情就真的不出府门半步,往年他若是到了扬州,十日里有一日在家里过夜都是捡到的。

“老了,玩不动了。”连小麻雀似的苏蕙都要找婆家了,他能不老吗?

“你不老。”若不是知道他的年纪,他走在街上,一般人绝对会猜他只有二十五六,哪里像是而立之年的人呀。

“心老了。”

“这话可真不像是姐夫你说的。”

“唉……被你一说真觉得日子过得烦闷了。”东方无情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想出去了?”

“出去?去哪儿呢……”

“我听说苏州狮子林天下闻名,斋菜也不错……”

“太远……”东方无情没力地趴在桌子上。

“也不说让你现在去……等拜火教的事解决了,我跟澜儿陪你去。”

“那可说定了……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你还在不在……”

“难道我还长翅膀飞了不成?”

“女大不中留……你终究要找婆家的……也是姐夫耽误了你,一晃你都快二十了……”

二十了吗?坐在镜头梳理着长发,苏蕙望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有些心神恍惚,都二十了呢……姐姐走时……还未满二十……

“姑娘真是越来越标致了。”丫环坠儿一边替她整着长发一边说道。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真正标致的人。”姐姐才是最美的,自己呢……眉毛不够浓,怎么描画也描不出姐姐不画而黛的标致,索性就不画了;鼻子不够挺,还散散的有几颗浅雀斑;下巴太尖,老人说这是没福的相貌;她的嘴巴跟姐姐最像,可惜就是没有姐姐的红润,颜色淡不说还总爱发干……五官凑在一起就更不如姐姐了,更别说气质风韵了。

姐姐是空谷里的幽兰,她顶多是兰花旁边的那棵杂草。现在幽兰没了,杂草却被人珍而重之地养护了起来,竟也开出了不起眼的小花……可惜……杂草终究是杂草……不管怎么样,也不能霸占花盆太久的……

“你去铺床吧。”从外面回来的荣儿让坠儿下去休息,自己接手坠儿的工作。

“荣儿……姐姐……是不是永远十九岁了?”

“大小姐……是永远十九岁。”

“我现在比姐姐老了呢。”

“白天的时候我在外面听见……姑爷说要替小姐寻门亲事?”

“嗯……”

“小姐年龄不小了,可要好好地挑选,好好地替自己打算啊……姑爷……终究是不能指望的。”

怎么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指望过姐夫什么呢?其实杂草凡花的愿望很简单,只希望能多留在花盆中一天,多享受惜花人的爱护一天就可以了,每一天都是偷的,如今已经六年了,她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只是六年呀……六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

第10节:女大不中留(5)

“小姐……”

“呃?”

“今天我上街遇见了刘家的老管家福伯了。”

“他?”她还记得福伯,是个忠厚不多话的老人家,每次见到她,总要偷偷地塞几颗桂花糖给她,“他老人家还好吗?”

“他身体还行,不过已经不管事了,被刘府养了起来。”

“他能在刘家善始善终,也是福气。”

“是呀。他今天跟我提起,不止是刘公子来了,刘公子的弟弟明馨少爷也来了。”

“刘胖子?”那个小时候胖胖的,总是拖着两管鼻涕,又爱打架又爱欺负人,尤其爱扯她辫子的混小子?

“他现在可不胖了,据福伯说,明馨少爷现在中了举人,正打算来年考状元呢,人也瘦了也精神了,比他哥当年还要俊上几分呢,人品才情也是一流的。”

“刘家的人……”苏蕙笑了笑,不管是以小时候的印象,还是以她对刘家人的印象,都对荣儿的话表示怀疑。

“他说明馨少爷总想着要见姑娘一面。”

“有什么可见的。”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青梅竹马?一起玩过几次就算青梅竹马了?”更何况那不叫玩,根本是她单方面被欺负。

“姑娘当年可就这么一个朋友。”

“是吧?当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也许是她记性太差,在“家”时的事,她忘的忘,丢的丢……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这几年在安乐侯府的事。一点一滴都记得……

“总之我跟福伯说好了,后天在茗阁茶楼……刘公子准到。”

“……”也许是吃定了自己顾念她是唯一从姐姐出嫁时就一直跟着自己的老人……荣儿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也罢,就当给荣儿面子,后天就去见刘明馨一面。

第三天苏蕙起床的时候外面正巧在下雨,雨不大,下雨声也是轻轻柔柔的,是以并没有吵醒什么人,只是看看窗外才发现,外面的土地如今已经被雨水浸透了。

“雨下了多久了?”

“听打更的老宋说,从昨晚二更就开始下了。”坠儿一边铺床一边应答道。

二更就开始下了呢……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昨晚睡得可真够沉的,江南的雨水多,京城也许刚刚到春天……“荣儿呢?”

