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别乱动。」男人低沉不悦的嗓音,制止了想爬起身的艾恬。
「我的头……啊撕!痛死我了。」抚着后脑的肿包,艾恬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在柔软的床铺上。
定了神,发觉自己发丝微湿,身上裹着白色浴袍,想来是有人帮她换了脏污衣物,还细心的替她清洁身子。
她眼角一抬,看清楚了自己是在齐仲铠的房间,心底顿时松了口气。
「艾小恬,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蠢?」齐仲铠的声音从她头上飘来,听得出又气恼又担心。
「……有,罗娜。」她趴在枕头上脑中短暂空白,先前的记忆似乎被人窃走,只记得很模糊的片段。
「还记得刚才的事吗?」齐仲铠盯紧她的表情,听似漫不经心的语调,其实充满了试探。
「呃……一点点。」她干笑,脑中一片糊。
「记得些什么?」他又问,稍急的口气泄漏了心中的紧张。
「我喝了点酒,然后又吃了几口菜一喔对了,那道红烧肉超好吃的。」
「还有?」
「嗯……好像还拉着你说了一些话,再来呢……再来发生什么事了?」艾恬紧张了,两手狂揉起太阳穴,神情惊恐。
「喔买尬!我失忆了!就跟爱情小说中的男女主角一样,最洒狗血的那种万年老梗!」
齐仲铠被她的反应弄得啼笑皆非,见她没想起重要的一段,凛紧的心松懈了。「要是失忆了那倒好,我把你卖到酒店陪酒。」
「不,我全想起来了!」艾括急忙否认。「没失忆没失忆!我连几岁尿床都想起来了!」
「几岁?」
「七岁上小一的时候一啊啊啊!」惊觉失言,听到某人不客气的高声大笑,她囧得想把自己掐死。
「小一还尿床?你妈没把你吊起来打?」他笑得眼尾微眯,一口白齿闪晃晃。
「被骂得很惨好不好,害我连作好几晚的噩梦,还想说干脆睡在马桶上算了。」
呜呜呜,干嘛诱骗她自曝童年糗事啦,这男人真的很坏欸!
「头还痛不痛?」他轻抚了下她的后脑,感觉到她的痛缩。
「很痛。」她语气软软,撒娇地说。
「刚才在会场我有请医生看过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真切感受到他的关怀,她整颗心都暧了。
齐仲铠低下头,亲亲她的嘴角,灼热的男性气息迷醉了她心神,她嘤咛一声,转身坐起,双手缠上他的后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她喜欢两人接吻时,他眼神的专注热度,彷佛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风景,他舍不得移开半寸。
那种眼神,富足了女人的虡荣心,让她觉得自己备受娇宠呵护。
心中甜甜的,艾恬笑弯了眼眸,探出了香软的小舌,与他的纠缠起舞,小手迫不及待扯弄着他的衬衫,滑入里边,抚摸男人发烫紧绷的胸,葱白的指尖画过了男性乳头,刻意停留,旋绕,轻刺,然后听见他喉间逸出了一声性感的低喘。
……
窗外寒风凛凛,他们却在彼此的体内彻底燃烧情欲……
跨年夜,艾恬拉着齐仲铠到阿里山看日出一因为那一直是她多年来的心愿。
她梦想着,坐在盘根交错的树荫下,背靠着树干,呼吸着芬多精,和喜欢的人裹着同一条毛毯,喝着装在保温瓶里的热咖啡提神,为了不让彼此睡着,轮流讲笑话、出谜语,分享过去与现在当下的心情,然后在新年第一道曙光中交换亲吻。
「这真是我听过最无聊又蠢的梦想。」听完之后,看着身侧已经快冻僵的女人,齐仲铠冷冷吐了这一句。
艾恬被这支冷箭射得快吐血,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梦想好老梗,连自己啃起来都牙疼了。
哎,不能怪她,毕竟是少女时期的梦想了,距离现在的年纪起码也差了十年,听起来当然逊毙了。
一波寒入骨髓的冷风吹过来,艾恬冷得瑟瑟发抖,拉起毛毯把自己缩成一团球,身旁的齐仲错好气又好笑,只好伸臂将她拥入怀侧,用体温温暖她。
「寒流来袭,不待在被窝里,跑来山上吹冷风等日出,这样你就高兴了?」
「呜,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冷啊。」她扁着小嘴,牙齿都在打颤了。
「都还没跨年倒数,也还没看到日出,你的眼皮可别给我阖起来。」
齐仲铠低垂眉眼,嘴上冷斥,眸底却暧光流灿,喜欢看她将冻红的双颊蹭入他胸膛,彷佛躺靠在他心上那般亲密。
「知道了,真罗唆。」她咕哝着,眼皮却像是有无数顽皮的小精灵在跳跃,无声催促她入睡。
天气好冷,可他的胸膛像个大暧炉,将她煨得心都发烫了,流动在他们周围的氛围静谧安宁,远处人群的喧闹声彷佛是另一个世界。
「对了,我好像一直都忘了问你的中文名字。」她双手圈住男人的腰杆,像只无尾熊似的紧紧贴靠,汲取他身上的暖源。
「我习惯你喊我英文名字。」他心神一荡,淡淡撇开了视线。
「你该不会是叫什么齐英俊还是齐俊男之类的吧?」没发现他眼神古怪,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笑问。
「不,是说出来会让你更错愕的名字。」
「哈,真的吗?那一定是超级爆笑的俗气罗?难怪你不愿意讲,原来是怕我笑喔。」
「不是怕你笑,是怕你听了之后会转身跑掉。」他眸光复杂的瞟着她,看她在自己怀中调整了下姿势,唇上的笑靥甜美如花,他心口一沉,感觉里头多了她给予的重量。
「这么恐怖??」她掐了自己的脸颊一把,保持清醒。
「对,就是这么恐怖,所以不要问。」
「好啦,看你这么在意,我就放过你,以后还是喊你Zack。」
看着她充满信赖的笑脸,齐仲铠心脏一缩,有股难言的愧疚感在流动。隐瞒她,究竟是对还是错?他该在怎么样的时机对她坦白?
