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天是春节,颜家院子里放送着热情舞曲,闹烘烘的办起外烩派对,穿制服的服务生、戴高帽子的师傅,在院子草坪上架起火炉烹调食物。
游泳池畔一群身高体壮的猛男,不畏寒风的穿着泳裤展现身材,他们全是颜家主人——颜老大请来的贵宾,每个人都开心的吃喝玩乐,唯独坐在葡萄藤架下的颜欢沉着一张脸,愁颜不展、郁郁寡欢。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她都已经放弃,不再去戈战家,决定死心了,但……那颗心好像怎么也死不了,仍然感觉到不快活,还是被他影响着;她承认遇见他之后,她就病了,病到极度渴望他的爱,病到非他不嫁,祈求与他生生世世。
但他不是可以认真的对象,他不是好男人,是个邪恶又自私的坏男人,是个只会享受她爱他,自己却不肯付出的大混蛋!
如果自己不是这样傻,也不会让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这是一个无解的习题,要改变戈战的想法实在太难,他就是不相信爱情……
她把额头贴在玻璃杯上,空洞的眼神投注在自己落寞的影子上,突然,孤单的影子重叠着许多影子,于是她抬头一看,然后大叫——
“你们干什么?”颜欢生气的望着这群打扰她的猛男。
“我们来跳舞。”他们朝她伸出手来。
啪!
啪!
啪!
啪!
啪!
颜欢一一打掉他们伸过来的手,“神经病!这种天气穿成这样还跳舞?滚啦!”
眼见女儿被他精心打扮的猛男们包围,颜老大露出得意的笑。嘿,那个不识抬举的戈战,有什么了不起?他随便找,就找到一堆比他更猛的肌肉男,这下子他的欢欢会开心了吧?
咦?!猛男们怎么一轰而散?
“还不滚?呀——”颜欢抬脚飞起,一记“一腿踢死你”,不知哪个倒楣鬼中招,被踢到葡萄架上横躺着。
颜骏这个前黑社会老大,现任亚洲赌王,咚咚咚的跑过去,俯身观察女儿的表情,陪着笑脸说:“欢欢啊,猛男耶,不喜欢啊?那个左边第二个,和右边第五个很不错,站在烤肉架旁边那个也很帅……”
颜欢瞥了父亲一眼,继续愁颜不展。
“怎么了?”颜老大又怂恿说:“你不是喜欢猛男?难道这些都不够猛?看看嘛!看一眼啦……”
过了一秒、两秒……足足两分钟过去,她都无动于哀、没反应。
颜老大一脸怒容,转头问智仁勇三兄弟,“哪个混帐东西说欢欢喜欢猛男的?!嗄?”
智仁勇三兄弟瑟缩回道:“猛男也有不一样的,你不懂!”
一得知女儿失恋,颜老大即刻飞回台湾陪她,可惜她天天呈愁云惨雾状,于是转向智仁勇打听,女儿到底喜欢戈战什么?
他们都说戈战够猛,于是他找来脸蛋、身材都不输戈战的猛男陪她,结果却换来女儿愁上加愁。
颜老大悄悄问铁恕,“他们哪里此不上鸽蛋那个浑球?”
铁恕想了想,回道:“戈战够生鲜啊!”
“啊?卖肉?他们也很有肉啊!四块肌、六块肌,任君挑选。”颜老大不服气地指着找来的猛男。
“那可不一样。”
“我还真的不懂,那个鸽蛋哪里好?”其实,颜老大还真的不懂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消沉,实在好痛心。
“其实,我们不用懂,因为好不好不在我们眼里,而是在欢欢心里,她第一眼看见他,就发现一个比她强、比她傲、比她聪明的男人,而他又在第一时间救了欢欢,他的那种英雄气概慑服了她,给她全然一新的生鲜戚,一秒就足以让她对戈战一见钟情了。”最近也在谈恋爱的铁恕,颇有领悟的说道。
“是这样吗?妈的,我还真搞不懂那是什么鬼感觉……”颜老大忍不住爆出一长串的粗话,突发奇想,又跑去女儿面前,“欢欢,你真那么喜欢鸽蛋?喜欢他又强、又傲、又聪明是吧?爸再帮你找个更强、更傲、更聪明的猛男,保证比现场的‘生鲜’一百倍。”
“爸——”颜欢终于正眼看着父亲。
“哈——想要什么,说说说!”怎样才能让她高兴起来?怎么才能让她忘掉戈战?他一定照办。
“你是不是疯了?如果可以找人代替,我还需要这么沮丧吗?”
