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曲小小走了,走的无声无息。
某个早晨大家都没有见到她,后来听守门的家丁说曲小小天还没亮时就高开了,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有人去她的房间看,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就像这里从未住过人一样,曲小小没留下任何东西和任何话,就那样高开了。
这些细节寒天响都不知道,他只从下人的闲聊中明白她不在了,这就已经够了。
这一天工场的三名管事大老远的跑来寒天响的住处,却在他房门前犹犹豫豫止步不前,三个人在那狭窄的走廊上转圈,每个人都是像被人欠了几千两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
「你去敲门。」其中一人最先停下来,对他的另一个同伴说。
「凭什么我去,你们怎么不去。」那人不服气的低喊回来,三人又因为意见的不合而吵了起来,这已经不知是他们第几次重覆相同的内容,然后又起相同的争执了。
虽是吵也不敢放大了音量,就怕惊扰了屋内的寒天响。
三人你来我往,眼见着就快打起来了,就在这里,一道清朗的女音打远处插了进来。
「喂,你们三个在这做什么?」他们三人同时定住,同时转前看走廊那边声音来的方向,动作齐到不行,然后他们三人脸上又在同一时间,绽放出了一个见着救星一般的感激笑容。
「晴姑娘,你来得正好,」三人快步过去,恭敬的迎接阮晴。
阮晴莫名受到如此高的礼遇,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你们三个不在工场,怎么跑来这里?」她间。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派出一个最为年长的作代表。
「晴姑娘,我们是带来上一季的帐目给堡主过目的,还要请教堡主关于下一季的生产是否还照平常的来,亦或是该做些调整。」「哦。」阮晴当然看到他阵中抱的那一个大帐本,「这种事平常不就应该做了吗?堡主在自己房间时禁止他人打扰你们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那人拉下脸,「可是,堡主已经足足三天没去工场了,也没出过这屋子,不然我们也不会急得到这来是不,我们也是怕耽误了工场的进度。」什么?三天没出过房门?那不是女人家才做的事吗?阮晴瞧着那扇紧闭的门,挑了挑眉,原来她听到的传闻是真的,她就是因为担心才会过来看看,谁想到就让她碰上了这件事。
「他不出来你们不会进去?」「晴姑娘我们冤枉,我们也想进去啊。」三人都哭丧着脸,又统一的向他们身后,走廊外面那片草地看去。
阮晴一看,地上有好多的酒壶,有些摔碎了,有些还洒出了不少的酒。
「瞧吧,只要我们敲门,就会有这玩意飞出来」「看来他心情真是相当的不好。」阮晴自言自语的念着,怀中已经被人塞入了一本帐目,「你们这是?」「所以说啦晴姑娘,既然你来了就好办了,就麻烦你将这帐本交给堡主过目吧。我们还有事,先回工场啦,」那三人跑得真快,她都来不及拦就已经都没了人影。看来寒天响这有违一贯形象的作法,真是给了他们不小的刺激。
阮晴瞧着手里的帐本,又瞧了瞧那道门,很没辙的叹了口气。
好吧,谁叫她来得不是时候,她走到门前,发现那门并没从里面锁起,于是她也不作其他考虑,招呼都不打一声推门而入。
一只酒瓶朝着她脸迎面飞来,她侧头,那酒瓶就擦着她的耳角飞过,撞上走廊的柱子碎在了地上。
「我着是被毁了容,看你怎么赔。」屋里暗暗的,窗子全部紧闭,只勉强能看到其中的构造。一股叫人皱眉的酒味,还有一个邋遢之极的男人倚着他的太师椅大喝特喝。
要不是白幼一块长犬,这会她倒真有可能认不出来了呢。
「出去。」寒天响的吐音倒是很清晰,显示他并不如看上去的那样醉,「不然下一次真的会砸中你。」「有本事你就砸,你这就叫同门相残,信不信我去告诉箫师傅,看他怎么处置你,」箫溯是一手调教了他们五暗侍的人,平枫堡的人再大再小,对他都是忌讳。这会搬出这么个人物,也真是阮晴的风格,寒天响将酒壶放到桌上,定定的瞪着阮睛。
