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在路上,冷天潍开口道:“容儿,司徒大哥似乎有点……”
“知道就好,别随便接近他。”她知道他的直觉向来很准,迟早他会察觉到那人表里不一的地方。
见他表情复杂的陷入沉思,她悄悄握住他的手,道:“别想了,我们去醉月楼吃饭吧。”
冷天潍回过神,察觉到她又握住他的手,他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别老握我的手。”
他不习惯她老是握他的手,却又希望她持续下去,天啊!他是怎么了?他快被自己矛盾的心思搞疯了。
“你不喜欢?”她眼睛微眯,侧头看着他的表情。
她喜欢握他的手,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想严词拒绝却又说不出口的尴尬表情,以及她一挨近他,他的脸就发红的羞涩样。
这些表现让他显得好可爱,她知道他明明想摆脱她的接近,却又不由自主的纵容她这么对他。
她爱看他为这些事而皱眉的样子,见到他为此挣扎,让她有种奇异的喜悦感。
“不说话,就代表不讨厌是吗?”她笑得开怀,用力握住他的手。“讨厌的话,可以用力甩掉我的手,我不会怎样的。”嘿,她就是吃定他无法狠下心那么做。
冷天潍低声嘀咕道:“我要是真能甩开那就好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逐渐不想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尤其是近日,她的表情渐渐的影响到他的心情。
他到底怎么了?是因为被她硬留下来,才会想看她的脸色做事吗?
华容儿见他低声的自言自语,于是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他闷声道:“没什么。”
她靠着他肩,嗤笑着说:“怪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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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楼
华容儿与冷天潍坐在二楼的雅座用膳。
她点了几样菜后,便举杯向他道:“我敬你。”
冷天潍看着酒杯里的月香酿,不由得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喝这么好的酒?”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你猜。”
冷天潍的浓眉蹙了一下,“你的生辰?”
“不是。”
他摸摸脑袋,不解地道:“那我猜不出。”他想不透除了生辰之外的日子有什么好庆祝的。
“那就别问了。”呆瓜,今日是他们初遇的日子,也是他第一次救她的日子。
唉!早料到他不会记得。
“容儿……”
一道吆喝声打断了他的话。“客倌,上菜了。”
“用饭吧,天潍。”她伸手夹了菜放到他碗里,微笑看着他。
他看着她的笑脸,心里陡地涨满了热呼呼的暖意,想一直就这样看着她,不愿清醒。
“谢谢。”
“哪里。”华容儿抑住自己想碰触他的举动。
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比桌上的菜看起来还可口吗?
怎么办?她越来越觉得他可爱了。
别再这么看她了,她怕自己真的会一时冲动的把唇凑上去。
这时,一声怒吼从楼下传到二楼来。“哭什么哭!想哭走老子的运气吗?
你爹死了是你家的事,别来烦老子,谁要买你,别作梦了。”
“怎么了?”华容儿探头往楼下看,隐约见到一双小脚坐在地上,她好奇的探直身子越过栏杆,忽地,一双大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回头一望,是冷天潍。
“当心摔下去。”他一脸不自在地道。
唉!他可不可以别再这么好心?她都快忍不住了,可不想真的变成所谓的衣冠禽兽啊。
他仍搂着她的腰,来到她身旁探头往楼下俯视,“好像是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
她感受到他的手臂环着她,他身上的阳刚气息窜入她鼻端,让她的身子不由得燥热起来。
天啊!完了,她想吃了他,而且非常想。
她见他对于她刻意的接近常不知所措,便知道他对感情方面一无所知,还无法意会何谓男女之情,但她的心却已邪恶的只想扒光他的衣服吃了他。
唉!这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她处于天人交战中,整个人几乎贴在她的背上。
他看到小女孩身边的木板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容儿,这女孩想葬了她的爹。”
华容儿有些失神的听着他说话,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若卖身,她铁定买。
见她没有回应,冷天潍不解地看向她,发觉她有些异样,他关心地道:
“容儿,你的脸红红的,生病了吗?”
接着他把手覆上她的额头。她今日为很多病人诊治,该不会被传染了吧?
华容儿勉强找回理智,缓缓拉不肯的手,道:“没事。”
呼!幸好她还制得住自己。
“没事就好。”他稍稍放下心。
“你想帮她?”
