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无妨。」

不过是一颗老是不灵验的破蛋,毁了就毁了呗!

摆摆手,柳绫儿巧笑倩兮,俏脸上未有愠怒之色,倒是对前来拜谢的徐子谦那一身破烂到令她大开眼界的长衫颇感兴趣。

只见他那一袭原本底色该是淡蓝的长衫,因修补次数太多,几乎被各色各样的布块补丁所淹没,完全看不出那件袍衫原来的样式。

除此之外,他头上戴的那一顶本该是垂着长长双翼的幞头,老早就掉了一条,仅存最后一条带子垂放在后脑勺,随着他行走时晃呀晃的,活像条老鼠尾巴似的!

最令人发噱的是,为了维持书生的潇洒与俊雅,他还坚持手中折扇决不离身,始终牢握在手。

只是,他那一把『旷古绝今』的好折扇,早就在几日前他因饿得发昏,不幸自山坡跌下之后,已被磨损得只剩下骨架了,而原本扇面上的墨迹更是在他不知哪年、哪月、哪一日遇上哪一场大风雨时,早给雨水淋成湿糊一片!

尤其当他啪地一声,潇洒十足地摇开折扇,只见眼前一片黑黑糊糊,不知啥玩意儿的山水图,突兀地映入眼帘时,只让她差一点没将含在嘴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小姐不罪之恩,在下感激不尽,尤其救命之恩,更是令徐某永世不忘,来日定当衔环以报……」

徐子谦滔滔不绝地说着,尽管他的神情、他的言语、他的长相,看起来都十分的静穆优雅,可配上那一身破烂到有点吓人的装束,说有多不搭调、就有多不搭调!

这令从小就耳濡目染在一片绫罗绸缎、穿衣时尚之美的柳绫儿而言,无论怎么看都感到相当不顺眼。

于是习惯始然,她忍不住将目光直接锁定在徐子谦浑身上下最美的地方……那一张俊逸的锦绣容貌。

「不过是路见有难,徐公子不必言谢。」

况且,她也不算是白白救他的哩!

话说,大姊在世之时,每年都会救回几名像徐子谦这样的落难书生,依大姊的解释,这样的行为,就称之为--『分散投资』。

在大姊她那一颗聪敏绝顶、算盘打得答答响的脑袋瓜子里,生意可以分散投资,人也可以如此。

这好比鸡蛋别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相同,只消到了每年赶考时节,随意施恩几个从外地前来赴京赶考的穷书生,一但其中某个『有缘人』高中了状元郎,身为救命恩人的她,还不跟着鸡犬升天?

反之,就算对方家中已有妻室、或接受赐婚、或家乡已配姻缘,进而无缘成为自己的意中郎时,好歹在朝中也可以谋个一官半职,如此一来有了在朝中任居要职的高官当帮手,还怕柳家庄不会一帆风顺、大吉大利?

正所谓奸商、奸商,无奸不商。

这一着棋进可攻、退可守,与其说是救死扶伤、为柳家积德,还不如说她是为了自已伟大而理想的抱负,所刻意撒下的长饵呀!

嘿嘿嘿……

「这怎么能行?」

天外飞来一笔,猛然打断了此刻柳绫儿满脑子的诡念,殊不知已惨遭算计的徐子谦,意正严词的又道。

「古人曾经云过的,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况且柳小姐大仁大义,出手相救在下一命,这一份大恩大泽如同天恩再造,就如同海洋一般深广、大地般辽阔,孔孟说得好,人不可……」

唧唧咕咕、呱啦呱啦,深怕被徐子谦那一席滔滔不绝、又臭又长的感谢词给活活淹死的柳绫儿,忍不住出声了。

「听说徐公子是历阳郡人士,此行赴京是前来参加进士科举的?」她朝他微微一笑,声音温润而甜美,不着痕迹地转变了话题。

她暖暖的,略带沙哑的笑,甜腻入骨,充满了动人的磁性,就和她白瓷般的脸庞一样,十分地和谐。

除此之外,她一双琥珀色的晶莹眸子,更有一股稚气未脱、却又自信满满的神情!

