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生日？”在结束了这一天的练球之后，卫梁宣与方雅沁两人坐在男生休息室时闲聊。
“是啊，这个礼拜六我爸要帮我办一个生日派对，你可不可以来参加？”方雅沁开心地问着。
星期六吗？卫梁宣想了想，他记得卫琉昉说要带自己去露营，他已经答应他了，这下该怎么办？
懂得察言观色的方雅沁觉得卫梁宣似乎有些为难，便又补充道：“如果不行的话，我不勉强啦，你不用那么伤脑筋。”
瞧方雅沁一脸期待的模样，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她。“那天我没事，当然可以去罗。”
方雅沁闻言开心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女孩。“太好了，对了，梁宣，你也找卫学长过来好吗？”
“这我得问过他。”
“嗯，好。总之你一定要来喔!”即便被卫琉昉拒绝，他仍然是喜欢他的，反正卫琉昉一天没结婚，她就有机会，太早放弃只是徒增自己的遗憾而已。
“好。”卫梁宣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家了，明天见。”
当方雅沁离开休息室没一会儿后，卫琉昉走了进来。
“你们好像聊得挺愉快的。”戴着墨镜的卫琉昉，一身帅气的打扮，不悦地对着卫梁宣说。
本想给卫梁宣一个惊喜，没想到反倒是他给了自己惊喜。
他是常听卫梁宣和方雅沁感情很好，可他没想到两人感情居然可以好到在男生休息室里聊了将近快十分钟，难道他们不懂得避嫌吗？
卫梁宣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怎么，这里有写‘男宾止步’吗？”卫琉昉望着墙壁上贴着“女宾止步”的告示牌挪揄着。
“雅沁是球队的人，她可以进来，而且大家也都习惯了。”
“单独两人也行？”卫琉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带有嫉妒的口吻。
了解卫琉昉所指的是哪方面，卫梁宣会意的解释：“还好啦，雅沁跟每个男生都很熟，不会有人想到那方面，再说她也有喜欢的人了，跟我只是好哥儿们而已。”他边说边换下运动服。
听完卫梁宣的回答，卫琉昉心底蓦然一怔。
关于方雅沁喜欢自己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而且他也觉得卫梁宣没必要知道这件事。
“她有喜欢的人，那你呢？”卫琉昉扬唇，坏心地问。
卫梁宣顿了顿才道：“你明知我喜欢谁还故意问，你是什么意思哪？”既然已经确定自己的感情，他不太喜欢被人质疑。
“因为你曾说过你喜欢方雅沁，我当然会怕。”
“雅沁人很好，没人不喜欢她，你想太多了。”
“就是因为她人太好，我怕你最近还是会爱上她。”其实该说他怕卫梁宣会爱自己以外的人。
“跟你说了不会就不会，你想太多。对了，这个礼拜六，我们暂缓露营的计划好不好？”
“为什么？”卫琉昉不甚高兴地问，为了这星期六，他已经花了许多时间计划。
“因为刚刚雅沁说她生日，希望能邀请我们两个人去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又是方雅沁!
卫琉昉拧眉不快地说：“你先答应我的。”
卫琉昉非常不悦地瞪着他。“雅沁好像很期待，我不想让她失望。”
“就可以让我失望吗？”
“露营的事情可以缓一个礼拜，我又不是说不去。再说，雅沁平日在学校也很照顾我，她生日，我没理由不去啊。这礼拜我们就去参加她的生活派对好不好？”
卫梁宣好声地哀求他。
“我能说不好吗？”卫琉昉没辙了。“我跟她不熟，她为什么连我也要请？”
“你是我大哥，上次她也有去医院探望你，理所当然会请你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假如方雅沁喜欢的人不是他，当然没什么好奇怪，但坏就坏在方雅沁喜欢的人是自己，这才是他介意的一点。
“说得也是。”卫梁宣什么都不知情，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谢了。你还没说来找我做什么？”
卫琉昉摘下墨镜，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既然我答应你要去参加方雅沁的生日派对，那你是不是能陪我出去吃饭？”
在家里，因为梁静云的有关系，卫梁宣总是避着他，明知卫梁宣是怕被梁静云发现，但他还是相当不满，卫梁宣困惑地问：“回家里吃不就好了，何必浪费？”
卫梁宣站起身来把自己的用具全塞回柜子里，卫琉昉趁隙揽上他的腰。“在家里，你就不会让我这么放肆了。”
卫梁宣拍了他的手。“知道自己放肆就好，不是要吃饭吗？走了。”
清楚卫梁宣又害羞了，卫琉昉也不再调侃他，连忙跟着他离开休息室。
好不容易偷了一个下午的空档，他当然要好好把握卫梁宣之前欠下的债一次结算。
走在前头的卫梁宣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他停下脚步回头，却见卫琉昉望着他贼贼地笑，笑得令他发颤。
“琉昉，我想……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好了。”
“这怎么可以呢？我已经订好餐厅了，走吧。”他才不会让卫梁宣有机会逃脱哪!
