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时分,太阳公公刚刚露脸与大地打招呼时,一辆私人专用的旅行车便出现在太阳公公的眼皮底下朝着新宿出发。
车上坐的是一脸神清气爽的裴秋湖,与忙了一晚、早上才刚合眼便又被硬挖出被窝的神谷银夜。
“哇塞!真不是盖的,这里的空气真是不错耶!你看你看,整条路上的樱树全开了花,那边的山谷还覆着一层积雪,看上去白皑皑的—片,在清晨的曙光之下更显得亮丽,让人觉得精神满倍是不是?哇——”
这家伙真是不懂得十么叫安静、什么叫气质!从绛龙会分堂出来至今一个小时里,一路上就听得他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连两旁早起的鸟儿的鸟鸣都被他盖过。
自认无法匹敌之余,将所有空间全让给他一个人,搞得整条马路上就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这会儿他又怡然自得地吸了口夸张的空气,笑道:
“好清新的空气。银夜?”他笑眯眯地对着昏昏沉沉、脑袋里好像有—队队伍在跳踢踏舞的神谷银夜说道。
后者正一脸奥奥地在心里猛犯嘀咕。
臭小子,要不是你的声音太轻柔纯净,好听得紧,你看本会长会不会砍了你,哪容得了你一路上呱啦呱啦地吵个没完,女人都没你这么聒噪。
谁知裴秋湖根本不放过他,盯了他—眼之后又自顾自地说道:
“看你—脸气定神闲的样子,是不是也在心里感谢我的善良体贴,知道你最近忙碌,特别起了个大早邀你一起去看风景、赏烟火、泡温泉?别客气、别客气,我这个人一向就是这么好心的,这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老天!这种恶心巴拉的话亏他说得出来,还扯了这么一大串!他的行为哪一点像是好心了?他可不认为把一个正在睡梦中的人硬拉上旅行车,然后一路上耳根不得清静地受骚扰的行为是“好心”的表现。他根本是存心找他麻烦的!
“我说你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白痴,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一根寒毛。”睡不饱真的是会使人抓狂的,尤其在睡眠不足又饱受噪音骚扰之苦,更可以点燃一堆火药,然后霹雳啪啦炸得周遭人粉身碎骨——现在的神谷银夜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就抵在裴秋湖的脖子上,正有此打算,而且非常乐意。
“何必这样呢?如果你不欣赏我的开车技术就明说嘛,你这样我会怕怕,待会儿煞车不踩,踩加油,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哟!难道你生活郁卒,想英年早逝啦?”一把刀子贴紧颈项的皮肉,一个修罗般的酷脸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偏偏就是有人不当一回事地径自说个不停。
“别跟我打哈哈!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你居然还有心情出来旅行?别找理由搪塞,给我从实招来!”居然拐弯咒他早死?而且还选在这种非常时期外出度假,这家伙心里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老兄啊,能不能有点常识呀?根据专家研究,人在说话时会牵动脖子的神经一起律动,你确定你要来个得不偿失?我是不介意早点去见我家祖先啦,但老兄你恐怕就会失去你人生中就独一无二的朋友喽。”
他有没有搞错啊!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大言不惭的?神谷银夜实在很不想在自己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听这麻雀转世的家伙瞎辨,于是放下刀子,送给裴秋湖一记杀人目光,说道:“快说!”
“你不觉得偶尔也该给老鼠老兄们喘口气吗?成天让他们躲在阴洞里是没什么好结果的;既然要玩,咱们就玩大一点的,我们也可以趁机放个假,他们也落得轻松,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恍裴秋湖笑得好无辜地提出他的善心计划。
合作无间的人向来是一点就通的,神谷银夜立刻知道裴秋湖在搞什么把戏?嘴角一朵鬼刹般的笑容浮起、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了,躺回自己的座位。
“你这么漫无目的开,究竟想去那儿?”懒懒的嗓音别有一番惑人的魅力在,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阴沉夺魂,犹如初醒的万兽之王般正将他的狂放慢慢展现出来。
相较之下,一身闲适的裴秋湖就与神谷银夜大不相同,—个是黑暗鬼王,神秘而骇人;一个是白日少年,洒脱而帅气,自在地挥洒出属于自己的味道。
伸出一根指头在神谷银夜的面前晃了晃,说道:“更正,这不是漫无目的,而是欣赏大自然的美妙。再过五分钟我们就到新宿了,那儿就是我们的度假胜地,我们要在那儿度过为期七天的假期,高兴吧?赶快感谢一下我这个举世难得的好朋友吧!”