“我……”受人敬佩畏惧的颜老大,此时结结巴巴的讨好说:“爸爸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不如吃东西吧,有霜降牛排耶,嗯——好香,来,吃一点,陪爸爸吃,还有你最喜欢的粉红香槟喔!”
“爸,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吗?”她眼神哀怨。
“说……你说,只要你开心就好。”颜老大期待地看着她。
颜欢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现在好沮丧,你拿把刀剖开我的心吧,这样也许会开心点。”
呵,她想自杀吗?
颜老大抹着冷汗,偷偷问手下,“她这样子多久了?”
阿仁回道:“在你回来前三天就这样子,连今天是第七天。”
“去去去,去把那个鸽蛋给我绑来!”
“爸——”颜欢两眼无神的看着老爸,“不要。”
“女儿啊,你喜欢,我就给你带来啊!”这样不行,那样不要,他都快昏了,还很想掉下慈父泪。
见状,不忍父亲为她烦恼,她强颜欢笑道:“有点饿了,想吃东西。”
颜老大一听高兴了,立刻吩咐厨师端上食物,亲手为女儿切牛排,又吆喝着,“来来来,大家一起用,别客气?”
猛男们得到指示,立刻过来敬酒、说笑,卖力把气氛吵热。
嘎——
一阵紧急煞车声出现在院子外,接着一个高大身影下车,隔着铁栅门大喊,“欢欢,出来!”
“戈战来了!”阿智大声宣布,然后躲到人群背后,再探出头来。
颜欢透过铁栅门,从院子望出去,顿时被香喷喷的牛排噎住了,像石头似的卡在胸口,她拿起杯子猛灌水,大口大口的灌,好不容易才把梗在喉咙的牛排吞了下去,但噎着的一口闷气和悲怆,又令她喉咙翻腾,即使大口地吸气吐气,仍然无法平息,反而全呕了出来。
戈战二话不说,爬上铁栅门再纵身一跳,轻易就进来院子,他缓慢地踏上石阶,步履稳健,以一副“挡我者死”的架式走过来,谁也阻止不了他的硬闯。
“怎么,你见到我该是这种反应的吗?”他好整以暇地拿下墨镜,看着躲在猛男堆里的颜欢。
颜欢呕完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众猛男见状殷勤的拍背递水。
“你在干么?”戈战一脸阴沉,眼神不怒而威,不悦的危险气势有着强大的力量,让众人心生畏惧。
颜欢故意倚着猛男丁,“我在相亲,你来帮忙看看哪个最好。”
戈战觎向他们,左边握着颜欢手的猛男甲,目光再往旁瞄,搂着她香肩的猛男乙,最后目光定在眼前,一只贱手搭在她纤腰的猛男丙。
ㄗ——
烤盘上的火焰窜烧到他脑子里去了。
众猛男呼吸一窒,被他严厉的表情骇住,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发挥矫健的手脚,纷纷撤退。
没有众猛男助阵,颜欢叫道:“智仁勇,帮我把他打到地平线去!”
阿勇闪身站在她前面,警告道:“不许你再踏前一步,不然我叫警察了。”
“叫警察可能也没用。”阿智小小声说道。
阿仁却很大胆的说:“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了。”
“我来找欢欢,有些事情必须跟她谈清楚。”他的眉头深锁,很明显正处于心情恶劣的状态下。
“哦,那我先离开。”阿智很没用的想临阵脱逃,还不忘一手扯一个兄弟走。
“但是……”忠心的阿仁不肯离开,担心地看着颜欢。
“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别插手,能把欢欢嫁掉是我们的福气啦!”阿智拖着兄弟远离战场。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兄弟脚步一致迈开。
“智仁勇!”身后传来懊恼的尖叫,颜欢生气的说:“你们不是说,对敌人下手绝对不可以手软,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没有敌人,这里没有敌人!”阿智根本不想瞠浑水,只好装作没看见戈战。没听到、没听到,他们什么都没听到……阿仁、阿勇胡乱哼着歌曲,用手塞住耳朵,疾跑如飞的奔回屋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颜欢看向唯一可与戈战抗衡的人,“铁恕——”
铁恕摇头,“我不能打了。”
“嗄?!”
