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第二天晚上,没看见张扬去武馆,萧遥有些失落。

她看著那空荡荡的一方区域,心也空荡荡的。

那个地方是属於张扬的地盘,他的身分显然不寻常,好像属於王者的领域。

从零点酒吧回家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萧遥有些疑惑。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打电话来?

「喂?」

(小遥吗?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萧遥扁了扁嘴巴,声音有些冷硬地问:「什么事?」

(你妈的病又犯了,很危险,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也许……过不了这一关了。)

萧遥的心陡然一沉,捏着手机的手心冒出一队冷汗。「在哪家医院?我立即回去。」

对方告诉她地址,便挂了电话。

萧遥赶回自己的公寓,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但她依然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准备稍微拿点东西便回台中。

「嗨!小宝贝。」

在家门口,她意外地看到张扬手捧著一大束玫瑰,穿著花格子衬衫、牛仔裤,胸口还有—条白金的十字架胸坠,虽华丽嚣张,却一点也没有恶俗的气息。

萧遥有些吃惊,胸口突然觉得有些酸酸的。老天,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不会抱著—大束花在这里傻等一夜吧?

她必须用一百分的努力才能收敛自己的激动情绪,看了他一眼就急忙低下头,摸出钥匙开门。

「喂,小妖精,看到我难道不开心吗?这可是我第一次送女人玫瑰耶!」张扬的眉挑啊挑的,尽情地放电,可惜萧遥根本不看他一眼。

张扬跟著走进来,在他把玫瑰放到桌子上後,萧遥突然转身扑进他宽厚的胸膛之中。

「咦?喂喂,你怎么了?今天你好热情啊……哈哈,原来女人真的很喜爱玫瑰啊。」张扬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双手抱住了她。

可是有些不对,她纤瘦的身体正不停地颤抖,他的衣服也感到湿漉漉的……唔,她哭了?

不至於吧,难道一束玫瑰就能让她感动得大哭?

萧遥紧紧地抱菩张扬,宛如抓住救命的浮木,让压抑了几年的泪水尽情流淌下来。

「呃,我说小妖,你怎么了?」

萧遥不说话,只管把泪水鼻涕往他的衣服上抹。

混蛋!谁让你这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的?我正难受得快要死去!

「小妖?」张扬慢慢推开她,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哭花了的小脸问:「谁惹你了?」

「张扬,我妈、我妈……呜……」

原来不是看到玫瑰感动啊,真是的!

张扬有些泄气,但立即追问:「伯母怎么了?」

「她住院了,很危险。」萧遥从他的身边离开,随手从衣橱中抓出两件衣服塞到纸袋里。「我要回台中。」

她边说边哭,边收拾边落泪,整个人显得慌乱而虚弱。

自从十七岁离开台中以来,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母亲了,难道自己会连她的最後一面都见不著了吗?

真倒楣,今年她是不是流年不利啊?

为什么所有悲伤的事都找上她了?呜……

萧遥赶到台中的时候,萧妈妈已经脱离危险,正沉睡著。

萧妈妈有心脏病,但已经很久没发病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发作把家人都吓了一跳。

虚惊一场,却让萧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小妖精,你妈妈很年轻漂亮嘛,你怎么就没有继承一点美貌?」张扬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萧遥狠瞪了张扬一眼,示意他闭嘴。

张扬听她说大半夜要回台中,自然不放心,硬是要亲自开车送她过来。

天已经亮了,阳光冲破地平线,大地重新早现在光明之中。

「妈妈没事,我要回台北了。」萧遥对一直守候著妈妈的男人说。

「小遥,你还不愿意原谅你妈妈吗?」男人大约四十出头,有些发胖、但是面容和蔼,眼角有些皱纹,看起来也是经历风霜的样子。

「我还要上班,没有请假。」萧遥低声说。

「你妈很想你。」男人劝著。

萧遥皱了皱眉,从怀里取出一大把千元大钞,这是她最近在武馆赚来的薪水。「给妈妈买点好吃的,好好帮她保养身体,我走了。」

不顾男人的挽留,萧遥扭身走出病房。

张扬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追著萧遥走了出来。

一路上,萧遥都沉默不语。

张扬忽然意识到她沉默孤僻的性格,或许和她的家庭有很大关系,那个男人不是她父亲吧?