“作你的春秋大头梦!”神谷银夜直接泼落裴秋湖的眉角一头冷水。“等一下,你根本没来过日本,怎么知道京都往新宿的路?还有,那个为期七天的假期又是什么意思?”瞧他一脸自由自在的模样,神谷银夜不相信这小子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咦?你不知道吗?我昨天在欣赏那位骇客老兄施展身手之前,就顺便走了一趟国家公路局的的资料库借瞄了一下关西的地形与路线资料。至于这七天的假期嘛,自然是由你带路喽!恍裴秋湖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笑脸解答神谷银夜的疑问。
“我?为什么是我?”说要度假的人是他,把人硬拉出来的也是他,现在凭什么带路当导游的人就变成是自己?神谷银夜偏不达成裴秋湖的如意算盘。
“我有说过不是你吗?干嘛这么小器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身为地主的你自然要负起责任好好招待客人才对,除非你想跟我分道扬镳各玩各的,那我也不介意啦。”
银夜说道:
“你不会的。”接着便下车与旅馆主人打招呼。而为他那一句话及那一脸真诚信任所呆愣住的神谷银夜,心中一下子充满了从未有过的震动。分不清激动与感动的心情相互交错着,更离奇的是他注意到他竟与那小子吵吵闹闹了一整路,他以前所说过的话加起来还没刚才的多,且都是自然不经修饰的……原来时间也可以在谈笑中流逝得这么快,不知不觉中又多了全新的一个体验。
走在夜晚的新宿街道上,三月的春风夹带着些许的冷意迎面轻拂,四处可见热闹的场景与嬉戏的人们,虽然未脱冬天的寒意,然而一年一度的祭祀节日却让所有人兴高采烈地在晴朗的夜空下举行,热情丝毫不减。
“我刚刚听老板娘说,每年到三月这个时节,这里都会为了庆贺春天的到来举行一场生动盎然的迎春祭,从早上开始的迎春神活动,接下来的联欢会,为每家这个时节出生的孩子庆生办活动,不管是商店或是住家,莫不倾全力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想一些特别的点子招揽顾客、联谊交流,一直到晚上的烟火大典,整个迎春祭也进入了最高潮,不只可以欣赏到别出心裁的荧火晚会节目,更可以看到美丽壮观的烟火,哇!想想就教人奋,我们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没见过这么乐天爽朗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这一副随遇而安的爱笑模样,心性鬼灵精怪又爱捉弄人,爱笑胡闹的他总有一堆稀奇古怪的点子,每每碰上这个生动活泼的小子,总让神谷银夜冷沉沉的心不知不觉地燃起激烈澎湃的火焰来,对他的喜欢也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加深中。
和他在一起,总有用不尽的精力与活力,不禁突发奇想地想看看,真的遇上激烈危险时,这个家伙会怎么处理?
在黑道打滚至今,天性的冷血无情和不在乎总让他懒得将眼光投注在其它无聊事上,然而一路走来,看着他那笑脸常开的俊俏脸孔,仿佛与全世界的人都是朋友的姿态,不管走到哪里都能与人侃侃而谈,一身的白日光芒不因黑夜的降临而减少,随性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魅力……愈与他在一起,神谷银夜就愈觉得被他吸引。
正在冥想之际,神谷银夜敏感地察觉到从刚刚便一直死跟着他们不放的气息还一直围绕在身边,大有不愿善罢甘休的味道哦。
计量的眼神与裴秋湖的交上,裴秋湖眼中一抹邪恶整人的古怪光芒让神谷银夜霎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两人便不动声色地连袂离开人多嘈杂的现场。
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裴秋湖开口了:
“好了,几位老兄,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你们跟了那么久也该累了吧?现身让小弟我请几杯冰品如何?”