“荣儿姐姐去小厨房替小姐拿冰糖燕窝去了。”

“我不是说过不爱喝那些东西吗?”

“是侯爷吩咐的,他说看这两天小姐的脸色不太好看,手脚也发凉,江南潮湿,多少还是要吃点补品的。”

这个人呀……平时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总能不经意间做些让你感动的事……

刚刚用完早膳,被东方无情称为苏蕙小尾巴的东方澜便一蹦一跳地来了……

“小姨……”东方澜先探出头来鬼头鬼脑地跟苏蕙打招呼,留着桃形刘海梳着垂髻扎着红色绸带的小脑袋瓜时隐时现说不出的精灵可爱。

“进来呀。”苏蕙放下调匙招手唤他进来。

“荣儿姐姐在不在呀?”

“她不在呀。”

“吁……”东方澜可爱地长出一口气,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等他露出了整个身子,苏蕙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荣儿在不在了。

他上身的衣服还算是干净,只是被雨打得稍有点湿,下身就惨了,一条大红的裤子被泥水打湿了大半,鞋子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走过的地方又是泥又是水……这孩子是到泥地里滚了一圈吗?

如果是荣儿在的话,保证连门都不会让他进,直接在门外把他剥光再抓进屋内扔进水里洗一通。

“呀呀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苏蕙惊呼。

“我到花园里翻蚯蚓了。”

“你翻那东西干什么?”苏蕙拉过他,把他抱到椅子上,扒去他脚上“泥鞋”。

“我要去钓鱼。”

苏蕙继续扒他的裤子,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侯府里唯一能钓到的鱼是什么……如果真让他钓到,姐夫会晕过去。

“你挖到蚯蚓了没?”

“挖到了,装在你给我的小竹篓里,我怕吓到你,放到门口那了。”东方澜格格地笑个不停。

“啊……”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惊呼,然后是一声斥骂,“谁把这脏东西放到门口的!”

是荣儿,听声音她八成是踢到小竹篓了。

“我的蚯蚓!”东方澜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光着脚穿着小短裤就往外跑……

唉……真是一个混乱的早晨……

第11节:选婿(1)

第三章选婿

本以为下了雨天气不好,荣儿便不会逼自己去见那个刘明馨,可是谁想到雨刚刚一停,荣儿便三催四请,非要她去不可。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奴了,也是自己平日太纵容她了……唉……在侯府里,跟苏家有关系的,除了自己就是她了……

苏蕙坐在马车里一边暗自感伤,一边挑帘看外面的景色,东方无情虽然从不禁止她出门,但列了几条禁令——一定要有人陪、要出去定要坐侯府的车、天黑前一定要回家。

她素来稳重,玩心又不重,这几条倒都没犯过,想想好像有几年没正经地逛逛集市了。就在她看着外面出神时,马车忽然晃了一下,很快停了下来。

“小姐,路上不知道谁缺德放了块大石头,您等一下,我把石头搬开。”车夫隔着车门说道。

“这里离茗阁茶楼不远了吧?”苏蕙推开车门往下面一看,好大的一块石头,车夫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怕是搬不动。

“转过这个街角就是了,没几步路。”

“你多找几个人来帮你搬石头,我先下车自己去茗阁茶楼……你搬完了石头再到茶楼下面等我。”

“可是……”

“几步路而已。”

见苏蕙坚持,车夫从车辕上取了踏脚凳放到地上,让苏蕙下车。

幸好今天的裙子不太长,否则提着裙子走路多不雅……小心地避过积水的小水坑,苏蕙一转过街角,果然看见了茗阁茶楼。

茗阁茶楼就在几个路口的中间,正面对着一条大马路,两边也都是路,楼被盖成了八角形,所以又称八角楼。苏蕙就是从左边的那条路拐过来的。

楼下正巧有个卖金鱼的小贩,几个瓷质粗劣的青花瓷鱼缸里游着上百条五颜六色的小金鱼,这种街边小摊上的金鱼,鱼色很杂,种也不怎么纯,一般都是普通人家买回去哄小孩子的,苏蕙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家的小孩。

他整天嚷着要钓鱼,买几条金鱼回去哄他玩吧,省得他老是打那几条锦鲤的主意,如果真让他弄死了一条半条的,姐夫虽然舍不得打烂他的小屁股,哭天抢地地训他一通倒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苏蕙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让开!让开!马惊了!快让开!”就在这个时候,街道的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惊恐万状的吼声,一辆拉着满满一车柴草的马车,像是疯了一样地向苏蕙所在的方向跑来,一路上掉了一地的柴草。

路边的行人纷纷避让,苏蕙也赶紧躲开,谁想到跟卖鱼的小贩撞到了一起……苏蕙被撞了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你怎么还这么笨?”

