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望着书房亮着的灯光,温柔鼓起勇气走过去。

“我……可以进来吗?”门没关,她还是敲敲门轻声细语的问。

湛慕深从书桌后抬头望她一眼,“进来吧!”

“你……嗯,你还在生气吗?”她双手交握在身后,像极了乖宝宝。

温柔肯主动跟他说话了!他心中不禁有些高兴起来,但仍不动声色道:“算了,你没必要在意这些。”

她低头呐呐的说:“可是,如果你生气的话,我会很难过,要是你不原谅我,我会睡不着、吃不下的。”

闻言,湛慕深凝睇着她。是这样的吗?他的情绪能影响她的心情,那么,这表示她很在乎他的感受?

而温柔说完也是心中一愣。原来……原来他的情绪会影响到自己?随即她又马上在心底否认——

不,一定是她觉得良心不安,毕竟他将她救离那个没有希望的地方,给了她优渥的生活和美好的前途,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与他恶言相向?道德感不允许她这样做,何况他再怎么霸道,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

半晌,湛慕深一抹浅笑挂在唇边,刻意轻松的问道:“那你是进来向我道歉的吗?”

她眼眸为之一亮,充满期待的说:“我不应该夜归害你担心的,更不该和你争吵,我郑重向你道歉,你肯原谅我吗?”这下子,他竟满心欢喜,温柔的看着她,“当然,我原谅你了。”

呼!她双手交握在胸前,十分庆幸,“噢!那太好了,不然,我连出国也会没法子安心念书的。”

他愕然不已,顿时眼色深沉如墨,低沉道:“你来道歉就为了这个。”

“对啊!哎呀……也不是啦!你说原谅我的,不行反悔啦!我不要这样,你要是生我的气,我会很难过的……”她一脸惊慌,完全不顾形象的冲上前去,拉着他的大手摇啊摇的。

骤然,湛慕深发现自己说话再凶再狠,却无法真正的气她,这也是他苦恼的源头,甚至冷静之后,还会怪自己对她太凶了。

“你——决定和柯世凯一起出国,真的考虑清楚了?”他只想知道在温柔心目中,柯世凯是否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嗯!”一说到柯世凯,温柔满怀甜蜜的模样,“是他鼓励我出国的,如果没有诚意,他就不会主动邀我了。”

温柔是很死心眼的,她爱那个柯世凯是不会变了,希望你别太认真才好。白舞茉的话不由的在他脑海响起。

他想了想后忍不住又问:“到那么远的地方,你确定你们有足够深厚的感情面对未来?”

“他对我很好,百般呵护,我相信他。”

她脸上的红晕多美,但那全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湛慕深看了为之心痛。

这些年,他虽然不在她身边,但他透过常叔何尝不是对她呵护备至y他对她的好,她可曾体会到?

其实这些年,他也有过几个女人,却无法和她们认真交往,后来发觉原来心底一直被温柔占据着,而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然而……温柔此刻一脸幸福,她的心是别人的,呕血啊!

“我们说好去多伦多,世凯在那儿有不少亲戚可以照应。”温柔又甜蜜蜜、充满远景的说道。

算了!感情勉强不得,这个道理他明白。

湛慕深心里的苦涩泛滥不止。也罢,他知道该埋藏这份感情,只是……柯世凯会不会真心待她呢?

他但愿自己别那么理智冷静,还该死的明理!如果他自私一点……

瞬间,他把伤痛隐藏得很好,好到不露痕迹,淡淡笑说:“决定哪天出国,一定要告诉我,好让我抽空去送行。”

然而,天晓得到了那天,他还能不能那样镇定的把心爱的人送走?

“好呀!”温柔回答得很愉快,完全不懂湛慕深的痛。

她不但不懂他的痛,甚至还以为他赞成她与柯世凯的恋情,高高兴兴的准备出国。

倒是舞茉后来还质疑的问她,“不会吧?湛慕深真的答应让你出国了?”

“是啊!”温柔满面春风的回答,“他还说决定哪天出国,一定要告诉他呢!”

转眼,温柔已申请到多伦多大学的入学资格,她满心欢喜,天天都在整理衣物用品。

“小姐,这几件外套和毛衣是少爷叫人送来的,给你带去多伦多。”梅姊拎了两个大袋子进来。

温柔掀开那些衣服,件件款式典雅大方,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我的衣服够多了,他还买这么多干么,到时候真怕超重上不了飞机呢!”