大概十个人,从他和银夜一进街道就盯上了,跟踪技术还算高超,是练过忍术的武者,可惜还是让他感觉到了。
旁若无人地走近裴秋湖的眼前,神谷银夜笑着威胁道:
“可不是吗?躲了那么久,可以出来了。难道几位不怕被人误认成蝙蝠老兄的亲戚吗?”那话里的怒气可是显而易见的。
无声无息,空荡的四周一点动静也没有,倒是空气中的杀气愈见浓厚。裴秋湖蹲下身,看似无意地闪过一道攻击而来的身影,接着手上的石子丢掷而出,如光速般不及闪躲的速度打中了其中一名忍者,其他九名也因此现了身。
扬着笑意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朝忍者们叫道:
“喂!各位老兄,我是帮过你们,还是救过你们?怎么一路亦步亦趋地保护我不说,还这么慎重其事地不让我知道阁下的好心,真是难为你们了。”
普通人看到这种阵仗是绝对没有第二颗胆子敢这么大言不惭地吹捧自己的,奈何裴秋湖生来就不知道“危险”两字怎么写,还自信满满地和十名忍者闲话家常、套交情。
明明知道对方的来意还这么废话连篇的,他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吗?另有一名黑暗中没有现身的身影在心中忖道。
而眼见任务无法完成的十名忍者不准备再与裴秋湖耗下去,纷纷施展功夫想要抓住他,倒不像是要他性命而来的。
看样子是有人想要抓他当人质,不过对方还更看得起他,—出手就是—群忍术高超的忍者,真是太欺负他这个失去记忆的人了!不过这也证明了对方对他的了解尚在—知半解的边缘徘徊。何苦哩?这么大费周章地只为了那个孤傲的家伙破灭荒地只跟他—个人出游,这么滴水不漏地抓住每个机会是很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二对十,比例悬殊的混战,原本只针对裴秋湖的攻击因为神谷银夜的加入而起了变数;青龙之子自小在黑道中打滚长大,其战斗力不比寻常,但双拳难敌四掌,比较起来,斯文儒雅的裴秋湖就肯定吃亏了!不过……功败垂成的是这些忍者少算了另—个变数!
—道黑影在裴秋湖腹背受敌之时紧急切人,神谷银夜迅速来到裴秋湖的背后协助,不慌不忙地对加入的盟友下达命令:“风,我攻击、你防御,保护秋湖。”
“是。”被唤为“风”的男子对神谷银夜的命令毫无犹豫地顺从。
“真是的,一点表现的机会也不给我,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主角啊?”嘴上这么说,但对神谷银夜的关怀,裴秋湖是相当明了于心的。不错,果然没有人天生就是冷血无情的,很好,这场混战总算打得有一点价值了。
悠悠哉哉接受保护的裴秋湖其实也没闲着,正试着将这些忍者的身形招数全盘记下,回头好好查看他们的来历。混战进行到最后—刻,十名忍者全部消失无踪,高度戒备的时刻随即来临。正当三人注意着四周之时,一枝五星形状的飞镖破空而来,直逼神谷银夜的心口,“小心,”随着一声警告,—个人影快速地扑倒神谷银夜,不客气地反击回去。
黑暗中一声闷哼传来,约莫五秒之后,静谧再度拜访大地。
战斗结束,神谷银夜的心思全然放在刚刚那动作俐落的主导者,那枝镖由最不起眼的方向向他突袭,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闪过,肩膀却免不了要见红;忍者的突击最是防不胜防,却没想到秋湖竟然帮他挡了这一击。这个打在心里的冲击远远压过身体上的冲击,霎时他眼底一片空白,脑子再也无法思考,只有反覆不断出现秋湖的名字和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心脏快速地跳动到连他也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秋……湖?”轻轻的—句叫唤由抖音连接而成。双手慢慢地握上裴秋湖的肩膀,左手掌立刻沾上了大片湿濡……“秋湖?”
那是血,还在流不停的血!
“别叫那么大声,我耳朵好得很。”打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一股灼人的哽咽烧上神谷银夜的喉咙,骤然的释怀几乎释去他大半的体力,飞散掉的精神意志此刻又慢慢回笼。他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裴秋湖,月光之下,裴秋湖的肩伤对映着神谷银夜的背伤,唉!真是惨不忍睹。
两辆机车适时地出现将两人载回了旅馆之后又消失无踪,等在房里迎接他们的是一个手拿医药箱的女子。
面对此情景,神谷银夜只是打了个眼色给那名女子,原本等着为伤患诊治的女医生不发一言地离开。
裴秋湖没有开口问,神谷银夜也没有打算解释,倒是裴秋湖抢先一步拿走了医药箱,扬着开朗又可恶的笑容对一脸不悦的神谷银夜说道:
“让我发挥一下神医华佗的本领吧!”言下之意就是他先帮神谷银夜包扎。
“别闹了,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坚持的原因其一是:受伤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其二是他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
一直以来对人高度的警戒与防备心让他的自我保护成了一种习惯,只有柳原泽是唯一得到允许为他医伤的人,尤其是现在,对于裴秋湖的复杂感情让他更不愿意这么做——不愿让秋湖看到他脆弱的另一面。
“别这样,你背后的伤挺严重的,如果再不医治的话,你会没有机会去挑了聘请忍者对付我们的那些幕后老鼠。”裴秋湖一向很懂得掌握情势,使人乖乖听他的话。
听他这么一说,神谷银夜熊熊的火气的确被挑起,那些人……他饶不了他们!