他无奈的两手一摊,“颖颖反对我使用暴力,我答应她不再打架了。”
哇!好可怜!她觉得自己好悲哀,辛炙涛是出了名的宠老婆,一切以老婆为重,现在连从小喜欢打架打到大的铁恕,也要为女朋友牺牲这项“兴趣”,就只有她的男人还是霸道依旧——
“欢欢,你过来,别让我再说一次。”
她偏不过去!
气氛凝滞,空气僵得令人无法呼吸,没有人知道该做些什么?
等不到她过来,戈战的耐心用光,自己走了过去,垂在身旁的两手暗暗握拳,因为过度用力而嘎嘎作响。
“站住!”
颜欢娇喝一声,奇迹竟然出现。
只见在这小女人的娇喝下,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穿梭无数刀光剑影的戈战,竟然霸气全失,戛然止步,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一双脚。
怪了,他怕她干么呀?
“你来这里干什么?”颜欢问他。
他缓缓的抬起头来,冷冷又哀怨的目光扫过她纯真美丽的粉脸,“我来干什么?你居然问我要干什么?”
“我……我哪知道……”
他冲过去按住她的肩,用力摇晃,“你好狠的心,一个星期了,我每天送花、送巧克力、送礼物,你理都不理我,也不接我的电话。”
颜欢讶异地回头瞪着身后的老爸。
他只好在她耳边低声承认,“东西是我扔掉的,电话是我挡掉的,我以为……”以为这样就可以拆散他们,好让两人都死心,唉,照先前女儿闷闷不乐的表现来看,他是枉作小人了。
“好,扔得好、挡得好!”她低声回道。
咦?!女儿不怪他还叫好?她是吓傻了,还是气疯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送什么都没用!”她撇过头去,懒得再看戈战。
想起那天,她回头发现他没追出来,原本预计要用来助阵的眼泪,当真流了下来;在该刹那她就决定不再等他,她抹去眼泪,目光坚毅、步伐果决的走了。
如今区区几朵花休想得到她的原谅,她绝对不可以这么容易心软。
至少……也要冷战一个月,不!一年才够。
戈战目光一凛,薄唇抿成危险的一直线,发飙了——
“你说分就分啊,我不准!”他已经被这小女人气得理智全失,一听见她说要分手,冷静的脑子就冒火,立刻失去思考能力。
她挑战他的目光,“我还要忘了你!”
“不要……”他额角冒汗,五官痛苦地扭曲,像是迎面被人击中鼻梁似,硬生生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有谁懂啊?硬汉也有脆弱的时候啊!
“为什么不要?”她冷笑着,但喉咙酸涩,心脏揪紧。
戈战完全答不上来。
“你说不要就不要啊?你这辈子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愿爱上任何人,你根本不打算再爱人了,所以你不但轻视我的感情,还轻视我的常识,我又不是笨蛋!我要忘记你,忘记一个没有爱的人。”她眼眶刺痛,努力压抑住嚎哭的冲动,用嘶喊代替哭声。
仿佛过了一世,他才悠然开口,“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他道歉了,让她心底千翻百涌,有点心软,但只一下,就又回复冷淡表情,“太迟了。”
“什么?你……”
“你知不知道你说话有多伤人?你伤得我好重,我不想再迁就你了。”
“你生气了?”好吧,他愿意承认,他是个自私又混蛋的坏男人。他总算有所觉悟的说:“我让你打好了。”
“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呀!”她举起手却停在半空,就是舍不得打下去。
“你打没关系,至少你不讨厌我。”说着他又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少自以为是!”颜欢抽手,令他的掌心一阵空虚。
知女莫若父,看来口是心非的女儿还是爱着戈战。颜老大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欢欢,人家都道歉了,那就算了。”
戈战真的好伯她那认真的模样,“欢欢,别跟我闹别扭。”
“谁有空跟你闹别扭?!”她头也不回地直直穿过草坪,走进屋里,存心把他抛在外头。
“欢欢——”颜老大追着女儿进屋。
浙沥沥……
这时,天空飘下小雨,尽职的厨师和服务生忙着收拾烤架、碗盘和食物,匆匆
回屋里去,偌大的院子只剩下戈战一人冷冷清清地站在那儿。
“妈的,连鬼天气也来配合他忏侮!”戈战站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很不雅地暴出了一连串粗话。
“对女人啊,要有耐心。”冷不妨地颜老大在背后出声,“呃……除了耐心,还有道歉、发誓、诅咒三部曲。”
看到从屋里出来陪他淋雨的颜老大,戈战有些惊疑不定。
颜老大也表情复杂的看着戈战,对他而言,颜欢是他的心肝宝贝,虽然她肆意妄为得让他这个父亲头疼,但更让他捶胸顿足的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女儿,竟被这个男人折磨得意志消沉。他看他可不顺眼哪!