“我没这么说。”
华容儿一笑,“但你看起来很想的样子。”他的表情已替他说出口了。
冷天潍呐呐地道:“你看错了。”
“这样啊,那我们继续吃饭吧。”华容儿拉开他仍放在她腰上的手,坐回座位,举箸用膳。
他现下身上半文钱也没有,想帮这小女孩却无从帮起,欲跟她开口借钱,又怕她借机谈条件。
哼!当她不知道,他看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出“卖身葬父”这四宇,实则是希望她同情那个小女孩,帮忙葬了她爹。
冷天潍见她无动于哀,也跟着坐下,举箸夹了块鱼肉给她,“容儿,这给你吃。”
嘿,懂得巴结她了?
“要我帮她也行。”她主动开口。“不过,仍要看你的诚意而定。”
“你要我怎么做?”
“每日用膳时,要为我夹菜,我牵你手时不得抗拒,我想找你时,随传随到,不得躲藏。”
“我答应。”这些条件他能接受。
“还有,现在吻我。”
他再不主动、不开窍,她是要等到何时?
“吻你?”他吓得差点岔了气。
华容儿挑眉道:“不要?方才的事就当我没说过。”
他蹙眉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华容儿离开座位,坐到他身旁,直勾勾的看着他。
“想要还是不想要?”想吻她还是不想?
“我想要……帮她。”他不忍见到小孩子流浪街头。
很好,她快被他气死了,她话中的含意他听不懂吗?
“那麻烦你先遵守首要条件。”
“容儿……”这事他实在做不来啊。
“别叫,这次你要主动点。”说完,她闭上了眼。
他呆望着她,手心直冒汗。
怎么办?是不是跟她那时一样嘴把嘴凑上去就成了?
看着她姣好的脸,红艳的菱唇正诱惑他品尝,他拭去额上的汗,扣住她的肩缓缓贴近她的脸,轻轻的印上她的唇。
她哭笑不得的想,很好,她等了这么久,他终于下定决心了,该放鞭炮庆祝一番。
她轻啮他的唇,迫他开口,在他口里逗弄,引他来追逐,他由最初被动的回吻,慢慢的、像开窍似的越来越激烈的回吻着她。
过了半晌终于结束这个吻,华容儿气喘吁吁的靠在他身上。
不错,真是个好学生,不过,还少了点什么。
“天潍,你脸很红耶,很热吗?”
“嗯,天气有点热。”真的好热,他全身像着火似的发烫。
没关系,她问得太含蓄了。
“那你的心跳得好快,又为什么呢?”
他摸着自己的胸膛,低头不解地回道:“有吗?”只是跳得用力了点而已。
“刚刚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好,湿湿的。”
她忽然很想杀人。
平时他很聪明、很机警,懂得应变,但为何对感情之事却一窍不通,驽顿到极点?
好,这没关系,她可以自我安慰说他在山上住久了,不知道是必然的,她不在乎。
可是,听到他这样的回答,她就知道他连“那种事”都不清楚。
天,究竟是谁太过保护他,不让他了解这种重要的事,也不跟他提?
她敢打包票,他连失身、清白、贞操和衣冠禽兽这些字眼都只是听过,明白意思,但该如何做他必定不知道。
唉!难不成要她教他吗?
她习医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做他的师傅,她该感谢自己开明的爹娘因行医而教了她许多男女之事吗?
“容儿,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冷天潍察觉她的脸色不好看,于是关切地问。
她无力地道:“没事。”唉,她也只能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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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约七岁的小女孩满脸污垢,脸上仍带着两条泪痕,不断地对冷天潍和华容儿磕头道谢。
“谢谢大哥哥、大姐姐!”
华容儿微笑着扶起她,“不用谢了。我们替你葬了你爹后,你打算怎么样?跟着我们吗?”
“嗯!”爹不在了,只剩她一个人,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能跟着眼前两位好心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俞小蝶。”
“嗯,小蝶,我是华容儿,你叫我容儿姐姐就好,他是冷天潍,你叫他冷大哥吧。现在,我和冷大哥先去找人处理你爹的后事,待会儿再带你回去。”
“好。”
“走吧,天潍。”华容儿拉住他的手,走向西侧的大街。
走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的开口:“只剩她一个人了……”
“怎么了?勾起你不堪的回忆吗?”她挑眉好奇地问道。
“不是不堪,我只是想起,从小哥哥们一满六岁,便陆续被送上山习武,家中的孩子只剩我一个,我爹又防着我过于接近娘,千方百计的将娘拐走,我身边总是一个人也没有。”
“那你不是一直很无聊?”
