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时候了……
『咯达』
门开又被关上。
轻轻开门的方式和木扬尖刻的个性截然相反,总是既轻又柔地拧开大门再悄悄地关上。
即便他从来不说我也知道,他生怕开门的声音过大,吵了做事情的我。
那是木扬的做法,是他温柔的方式,很特殊,虽然微不足道,却令我眷恋不已。
那……真的是木扬的声音……
不、不,不,不,不!
如果被他瞧见,如果被他瞧见……
不敢想象当许木扬撞见这一幕的情形,何留挣扎的更加厉害,紧闭双唇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引起他的怀疑,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潺潺而下,身体禁不住瑟瑟颤抖。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我太过劳累才会产生如此可笑的幻觉。叶剑飞没有来过,木扬没有回来,什么都没发生过。心底千万次的祈祷,如果老天还有一点怜悯的心,就让一切化作梦吧。
回过头来,哀求的目光迎向叶剑飞,渴望从他的脸上找到最后的一线希望,看到他嘴角残酷的笑意时,何留一切都明白了……他从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起,等的就是现在。
走廊的拐角处一声又一声熟悉的脚步声有节奏的传来,脚步仿佛踏在他的胸口上,沉重的叫他无法呼吸,心头的阴影渐渐扩散笼罩了全身。
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希望那条狭长的走廊没有尽头,希望那是一条不可能通向客厅的道路。如果没有认识叶剑飞,如果没有答应去打工,如果昨晚响应他的热情,如果……太多的如果,那也只是如果。
嘎然而止的脚步声停在客厅与走廊的交界处,停在了何留的希望与绝望之间,长长的影子拖在地面与他的融合在一起。
艰难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与膝盖平齐的白色塑料袋,一条被遮住牌子的香烟露出半截在外面。不用看,何留都也道那是他最喜欢的『三五』,和今早抽剩的最后一支香烟是同样的牌子。
屏住呼吸,视线上扬,接触到许木扬深邃的眼睛,蓝色的眸子里映下的是恋人无法置信的神情,以及那烧灼瞳孔的愤怒。
你不相信我,木扬?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惊慌闪过何留的心头.
没想到宁愿被强暴也绝不放弃的你,比铜墙铁壁更坚固的意志力,就在许木扬出现的瞬间完全被粉碎,可笑呀人类,该说他是坚强还是脆弱?
何留这样,我也如此,明知道即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迫他,也得不到期望的结果,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意料中的结局还是沉重的令我无法负荷.
「啊¨」许木扬低吼着向何留冲过去,粗暴地推开跨坐在何留身上的叶剑飞,拉过何留的胳膊,将他从地面上提了起来,狠狠地甩在沙发上,气急败坏的他高高扬起拳头,毫不迟疑地挥拳下去.
何留一声闷哼,脸被打的侧向一旁,高大的身躯抵挡不住盛怒下的许木扬挥出拳头的力道,惯性带身体倒向一边,跌下沙发,额头重重地撞在桌角上。
被嫉妒和失意蒙蔽双目的许木扬,完全没有发现何留落地前,眼中的希望随着拳头落下的同时被打的粉碎。
赤红的瞳孔里只看的见何留近乎裸呈的模样,脑海里印下的是刚进客厅的情形,几天来困扰着思绪的假设成真,呈现在面前不能自制,不能辨别,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无法思考,理智被来的太快的现实完完全全的肢解。
似乎还不解恨,许木扬跨坐在何留的身上,手指插进他柔软的金发里,强迫他扬高下巴看着他。
「你这个狡猾的伪善者,什么怕我太累受不了,全都是一派胡言!」
几乎掀翻屋顶的吼叫声像匕首一刀一刀割在何留心脏的最深处,他无言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色.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被他操的没力气了!我说你为什么不让我『上』,打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留给他用的,对吗?」
无言。
「假借着好友的幌子,伪装成要去家教的样子,我看你是去媾和吧?」
无言。
「你的能言善道呢?信誓旦旦呢?全都是放屁,放屁。我就知道人是最不可信的,是最卑鄙的。尤其是你,更是个中欺骗的好手,无耻、龌龊.」
无言。
边拚命的摇晃何留的肩头,好象一定要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只言词组才会作罢,捏在肩头的手指咯咯做响,指甲陷进肉里。
在知道无论如何叫嚷何留都不会出声后,许木扬狠狠地推开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跌坐进身后的沙发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瞅着何留,想从无言的凝视中获得答案一般,久久不放。
除了沉默,我还能怎样,木扬?打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归结在你脑海里的印象已然完全印在里面,任何的解释都是徒劳无功,那只会增加你的怒气,因为你是个不相信「言语」,只信『眼见为凭』的人,但你可知道,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呀。
试着相信我真的很难吗?