唔!看来需要好好调查调查了。

萧遥没有回家,而是让张扬直接把她送到餐厅。

沉默地工作一天,从武馆出来的时候,萧遥已经有些摇摇晃晃,门口张扬正等著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因为疲倦,她的口气很不友善。

「向你追债啊!」张扬笑嘻嘻地说,嚣张的表情搭配他华丽的外表,有著极具侵略的魅惑力。

萧遥啧了一声,感到很不耐烦,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男人沟通了,因为他根本就是个不讲理的人。

「那个……谢谢。」萧遥最後还是这样说。

「你说啥?」张扬瞪大眼睛,一副白痴的样子。

「昨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去台中。」萧遥瞪他一眼,暗骂他是爱装傻的混蛋。

「那是应该的。」张扬贴近她想搂住她的腰,却被她伸手拍开。

「小妖,你越来越憔悴了,我看得好心疼噢。」张扬用娇嗲的声音说著话,让萧遥浑身发麻。「看你这么辛苦我好不舍得,你做我的女人好不好?我会好好疼你、爱你的。所有的债务也都一笔勾销,好不好?」

「不好。」萧遥推开他再次挨过来的手,大步往前跑去。「我还要去工作,再见!」

她朝著对街跑过去,结果大街拐角处突然冲出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的车子眼看就要撞上萧遥。

她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正惊恐间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推到一旁,然後便听到背後发出一声砰然巨响。

摩托车骑士一溜烟地跑掉了。

萧遥霍然回过身来,便看到躺在马路上的张扬一动也不动。

她尖叫著冲过去,「张扬!」

她跪在地上,抱起满脸是血的男人,泪水决堤般地滚落下来。「张扬!你醒醒,你别吓我!呜……」

他依然紧闭著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萧遥突然想起要叫救护车,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拨打号码,好不容易说清楚身在什么地方时,她已经快要虚脱过去。

她撕下自己的衬衣把张扬的头包扎起来,然後紧紧地压住伤口,惊恐地看到鲜血迅速把衬衣染红。

她哀哀哭著,「张扬,呜……你这个傻瓜,呜呜……你这个天下第一号傻瓜!呜……你不要吓我啊,张扬,你醒醒啊!只要你醒过来,我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只要你醒来,我愿意做你的女人,好不好?张扬,你不要吓我,呜……」

救护车赶到了,护士把担架抬下车子。

「小姐,请你松手,我们要把伤者快点送到医院。」

萧遥却死命抓著张扬不肯放手,跟著进了车子。

张扬,你不能有意外,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混蛋!

「小妖……」病床上的男人发出轻微的呻吟。

趴在床上睡著的萧遥蓦然站起来,胡乱地应著:「啊?张扬?」

「小妖……」张扬睁开眼睛,紧盯著她看。「这是哪里?」

「你醒了!」守候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张扬终於清醒过来,萧遥双手一把抓住张扬的手握住。「张扬,你醒了,太好了!」

「这是哪里啊?」张扬的目光环视四周,重复问著。

「医院,你被一辆摩托车撞伤,已经昏睡一天一夜。」萧遥喜极而泣,「现在终於醒了,太好了!」

「摩托车?」张扬皱皱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回事,目光又重新放回萧遥身上。「小妖,你好迷人。」

「啊?」萧遥的脸一红,从窗子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蓬松凌乱的头发,以及发红虚肿的脸庞,这样的她哪里迷人了?

「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萧遥转而问道,关心地摸摸他缠满纱布的头。

「没有,倒是下面有些不舒服。」张扬握住她的手,顺势拉到自己的双腿之间。

萧遥抽出手,在他的手上重重打了一下。「混蛋,现在还不老实,看来还是把你撞得太轻了。」

「小妖,来,亲亲。」

张扬却依然伸著手,像个讨人疼爱的孩子,那深邃的眼眸变得澄澈而明亮,有种让人心疼的纯真。

萧遥嘟了嘟嘴,看他那个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他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

她叹息著,俯下身迅速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没想到却被他收紧的胳膊猛然搂住,轻啄的浅吻立刻变成深吻。

「唷,现在是演哪一出戏啊?看来我还是退出的好。」门开了,一道戏谑的声音传过来。

萧遥急忙推开张扬,脸蛋红扑扑的,羞窘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颀长俊美的男子,脸上戴著一副无框眼镜,长到耳际的乌黑头发被他轻轻塞在耳後,有种斯文而禁欲般的美感。

张扬刚住院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优雅又高贵的男子就赶过来了,萧遥知道他叫耿轩,他和张扬是好朋友。

像个地痞流氓一样的张扬,居然有这么高雅的朋友?