***
“卫琉昉，这里、这里。”坐要餐厅里的杜柏一，朝着刚走进餐厅的卫琉昉比手势。
卫琉昉本不想搭理他，没想到卫梁宣却笔直走向杜柏一，他也只好跟上前去。
“杜学长。”由于他经常去找卫琉昉，所以和杜柏一也混得很熟。
“梁宣，听说你已经被选为篮球社的队员，恭喜。”
和卫梁宣认识久了，他也挺喜欢这个学弟，他发现卫梁宣比冷漠的卫琉昉还要好相处。
卫琉昉一落座便问：“你叫我做什么？”
“恭喜你考上第一学府啊。”杜柏一笑着说。
“嗯。”卫琉昉淡淡地应了一声，对于自己很有把握的事情，他也不吝于接受别人的道贺。
卫梁宣感到好笑地问杜柏一：“学长，八月才放榜，现在说恭喜会不会太早了点？”
“以你大哥的程度，绝对没有问题，所以我先提早恭喜他，因为七月底我就要去美国念书了。”
“很好啊，恭喜你。”卫琉昉懒散地回应。
杜柏一撇撇唇。
“我们当同学当了三年，你就不能对我稍微真心一点吗？”
“哦，你是觉得我哪里不够真心？”对杜柏一这种人，他算是很和颜悦色了。
“在我面前，你总是一半认真、一半随性，难不成你真当我是笨蛋，看不出来吗？”
对于杜柏一而言，卫琉昉是他的敌人亦是他的朋友，可惜现在要与他分开了，往后他们究竟会是敌人还是朋友，谁也不晓得。
卫琉昉不语，随便他怎么说。
“对了，上次考完，我们班副班长不是跟你表白吗？你给对方回答了吗？”杜柏一忽地随口提起。
卫琉昉神色一敛。“不关你的事。”
“我当然晓得不关我的事，只是好奇而已。你这人明明条件这么好，却偏偏喜欢玩火，小心哪天别玩火自焚。”杜柏一凉凉的提醒他。
“不劳费心。”卫琉昉发觉身旁的卫梁宣似乎想躲避他，于是，他置桌底下的手连忙握住他，不让他挣脱。
“对了，我听我爸说，卫家已经决定接班人了，再恭喜你一次。”
卫琉昉不悦地看着杜柏一，“连你这个外人都知情……”
看来，卫力权应该也晓得了，他以为自己努力那么久就能得到应得的东西，可是现在却落在他人手上，想必他会相当不甘心吧！
杜柏一出声唤他：“卫琉昉，你在想什么？”
“没事。”
“那我最后一次做好人提醒你吧，你要注意卫力权，根据我父亲与他接触过的感觉，他是极端的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的。”
“谢谢你的提醒。”
“同班三年，第一次听到你跟我说谢谢，真是令我惊讶哪！”杜柏一又调侃了他一次。
“你说够没？”卫琉昉沉着脸瞪他。
“当然说够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了。”杜柏一拿起账单，离开餐厅。
待碍事的第三者离去，他们两人沉默了好半晌后，卫梁宣率先抽回自己的手，佯装专心地看着菜单。
刚才杜柏一的话提醒了自己关于他与卫琉昉这份感情应该会遇上不少的阻碍，家族、父母，甚至是旁人的眼光，而这些顾忌都将会跟着他们一辈子，永远也无法甩开。
卫琉昉仔细地把卫梁宣担忧的神情收入眼底，他了解就算自己拼了命向他保证也无法让他安心，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先让卫梁宣自己想通。
“琉昉，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会如何？”
“我不会想到那么久的事情，我比较喜欢享受当下的时光。”
“但总有一天，我们都必须面对成家的压力，到时候……”卫梁宣担忧地望着他。
“到时候再说吧！梁宣，现在你如果不能坚定自己的心意，不用到时候，我们很快就会结束了。”卫琉昉很快截断卫梁宣的假想。
“如果我们的事被人发现怎么办？”
“我讨厌‘如果’这两个字。想太多会让自己失去勇气往前迈进，相信我好吗？”卫琉昉语气坚定地对着他说。
卫梁宣轻轻点了头，随即又别过头去。
的确，事到如今，既然他自己选择了这最难走的一条路，他也要咬牙继续走下去，只是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他不敢抱持太高的期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
暂时挥开恼人的事情，卫琉昉与卫梁宣如期参加方雅沁的庆生派对。