「哼,怎样,不砸了,没本事藉酒发疯了?」阮晴也不畏的瞪回去,甩手将那帐本拍在桌上,「你一个人疯也就算了,可别让堡中的人都跟着你受罪,」见那帐本,寒天响已经麻痹的心又是一痛,他仍是想到了那个用甜甜的声音为他读帐本的姑娘,有她在枯燥的事情都变得有趣;无她在,见什么都是眼中的利刺。
「人都走了,你在这里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啊!J偏又在这时,阮晴说的是他最不想听的话。
「谁说我是为了她?我只是厌倦了这里无聊的日子,喝喝闷酒不行吗?」「行,没说不行,无论你是厌倦了平枫堡,厌倦了我们,还是厌倦了小小,没谁敢说不行?J「我没那么说。」寒天响气恼,为白己被她曲解的话。他没有厌倦任何人,更不可能厌倦曲小小。。。
「小小离开的时候没人知道,门卫说她孤零零一个人,看着都叫人心疼,你没去关心她、没去送送她,却在她走了以后在这演起戏来,我们可没有小小那样的好脾气,事事都要顺着你。J寒天响突然抬头,双眼发着奇怪的光,正骂到兴头的阮晴吓了一跳。
「你。。。你要做什么?我真的会去找箫师傅哦。。。」「你说什么?你说她是一个人离开的?」「对啊,一个人、一个小包袱,我都担心她怎么回得了江南。」「那个岳一鸣呢?」他是来接她的不是吗?所以理所应当的,小小是跟着他回去的啊,一路上有他照顾,平平安安的,难道不是吗?
阮晴一愣,「岳一鸣?他早就回去了,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拒绝听岳一鸣的所有事,也拒绝自己去注意曲小小,所以他能知道什么,从岳一鸣来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封闭着白己,逃避与他们有关的所有资讯,他什么也不知道。
「本来岳一鸣是要小小跟他一起回去的,是小小坚持再多待两天,说是要跟所有人好好道别,可这期间岳府传来消自,说岳一鸣的夫人要生了,所以他就先赶回去。」阮晴很责怪的看着寒天响,「我们都以为你会派人保小小路上平安,恐怕连她白己都是那样想的,所以才没跟岳一鸣走多留了几天,谁知道你这个人。。。」「岳一鸣有妻室?」「对呀,这事江湖上没人不知道吧?你真是在外面流浪大多年了。」阮晴叹了声,「他视小小为妹妹,听说小小失踪才帮着出来寻的,如今寻着了,老姿临盆才是大事,自然就顾不得这边了,不过你管人家有没有老姿,我是说你这个人啊。。。」岳一鸣一定也是认为他会保护曲小小一路周全才回去的吧,毕竟曲小小在他面前把自己说得那样好,那样可靠。。。
结果,他没有。他只是躲了起来,有意回避这一切,最大的胆量就是从偷听下人间的谈话知道她是不是还在。
他什么也没做到,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高开。他没见到那场面,却能真实的想像当时的场景,真实的看到当时她落寞的背影。
阮晴说得对,她能一个人回家吗?那个用五两银子就能把白己卖掉的姑娘。
一声巨响,是寒天响拍桌子的声音,阮晴差点惊得跳起来,而寒天响不给她缓和的时间,人已经面对面的贴在她身前。
「你突然。。这是。。」阮晴吞了吞口水,寒天响的眼神好可怕啊。
「我去找她,你帮我暂代堡中事务。」寒天响说的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我?」阮晴瞪大了眼,她只是来送帐本的。
「还有,通知宇闻青岚,两天内我要知道小小的所在。J「我通知?」所以,她还成了跑腿的了。
☆☆在曲小小走后,寒天响也走。
他去追她,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想着追到她,确定她的平安,她定是恨他的,他也作好了此生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准备,但那些的前提是,曲小小必须是个安好的曲小小。
两天后寒天响收到宇闻青岚的消自,说曲小小六离此地三十里的一个小村庄,寒天响没作停留,直奔那个地方。
到了那个无名的小村庄,四处打听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曾见过貌似曲小小的人,最那人的话让他心惊,他说那姑娘极有可能是被当地很有名的地痞掳走了。
寒天响又问了地方,直奔那些地痞所在之处。
