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蒋雨棠本来是打算下楼的,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裘正杰的办公室。
她突然有个冲动,想当面问他,到底史倩颖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就算她的思维再单纯,现在她也无法再对他俩之间如此奇怪的「关系」视而不见了。
男人深不可测的心思,让她苦闷不已。
到底……他对她是怎么想的?
如果厌恶她,又为什么老是和她嘿咻,还搬出一套套高谈阔论将她缠住?
如果喜欢她,可又为什么一天到晚看她不顺眼,一有机会就打击讽刺她?
这些纠结的情绪,让她的大脑拧成一团乱麻。
「裘……」
在推开办公室门的剎那,看到眼前这一幕,蒋雨棠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史倩颖和裘正杰侧对着她,史倩颖的双手捧着裘正杰的头,踮起脚,两人的脸庞重叠在一起,怎么看都像在亲吻!
听到有声音,两人齐齐掉头看向她,六目相对,三个人都怔住了。
最后还是蒋雨棠先反应过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请继续忙……」
话音未落,她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窜了出去。
「等一下……」
裘正杰懊恼不已地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史倩颖噗地笑了起来,「雨棠肯定是误会我们了。」
裘正杰没好气地推开她,「还不是妳!一天到晚搞暧昧,害她们个个都误会!」
「裘大哥,你小时候还答应过要娶我呢,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冷淡?」史倩颖笑问。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娶妳了?谁娶了像妳这样的母老虎,谁就倒霉!」裘正杰板着脸道。
史倩颖和他从小玩到大,虽然双方家长非常希望两人能成为情侣,但很可惜,他们一直视对方如手足。
「切,一点都不好玩。」史倩颖扁扁嘴,「说几句好话又不会死。裘大哥,你老是板着一张死人脸,整天只会冷嘲热讽,可是会把我未来的嫂子给吓跑的喔。」
「这就不必妳操心了,妳只要不给我添乱就行!」裘正杰瞪她一眼,拔腿就去追蒋雨棠。
刚才看她小脸煞白地冲出去,似乎受了不小打击,他虽然心疼她的失态,但心里也很开心。
看来这只头脑单纯的小白兔终于对感情的事开窍了,他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
但是,就算要跑,也别溜那么快啊!他还有好多话、好多事想要对她说呢……
*
「你有看到蒋雨棠吗?」
在公司里,裘正杰随便抓住个人,就心急询问她的下落,然而对方却只是一脸迷惘地摇摇头。
远远看到佩妮走过来,裘正杰连忙跑上前,「佩妮,妳有看到雨棠吗?」
「我看到她跑出大楼了,连我叫她都没有听到。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佩妮看着裘正杰着急的神情,微微一笑,「裘先生,我看你还是明白告诉她你的心意吧,没必要再试探下去了。雨棠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喜欢她就忍不住想要欺负她而已嘛,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饶是一向狂傲的裘正杰,也不禁有点脸红。
「我现在就是想把她追回来,好好跟她说。」
「那就快去吧,现在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呢。」佩妮笑道。
下雨了?
裘正杰一怔,看看阴霾的天色,心下着急,不再多说,急急冲了出去。
看着裘正杰消失的背影,佩妮不禁笑着摇头。
这两个人啊……
真是一对冤家!
*
蒙蒙细雨,纷纷扬扬从天际飘洒而下。
宽敞的路面一片湿濡,行人寥寥无几。
即使是纷飞的细雨,但因为下得密集,几分钟后,全身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雨雾。
「雨棠……雨棠?」
裘正杰心急地在街上东张西望,不知那只小白兔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佩妮说得没错,蒋雨棠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与其用计试探,不如干脆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一味试探,说不定只会将她推远。
更何况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恶劣地欺负她,对她连蒙带骗,恐怕他在她心中只留下了可怖的印象,想要力挽狂澜,就不该一直这么傲慢下去。
其实,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已经被她捕获。
那是她来「明杰工作室」应征的那一天,她匆匆从公车上下来,他则正好从停车场出来,在电梯口不期而遇。
擦肩而过时,她因为赶时间,走得很急,飘逸的长发忽地被风吹起,竟然绕上了他的西装扣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
那时她急急向他道歉,尴尬地想解开头发,却怎么也解不开,反而弄痛了自己。
晶莹的泪水含在她的眼眸,一闪一闪的,像极了他童年时养过的柔顺小白兔。
那时他一直故意冷眼旁观,也不伸手帮忙,欣赏着她困窘万分的样子,直到她快忍不住哭出来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帮她解开头发,放她自由。
她根本忘了两人还有这么一段插曲,然而对他而言,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他心里就有了想要束缚她的强烈欲望。
所以他才会找上严昌明,告诉他,只要她来当助理。
果然,一个星期后,他就见到了她。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说不出的开心,开心得过头了,就忍不住一再欺负她,看到她受了委屈后眼睛红红的样子,就觉得可爱得不得了,因为想一直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忍不住一再欺负她……
「雨棠……」
细雨淋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迎面拂来的风中带着丝丝寒意,裘正杰渐渐焦急起来。
都是他不好!
一想到刚才她伤心的样子、苍白的脸色,他就心疼得不得了。虽然喜欢看到她楚楚动人的样子,但这次真的伤害到她,这绝非他的本意!