派对上，女生们一见到卫家兄弟同时出现，爱慕的目光不禁纷纷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无视那些带着爱意目光的卫琉昉显得意与阑珊，今天若不是卫梁宣一再拜托他，他大概还是不会来，毕竟他与方雅沁没有交情，甚至，他根本不喜欢她。
方雅沁端着拖盘来到他们面前。
“梁宣、卫学长，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这是你们的饮料。”方雅沁一把托盘上的饮料分给他们两人。
“雅沁，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大哥一起帮你买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卫梁宣将事前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她。
方雅沁含笑接下礼物。
“谢谢你们。只要有心，我都会喜欢。”她的目光忍不住地落在卫琉昉的身上，已有察觉的卫琉昉故作无意地避开方雅沁的注视。
方雅沁虽感到有些小挫折，仍是摆出最美丽的笑容来。“梁宣，你能陪我跳支舞吗？”
“我不会跳舞。”卫梁宣连忙说道。
方雅沁却执意与他共舞。“放心，我会带你跳的。我是寿星，别让我失望好吗？”
在没得选择的情形下，卫梁宣只好答应与方雅沁共舞。
卫梁宣与方雅沁郎才女貌，加上容貌又有几分神似，当两人一起共舞时，场内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他们的身上。
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之声。
“他们两人真登对。”
“是啊，不仅外表相称，家世也差不多，或许方、卫两家有可能成为亲家。”
“说不定喔，这卫家财大势大，谁不想攀上他们？”
“不过卫家男人都很花心，这个老二大概也是吧！”
站在场外的卫琉昉，耳边听着令他感到厌恶的流言，加上喝了几杯酒的因素，他人渐感不支，于是问了方氏夫妇有没有地方能让他暂时休息，他们夫妇俩立刻带他到客房。
卫琉昉静静地躺在客房休息，浑然不知门外的众人正玩得起劲。
刚与方雅沁跳完舞的卫梁宣，本想找卫琉昉却又被同班的女同学绊住而陪着他们聊天，她们一人一句接着一句地就是不让他有机会离开，最后他还得答应陪她们各跳一支舞，才能换得清静。
当卫梁宣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时，他连忙在人群里找寻卫琉昉的身影。
“有可能先回去吗？”遍寻不着，他狐疑的自行猜测。
“梁宣，你在找你大哥吗？”方雅沁的母亲朝着他走过来。
“是啊。”
“他刚才有点喝醉，我们让他在客房休息，你可以上去找他。”
“谢谢伯母。”向对方道了谢，卫梁宣立即走向客房，开了门，便瞧见卫琉昉坐在床上低着头。
“琉昉，你还好吧？”
卫琉昉见卫梁宣走进来，忽感一阵错愕。“我、我没事。”
“伯母说你醉了，你到底喝了几杯？”
卫琉昉捧着头，摇了摇头。
“我没算，可能很多杯吧！我想先回去了。”头疼得要命，现在他只想回家休息。
“那我们走吧。”卫梁宣本想扶起卫琉昉，却遭到他拒绝。
“放心，我没那么不济事，我自己走就行了。”
没有想太多的卫梁宣，由着他自己站起身。
***
但从方雅沁的生日派对过后，卫琉昉连着三晚都没有到他房里，他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第四天他便到台中参加篮球比赛，也没有时间向他问明白。
只是，等他回到家后就更没机会问，因为卫琉昉又恢复以前的模样，仍是夜夜到他房间报到，每晚更是非把他折磨到投降不可。
既然他已没事了，卫梁宣也就以为卫琉昉是一时闹脾气地而没多加在意。
就在他们以为日子会持续平静地过下去时，某天，梁静云趁着卫琉昉与卫堂成都不在家的时候，把卫梁宣叫到书房里。
“妈，怎么了吗？”见母亲神色凝重，卫梁宣不禁也紧张起来。
是不是母亲知道什么了？
有此怀疑后，他的内心更加忐忑不安了。
梁静云神情甚是严肃地看着卫梁宣。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接下来即将要开口问的问题，让她有种这个家即将要四分五裂的预感。