可是……为了宝贝女儿,只好撩落去,逼着自己学着爱屋及乌,去讨好、劝解未来女婿。
他拍拍戈战的危,“其实欢欢很傻,费尽心思接近你,又是为你打扫、做饭、洗衣,又是给你惊喜,为的就是要你感动,结果弄巧成拙,还惹你不高兴,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爱上她,是傻得叫人心疼!
戈战心头激动。他明白了啊,可是……他不懂得珍惜,浪费她的心意,真的为时已晚了吗?
颜老大又说:“一个女人如果爱一个男人,最想做、最希望做的事,就是和他共度一生,而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他说他喜欢一个人享受生活,不会因为谁而改变。“我错了。”他简直想把自己揍昏。
会认错也算有诚意,颜老大感慨的说:“在一百个人的眼里,爱情就有一百种颜色,不要被爱情的定义混乱了寻爱的脚步,只管迈向令你心动的人就是了。”
哇靠!说完,连颜老大自己都很讶异,这么有哲理的话,他怎么这么顺口就说出来了,难道他也受了伟大爱情的感召?
戈战听了猛点头。
颜老大又故作头痛状,咳声叹气说:“你应该知道的,她拗起脾气来实在叫人头痛,就算我劝她也不会听,她还说她要去流浪。”
“流浪?我要阻止她。”他的心揪了起来。天哪!这女人就是叫他操心。
颜老大拉住他,“不用追啦,她早就从后院走了。”
“她要去哪儿?”戈战先镇定下来,心想追踪他最在行了,不怕找不到她。
“她说她对你没信心,偏偏又放不下你,所以只好漫无目的地去流浪。”
“那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他好怕她不再回来。
为免他气馁,颜老大鼓励道:“我劝她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可是有帮你讲话喔。”
“那……她怎么说?”真可笑,他竟卑微的问道。
颜老大转述道:“她说你根本不相信爱情!”
啊!她一定要一直记恨这件事就对了。
戈战立刻表明立场,“不,我相信,我相信爱情了!”
不管真爱能否解决一切问题,但他知道自己无法不去爱她,不管真爱是否无敌,他已敌不过自己对她的思念。
颜老大睨他一眼,“你相信也没用,现在是她不相信你。”
“不是这样的,我……我原以为自己不喜欢她,结果发现自己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原以为不会爱上她,结果原来一切只是以为,我其实很爱……”
这些日子,颜欢走了,隐约间却老是听到有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人说话嘻笑,他匆匆跑去看,屋里当然空无一人,这才惊觉自己有多孤独,不禁懊恼得侮不当初。
会如此眷恋一个人,除了爱上她,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呢?
为什么会爱她,真要说,他也说不出什么道理,甚至找不到原因,只知道她让他患得患失,有时还让他很生气,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就如辛炙涛告诉他的,“爱情就像瘟疫,来了就来了,想不要也不行。”只不过他一直不肯承认。
见戈战一副怅然若失,颜老大心底痛快了一些,又透露道:“我拚命劝她不要去流浪,好不容易呀,最后她打消了念头,但说要处罚你。”
“是是是,我活该,我该罚,她要怎么罚?”这表示还有救!太好了,戈战精神为之一振。
“我说意思一下就好,她说罚你等她,假使这段时间你们不见面不连络,你还能确定自己爱她,她才接纳你。”
“好,等多久?一个月?”
“—年!”
戈战皱眉。
颜老大瞅着他,“不能等?”
“我等!”
颜老大满意地笑了,“嗯,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明年的今天,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相会的地点。”
爱都爱上了,一年就一年,他等,他等着挽救爱情大作战。
不能见面,不能连络,但总要想点什么方法继续向她道歉,表示诚意吧!
戈战想起颜欢很羡慕唐勤勤天天收到辛炙涛送的白色香花,男人向女人道歉的话……送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