脚步渐渐加快,裘正杰几乎是在人行道上小跑,边跑边查看着两侧的建筑……
突然,在一栋商业大楼外,他看到长椅上有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雨棠!」裘正杰连忙跑过去。
听到他的声音,那抹娇小的影子微微一动,抬起苍白的小脸……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因哭泣过而微微泛红,长长的睫羽沾着一滴晶莹的雨水,梨花带雨的样子动人极了。
「雨棠,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裘正杰胸口一痛,连忙跑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整个人严严包住,拉入自己怀中。
「妳的身体好冷,像块冰一样!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妳知不知道?」裘正杰又气又急,温暖的大掌摩挲着她冰冷的手,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蒋雨棠把小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半晌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从他胸口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怎么了?」
裘正杰把她拉到骑楼下,抬起她的小脸,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史小姐在一起吗?」蒋雨棠抽抽答答地问。
原来小白兔是吃醋了!
裘正杰露出温柔的笑容,「我来追妳啊。妳不听我解释就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你会担心我?」蒋雨棠怔住,饱含泪水的双眸直愣愣看着他。
「当然会。我又不是冷血无情的混蛋。」裘正杰苦笑道:「我知道妳为了什么不开心,妳听我解释,我真的只把史倩颖当成妹妹看待。如果我对她有感觉的话,我们早就是恋人了,哪会拖到现在?毕竟我们两家的父母都巴不得把我们两个送做堆。」
「可是……你和她很亲密的样子……」一想到刚才那一幕,蒋雨棠就觉得心里难过极了。
「刚才我眼睛里进了灰尘,疼得不得了,倩颖只是在帮我吹灰尘而已。从妳的角度看来,也许很像我们在接吻,但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妳要相信我!」裘正杰只差没跪下来发誓了。
「真的吗?」蒋雨棠还是不太敢相信。
「真的!我发誓!而且……」裘正杰捧起她的脸,深深看入她的眼睛,「我喜欢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妳一个而已!」
原以为他深情的告白能换来她的破涕为笑,然后开心地投入他的怀抱,没想到听见他这么说,蒋雨棠不但不开心,反而睁大眼睛,脱口而出的话更是打破了他热切的期待。
「你在骗我,我才不相信!」
唉!看来在她心里,他不但是个恶劣的人,还是个没有半点诚信的家伙。
是他以前欺负她欺负得太过分了吗?
早知道就对她温柔一点……
裘正杰真是悔不当初。
「我是说真的。」
「你……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
一想到过去他对她的种种恶劣行径,蒋雨棠就一阵委屈,眼睫眨啊眨,晶莹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别哭……」裘正杰心疼极了,连忙用手指一遍遍拭去她的泪,然后一把抱紧她,在大庭广众下堵上了她微凉的唇。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次他的吻既温柔又缠绵,带着满满的暖意和深情,细心地吮吻着她的丁香小舌,抚慰她的惊慌……
他想藉这个吻告诉她,这一次绝非恶意戏弄,他对她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感觉怀中的挣扎渐渐微弱,不多久,她也下意识地响应他的吻后,裘正杰才放开了她。
一吻结束,蒋雨棠几乎喘不过气,身上的寒意早不翼而飞,全身暖烘烘的,被紧紧抱在男人怀里,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她好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温柔的吻。
只是,他说喜欢她,是真的吗?
蒋雨棠抬起小脸,凝视着这个有时对她坏得要死,有时却又温柔得足以让人溺毙的男人。
「你……真的喜欢我?」
「我真的喜欢妳!」裘正杰回得斩钉截铁。
「可是你明明说我是一根废柴,只会浪费地球资源,还说我根本就是一只小懒猪,一无是处,只会给人造成灾难……」蒋雨棠吸吸鼻子,又想哭了。
听见她的「血泪控诉」,裘正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酷酷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去了。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他总算有所体会。
不过他可是天才设计师,把黑说成白、把死说成活就是他的本事!
「就因为我讲过这些话,妳才更要相信我的真心!」裘正杰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真的?」
「对!就算妳是不折不扣的废柴小笨猪,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妳,这不说明我对妳是真心的吗?连笨到人神共弃的妳,我都愿意牺牲自己将妳回收,妳更加应该好好待在我身边,听我的话,以报答我对妳的一番深情。」
裘正杰真的很佩服自己,讲大话根本不用打草稿,这种天赋的确不是人人皆有的。
「是……这样子的吗?」蒋雨棠露出困惑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己相信了他几分。
「当然是这样!」裘正杰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按在自己胸口,「雨棠,虽然我爱欺负妳,但这也正是我喜欢妳的表现啊。对于不喜欢的人,我连理都不会理她们了,更何况是欺负?能让我这么对待的,就只有妳一个!」
这些话完全发自内心,没有半丝虚假,男人眼中认真的深情终于瓦解了她的怀疑。
蒋雨棠觉得自己的脸隐隐发烫,肯定红得厉害,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男人抓得死紧,无法动弹。
「你……不要这样啦!大家都在看……」察觉到四周投注过来好奇的目光,蒋雨棠羞得面红过耳。
「管他的!反正刚才我们接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大饱眼福了,让他们多看一点又何妨?」裘正杰微笑地看着她,「我正好可以向全世界宣布妳是我的!所有想接近妳的男人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男人霸道又任性的宣告让她既感动又开心,俏颊飞上醉人的晕红。
裘正杰情不自禁地抱紧她,她也没有丝毫反抗,双手柔顺地绕上男人的颈后,偎入他怀中,承迎一个缠绵的热吻。
整个世界彷佛都不复存在,他们只看到得对方炽热的眼眸。
雨势渐渐加大,终于心意相通的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心中都是一片明亮灿烂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