为什么你哭了?哭的好伤心?该哭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呀,差点被好友强暴,被你揍,为什么哭的那个人反而是你?难道又是我的错?
应该是我的错吧?如果我不认识叶剑飞,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目的,应该不会有今天事情发生吧?
我还是错了……
血沿着额头的伤口渗了出来,染红了右眼中的世界。渐渐的、渐渐的,左边的眼睛也跟着看不见了,世界变得一片混沌,就连木扬的容颜也变的模糊不清了,他是不是就要像此刻这般,慢慢的从我眼底消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的世界扭曲变形了……世界已经支、离、破、碎。
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察不到痛。
这是不是就是绝望?
突然间觉得就连空气都变成灰的了,看得见的悲伤的色彩,就像……就像木扬此刻的色彩。
好想躺在地上不动,渴望一睡不醒,奢望明天一觉醒来,木扬告诉说:一切都是梦,一切都是梦。
就算是噩梦也好……
神呀,这可能吗?
人为什么要有所期盼,明明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深,是不是就像现在的我,堕落在掉往无边深渊的途中,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永无止尽的期望,永无至尽的失望,永无止尽的痛苦,是个没有边际一直品尝绝望的过程。
好累呀,真的好累,人们在疲惫的时候选择休息,而我呢,该如何选择?
何留静静地躺在地面,一动不动凝视着恋人,蓝色眸子中容纳的身影从头到尾只有许木扬的,眼底的身影却染上了一片深红。
木扬的笑、木扬的哭、木扬的怒、木扬的喜、木扬的任性、木扬的娇憨、木扬的别扭、木扬的霸道,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最喜欢最依恋、最深爱的。
张开干燥的双唇,喉咙烧灼般的疼,微微喘息着,何留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使出全力向一侧翻动身体,努力尝试了多次,终于成功面向沙发。抬起右手,抓住沙发的扶手,粗粗的指节泛白,布制的质料承受不住何留身体的重量发出撕裂的声响。他一寸一寸的弓起高大的身躯,好象在完成全世界最艰辛的动作,缓慢地移动着。当双臂搁在沙发的表面上时,他气喘如牛,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珠,全身肌肉痉挛似的抽搐。
许木扬终于意识到何留的异常,他疑惑的望着寸步难移的他,视线滑向地面的咖啡杯,转而盯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叶剑飞。
何留摇晃着站起来,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一般,勉强的迈出一步,站稳后急促的喘息,汗水潺潺而下,稍稍停顿几秒,接着迈出第二步,脚尖刚离开地面的时候,高大的身躯如同失去断了线的木偶,受到地球重心的吸引,垂直地撞向地面。
这个该死的身体,这个该死的身体!不听使唤,快呀,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窒息的空间,离开这针札般的视线,狼狈的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叶剑飞在看着你,木扬也在看着你……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四肢麻木而且僵硬,视线模糊不清,身体的热量好像随着汗水一点一点地排出了体外,从心脏开始,冰冷沿着血液流动的方向蔓延,侵袭着神经,渗透进了骨髓。
放手吧,放手吧……
你这个狡猾的伪善者,你是个中欺骗的好手。
身体虽然麻木,奇怪的是感觉却出奇的敏锐,即便不想理会,叶剑飞含沙射影的目光和木扬鄙视的神情也直直的插进心窝里。疼,很疼,全身上下疼痛的神经全部集中在胸腔里那块拳头大小跳动的物体上,微微跳一下,胸口撕裂的痛,鲜明的苦楚好像要将我生吞活剥般,令我恐惧不已.
