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飞机吗?」西装笔挺,目光湛然,顾人杰慢步入室,不忘打量室内的摆设以及神色不善的女人。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他好整以暇地迎视她充满防备的脸,笑得很是故意。

「见到鬼会高兴得起来吗?」方幸乐瞪着他,口气很差,「你来干嘛?没必要为了惹我不高兴,特地跑回台湾显灵吧?」

会不会太巧了,她才刚梦到年少时期那场恶梦,他就从梦里走出来了?

事隔十年,他又突然冒出来做什么?吓人也不是这样。

「我没有一回台湾就来见你。」顾人杰笑着,像是在笑她的自作多情,自抬身价,笑得让对面的女人心火直冒。

「我回来一个月了。」像是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他云淡风轻地声明。

「我管你回来多久了!」重点是他怎么会突然在自己面前「显灵」!「台湾就算再小,你也不会迷路逛到我家来吧?你到底来干嘛的?」

「好久不见,你就拿这种态度来迎接我?」

「你想要换个形式重逢?」她很乐意用双手双脚「配合」,给他难忘又热情的一顿!

顾人杰没有回应方幸乐的挑衅,只是偏首打量这间个人风格相当浓厚的工作室,看得出来有她的影子在其中。「真没想到你会走室内设计的路。」这倒是相当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她会继续发挥她的强项,在运动场上闯出名号;或者,在帮派份子中杀出条血路。

「你都能当个奸诈狡猾冷血吸金的律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变优雅知性气质娴静的室内设计师?」没好气地瞪着他,方幸乐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省得自己忍不住脚痒踹向他。

「你对我的事很了解嘛!」顾人杰轻笑,也跟着坐下。分开十年,她并没有忘了他,而且对他的反应依然这么「热情」,这令他很满意,笑容不断。

「了解个鬼!」这番话让方幸乐极度不爽。「是你每年都寄卡片回来跟我炫耀,不然我理你那么多!」

每年的二月他都寄来一张列表似的卡片,里头摘要了他所有的生活记事,活像年度计画表,她想不清楚也难。

「而无礼的你却只回我一句『无聊』?」是他修养太好了才不跟她计较。而且他心里明白,如果她真的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大可收到就揉掉,何必拆开,更不用说还大费周章地回信了。

也是如此,她每年的那句「无聊」,都让他很开心,也很安心。

她没变,没忘了他,这样就好。

「你自找的,有回就不错了!」白眼瞟去,方幸乐猛灌汽水,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把杯子往他身上倒。

「说真的,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我跟你没有什么交情好叙旧的,你回台湾也不干我的事,用不着来报到。」她正值休假期间,什么人也不想见,更不用说是这尊瘟神。

「我来找你谈生意。」顾人杰很熟稔地拨下她在桌面上抖动的脚。

白他一眼,方幸乐满面不驯地再度将脚摆上桌,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嘴里不忘凉凉回应。「我不缺律师,就算缺也不会找你这种黑心又败德的奸诈吸金鬼。」

「我才不想有你这种客户。」她绝对是「澳」洲籍人士,说不定还会在法庭上倒戈和对方一起联手要他好看。

聪明如他,不会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我哪里黑心败德奸诈又吸金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有这么长、这么响亮?

「光看你一身金光闪闪的模样,也知道你混得不错。」极度不屑的目光瞄向他身上昂贵的手工西装,还有名牌设计的手表、领夹,方幸乐的话根本是由鼻子喷出来的。

「你还满有眼光的嘛!」他冷笑称赞。「不过『混得不错』这四个字,也是需要一点努力的。」

「我懒得跟你抬杠了。」想到刚才还在梦里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方幸乐一阵别扭,决定速速赶人才是上策。

「我没话跟你说,你可以走了。」想行即行,也不管眼前男人是怎样的狠角色,她摆摆手,像挥只苍蝇似地打发他。

「陈意欢没跟你提吗?」顾人杰不动如山,也没对她那嚣张的态度做出以往该有的指正行为,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故意转开头不看向他的她。

没想到,十年不见,她倒是有点成熟女性的韵味了。

想当初,任谁看到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性别错置的美少年呢!现在是没这个困扰了,她十足十是女人没错。

「关她什么事……」话说到一半,方幸乐才想起昨天那个跑来撂话的损友。她微睁眼,没好气地质问:「你就是她说的那个大律师?」

「不敢当。」他相当谦逊。

「见鬼的,我说了我不接,你少在我面前乱……」方幸乐跳起来,突地想到一件事。「你回台湾了?」

「难不成这里是阿拉伯吗?」顾人杰好笑地反问,笑她的迟顿。他人都站在她面前了,还怀疑啊?

「不要跟我嘻皮笑脸的,你这大老奸。」十年不见,他倒变了不少,以前那个硬邦邦活像身上印了校规的人是哪去了?「你不是在美国待得好好的,做什么跑回台湾开业?」

原来陈意欢昨天跑来叫她接下的办公室case就是这个男人的!可是他们两个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他们扯上关系不打紧,干嘛连她也拖下水?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陈意欢这女人分明是在讨皮痛!