一方面他希望是找错了人,因为如果曲小小真落在恶人手里,不知会被如何对待;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那人是她,这说明他总算找到了她,知道了她的所在。
在这二方的矛盾下,寒天响找到了那些地痞所聚积的宅子,宅子不算小,门前还有守卫,看来这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还是有着一定势力的。
子时刚过,月正当空,一袭黑衣的身影跃过围墙,进入了那大宅中。
寒天响躲着一些巡夜的人,暗白摸查着这大宅的构造,猜想着曲小小可能在哪里。
他听到一间小屋内传来男人的醉笑声,经他猜测那应该是供些杂兵们休息的地方。寒天响看四周无人,一个闪身躲去了那墙根底下,门缝处透出一道竖光,其中传出酒杯相碰的声音,和男人们的大笑。
「这次咱们还真是走了好运,绝对是能大赚一笔,」「可不就是,谁想到江南那个曲家的小姐会独自跑来这种鬼地方,这下还怕她爹不出赎金吗?三千两白银,这下咱们兄弟可真吃香的喝辣的了!」寒天响静气宁神,压下心头的火。
他找到她了,她真的在这里,所以此时不能激动。
「谁想那曲家千金真傻到那种地步,咱们间她是谁,她就老实的说了,竟还问我们路该怎么走。」「就是说,如果她自己不说,咱们还真差点错过了这只肥羊,」「哈哈哈,一看到她那哭哭啼啼的小脸,老子就兴奋得不行,要不是老大有令,老子一定当场就把那小丫头给。。J他的话没有说完。
只觉脖子凉凉的,他低头,一身的血红。
什么时候他身后多了一个黑衣人,他什么时候手起,又是什么时候刀落,一屋子人没有一个看清的。
眼见白己的同伴死在白己面前,一屋子人竟是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因为身体跟不上头脑所受的刺激。
「劝你们不要开口,叫人来你们几个必定一死,乖乖听话我问完想问完的事就会离开。」寒天响的眼扫过在座每一个人,手中剑刃的血滴进了倒下那人的杯中。
「你。。你想间什么?」一个人颤抖着开口。
「你们口中的那只小肥羊,现在什么地方。J「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保镖?」那人咧出一个难看的笑,「你以关凭你一个人能救得了她?也不先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寒天响没跟他理论,他的剑解决了一切,那个多话的人成了第二个牺牲品。
于是他的剑转而指向第三个人,「她在哪里?」「西厢房。。」那人瘫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寒天响无声的离开了那间小屋,只是他违背的自己说过的话,屋内没有一人走出来。
他离开了那些人定会出来找同伴,那样他就没有时间找曲小小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即顺了他内心暴房的一面,也是逼不得已。
来到西厢房的屋顶,他掀开瓦砾。屋内烛火飘盈,只见得到一张圆桌到房门的景物。
门开了,一个丫鬓样的人进来瞧了一眼,口中不知骂着什么,然后又出去了。寒天响由屋顶翻下,由窗进入。
屋内就如他刚才所见一样,只是这次他亲眼见到了人,她被人绑住手脚放在床上,口中塞了布条,满脸的泪花,可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小小。。。」他多希望有人能一刀子捅死白己。
曲小小哭得一片模糊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她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黑衣人去掉了他面上的黑布,露出了面容。
「小小,是我。。J他上前,欲为她解开四肤的束缚。可曲小小盯着他的脸,见他就要靠到白己窗沿,她整个人向后窜去,后面是墙,可她依然使劲全身的向后退,那双眼中的恐惧没有减少半分。
她在怕他,寒天响几乎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这时他才想起。是啊,她又怎么能不怕他,他对她做过那么过份的事、说过那么过份的话,为的不就是让她怕他限他吗?