何留懊恼地捶打着地面,狠狠地咬着下唇直至猩红的液体从牙缝里渗出。
慢慢地弓起背,四肢颤抖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好不容易双手脱离了地面站了起来,试着向前,再向前。为什么仅仅相隔几米的卧室是如此遥远?为什么这该死的身体使不出力气?这是不是就是人类脆弱的地方,仅仅因为外力的作用,原来属于自身范畴的东西都变得无法掌控了,我的身体如此,木扬也是。
啊!脚踩发软,身体直直地倒向地面,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猛烈撞击,不自觉地轻呼。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双手带着熟悉的温度,即便轻轻相擦,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是属于木扬的,换作平常,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双手吧。
可是……
在即将碰到许木扬的双手时,何留向外侧了一下汗水浸湿的身体,身体轻轻擦过他的双手,留下一片潮湿的痕迹,一声闷响,没有疼痛,只是简单的力与力相互的作用,身体再次撞击地面的那一刻他闭上疲惫的眼帘.
许木扬茫然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手心里除了潮湿的感受,什么都没有,空荡荡连心也被掏空了。
何留在许木扬的注视中简单的重复着机械似的动作,爬起来摔下去,摔下去再爬起来,几次之后,终于握住了卧室房门的把手,用力向左旋转,『咯达』一声,门应声而开。
从未觉得开锁是这般沉重的动作,仿佛再次关上房门后,就切断了与木扬所有的联系,不是藕断丝连的那种,是完完全全的切断。
迷惑的时候,人心是最薄弱的,黑暗往往选择此时悄然潜入,渗透心房,而人类却全然不知.不知不觉中埋下了危险的阴影,逐渐地扩散,等到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和木扬就是这样吧?
何留苦笑。
难道我们的关系真的脆弱的不堪一击?难道说这就是神给相爱的人的试炼,是每对恋人的必经之路?
可是神有没有想过就算是普通的恋爱也有艰难到熬不过去的时候,更何况我和木扬都是男人。
是不是不能再亲吻他甜蜜的双唇了?不能触摸他滚烫的肌肤了?不能再拥抱他了?是不是连说……爱他也……
原来,神还是没有听见我的祈祷.
原来,神还是很残忍。
轻轻地,轻轻地关上了门,关上了一切痛苦的来源。
死一般的沉寂比置身冰窟中更冻彻心扉,透过厚实的门板,许木扬清晰地闻到何留的房间里透出绝望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道的绝望。
凝视紧闭的房门,许木扬的心凉了半截,脚底好像牢牢钉在地板上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留离开他的视线,关上那扇门。他有种预感,他觉得何留一旦进了那间屋子后,所有的一切都完了,曾经努力维持的均衡完全的打破了,而且打破均衡的那个人是他。
想要叫他回头,哪怕只是回头看他一眼,可是……
许木扬低头俯视僵硬的手掌,掌心里依旧湿湿的,残留着何留冰凉的汗水,透过温热的掌心,刺的他疼痛难忍。
这也是眼泪的一种吧,同样都是体内的液体,何留只是选择了其它的方式宣泄他的痛苦,就算在此时此刻,你也依然选择最不会伤害我的方式,没有辩解,没有哭诉,没有争吵,连看都没看。
像是经过一世纪之久的沉默后,打破空寂的却是许木扬,他收回凝视着何留房门的视线投向站在一旁冷眼观望的叶剑飞,他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哎!!这又是何必呢?就算知道,你跟何留也不可能了。」叶剑飞长长叹息了一声.
「放屁,可不可能那是我和他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评价。」许木扬吼他。
外人?原来我也只是个外人。
多可笑呀。爱情真的是个只容许两个人参与的游戏吗?就算我处心积虑地挤进瞬间产生的空隙,也只有在周边观望的份,到头来我只是个在爱情游戏里客串的混蛋,被所爱的人痛恨的第三者,可有可无的存在,多悲哀呀。
太多的无奈,而我尝到的还是无奈中最可悲的一种。叶剑飞自嘲地想
「既然我是个外人,那你问我干吗?难道你还想指望一个外人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木扬,你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说是不说?」
「说了又能怎样?何留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明明最清楚的人是你,你那一拳把何留的所有的希望全打没了,你那一拳把何留最后的期盼给毁了,你那一拳把何留为你营造的一切都砸了,全都灰飞湮灭了。」毫不留情的指责,一字一句如同凉水从许木扬的头顶浇了下来.