「待腻了不行吗?」他随口敷衍她,看了看表。「走吧,你一定还没吃中餐,我请你吃饭。」

方幸乐瞪大眼,想也不用想就回答:「谁要跟你吃饭?你给我滚出去!你的案子我不接。」一门气说完,她再度下了逐客令。

「你要跟我吃饭,我会用走的出去,我的案子你一定要接。」两人交手多次,顾人杰早已明白,要这个恶质女听话,绝对不能使用文明人的方式,最好的办法就是高压逼迫,不管她的意见。

「见鬼了!」这人怎么还是那么跋扈啊?他以为他是谁!「我干嘛要听你的?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没问题,走吧!」顾人杰也不和她争论,大掌一伸就把她半瘫的身子拉起,「挟持」出门去觅食。

「至于案子的详细内容,我们边吃边谈。」现代人要懂得善用时间,他向来奉行。

「顾人杰!」方幸乐狠瞪他,双手双脚齐动打算给他一点「好看」,却被知她甚深的他一一避过。

「十年不见,你的反应变迟顿了。」他用力环住她的肩,制止住她的挣扎。「看来你这几年行为收敛了些。」

说着,他点点头,像是在称赞一名悬崖勒马的顽劣孩童。

「你才反应迟顿!」上身被扣,脚又忙着走路,方幸乐最后只能以手指偷掐成功。「我本来就是良民!哪像你这样目无王法地光天化日之下强掳人走,你知不知道我能告你啊?」

「告我?」他像是听见大笑话般笑得开怀。「你觉得你告得赢我吗?」

方幸乐低咒了声。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投身司法界绝不是件好事!「早知道我也去念法律系!」跟他拚个你死我活。

「别傻了,你不适合的。」她那个性,大概会先被判藐视法庭,然后发火人闹,再来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你都做得到,为什么我不行?」她不服气。

「我都做到了,你又何必浪费时间?」他轻笑。「有我这个大律师给你靠不就好了?」

「你给我……」方幸乐不幸被口水呛到,咳得无法把话说完。

这个人在说什么东西啊,给她靠?

「对,给你靠。」他笑得很是莫测高深,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只是继续拖着她住外走。「想吃什么?我想吃『立文』校门口那家快餐店,好久没吃到了。」

方幸乐脸皮抽动,这个专制的男人在搞什么?他这算是询问她的意见吗?看来这几年他在美国过得太美好了,才会被惯成不懂得尊重女人的沙猪一只!

「放手啦!为什么我一定得跟你去吃饭?」她在沙发上窝得好好的,一点也不想出门。「而且『立文』很远耶!要去你自己去。」

「反正开车,又不是叫你走路,意见真多。」顾人杰没松手,把她捉上车,不忘摇头。「十年不见,你变了。」

一只球鞋,成功地印上他笔挺的灰色西装裤。

「你都不会听人说话的吗?」球鞋的主人极度不爽目前的情况。「你莫名其妙突然跑到我面前,然后捉我上车说要去吃饭,怎么,我跟你很熟吗?还是你跟我约好了?」

印象里,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定位在「死对头」上吧?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两人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暧昧跟亲密。

「哦?分开十年,你开始学会文明人的做法了?知道要做什么事前要先征询对方的意见啊?」拉开犹粘在自己脚边的球鞋,他挑了挑眉。「以前你不也是这样,说风就是雨,问也不问别人的意见就先做了再说?我这是在配合你的习惯。」

方幸乐嗤笑一声。「你少来了,每次都只会说场面话,你心里最好是这么想。」使劲抽回脚,他却转而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转身。

「你又想干嘛了?」

「我在想,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我?」先前的笑容消失无踪,他深沉的眼认真地凝望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又是这种表情!才刚「回忆」过的方幸乐,心咚地沉了一下。

「十年了,我以为你一见到我,应该会很高兴才是。」

「我干嘛要高兴?」反驳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在对上他目光的同时,气弱地降低了音调。

不管!打死她也不承认再次见到他、听见他回来台湾的消息,她真的很高兴!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一定会让他拿出来取笑!

「幸乐。」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他那低沉温醇的嗓音第一次直唤她的名字,同时也吓傻了她。

他以前明明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你……」她想要恶狠狠地瞪他,却被他那认真而冷沉的目光给吓得噤口,更不用说那饱含情感的低唤。

见鬼了,他们两个之间哪有什么情咸?就算有也是孽缘一段,她恨不得砍得一干二净,省得让恶梦缠身,哪有什么感情?

她可没忘了当初他连要出国这种大事,连提都没跟她提!

「你有什么事快说啦!」这样「含情脉脉」的,盯得她很毛耶!

「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那还真是个新闻。」她冷哼,摆明了不信。

「说清楚也好。」他下了如此决定。「我是回来追你的。」

方幸乐的下巴掉了下来。追她?怎么追?干嘛追啊?

「如果你是想吓我的话,恭喜你成功了。」方幸乐合上嘴,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没那么无聊。」这下换他冷哼了。这女人,过了十年依然没有半分的长进,对感情的事一样是这么低能。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方幸乐瞪着顾人杰,不懂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记性不太好。」任由她看了半晌,最后顾人杰只能这么说。他放开她的手,发动汽车。「吃饭去吧!」

吃饭?方幸乐的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怎么话题一下子又跳到这来?

直到车子开上路,她也有了结论

这男人……绝对是在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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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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