“那边天气寒冷,哪像台湾只要几件外套就够了?少爷是担心你的衣服不够保暖,所以才买了又买。”连一向不多事的梅姊都看得出来,湛慕深是多么的疼爱温柔。

这两个月,湛慕深依旧专注在工作里,日子似乎一成不变,其实,他心里全是温柔,一想到温柔将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就嫉妒的着火,那烈火把他吞噬得快发狂。

但他却忍不住为她添买衣物、用品,总是默默的差遣常叔或梅姊交给她。

郑文雅来找温柔,就指着那几个行李箱说:“唔,不错,慕深的品味总是一流的。”

她一边说一边为湛慕深叹息,“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名牌的极致奢华,以一种沉殿的心情来展现独特的风格,你看看,这几个硬壳行李箱,一打开就成了书桌、小衣橱、鞋柜,正符合你出国留学的需求,这就是他用心的地方,你懂吗?”看来他的爱心、用心注定要被“无心”给隐没了。

“说真的,郑老师,”温柔突然以一种觉悟又带点疑惑的眼光看她,“你这么了解湛慕深,你们是不是……一对?”

“一对?!一对情人?”郑文雅失笑:心想湛慕深听了肯定要吐血了。

“嗯,你们很配啊!”她还满心欢喜的说。

郑文雅耸耸肩,“他才不想跟我一对呢!何况我还比他年长了三岁。”

“哇!都看不出来耶,我觉得你们不论外形、品味都好相衬。”温柔还一副天真的认为。

“拜托,我们从小玩到大,要是真喜欢对方的话,说不定早就结婚了,但是,我们从不来电,只是好朋友兼有默契的工作伙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睨了温柔一眼,“其实,依我看哪,他喜欢的是你,而且不知有多喜欢你呢。”

“嗄?!啊……”温柔惊愕连连,“你搞错了,他只当我是小孩,每次见面就凶我、训我,不然就冷漠得受不了,害我紧张死了,要命的是,我一紧张就容易和他杠起来。”

“难道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郑文雅好心的替湛慕深试探她。

温柔认真的想了一下,回道:“有啊!虽然他老爱训我,其实,我打从心底敬畏他的。”

“噢!不是这样,是那种女人对男人的感觉,你仔细想想嘛!”爱情是不需要敬畏的,看来温柔真的对他没感觉。

她听了直皱眉,“你别胡说!他是我的监护人、恩人,我心里对他除了感激就只有感恩,再说,我已经有世凯了。”

唉!恩人?!

唉唉唉!湛慕深没指望了啦,恋情还没开始就要独尝苦果。

“噢!对了,差点忘记,本来我今晚答应当慕深的女伴,出席一场酒会,可是临时有重要的事,你可不可以代替我?”郑文雅突然要求道。

“当然可以。”温柔欣然答应,却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他回国后,你常陪他去应酬,还说你们没什么?

“你呀!有所不知了,像慕深这种男人,不知被多少女人觊觎,偏偏他这个人死心眼得很,那些名门淑嫒他一个也不中意,所以,每次都找我衬场面,再这么下去,我男朋友都要抗议了。”

“喔!原来你已经有男朋友了,难怪他喜欢你也不敢追你啦!”温柔一脸恍然的自作聪明道。

那个人是你!钝温柔!他喜欢的是你呀!郑文雅都快要替湛慕深竖起白旗投降了。

“好了、好了,别净研究这些,我得赶快替你打扮才行。”她立刻拿起电话订礼服、鞋子、饰品等。

“不用这么夸张吧?这些行头我衣橱里也有,何必再花钱呢?”温柔不明白,何况她一点也不在意同一件衣服多穿几次。

“你不懂,那些已经过时了,当然要买新的,反正慕深会付账。”唉!这傻女怎会懂得她用心良苦?

温柔立刻噘着小嘴皱着眉,“那更不妥,我欠他的够多了,别再乱花他的钱,这样我会不安心的。”

惨了!惨了!湛慕深哪,当那女人连你的钱都不想花,就表示她想跟你划清界线了。郑文雅支着额头伤脑筋。

“那我送你总可以吧?就当作你帮我出席宴会的代价,快来,我要把你打扮得美美的!”她七手八脚拉着温柔去仿造型,不给她反对的机会。

郑文雅拨电话告诉湛慕深,要他回家来接温柔。

当他见到盛装的温柔,惊艳的愣住,“温柔……你好美!”