如今他真的很成功,可是为什么,却如此的痛苦。
面对挣扎如绝望的小动物一般的曲小小,寒天响想到随时都会有人发现小屋中的屍体进而冲进来,他不再深陷于白己的心情,用强硬的方法抵制着她的挣扎,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他扳住她的双肩,深深的望进她眼里,「小小,仔细看看我,你别叫。」然后他小山的拿掉她口中的白布,她真的没有叫,也同样呆呆的望着他,身体依然抖得厉害。
一定是他过于亲昵的碰触造成的,寒天响触电一样跳开,与她保持两步的距高。
「天响少爷。。J曲小小虚弱的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你怎么会来」「我。。」寒天响半天无语,沉默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我送你回家。」是的,只是这样而已,他在尽他作为平枫堡堡主的义务,保她的周全,把她平安的送回家,如此合理的理由,她该能接受吧。
就算她是那样的惧他,不愿再见到他,也无法拒绝这个理由吧。
「是吗?J曲小小头晕晕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终,就如寒天响所说的,他带着她高开了那个地方。
她很不解的,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在哪,又为什么会来找她,冒着危险救她,她真的很不解的,但她不敢乱想,怕白己又误会了什么。
她没有忘记,在寒天响的心中她是什么,她什么也不是,强要说应该是个自愿献身的,不要脸的女人。
她不要他再这样想她,所以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她好怕再次误解了他的温柔,他眼中的关怀,她好怕这种误解再次深深的伤害了白己。
☆☆被寒天响救出后,他连夜带着她去了一家医馆,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全身都好累,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她睡着了。
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寒天响一直都守在她的床前,他的黑衣未换,沾血的剑未擦,只是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看着她疲倦的睡颜。
这医馆是宇闻青岚的地方,他不必隐藏什么,倒也可以全然不顾其他,只专心的,一心的想着眼前的姑娘。
「小小、小小。。。」他叫她的名,又不敢真正的放开了声,怕把她弄醒。
曲小小瘦了许多,仅仅几天未见而已,她已经瘦到让他心疼的地步,她的气色也很不好,想来她在平枫堡中暑那次,之后有好好的照顾过自己吗?她在酒楼那次桌上的东西一口未动,在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寒天响惊觉,他真的很粗心,粗心到直到今天才想起这些,而他身上得不到一点关心的曲小小,又有什么理由非要留在他身边呢?
不管是作为一个主子还是一个男人,他都很失败,所以说还是一个人好啊,一个人来得轻松白在,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在梦中流泪,不知是梦到了那夥恶人,还是梦到了他。
寒天响伸手,欲擦去她的泪,但手悬在那里,又收了回来。
身后门被推来,医馆的掌柜拿着刚熬好的药进来。
「堡主,您看这些药。。。」「放在那吧。」「好。」得到命令,掌柜欲离开,又被寒天响叫住。
「我问你,她的身体真只如你所说,是过度的劳累和受了惊吓吗?真的只服些药修养就可无事吗?」话中满是威胁,好像有一点错就有人小命不保一样。明明是百分百的确诊,掌柜的也小心起来。
「堡干您放心,小小姑娘真的没有大碍,要说的话就是精神不剥民好,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如此憔悴,所以牵连全身,只要服了我开的药方,身体定可痊愈,而心病就要慢慢养了。」心病、打击。。。寒天响苦笑。
「好,你可以走了,顺便带句话给宇闻青岚。」要问那话的内容,主要有三件事。
一帮他做一件苦差事;二通知江南的曲家,赎金不用备了,因为那些恶人已经不存在了;三他会亲白送曲小小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