若是她,铁定闷慌了,幸好有个跟她彼此较劲的司徒大哥,虽然他不是个好兄长,但待她还算不错,起码没喂她吃些怪药。
“这倒还好,二哥上山后一年左右,我也被带上山了,在那里虽然辛苦,倒也挺快乐的,后来他们陆续下山,山上又只剩我一人,不过这段期间大师兄常拉着大哥上山闹,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你是说煜哥哥?”她想起那位性子跟她极像的男子。
“你记得他?”
“当然,我们算是好兄妹嘛!”
见她这副神情,冷天潍不由得打冷颤。
他对她一直有种熟悉感,现今他终于知道他为何会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原来是他的直觉警告他要小心点,她根本跟大师兄是同类的人。
唉!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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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爱的小女孩,来,叫一声律哥哥,律哥哥给你糖吃。”司徒律轻轻摸着小蝶的头,温柔的哄道。
“司徒大哥,换你替人看诊了。不要一逮到机会便哄骗对你不了解的人。”
华容儿一手牵着冷天潍,一手拉住小蝶,像只母鸡似的捍卫他们两个。
司徒大哥怎么还是不死心,专挑她身旁的人下手,先是小梅、天潍,现在又换成小蝶,他真的很想跟她杠上是不是?
“容儿,别这样,好歹我算是你的兄长,师父、师母临行前教我要好好照顾你,你可别忘了。”司徒律沉稳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戏谑。
“最好你真的听他们的话照顾我,先前黄邦歆来闹事,你却躲在街角看好戏,别当我不知道。”
“容儿,还提那件事做啥?你身旁的英雄不是挺身救了你这个美人吗?”
他微笑瞥了冷天潍一眼。
这么精采的剧码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男女主角与坏人恶斗,之后当众献吻,真是羡煞他这个孤家寡人啊。
“但我认为你若出面,我们也用不着费这么大的劲才能把人赶走。”
司徒律露出温和的微笑,但嘴角噙着一丝邪肆,“唉!容儿,身为官宦子弟是不得滥用权势的,更何况我又是如此谨守本分,以救人为己任的好大夫。”
他的身分被人知晓就麻烦了,他只想偶尔来医治病人,并不想应付一堆涌上门另有所求的病患。
“守本分?从你嘴中吐出这个字眼,你想害我鸡皮疙瘩掉满地吗?”
哼!可别当她不知情,他屡次用治病的名义来测试人对药物的极限,要不是他医治的病人生命力特强,挺得过他刻意加重的药量,他不知早害死多少人了。
“唉!你对我误会太深了。天潍,你还是考虑跟着我吧,像我对人如此充满信任,就算将来有一天你红杏出墙,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红杏出墙?”冷天潍眨了眨眼,一脸不解。
华容儿不悦地对司徒律道:“别乱说话,他可是男的,成语不懂就别乱用,想羞死人吗?”
司徒律见她一脸焦躁,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怕我乱教他一些事吗?”
“呵!我会怕?等你有了对象我才怕,不过我是怕那人挺不过你的‘对待气’。”
“嘴真利。”
“多谢夸奖。天潍,别理他,我们走。”
“律,我们先走了。”他朝司徒律点头道别。
律?“谁教你叫得这么亲切?”华容儿蹙起眉头。
冷天潍耸肩道:“他。”
他迟早会被人拐去卖!华容儿瞪着眼前那个笑得温和的男人。
“叫他司徒大哥就好了,还有,没事少跟他说话。”
“这不太好吧?”律他虽然怪,但常告诉他容儿在想些什么,对他还算不错啊。
见华容儿正与冷天潍说话,没空理他,司徒律又悄悄地挨近小蝶身边。
“可爱的小蝶妹妹,你看,容儿姐姐的脾气不太好,跟着我,包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
华容儿斜睨他一眼,“司徒律,做你的事,别净想拐我身旁的人。”
司徒律温柔地看着她,体谅地道:“容儿,身体不适就早点回去歇歇吧,你每个月固定有几天脾气特别差,会吓坏旁人的。”
“你、你别乱说话。”他怎么会知道?