“这是五年来,你栽培温柔的成果,现在请你‘验收’了。”郑文雅将她推到湛慕深面前。

她的美丽令人惊艳,她的曲线令人屏息,却更令他心痛无比,因为这些都不属于他的,她芳心另有所属啊!

湛慕深在心底痛苦挣扎,拼命制止自己拥她人怀的冲动,喝令自己不去渴念她娇嫩的唇瓣……

当他强逼自己移开视线,郑文雅就知道他超心动的,遂向他得意的抿嘴笑,低声说道:“别说我不帮你,,慕深,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加油了。”

湛慕深暗自苦笑。呼!没想到自己的欲望如此明显,明显到好朋友都忍不住要帮他一把了。

这么做有用吗?温柔就能属于他?

他心中震悸,却淡漠的说:“走吧!”

出门之前,郑文雅又向温柔千叮万嘱的交代,“别忘了,我平常是怎么教你做淑女的。”

“行了、行了,你放一万个心,我不会让你丢脸的。”温柔以为郑文雅紧迫盯人,只是为了怕她失常。

这并不是温柔第一次参加宴会,但第一次和湛慕深出现在名流云集的场合中,果然引来一阵侧目。

灯光下,湛慕深轻搂着温柔的腰,与她共舞。

他几乎不说话,只是坚定安静的带着她,好几次她想开口,但他那深邃而灼热的目光,几乎瞧得她膝盖发软。

其实,温柔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每次和湛慕深独处时,她都会心慌意乱,紧张得不得了?

因为他是她的监护人?就像长辈那样……不不不!因为他是男人?!也不对,和世凯在一起时并不会这样啊!

一支舞跳完,温柔就藉故去洗手间,抒解那暧昧又紧张的感觉。

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乍然发现湛慕深被一群女人轮番围着,她的视线不由的停在他身上。

这男人真是好看极了……不!不!他有张令女人-激赏的立体五官,简直帅得无懈可击,只除了冷些、酷些、霸道些。从他宽阔的双肩往下延伸,隐约可见他结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加上浑身散发出优雅、俐落、沉隐、内敛的气度,难怪那些社交名媛频频找机会缠着他说话、抛媚眼,而他只啜着酒似乎无动于衷。

“失陪。”湛慕深淡漠礼貌的离开那些女人,朝温柔的方向走去。

当他经过大门往外望见饭店大厅,倏然被一个身影吸引住而驻足。

因为他看见柯世凯正紧搂着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还不时亲吻那女人,两人态度轻佻、举止暧昧。

正好柯世凯转过头来,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大概没想到会这么巧,先是震愣继而尴尬的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瞬间,湛慕深眼底窜出怒焰。这令他嫉妒又艳羡的男人,竟对温柔不忠,而她还不断憧憬与他的未来。

见他站在哪儿不动,温柔便走向他。湛慕深立刻技巧的以高大的身躯阻挡她的视线,不让她发现那一幕。温柔有多爱柯世凯?爱到什么程度?

这些他都无从得知,但他知道过不久,温柔就要离开他,而时间越紧迫,他就越了解自己有多爱温柔,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爱她、保护她。

“你在看什么?”她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去,并没有见到柯世凯,可能早已走了。

“没什么,”他大手一拉,将她拉回来,“来,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他们都有家人在多伦多,等你过去那边很快就有新朋友了。”

温柔不疑有他,跟着湛慕深的步伐走,半开玩笑道:“一下子交太多新朋友,你不怕会影响我的功课吗?”

“到那里你人生地不熟,多认识新朋友有个照应,我比较放心。”他牵着她的手不禁握紧了些,心中同样的紧痛着。

然而;温柔毫无心眼的笑说:“你忘了,有世凯照顾我,会有什么事呢?即使有事,他也会帮我呀!”

湛慕深苦笑的叹了口气,“万一,我是说万一他无法照顾你,也许他……”

“哎呀!你想太多了,世上有很多意外,是我们无法掌握的,但也不用太过杞人忧天啊!再说世凯真的对我很好很好,他一定、一定会把我照顾得很好的,你放心吧!”