尤甚佳人着一袭雪白为底、印绘有雅致花纹的襦裙,配上一条闪烁着金光的披帛,让她看起来就如一丛吐露着芬芳的秋天的花,又好似在金色秋阳下怒放的石竹,使人极感愉悦!

此刻,美人一笑、如沐春风,却让一抹绯红涌上了俊颜……

霎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徐子谦,赶忙深施一礼,回道:「在、在下确实是今年应试的考生。」

柳绫儿轻轻颔首,又笑问道:「既是如此,徐公子应当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我那日见你书箧里的东西,包括砚、墨、纸、笔,书卷、画册全没一样完好保存下来,你又要怎么应考呢?」

她一席平淡之中略带一丝现实的『提点』,让徐子谦当场怔了一怔,许久之后,仍立原地,面无血色。

这,还不算完……

「还有,我必须得让你知道一个事实。」见他这般老实憨厚,恐怕尚不知每年京师所举办的科举制度,经常出现许多见不得人的弊端,尤其当朝吏制败坏、弊病更甚!

「在我大唐科举制度中,还包括推荐制度,许多士子在应试前会把自己的文章先呈送给官吏豪绅鉴赏,以得名流能向主考官推荐,有时候就算没有应试,也可以经由别人推荐而当上状元。」而这个制度,通常为皇室统治阶级的子弟所享有。

「另外,至今的科举仍没有糊名的习惯,考官在评卷时,考生的名声往往也是考虑的因素之一。」她不得不让他明白,京师里的考官在评卷时,考生身家背景有时更胜于才学部分,倘若他真穿得这么一身穷酸应考,只怕今科仍是榜上无名。

听完,徐子谦不禁暗暗发愁,心道:难道这世道已是这般沉沦了吗?那士子榜上有名与否,竟还得看其出身?

想他自幼家道中落,出身贫寒,如今更是两袖清风、一贫如洗,此般的他,还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吗?

见他表情面如死灰,好似被宣判死刑的囚犯,柳绫儿不由得暗自好笑,故若又加重语气的喟叹了句。

「唉!这也是无可避免造成的不公平,在我大唐科举制度里,许多生杀大权全都操之在考官手里,就算你有满腹经纶,样子不入考官的眼儿,一辈子也难登仕途。」

语落,她偷瞄了那只呆头鹅一眼,只见他顶上已是乌云遍布,头都垂到胸口上了,看起来既气馁又无助,教她见了忍不住差点失笑出声!

于是她装咳了几声,又道:「虽是如此,徐公子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她先是朝他甜甜一笑,旋又施恩般地给了他一线希望,「只消经过我一双巧手改造,你也不是没得救!」

闻言,他朗眉一挑,像是见着一束希望的曙光,连忙拱手上前请教:「愿闻小姐高见。」

「今日你就姑且随我出门一趟吧!」

结果,柳绫儿带着徐子谦上了市集,西市逛完逛东市,细心地四处为他张罗添购应考所需之物,最后又直奔自家布坊,亲自挑选了一套儒雅洁净的男衫,命其换上。

岂知,那呆头鹅竟抵死不从……

「不不不……这衣裳少说也值数十两银,徐某怎敢受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一路上,只听见徐子谦对于柳绫儿的诸多『帮助』再三推辞婉拒,为其添购的纸笔砚墨,他更是无一不有其原则与规矩。

譬如,纸张需经久耐用的黄麻纸、毛笔要斑竹管的就好,就连所有应考书籍,也坚持只愿收购书坊内的二手货。

见他尽是挑选一堆质量差、品质低的便宜货,以为这家伙是天生的穷酸命,舍不得用上好东西,谁知他可有志气了!

只要是今日添购的物品,他都一笔笔、一条条、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的,还说了,来日必当全数奉还!