可他又担心,万一她知道实情后,对他的感情会不会变质?毕竟,掺了利益成分的爰情,终究不会长久,也非他所想要的爱。
他忘不了她那晚半醉状态下,许诺会努力让他过舒适豪奢的生活,她那娇憨又无比认真的神态,深深烙印在他心中,美过世上任何一道风景。
但她这种傻傻却让他疼爱入心的坚持,会不会在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后产生变化?
每当思及此,想坦白的念头便又缩回。但他也知道,这样欺骗她并不公平,也不可能满一辈子……
齐仲铠突然愣住,惊觉到自己居然用了一辈子这个词,心中顿时热泉涌动。
他竟然起了想跟怀中的女人纠缠一辈子的念头!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那并不奇怪,她是这么的直率单纯,被他坏嘴损了千百遍也不会生气用头就走,甚至还会扁嘴反击,或是呆呆任他欺负。
噢天!想到两人相处的每分每秒,他竟然不觉膩,反而有种,希望能将彼此共有的甜蜜回忆继续累积加深的渴望。
正当内心激动之时,预设好的手机鬧钟大响,齐仲铠怀里的艾恬惊震了一下,迟钝的睁开双眼,然后赶紧拉开袖口看表。
「距离新的一年只剩下一分钟了!」艾恬兴奋得双眼湛亮,抬起冻红的粉嫩脸蛋,朝顶上的男人展笑。
目光触及那抹笑厣,齐仲铠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感觉心底有个洞被凿深了,然后填入关于她的种种。
他爱这个女人,爱惨了,爱晕头了,爱到深处无怨尤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唔唔唔,犯规啦!」倒数尚未完结,她冷到发抖的小嘴猝不及防就被他堵上。
咻咻——砰!
繁星闪灿的夜空,远处燃放起七彩绚丽的烟火,各种图腾与花样的烟火接续占满整片夜幕,缀亮了每张仰颈观望的脸。
她被他搂在怀中,软嫩的唇被他吻得红肿湿润,她的舌尖一片酥麻,彷佛还尝到了白兰地的气味……
她很确定他没喝酒,那只是一种形容,他的吻总是让她醺然,像含了一口烈酒在嘴里,由身到心,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寒冷严冬里,他们共裹着一条毛毯,将彼此圈绕在共有的小世界,冷风吹来也像是一种美妙的祝福。
「新年快乐。」吻毕,他靠着她的额头,微笑祝贺。
「新年……快乐。」她害羞的垂下睫毛,嘴角偷偷往上扬起。
「新年礼物拿来。」他摊平了掌心索讨。
「耶?什么礼物?」她没准备欸。
「通常我跟女人跨年,收的不是名车的钥匙,就是豪宅钥匙,再寒酸一点也有钻表或是戒指。」他撩起性感迷人的眼波,编造谎言就跟呼吸一样自然。
闻言,艾恬囧了。以上种种,她自己连碰都没碰过,更别提拥有了,是要去哪里生出来送他?
翻了翻口袋,只掏出一元硬币,她发窘了片刻便将硬币放入他掌心。
齐仲铠墨肩微挑,好笑地睐她。「就这样?新年礼物只值一块钱?」艾恬双颊羞红,忽然灵机一动。「你别小看这一块钱,它是许愿币。」
「许愿币?」某人飞扬漂壳的肩挑得更高了,极有耐心的等着她继续瞎掰下去。
「嗯嗯!」她猛点头,暗赞自己真聪明,没改行去当小说家真是可惜了。「你把它放在枕头下,每天睡前诚心的对它默念心愿,等到紧急时刻,你才能把它拿出来。」
「拿出来又能做什么?」他深感好笑又问。
「向我求愿啊。」连她这个瞎掰作者都觉得好浪漫喔。「我就是你的许愿精灵嘛,等到你想让愿望实现的时候,就把这枚一元硬币拿给我,我就会帮你实现它——先说好,不能是太超过的愿望。」
「怎样叫做太超过?」
「咳咳,就是跑车名表豪宅这一类的。」她脸色仙讪地说。
「所以这个许愿是有额度的?」
「当然!」没额度还得了,她把老家的爸妈爷奶还有小黄狗卖了,也不够他买一滴超跑。
齐仲铠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心,转把一元硬币放上去。
艾恬紧张得整颗心脏都提到了喉咙口。「你不想要?」
「我要许愿。」他目光炯炯地凝着她。
「耶?现在?」她惊住。
「就现在。」
「可是……」
「我要艾小恬一辈子当我的奴隶。」他牵起坏坏的邪恶笑容,却俊美得天怒人怨,连夜空的星光都不及他耀眼。
「瞎米?」她大叫,瞬间呈现暴走状态。「你这个人太坏了!坏蛋!哪有人许这种奇怪的愿望!」
等等,他说,要她当他一辈子的奴隶?一辈子……一辈子!
喔买尬!这是带有特殊意涵的言语暗示吗?她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当然知道男人不会吃饱撑着,突然外星人附身的说出一辈子这个词。
要知道,一辈子这个词对男人来说,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环,恨不得挣脱,谁还会傻到自己主动戴上!
可现在,他说了,一辈子。
艾恬懵了,不知是山岚飘过眼前,还是眸底起雾,倒映在眼中的他,却依然光彩夺目,悛脸每个稜角都如同烙印一样清晰。「许愿娃娃,我还在等你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