就在他忿怒不已的时候,裴秋湖已经来到他身后,撕开那残破不堪的墨色衬衫,那两道武士刀划过的伤痕无所隐藏地露了出来,在灯光之下显得恐怖极了。
“秋湖,你……”他讶异裴秋湖的动作之快,更讶异自己的毫无防心,竟轻易地让裴秋湖挨近自己。
“别吵,你没见过医生在诊治时都是很专心的吗?”
“可是……”一阵刺痛让神谷银夜住了嘴。想起了秋湖的固执,不自觉地软了抗拒的本能。
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身后的秋湖与他距离这么近,他竟一点也没有嫌恶与武装的感觉,反而感到一股烫人的温暖藉由疗伤的动作窜向他的四肢百骸;这股灼烫感快得令他招架不住,更无力反抗。
在这无声的空间里,神谷银夜觉得他与裴秋湖之间好像无障碍般,两颗心靠得好近好近,就像贴合在一起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到这种地步?为我疗伤、帮我对付敌人,还……”太多太多的为什么,神谷银夜搁在心底怎么也想不透。他们认识不过短短的几天,而他甚至连他的出发点都不知道就帮他到底,这实在教人无法理解。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你自己也应该相当清楚才对。”裴秋湖仍是那么温柔的口气,丝毫不被他的疑惑问倒。
“就因为我们是‘朋友’?单纯地因为这两个字就能让你帮我到底?”这是什么样的情感?那两个因裴秋湖而认识的字,此刻就像烙铁——样深深烙住他的心,烙得发疼。
“这还不够吗?朋友本来就是天长地久的—件事,有困难当然要互相帮忙喽。”
“而这所谓的困难,是包括为我挡下要命的突击?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送掉你一条命的!”记忆倒带,那差点让心脏停止的一幕重演,失而复得的紧张就像沉重的大石—样压迫着神谷银夜的心。回想起来,无法接受秋湖死亡的想法让神谷银夜的激动更甚,受创的口气糟到了极点。骤转过身,神谷银夜一双泛红的眼眶看着裴秋湖。
迎接他的是一张温柔体贴的笑容,裴秋湖道:
“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万死不辞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你那时候已经受伤了啊,如果换成是我的话,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他的话教神谷银夜无法反驳,今晚以前他或许会犹豫、会冷眼旁观,但是今夜以后,尤其是在对裴秋湖无比重视以后,他是会义不容辞地为他挡下所有不利的伤害。
垂下跟脸,再度背向裴秋湖的神谷银夜下意识地缓缓说道:
“你知道吗?为了要让我接手黑道,岩崎澈用尽所有手段,把一切绝情绝义的事件打小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血腥的场面、残酷的争斗没有一天不在我眼前上演着……当他发现我开始对我的身世好奇而想要追查之时,他杀了那个可以提供我消息的好心人就在我的面前;当我无意间得知他竟然就是那个在我五岁那年策划杀死我全家的主谋之时,他竟然可以一脸得意无愧地告诉我说,那是因为我的父母太软弱了,命中注定该死……还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要我忘了一切,乖乖地待在他身边为他打天下,我呸!”
原本平缓的口气无比的激动,神谷银夜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无尽的恨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赌上性命,费了好大力气才逃出樱华社,我不要认贼做父,我也不怕他的追杀,我要报仇、我要向他讨回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发过誓绝不饶他,他别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你大概还不知道,那个人最重视的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我监控樱华社,放任它慢慢腐坏,看着它内争外斗渐渐势微,所有与樱华社有关的事业都逃不了垮台的命运;我要让那个老头眼睁睁看着他的产业在我手中消失殆尽,我要给他比死更深的痛苦……”
往事重提,消弭不了的是那份毁家灭门的愤恨,剥开的是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这份报仇的决心比什么都强,谁都阻止不了他的复仇行动。
不说一句话的裴秋湖默默地为神谷银夜的伤口做最后的包扎工作。刹那间两人都不说半句话,然而彼此的心意却紧紧地交流着,神谷银夜感受到裴秋湖的一举一动仍是那不变的温柔,他仍然向着他,亲近的态度丝毫不转移,这让他的一颗心更悸动得不能自己。
“好了。”
“为什么不说半句话?”神谷银夜单刀直入地问道。
他的做法在他人眼里只有“大逆不道”四个字能形容,他不信秋湖还能无动于衷。
而裴秋湖也没有令他失望地开了口,只是说出口的话和神谷银夜所想的完全不相同。
“你要我说什么?骂你忘恩负义,还是搬出养育之情来教训你?如果我要这么做,那我当初何必和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更别说帮你了。”裴秋湖看着他,以绝对坚定的口气不迟疑地说出他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绝对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而一旦做了就不会回头,当然也绝不后悔、绝不放弃。”
所以一开始的与他齐心合作、对他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都是代表子认定他,才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一开始你就让自己跳下漩涡,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个不会让你后悔的决定呢?”对于这个问题,神谷银夜实在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秋湖究竟是从哪一点做出决定的?