「我没有!我没有!」许木扬全身无法抑制地颤抖,他大叫着。
「什么你没有,你分明就有。」
「不是的,我……」力图分辨的许木扬在突然看见叶剑飞眼底的嘲讽时,他哑然止声。
混乱打结的思绪中忽然理出了个头绪,线条越拉越长,越理越顺,所有想不通的事情豁然开朗,遮掩真相的云雾顿时被驱散,许木扬明白了几件事情,为什么刚走出校门就被人找碴,为什么走到半路又被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纠缠,为什么何留被他压底下时,是如此无助,为什么何留刚刚的行动像是个濒临死亡的重病患,串联了前前后后的一切,答案只有一个,全部指向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
可是,当答案真的水落石出的时候,结局却如千斤巨石压在许木扬的身上,令他无力承受。
怒火烧到了最高点,全身骨胳『咯咯』作响,许木扬一个箭步跳到叶剑飞的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揪到面前,咬牙切齿地问:「是你,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
木扬,你生气了,就算盛怒中你也一样美的惊人,可是你的美也只会因为何留.
叶剑飞的嘴角扬起嘲弄的笑容,他缓缓地张开双唇,轻轻地吐露残酷的语言:「是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找人拦着你的人是我,纠缠不清的女人也是我用钱雇的,哦,对了,我还忘了,刚刚何留被我压在下面,也是因为我下的药,可是就算这样,你又能如何?时间是顺着时钟走的,不是逆时针前行的。」
「你!」
猜测的答案得到证实的时候,疼痛居然还是来如此猛烈,猛烈到如同直接撞击灵魂的力量,许木扬木然地张开双唇无言以对,就连出拳揍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对,我是个卑鄙的混蛋,我是个好诈的小人,我是个利用好友信任的可耻之徒,可是,木扬,如果不是你从头到尾从来没有相信过何留,我又何尝能够达成心愿呢?这是三个人才能玩的游戏,缺一不可。」
许木扬瞪大双眼看着叶剑飞,手中的力量不自觉的减弱。
「许木扬,给了我机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
「造成今天局面的人,不是别人是你。」
「……」
「今天在没有问清楚事情真相,任意想象何留出轨和我有私情,出口伤他出手揍他的人还是你!」
「……」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因为你。何留爱你,你怀疑他;何留宠着你,你认为他另有所图:何留忍受着你的任性,你认为他心虚。许木扬,就因为有你,这场游戏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木扬,你可知道现在的你看起来脆弱的连初生的婴儿都不如,在百尺竿头摇晃不停,已经没了何留这把保护锁,我只要轻轻一推,你就会像断线的风筝,只能狠狠的从天堂堕入地狱,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
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什么友情,什么爱情,通通在此结束吧,既然三者不能共生,那就选择共灭,虽然这是最悲惨的结局,但也是最公平的。
字字句句压在心上,压的许木扬不能喘息,压的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睁大了眼睛好象逆水的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要把胸中所有堆积的苦楚吐出才甘心,抓着叶剑飞领口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垂下眼帘,再突兀的抬头,双目圆睁,然后发疯似的叫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持续了几十下撕破嗓子的叫喊,到最后好似虚脱一般,进而变成喃喃自语,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苍白的嘴唇流泻,于是像个被主人丢弃的玩偶跌坐在地板上,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着『不是我』这三个字。
叶剑飞在他的面前蹲下,伸出食指托起他的下颚,许木扬惨白的脸色在暗淡的灯光下蒙上了一层梦幻的光泽,失去焦距的目光越过叶剑飞的肩头镇定在白色的墙壁上,不知道他在看着何物。
木扬,你好象还在做梦?又开始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吧?幻想你还在课堂,幻想今天是昨天,或者是更遥远的过去,是不是不管任何一天只要不是今天不是此刻就好?