一个带着浓浓调笑意味的声音传来,一双手扶住了她。

这人怎么说话这么轻浮?苏蕙抬头看他……是一位颇俊秀的白面书生,看起来有些眼熟。

还没等苏蕙开口问他,那人说了一句:“这马车这么跑下去早晚会伤人。”说着那人便一跃而起施展轻功追向马车。

苏蕙跟着东方无情,这几年见得武林高手也算不少,看得出这个人的轻功不错,身法也漂亮,但是拦惊马要的是硬家的功夫,还要懂马才行,否则再强的高手也没用。

只见那人在众人的惊呼当中追上马车,一跃跳上车夫坐的位置,“吁!”抓紧缰绳用力一拉,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正在急驰中的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一人一马较起劲来,到最后那马的嘴甚至被拉出血来,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车夫随后赶到,自那人手中接过缰绳,一边道谢一边抽打那匹撞了祸的马,那人摇摇头,跟车夫说了几句,车夫这才停止鞭打那马。那人笑了笑,拍了拍马的屁股,往苏蕙这边走来。

“怎么?不认得了?”那人站在苏蕙面前笑吟吟地说道。

第12节:选婿(2)

“刘明馨?”能在这个时候出现,长得又很眼熟,笑起来又很难看的只有刘明馨那个死猪头。

“正是在下,在下在茶楼等苏姑娘等得望眼欲穿,刚好看见苏姑娘走过来,谁想姑娘竟看起鱼来了,所以在下下楼相迎。”

“你打算在这里说下去吗?”东方无情也是巧舌如簧,什么事都能发一篇大论的人,可这个刘明馨东施效颦起来怎么这么讨厌……

其实刘明馨称得上是翩翩公子,只是一是苏蕙对小时候的他印象太差;二是讨厌刘家的人,所以连他一起讨厌;三是苏蕙每天跟公子中的公子东方无情在一起,刘明馨的所谓风度翩翩,在她看来就难免小儿科了。

“其实你比小时候漂亮多了,可是我还是一看到你走过来就认出你了。”刘明馨找的位子是二楼靠窗的位置,两人落坐后,刘明馨亲自为苏蕙斟满一杯茶,“你喝什么茶?”

“乌龙。”

“女孩子爱喝乌龙茶的不多。尝尝这里的杏脯,我吃过一次挺好吃的。”尽管看出了苏蕙的冷淡,刘明馨还是殷勤得紧,这在苏蕙的眼里就成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里的芙蓉糕、佛手苷还可以。”茗阁茶楼她是第一次来,但有东方无情在,她怎么会不知道这里什么最好吃?他每到一个地方,遇到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想着买点回家给她跟澜儿尝鲜。

“原来我班门弄斧了。”刘明馨像是没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笑道,他这样……苏蕙也不好意思再生硬下去。不管怎么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

“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这次大哥来扬州赴任,我一听说你也在扬州就跟过来了,想想如果当初……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见不到面。你变漂亮了。”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的事。”刘家会让姐姐带一个小拖油瓶进门吗?就算是会,恐怕跟刘明馨这个当年的小霸王一起长大,也不会有多好的回忆。

“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

你才看出来?“还好啦。”

“东方无情对你好吗?”

“姐夫对我很好。”

“‘姐夫’?当年好像我们还为这件事吵过架。”

“你说不许我叫刘大公子姐夫……”因为她不配。坐在这里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其实那些回忆也没那么糟糕。有些事想想也挺可笑的,两个小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吵架……他们其实比姐姐跟刘公子更熟悉,人们会注意区隔已经定了亲的小两口,却不会太在意两个小孩子的交往。想起刘公子,苏蕙原本转好的心情,又差了起来。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刘大公子飞黄腾达成了刘知府,你也成了刘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我怎么听着像是讽刺?”

“如果你以为是的话就是吧。”

“我知道你怪我们家里的人太怕事,太后稍露点口风立刻就退亲,可那是太后跟安乐侯呀!与其我们家跟你们家一起完蛋……不如……”

“不如牺牲我姐姐?”这就是这些人的现实逻辑。姐夫这些年一直自责,其实如果说有人要站出来替姐姐的死负责的话,就是刘家的人跟自己的父亲。

“你姐姐死时,我哥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哭了整整一夜。”

有一个男人难过得更久……苏蕙沉默了,“我们不谈过去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也让你见见我。”

“见过了……有收获吗?”

“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哦?”