直到进了柳家布坊,他一听眼前这套袍衫价值竟高达数十两银时,他头顿时摇得像只搏浪鼓,猛挥着双手,拒不肯受。

一旁随侍的兰儿ㄚ头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我说徐公子,你就别再不可、不可的了!堂堂男子汉,别老像个姑娘家似的,多别扭呀!」

「此话差矣,古人曾经云过的,无功不受禄!况且小姐今日已经为在下破费了,徐某怎好再厚颜受之?」

最重要的是,别说这一套昂贵得令人咋舌的袍衫了,就连先前采买的几样货品所积累下来的帐款,就足以令他头昏眼花、四肢发虚,若是再加上这一笔,他何年何月才能偿还得了?

心思细腻的柳绫儿一眼就瞧出了徐子谦此刻心中忧虑之事,因此与他商议道:「这样吧,倘若徐公子能为我完成一事,往后你在我柳家食衣住宿,通通都不要钱!如何?」

一抹甜美的笑容,就漾开在她粉嫩的唇角,彷佛是阳春三月的和风,看起来相当无害……

尤其是她尾末那一句通通都不要钱,更是令他精神抖擞,两眼射出深切的神色。

「愿闻其详?」

「不急。」此时,柳绫儿见鱼已上勾,于是童心一兴,拐弯抹角地卖关子了起来:「待你换上这一袭袍衫,我再告诉你吧?」

就这样,徐子谦不疑有他,按柳绫儿的要求,换穿上那一袭价格不斐的纯丝制手工袍衫。

出乎意料的,经过一番改头换面的徐子谦,更自有一股出众的仪表,翩然俊雅、英挺斯文,举手投足之间不失一股儒雅气息,绝非一般贫户子弟会有的飘逸潇洒。

经一番打探,原来徐子谦并非天生穷命,本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加上祖上三代经商,在地方上也颇富盛名。

只可惜,到了父亲这一代,因生意上的合作纠纷与友人大打了一场官司,以致家境日渐捉襟见肘、穷愁潦倒,最终衰败。

所幸,徐子谦自幼聪明绝顶,过目成诵,十二岁就中了秀才,虽是家徒四壁,倒也知懂刻苦勤学、力求上进。

然而,最教人抱憾的是,家里曾经给他订过一门亲事,后因女方家嫌弃徐家居室简陋,又家道中落,女儿就是嫁了过去,恐怕也是食不能饱、穿不能暖,于是这一桩婚约因而匆匆作罢!

岂知,女方家这么一悔婚,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徐父,因咽不下被亲家退婚的事实,竟一怒不起,最后竟撒手人寰……

这一年,徐子谦十四岁,娘亲为了挣回丈夫及徐家的颜面,典当了家中所有值钱之物,为其子聘请了名师授教,当爱子年满十八之后,更是备妥了盘缠、马匹,命他立刻赴京考取功名,以光耀门楣。

还说了,此行赴京应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换句话说,万一今年科举落第,那他也甭想再回家了。

天不从人愿的是,就在半个月以前,在他披星戴月的赶路途中,因连夜下了几场大雨,浑身被雨水淋得湿透的他,又未曾好好歇息,不幸染上了风寒。

原以为年轻力壮,小小伤寒病不倒他,于是仍然选在天色尚未亮透之前赶路,然后直到天色全暗了,才肯停脚歇息。

时已是秋末时节,夜里气温不比白日,为了省下盘缠钱,他宁可餐风宿露,日啃面饽、夜栖荒野,也不愿投宿可遮风蔽雨的旅店一晚。

就这样,小病磨成了大病。

一日傍晚,当他经过终南山一处寺庙时,蓦然被一阵昏眩所袭击,他措手不及,还不及反应过来,空腹数日的他,已是体力不支的跌下山坡,弄了个灰头土脸,面目全非。

静观眼前一切的柳绫儿,虽然只字不语,漂亮的唇角却悄悄弯起了一丝半弧……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瞧瞧这模样,不知情的人还当他是哪一家大户的富家公子哥儿呢!

原本徐子谦在谈吐举止之间就已经显出几分俊雅之气,如今换穿上这一袭华服更是衬托出一股玉树临风、气质高华的气质,颇有翩翩佳公子的姿态。

不管怎么说,他的样子总是如此的俊俏,就算没有一副挺拔壮硕的身材,光是他的长相,一样会引来女人停驻的目光!