我是不是该叫醒你了?清醒过后你一定会问:我为何这么残忍,为什么陷害好友,害得你被抛弃?我承认这一次我真的很过分,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才是最残忍的一个。
我自认我已经很怜悯你了,而且你也曾经幸福过,也该满足了吧?至少你是在幸福开始后才掉进深渊的,而我,在还未开始之前,就已经深陷沼泽了.
叶剑飞俯身贴进许木扬的耳边,用全世界最轻柔的声音低语:「木扬,你说何留还会再回头看你吗?他还爱你吗?」
许木扬肌肉一颤,紧绷如弓,浑浊的瞳孔渐渐收紧,视线和叶剑飞的交会后,他不禁全身颤抖,咬着下唇的齿间渗出红色的血珠,越凝越大。
叶剑飞怔怔地望着那点红色的血珠微微失神,直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的他手指轻颤他才收回出神凝视的目光。
「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在心底赌咒我下地狱?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卑劣的人不应为人?」盯着许木扬赤红的双目,叶剑飞缓缓问道。
牙齿磨的咯吱作响,许木扬不出声。
「连跟我说话都不齿?你就这么清高?」叶剑飞轻笑.
「好过你这个龌龊、卑劣的混蛋。」许木扬扬手打开叶剑飞托着他下巴的手。
「我龌龊?我卑劣?」叶剑飞扫了一眼发痛的手指,冷笑道,「那雇用私家侦探跟踪何留的你又好到哪去了?」
许木扬心惊!
「怎么,有这么诧异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认?为何不叫了?怎么不喊了?许少爷的钱是多的花不完,闲来无趣才找点乐子的吗?」叶剑飞尖酸地挪谕。
「你放屁,你胡说,你他妈的不可理喻.」许木扬奋力起身想要扯住叶剑飞的领口,叶剑飞轻易地挥过他伸过来的手,他重新跌回地面。
「你知道什么令何留最伤心吗?什么使他刚刚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是你的不信任,是你的疑神疑鬼。」叶剑飞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猜着了?跟何留相处了四年的你不会不知道他最希望的是什么吧?」
「……」
「哼哼。」叶剑飞轻哼,「算了,你不想说话也没有关系,听着也成,难得今天我好心,多奉送点你不知道的东西吧。你派人跟踪何留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他只是没说,默默地忍受而已,何留他也害怕,怕一说出口就什么都完了。」
什么!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硬生生贯穿许木扬的胸口,心中立刻慌乱的没了方向,恐慌迅速传遍全身。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开始惊慌了?开始恐惧了?木扬,你雇人跟踪何留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预见这个结果呢?我看你是聪明过了头反被聪明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雇用的私家侦探社派去的人正好是何留的朋友,是我的旧识?」叶剑飞冷嘲热讽地道出事实。
「这下可是真的什么都完了.」
「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许木扬捂着耳朵发出尖锐的叫喊。
「住口也好,不住口也罢,你的行为注定毁了何留对你的爱,注定你没人爱。」
许木扬瞪着赤红的双目,充血的眼球映在惨白的脸上越显突兀,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血管的脉动清晰可见,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大门下了驱逐令,尖锐叫声直接穿透叶剑飞的耳膜:「滚,滚,滚,我不要见到你,这辈子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巨浪似的咆哮,肆无忌惮的叫嚣后,慢慢的,慢慢地,仿佛所有的力量全都随着身体的热量散尽一般,他哽咽地抽泣起来,到最后,他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膝,把头埋在膝盖和双臂里哭泣,完全不顾身前的叶剑飞。
叶剑飞安静地凝视了他几秒,深邃的目光投向何留紧闭的房门,再回到他因为悲痛而颤抖不已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转身,在迈开第一步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后,然后直接走向门口。
结束了吧,结束这个孽缘,一切都在此做个了结了吧,你得不到何留,何留得不到你,而我失去整个世界,伤害心爱的人的时候,原来最痛的人还是自己。这就是报应吧——既然做都做了,就去承受它超乎想象的苦楚吧。
到最后,我们都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