“我以为你长大后会像小时候一样的瘦弱蜡黄,听说了一些事之后又觉得你会像你姐姐一样漂亮,现在见了完全跟想的不一样。而且……你也尖刻泼辣了许多……不像小时候,一被欺负就知道哭。”

“听说了什么事?”

“你不要这么尖刻好不好……”

尖刻?她变尖刻了吗?也许是他刘家人的身份跟他总爱提起的过去刺激了她吧,让她变得有些尖刻……

“你果然在这里。”

一只手搭上了苏蕙的肩,苏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第13节:选婿(3)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出门的。”

“真讨厌,你都能猜到……”东方无情见骗不过苏蕙,便拉开了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今天穿了身缟白的锦袍,头发随意地扎起,拿着一把白纸扇,看起来难得的低调素静。

“这位是……”也许是东方无情长得太年轻了,虽然对他的身份猜出了一二,刘明馨还是要确认一下。

“在下东方无情。不知兄台是……”

“小人刘明馨。”刘明馨赶紧站起身,施礼。

“刘家的二公子?”东方无情挑了挑眉,替自己倒了杯茶。

“正是。”

“你比你哥长得俊。”

“谢侯爷夸奖。”

“坐下吧,在外面不必这么拘礼。”东方无情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谢侯爷。”

“见也见过了,旧也叙过了,蕙儿,我们回家,澜儿找不找姨娘正在闹着呢。”

在府中待了这么久不出门的姐夫,忽然出门竟是为了接自己回家?苏蕙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回府的路上,东方无情坐在马车上玩着自己的扇子一言不发。

“姐夫,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姐夫……”

“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姐姐的日子。”

原来他一身缟素,竟是为了纪念姐姐吗?

“那年的柳树长得特别的好,绿萍湖的水面也特别的大……柳絮像雪一样纷飞……你姐姐好像特别不喜欢柳絮又因为一些事不得不出门,所以她撑了一把伞。伞上画的也是一株墨兰……你姐姐穿了件湖水绿色的上衣,雪白的裙子,裙上也有一朵兰花……我觉得我也像是看到了兰花,最美的兰花。”

“姐姐喜欢兰花。”其实那一天应该是刘伯母的五十大寿,又赶上了相国寺花会,她邀了苏家的女眷到相国寺进香赏花。姐姐最讨厌柳絮满天飞的时节了,总觉得柳絮会弄脏一切,可是未来婆婆相邀,她又不得不去,去之前还刻意地打扮了一番,她的那把伞是她帮她挑的。

“是呀,她最喜欢兰花。蕙儿,我们回京城一趟吧,我想见见你姐姐。”

“好。”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姐姐的话……”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是呀,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如果东方无情没有遇见苏醒兰,东方无情还是东方无情;如果苏蕙没有遇见东方无情,也就没有了苏蕙。

东方无情做事向来随性惯了,说了要回京城,当下便命令车夫直奔京城的方向而去,反正马车跟车夫都是自家人,行李什么的随用随买也就是了。

苏蕙被吓了一跳,尤其是惦记还在扬州的东方澜,但被东方无情一句“到了城门口,我让守城的官兵往家里捎封信,让荣儿五儿坠儿带着澜儿从后面赶过来就是了,今晚在客栈八成就能见着”堵住了嘴。

苏醒兰并没有葬进东方家的祖坟,而是葬到了京城东郊一处新买的墓地,东方无情对外的说法是苏醒兰终归是难产而死的,怕她的血气冲撞了祖宗。但在下葬那天,他对苏蕙说,“醒兰想必不愿意死后再受我打扰吧,让她一个人静静地过吧。”

苏醒兰爱兰,她的墓碑上也刻满了兰花,旁边的山坡上也派人尽植兰草……东方无情亲手在她的墓碑的背面上刻了兰冢两个字,而墓牌的正面,却是以东方澜的名义立的,刻的是先慈苏醒兰,不孝子东方澜泣立,而不是爱妻苏氏,更没有东方无情的名字。

在她的坟前烧了最后一把纸钱,东方无情在苏醒兰的墓前念念有辞:“蕙儿二十了呢,我打算给她找一个好婆家,至于澜儿你不必担心……他很好……”

苏蕙到山坡上采了一把开得茂盛的兰花,放到苏醒兰的墓前……姐姐,被这样一个男人长久地爱着惦记着,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吧?如果你活到了现在,也会爱上他……毕竟爱上东方无情是太容易的事……太容易了。

“我们走吧。”东方无情叹了口气。

消失了一年有余的安乐侯东方无情回到京城的消息,几乎在半天内便传到了所有该知道的人的耳朵里,东方无情跟苏蕙在一起也就吃了一顿安静的午饭,之后侯府便被各色人等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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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君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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