他一脸什么都明白的表情,“我懂,女人都是这样的。天潍,照我说的方法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四处喷火。”
“我知道。”
她不禁抚头呻吟,“天潍,他又告诉你什么了?”
一听她问他这种事,冷天潍脸红了一下,呐呐地说:“也没说什么啦。”
他脸红成这样,还告诉她没什么,打死她也不会相信。
她下次绝不会再让他们两个单独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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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儿,你在做什么?”见她拿着杵在研钵内捣弄,冷天潍好奇心顿起。
“磨药罗!”
她现在心情极度恶劣,他最好识相点别来烦她。
“可是律说你要多休息。”
“我管他说什么,我现在想动不行吗?更何况又还没来,你别听他瞎说,好不好?”
可恶,该死的司徒律。
她恨恨的捣着药,忽然间,她手上的东西被一只大手拿走。
她愕然地看着他。现在是怎样,他不听话了是吗?
冷天潍将杵与钵放到一旁后,揽腰抱起她,“我不认为他的话都要听,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他变体贴了,她教导成功了吗?
“我带你回房休息吧。”更何况律跟他说,一旦她的心情继续恶化,他极有可能会遭殃,教他小心点,看着办。
“天潍,你没脸红耶。”她赫然发现,他今日在抱她时,竟然不像往常那样脸红不止,不禁有些遗憾。
听她这么说,他不禁有些愣然。
是啊,他近日触碰她时,内心不但没有挣扎,甚至还想主动接近她、触摸她。
嗯,这大概是她成天对他搂搂抱抱的关系,让他养成习惯了。
他不理会心中微妙的悸动,将他想对她做出一些亲密动作的想法,迳自解读成他已习以为常。
“习惯了吧。”
“真不好玩。”她还是爱看他脸红的模样。望着他阗黑的眸子,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天潍,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觉?”
他偏着头忖思了一下,道:“感觉?嗯,感觉上,你比上次我和大哥他们猎到的那头大山猪轻上许多。”
拿她跟山猪比!
她的双瞳顿时狠狠的眯起,双手环抱住他的颈项,然后猛咬一口。
“容儿,很痛,别乱咬,万一我松手会摔着你的!”她怎么忽然咬人?
真硬。华容儿抚着自己有些酸痛的下颚。啐!竟没能咬掉他身上一块肉。
她双目含嗔地瞪他一眼。她真不敢相信,有人会笨到连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懂吗?
他为何一遇到感情事,人就变笨很多?
明明他很聪明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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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到了。”
冷天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随后轻轻地将华容儿放在床上。
“容儿,你好好休息。”他摸摸她的头后便欲转身离去。
她立刻拙住他的手。“在这儿陪我。”
“好。”他伸手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陪伴她。
冷天潍看着她躺好,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我问你,你当初为何要硬是留下我?”
“也没什么,就收了一点点的钱而已。”她笑道,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缝隙。
因为金钱交易?“多少钱?”
“五百两。”
他自嘲道:“原来我挺贱价的。”
“呵呵!因为你笨嘛,当然便宜罗。”
“我笨?”他哪里笨了?
“哎哟,笨就别说出来让人知道。”不知道自己笨,这才是最惨的一件事。
“你这毒舌女。”他伸出手状似要掐住她的脖子。
“掐啊!”她不信他不得了手。
冷天潍盯着她白皙的颈子许久,内心突然有些许骚动。
他忽然很想细细地嗜咬眼前洁白的颈子。
他立时缩回手,不解地思考着心里忽然冒出的异常想法。
他今日肚子饿得还真快,竟然会想对她的颈子又舔又啃,他疯了吗?
冷天潍压下内心的欲望,强自镇定道:“哼!我才不掐女人。”别再胡思乱想了,他就算再饿也不吃人肉的。
华容儿不悦地道:“怎么,看不起我们女人啊?”
他蹙眉微撇开头,不敢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心不在焉地道:“不,是太看得起你们了,女人可是非常会记恨的,一旦得罪了她们,那这辈子就不用活了,因为与其活在她们的报复之下,还不如尽早自戕比较好。”
“啧!你何时这么了解女人了?”真看不出来,他很少接触女人,却能说出如此精辟的见解。
“这是大师兄说的。”虽然大师兄那时是不经意说出口,但他还是不自觉地把这些话记在脑海里。
华容儿点点头。是吗?他大师兄应该多教他一些的,她也用不着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