看来,她真是拾到一块朴玉了。

只见她眼神有些闪烁,长长睫毛也微微覆盖了下来,一颗极富心思的脑袋瓜子里,已经暗暗有了盘算……

于是,她在心中惦量一会儿,打定了主意,走上前去,大肆吹捧了一番!

「有道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呀!这一套圆领袍衫与纱罗幞头可是由咱柳家素来有大唐第一织手……柳二小姐亲手一针一线所裁制而成。平日,这一袭袍衫只摆放在坊中当镇坊之宝,一般人还没有机会穿上一回呢!」说到了自家姐妹,柳绫儿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

「四小姐说得极是!这位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风流潇洒,将咱坊内这一套独一无二的袍衫穿上,更衬托出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吶!」

现下,亦步亦趋捱跟在一旁猛拍马屁的,是柳家布坊专门掌事的坊主,姓余,是个挺机灵的人。

自从大小姐离世之后,老爷亦无心管理家业,坊内顿时群龙无首,再加上天上春水强敌压境,如此内忧外患,导致柳家布坊生意惨淡、一日不如一日。

除了老主顾,鲜少人特地登门订制新裳,自然而然,门庭冷落鞍马稀,布坊内经常是冷冷清清,难得像今日这般热闹!

此时,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女的美艳绝伦,男的英气逼人,瞬间吸引了众人目光,几名围观的民众见着徐子谦的穿著打扮,更是纷纷争相寻问与其身上相同款式的袍衫。

「看起来真不错呀!这样吧,余老板,那一位公子身上穿的袍衫替我包了,还有,另外同款式的袍子也给我订制个十套,但交货日期得赶一赶,下个月初三我就要。」坊内一名原本陪着爱妾前来挑选夏衫的商贾,一出手就是十套,毫不手软。

见状,当场就有个贵公子将脸色一沉,吹胡子瞪眼地对着身旁妻子直发牢骚:「我早说那件袍子好看了,妳还嫌贵,这不,让人捷足先登了?」

妇人不甘示弱,冷哼了声:「真要喜欢,那就再多订几套,反正柳家布坊屹立不衰,你还怕买不到好袍衫吗?」呿,没见识。

「那我也订个两套好了!」

「我也是,我也来两套,其中一套我要蓝底锈金的。对了,这一季的袍衫,还有啥样式可选呀……」

一时之间,柳家布坊恍若又回到一年前的盛况,看着应接不暇的订单如雪片般堆积,柳绫儿忍不住暗自窃笑……看来,她是押对宝了!

呵呵,风水轮流转,财神爷进门啰……

耍猴儿似的,徐子谦在众人鼓吹之下,勉为其难又换穿上几套款式新颖的男衫,以饷纷纷争相订购坊内衣衫的民众之后,当下徐子谦的『美色』即一传十、十传百,从柳家布坊内传扬了出去!

因此,坊间开始有了传言,据说柳家为了让布庄生意起死回生,这一次竟大打俊男牌,特地砸下重金,延揽了江南有名的美男子前来坐镇,以挽回柳家庄日渐低迷的人气。

「呼……」终于得以喘一口气,逃回柳家庄暂歇的徐子谦,额上汗水还来不及擦,便端了一杯清茶咕噜咕噜吞下肚去,想起方才在布坊的混乱场面,他仍是惊魂未甫,一脸惧色。

素闻京师风气开放大胆,男女观念十分淡薄,那沉醉于美色亦被视为一种风流,但他万万想不到,就连长安女子的思维,也大胆地教人咋舌不已!

回想起方才他身陷布坊之时,围绕在他周身的女子们,无论是刚及笄的青涩小姑娘、美艳的成熟少妇、亦或白发苍苍、齿牙动摇的老妪,一群群像是豺狼虎豹似的,完全无视于他满面窘色与无助的闪躲,对他又是摸又是捏的,教他有一种耻悬眉额,痛彻心脾,足以因羞致死的感叹。

更夸张的是,其中还有几位看似名门佳媛的女子,偷偷在他衣襟、袖口处藏纸条、塞挂坠,大胆地邀他子夜相见,共度春宵,令他错愕不已!

