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我不吃,别放在这里浪费这些食物。」他相信只有他消失了,璇玑娘娘在他身上施的谜咒才会跟着牙肖失。

「你不会真的想饿死吧?」云青诧异不已。「你现在没有法力,支撑不了多久的。」

「饿死正好遂我所愿。」他淡然地说道,蓦然想起了姹月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不禁微微笑起来。

「再不吃东西你就要饿死了!」

「饿死正好遂我所愿。」

他现在知道了,当时的姹月也是为了救他吧?在恍然明白之后,他的微笑渐渐变得苦涩了……

饥饿的感觉非常痛苦,像只毛茸茸的小兽,在零厉的胃里啮咬着。

他开始想念温暖香甜的鲜血,渴望好好饱餐一顿。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听见玉室门被打开了,这个声音他已经听过许多次,接下来通常会听见云青、朱日或是碧水劝他喝水、吃东西的声音,不过他向来闭着眼睛没有理会他们。

但是这回不太一样,他听见牢笼被打开的声音,然后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那芬芳的香味是姹月身上的味道。

他愕然睁开眼,见到云青不但打开了笼锁,还解开捆绑住他四肢的铁链,他急切地找到了香气的来源,那是来自朱日捧在手中的紫灵芝!

「娘娘带着碧水赴王母娘娘寿筵去了,你趁这个机会快走吧!这朵紫灵芝你带去救姹月师姊。」云青低声催促着。

零厉错愕,动也不动地看着那朵紫灵芝。

「紫芝园百年来只长了十二朵紫灵芝,娘娘原本预备将十二朵紫灵芝一起送给王母娘娘,但是却被你毁坏了其中一朵,十一朵不是成双的数字,娘娘只好留下一朵,带着十朵紫灵芝送给王母娘娘。现在是你拿紫灵芝去救姹月师姊的最好机会,你可别有半点犹豫!」朱日心急地说道。

零厉一直知道他们师兄妹三人心慈善良,就和姹月一样,他也曾经寄望过他们可以放他走,但是一想到他们是璇玑娘娘的弟子,放他走以后很可能受到璇玑娘娘严厉的责罚,他就不再对此存有幻想了,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决定要放走他,还把最后一朵紫灵芝给了他。

可是,就算紫灵芝救得了秋扇言,但下一回呢?下一个转世要怎么救?

他已经决定让自己的生命结束,让谜咒随他而逝,让姹月这场没有尽头的轮回永不再重来了,所以紫灵芝对他而言已不再重要。

「我已经害了姹月,并不想再害你们。」他的声音平静,没有情绪,没有感情,没有波澜。

「倘若是心甘情愿做的事,就没有所谓的害不害了。」云青轻叹口气。

「姹月师姊当初为你挡下神火罩也是心甘情愿,没人逼她这么做,现在我们想放你走也没有人逼我们,你用不着放在心上。」朱日说道。

「我欠姹月的已经够多了,不想你们再因为我而受到娘娘惩罚。」他心中充满感激,但不想再欠人情债了,他已经还不起。

「姹月师姊犯下的是第四戒,不得淫邪败真,秽慢灵气,所以才会被娘娘逐出宫,打入轮回。我们私放了你其实并不算犯大戒,最多受娘娘一顿责罚,不妨事的。」云青把铁链踢到一旁,迳自走出牢笼。

零厉仍在原地不动,神情若有所思。

「你快走吧,我们也是为了姹月师姊才这么做的。」朱日把紫灵芝急急推送到他面前。

「你到天界已经七日了,算算时间,姹月师姊的转生应该已经十八岁,即便还未死,也可能已经在濒死边缘了!零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变得这么啰唆,净说些废话,一点都没有每回来抢灵芝草时的那种嚣张和魄力!」云青见零厉始终不发一语,愈说愈心急。「你只要在师姊的元神未出窍之前让她吃下紫灵芝,她就还能活过来!娘娘此番赴宴至少要三个时辰以后才会回宫,人间的姹月师姊若吃下紫灵芝,至少在娘娘回宫前还能健健康康地活上三个月,而你得把握这三个月的时间,想办法破除娘娘施的谜咒!」

朱日接口道:「这是我们认为最好的办法,你以为自己死了以后娘娘就会让师姊回来,但是万一没有呢?那你不是白死了!」

「娘娘从来不杀生,也从来都没有想要你死,所以娘娘对你施的谜咒绝对与你的死无关,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云青把玉室的门打开,焦灼地看着怔忡发呆的零厉。

「如果你死在灵芝宫里,将来姹月师姊回来,要我们怎么跟她说明?我们根本就不懂你和师姊之间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真想死,自己去向师姊解释完再死,我们可没办法替你说清楚!」「爱情」这两个字对朱日来说完全陌生得很,他根本不懂,也害怕弄懂。

云青和朱日的每句话都如雷一般劈裂零厉的意识,让他的心绪狂烈地晃动了起来。

他猛地跃出牢笼,窜离玉室大门,风也似地奔跃出去。

蓦然止步,他回头看着云青和朱日。

「我现在没有法力,过不了‘隔凡桥」了。」

云青和抱着紫灵芝的朱日随后跟上他,微微一笑,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我们送你一程吧!」

「今天的雪好大啊!」秋定康把门打开一道足够他挤进去的缝,进门后立刻把门关上,不让风雪卷进屋内。

屋子里暖融融的,正中央摆着两个铜火盆,他看见妻子兰卿坐在床沿绣花,十八岁的扇言合着眼躺在床上,听见开门声,便微微张开眼看他。

「爹,您回来啦.」她勉强微笑,声音轻飘飘的。

「是啊,外头大雪封了街,所以早早地回来了。」秋定康望着日渐苍白憔悴的女儿,想起昨日汪大夫替她把脉时,断言道「脉象如釜中沸水,浮泛无根,急促坚硬如弹石,如屋漏残滴,良久一滴,此是绝脉,姑娘大限就在这几日了」。他的心便宛如刀割那般痛楚。

「今年的风雪特别大,早些回来也好,天黑了怕容易出事。」兰卿说道。

秋定康点点头,脱下厚重的棉袄,然后坐到床侧,俯身轻问扇言。

「今日的药吃了吗?」

「吃了。」扇言柔顺点头。她再不会再以「吃再多也无用」那样的话去刺伤爹娘,她知道爹娘想尽办法给她找名医医治她咳血的病,那些苦得难以入口的药,都是爹娘对她的爱,她会乖乖地喝到一滴不剩,虽然知道那些药吃得再多也没用。

「今天脸色好多了。」兰卿放下手中的针线,替她压了压被角。

「嗯,汪大夫这回开的药似乎有点效,扇言认真多吃个几帖,或许过几日能坐得起来了。」秋定康轻声说道。

扇言虚弱地笑笑。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自己的身体,自从零厉走了以后,她的病就一日比一日重,咳血的症状也一日比一日厉害,她自己很清楚,她再也不会有好起来的一天了,可是爹娘总是强装着笑脸骗她,其实爹娘也是在欺骗他们自己吧,他们无法面对女儿的生命渐渐走到尽头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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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遇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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