温柔连说了几个很好,是如此的信任柯世凯,令湛慕深冷漠的眼神闪过一抹忧郁。

他知道没有真凭实据,说什么都是枉然,但即使有又怎样?

那只会惹她伤心,而他绝不要她伤心。在没想到更好的方法之前,湛慕深沮丧的放弃说出真相的念头。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到了那边,觉得不适应或改变主意想回来,我随时欢迎你回来。”他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我知道,湛奶奶看在和我爷爷的交情上,收留无依无靠的我,而你看在奶奶的份上,对我照顾有加,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温柔是真心的感动。

唉!不是这样的,对你照顾有加,是因为我爱你呀!而且我才不要你这样记得我。他心中无限慨叹。

“出国前,再陪我跳一次舞。”湛慕深将她轻轻一带,滑人舞池中。

音乐极度浪漫,像呢喃的偶语盘旋着,他的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摇晃,她也不知不觉贴上他的胸膛,随着音乐款摆身躯,神思也随之晃荡。

“温柔!温柔?!”

不知什么时候音乐已经结束了,她竟然还在陶醉恍惚中,湛慕深连叫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呃……什么?!”顿时,她震慑得双颊发烫,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他怀里融化似的,像完全失去了意识。

原来,覆在她腰上的手掌,那么温暖有力,引领她的步伐是如此坚定,所以她情不自禁的陷入迷惑当中。

但,这是不对的!她怎么可以对世凯以外的男人情不自禁呢?

“你怎么了?”湛慕深略为俯身看她,黑眸中净是担忧。

“嗄?没事啊!”她努力回过神来,很不愿去细想刚才的悸动为何。

温柔急着去找柯世凯,因为刚才她坐湛慕深的车子去旅行社拿机票和签证,原本两人在车子里聊着,突然,她心中闪过一抹念头——

如果不出国的话,那她就可以和湛慕深……

骇然发觉这种不该出现的念头,她不敢继续往下想,于是局促不安的下了车,匆匆跑来见柯世凯。

没错,最近世凯在出国前夕,忙着应酬亲朋好友,一定是他们两人很少见面的关系,才会使她胡思乱想。

当温柔来到柯世凯研究所附近那层租来的公寓前时,就像吃了颗定心丸。由于门没上锁,她便推门进去。

才走进客厅,她就听见高昂的谈笑声。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她只是个孤儿,那个姓湛的又不是她什么人,娶她呢,还不如娶个名门淑媛或财团千金,对咱们家更有利。”

“不愧是大哥啊!想什么都深谋远虑,其实我也知道,即使我肯娶她,爸妈也不见得会答应,只不过,当初见到那么多人追温柔,觉得有这种女朋友陪衬比较有面子,我才追她的。”

那声音是温柔最熟悉的,却也令她震惊无比,当场愣在那儿。

“那你还敢约她出国,到时候甩不掉怎么办?”

“哈!你不知道,这小妞保守得很,再加上她家的管家、司机分秒盯着她,我可是苦无机会……”

“哦——苦无机会下手?你也够坏的了,约她出国好方便你下手。”

“那当然,否则我追她追那么久,所谓何来?”接着,又是一阵阵刺耳的狞笑声,直敲击温柔的心。

“喂!说真的,那个湛慕深和你那个小妞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柔说他是她的监护人,但谁知道?不过我看他对温柔的态度不寻常耶!而且,那个湛慕深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天明明看见我和安娜在饭店开房间,不但没拆穿我,还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见我。”

“嘿!老弟,说不定你的妞已经被人吃干抹净啦!”

温柔紧捏着机票和签证,鼓起勇气拉开传出声音的那道门。

“温柔?!”柯世凯惊愕的回头。

“唰唰唰!”她当着柯世凯的面毫不犹豫的撕掉机票。

“温……温柔啊,你怎么了?”柯世凯装作没事般的问,还很亲热的过来拉着她的手。望着他,温柔的背脊一阵冰寒窜上脑门。如果今天没听到这些该死的话,那她还真的会呆呆跟他出国?

难怪那天湛慕深欲言又止,对她万般不舍,原来他都看到了。

“别碰我!”温柔怒吼推开他,把撕碎的机票扔在他脸上,掉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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