「人心不古,恶习成风,这世道当真是愈来愈败坏了!」那女子不像女子,面对陌生男子居然毫无一丝避讳,如此放荡恣肆,着实教他大开了眼界。

只见徐子谦低垂着脑袋,寻思了一阵,这才把牙一咬,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开始动手打包房中的行李。

「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赶紧往别处去吧!」

岂知,心思抵定,打算另觅居所的徐子谦,人带包袱还没跨出房门口,就让人给逮个正着!

「徐公子,才刚回来,又想上哪儿去呀?」

说话间,一脸笑意盈盈的柳家千金主仆二人已经来到了房门口,知道已无法脱身的徐子谦,只好勉强地扬起一抹笑,结结巴巴地回道。

「没、没想上哪儿去,就是想上街走走,寻一份差事儿!」为了不被看出自己正准备开溜的事实,他随口编了个理由,为自己开脱:「身为男子勤于劳动是本份,若总是叨扰贵府,也非长久之计。」

「我说徐公子,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用得着上街寻啥差事儿呀?」柳绫儿听完,噗嗤一笑,旋又落了话:「今日你已经为我柳家立了大功啦!」

「立了大功?」这就怪了!「敢问,在下帮上什么忙了吗?」

见徐子谦一脸困惑之色,她忙又解释道:「今日沾徐公子的光,布坊生意大好,光是大户订单就接了十余来张呢!」

「原来如此。」他心领神会,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就是换了几件衣裳,然后走走路、摆摆样子,能有什么大功?

「这岂止是小事?」就连她都知道商场如战场,竞争激烈、危机四伏,那机遇更是稍纵即逝!

为了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立于不败之地,只要能找到令顾客满意,愿意大把大把的掏银子,并且爽快买下货品的『关键物』,就算是找到了商机!

眼下这一枚『关键物』看在她的眼底,无疑就是一棵送上门来的摇钱树,为了留下这棵摇钱树,更为了让柳家重振长安第一布坊的称号,打从布坊回来以后她便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终于费尽心力誊写好一份契约,就等着这一尊财神爷在上头签字捺印呢!

思及此,柳绫儿机灵的又说了……

「正所谓人尽其才,才尽其用,我深知徐公子不愿取用于人,可一无钱、二无势,在这唯钱是亲,唯势是友的京城里,你根本无立足之地。」

就这样,只见言者振振有辞,听者微微颔首,到最后,她还不忘适时刺激了一下徐子谦那所谓读书人才有的八股思想。

那就是--尽管穷得叮当响,就是不谈钱、不哭穷,是乃一高风亮节、刚强不屈,风骨甚高的士人其最高指导原则。

于是她又加重了语气,故意叹道:「瞧,眼前秋试尚有一段日子,这一段日子徐公子无论吃食住宿,身边总得攒些银钱应急不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的确,自从踏入长安城之后,他早已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身上仅存的几枚铜板也早在前日那一摔给摔丢了,这一时半刻,他若想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寻觅一处栖身之地,口袋若无孔方兄的帮忙,怕也是比登天还难!

「实不相瞒,徐某披星戴月,赴京赶考月余,身上早已是两袖清风、阮囊羞涩,这几日在府中叼扰,若非承蒙柳四小姐关照,现下徐某或许还躺在那半山腰呢!」

「既是如此,今日我做主,为公子在柳府安插一份差事,你可愿意?」言尽于此,她不再迂回,开门见山的问了。

「敢问是何差事?」徐子谦也不推辞,浅笑以回:「但愿是徐某能一举胜任的工作。」

「但请宽心,这差事儿普天下唯有徐公子能胜任。」语落,她嫣然一笑,取出一纸契约,交递给他:「喏,所有工作项目与条件全写在上面了,过目之后若无疑问,就请徐公子在上头打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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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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