萧遥一开始有些惊讶,但是看到耿轩是真正关心他,才相信他们真的是朋友。

萧遥终於知道张扬是一个黑道组织的老大,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问,他的弟兄把整个楼层都包下来了,还有人专门询问那辆摩托车的去向;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架式,大概是要为大哥报仇。

「耿先生,您下班了?」萧遥低著头,羞涩地问。

「嗯,过来看看这家伙的情况如何。」耿轩微笑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就连这样的动作也显得格外斯文迷人。

「小妖!」张扬呼唤著逃开的萧遥,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敌视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他是谁?你为什么要对他笑得那么好看?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耿轩和萧遥都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觎,心中都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记得我是谁?」耿轩锁紧眉头,看著张扬问。

张扬抓紧萧遥的手,紧紧靠在她身上,像个寻求母亲呵护的孩子,胆怯又充满敌意地看著耿轩。「你是谁?」

「老天!」耿轩用手拍打自己的额头,「该不会把你的脑子撞坏了吧?她是谁?」

「小妖,我的小妖精。」张扬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

萧遥的心一动,张扬记得她,还记得她!

她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我去叫医生过来。」耿轩无奈地对萧遥说。

「嗯。」她担心地点点头。

耿轩出去後,张扬立即开口道:「小妖,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咱们回家好不好?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你还要住院观察一个星期。」她摇摇头,甩手抚摸他满是焦躁与不安的脸。他的胡子长了出来,胡渣刺刺的,搔得手心痒痒。

「那你会一直陪著我吗?」

「我……白天要工作。」

「不要!」张扬立即抓紧她,「我要你一直陪著我,一直一直,否则我会害怕的。」

「害怕?」萧遥不禁感到奸笑,「你会害怕?」

他的眼睛立即充满了泪水,泪汪汪地瞅著她,吸了吸鼻子。「小妖,你不爱我了,臭小妖。」

「喂!」萧遥瞪大眼睛看著他,「你到底还是不是张扬啊?别学小孩子说话!」

「咱们来亲亲,我想拥抱你。」

萧遥噗哧一声笑出来,看来这个混蛋还是记得以前的一些事情嘛。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医生问著张扬。

张扬眯著双眼使劲地想,露出满脸的困惑,看得耿轩和萧遥的心直悬挂在半空。

「我是谁?」他拾起头求救地看著萧遥,「我叫张扬,对吗?」

「对!」她急忙点头。

「我叫张扬,我知道,因为小妖总是这样叫我。」他看著医生回答道。

医生叹了口气,「记得自己家里还有谁吗?住哪里?什么工作?有什么朋友?多久了?」

「你真讨厌!干嘛问我这么多问题!」张扬双手抱著脑袋,苦恼地想半天,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烦恼地瞪著医生。

「我们先去做个检查,好吗?」医生委婉地对他说。

「我不要!」张扬靠在萧遥的怀里反抗著。

「乖,去检查一下,那样才会很快好起来,才能离开医院啊。」萧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有些担忧的哄著他。

「那你要陪菩我。」他一步也不想离开她。

「好吧。」在医生的要求下,她也不得不答应。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之後,张扬又被送回病房。

闹了一阵子,躺在床上的他似乎有些疲累,紧抓著萧遥的手一会儿就睡著了。

耿轩示意萧遥出去说话,她跟著他走出来。

「他好像失去以前的记忆。」耿轩沉重地道。

萧遥低著头,心好疼。

「可是他却记得你,这真是个怪事。」

萧遥的心益发疼了。是啊,什么都忘记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却唯独记得她,为什么?

张扬……

「他现在正处於非常时期,寸步也离不开你,我希望你辞去原来的工作,能一直守著他。当然,我们会付给你薪水的。」

「不,我不要钱。」她立刻拒绝。

「啊?」他有些好奇,他听张扬说过,萧遥拼命工作赚钱,死也不肯接受他的求爱。为什么现在却不要钱了?

萧遥咬著嘴唇,「你……不了解,我会一直照顾他,直到他好起来。」

「谢谢。」耿轩真诚地道谢。

「我现在想回家去取些替换衣物,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一会儿?」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洗澡换衣服了。

「好的。」

「麻烦你了。」萧遥向他一鞠躬,然後快速离开,准备自家拿换洗衣服。

夜色迷茫,就如同萧遥此刻迷惘不定的心情。

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措手不及。

自从张扬出现在她面前,她几乎没有一分钟的安宁,可是她却没有厌恶他。

是的,虽然一开始他拥抱她的时候让她感到屈辱,但伴随而来的快感是无法掩饰的。

後来的一切都变得暧昧混沌起来,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对张扬是什么感觉。

她想逃避他,本能地想逃避。

可是捉弄人的命运还定把两人死死地绑在一起。

上帝,请您告诉我,这是我的命运吗?

她注定要爱上这个跋扈嚣张的男人吗?

真的要爱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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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主的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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