“因为你的眼神、你的行为,把你的心情全都告诉我了。在我的想法里,讨回公道本来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方式因人而异,没有什么好迟疑的。”
难得秋湖这么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也让神谷银夜彻底了解到裴秋湖确实是一个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少年。
脸上不觉泛起了微笑,好个聪明坦率的性子,真正释放心中那块大石让神谷银夜意会到他可以无视所有人的想法,却不能不在意裴秋湖的想法。
“如果你的问题问完了,那该我说话了吧?神谷老兄,为了回答你的问题,害我浪费了五分二十七秒,不过没关系,我这个人是很恩怨分明的,绝不会亏待你,喏……”
裴秋湖笑眯眯地将医药箱交到神谷银夜手中,说道:“我的肩膀好像还在流血,就请你帮我疗伤了。”
纯净的笑容里是绝对的真心。阴沉的气息终于—去不回,神谷银夜认命地接过药箱,不假思索地抱怨:“你的废话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下一大块布,清晰的伤痕划过肩头,神谷银夜以超认真的心态为裴秋湖上药。就是这样了,自小到大的戒慎和不信任被他一一地打破,在他面前全体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个朋友千载难求,是他毕生唯一值得相信的人。
“好说,好说。对了,言归正传,那些攻击我们的“嗯。他们是一群群居在名古屋的忍者,真幻流的弟子,这些人多半进行着有关暗杀或情报之类的工作。”
“看来是绛龙会的内奸开始活跃了,认为你和我走得太近是从未有过的事.所以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我来威胁你。老兄,你平常的做人真是太不苟言笑了。”
“是那些人心眼不正,妄想不可能的事,不过他们没成功,就该轮到我回报了。”
“好耶!这样一来日子就不会无聊了,趁现在赶快摸清对方的底,养好伤,准备回击是也。”有仇不报非君子,裴秋湖不是那种吃了暗亏不还手的人。
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神谷银夜边收拾药箱边在心中策量着,秋湖不喜欢流血事件,也不喜欢无谓的杀生,讨厌一些黑道人马动不动就火并的作风,然而这些性情全都建立在他不按常理走的个性思维上,因此标准也大有不同;这个台湾人人敬畏的暗器高手没有杀人的纪录,但被他的暗器所伤的人却不少。遇到不利的情况要他不反击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对方有真幻流撑腰,武力自然提高一倍,秋湖突袭的实力确实没话说,刚刚小露了两手证明他使用暗器的身手相当不错,但是他什么都好,就是武术底子完全忘记,方才那两记反击只是直觉性反应,让这样的他参与行动可以吗?
“哈罗!回魂喽,神谷老兄。”一只摊开的手掌在神谷银夜面前晃呀晃的,唤醒了沉思中的神谷银夜。
“什么事?”
“什么事?该你洗澡啦,老兄!我可不和一个脏鬼睡在一起。”裴秋湖手口并用地拉着神谷银夜往浴池走去,一边说:“走走走,让我来为你擦澡吧!我这个朋友很重义气的,快快感谢我一番吧!”
所有的话都被他讲光了,神谷银夜连还口的机会也没有,被裴秋湖安排在浴池边享受擦澡的幸福。虽然是头—遭被人这样指使,然而神谷银夜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不悦,只有满满的真实感,沉甸甸的……与秋湖这样的两人时光,可以看得出来他喜欢极了。
“干嘛不订两间单人房,非要两个人挤在一起?”当擦完澡之后,裴秋湖自动自发地拉着神谷银夜准备就寝时,神谷银夜不客气地问道。
“你说我废话多,我觉得你才婆婆妈妈的,两间单人房有什么好?布署还不是一样,没什么差别,偏要多花将近—倍的钱做多余的事。况且,—个人住,当心死了都没人知道,何况能和我这天下第一美少年同住一室,可是你百年才修来的福气耶,竟然连‘珍惜’两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超级大文盲。”裴秋湖笑得可不客气了,哗啦哗啦地赏了神谷银夜一盆好大的冷水。
这小子……他不过才说了两句话,他就叽哩呱啦地扯了一大篇。天下第一美少年?真亏他说得出口。
“莫非你有什么怪癖怕睡着时一不小心让我知道,所以才这么别别扭扭的?”含着笑意,裴秋湖故意撩拨神谷银夜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