但是她不为自己的幸福，也得为自己儿子的幸福着想哪！就算……就算要赔上自己的下半生，她也无怨无悔。
“阿宣，你坐下，妈有事要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琉昉是不是每晚都在你的房里？”
有天夜里，她见儿子的房间灯还亮着，以为他在用功，就泡了杯牛奶要给他，没想到站在门外，她却听到令人无法置信的声音，她的儿子竟然与卫琉昉在床上做出……
她是真的想也想不到哪！
她的儿子与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自己所爱的男人的儿子！
天啊！这个问题要怎么才能解决哪？
面对母亲肯定的问句，卫梁宣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欺瞒下去了，他只好老实地向母亲承认，“是。”
梁静云听了差点晕倒。
这真的是事实！
力求镇定的她，一手按住椅子的扶把。
“你们是兄弟啊……”梁静云希望能以这个理由挽救自己的儿子。
“妈，别再骗我了，我已经知道我不是卫堂成的儿子。”
梁静云吃惊地看着他，“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小心知道的，琉昉也清楚这件事。”
梁静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他们竟然全都知道这件事了。
“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攸关她儿子的未来，她必定要小心处理，稍有不慎，会毁了两个男孩子的大好前途。
“你们出国的时候。”
再一次从卫梁宣的口中听见让她难以忍受的事实，梁静云深深吸了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是琉昉？你们、你们都是男生……怎么会？那是不道德的事情啊！”
卫梁宣低下头，双手交握。“我也晓得这样不对，但是我是真心喜欢琉昉，他也是，妈，我们是爱着彼此的。”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哪？”
这对梁静云来说无疑是青天霹雳的消息，她的儿子竟告诉她──他爱上一个男人！
梁静云摇摇头，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相信，原本握紧扶把的手也松了开来，她落下泪水地自问着怎么会这样？
原以为幸福已到来，结果上天却开了她这么大的玩笑，若是她早知会如此，她宁愿不要自己的幸福，也会选择继续独力扶养自己的儿子长大，至少还能保证他有一个光明的将来。
“妈，我……”他该说什么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说对不起？不，无论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因为他早就想过母亲若知道这件事，必定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任何的道歉都无法抚平母亲心中的伤痛。
男人爱上男人──是一个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伤害的事情。
“阿宣，你的条件那么好，怎么会爱上一个男……你告诉妈要怎样做才能救你哪？”
身为一个母亲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步步走上绝路。
不能！她绝不能坐视不管。
她一定要救回她的儿子，不能让他一错再错。
“我原本也无法接受两个男人相……爱。”卫梁宣很困难的对着梁静云解释，“我也曾抗拒过，但是最后还是徒劳无功，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不是自己就能选择要或不要的事情，妈，我真的爱琉昉……”
梁静云的表情透着惊恐。
“两个男人……相爱？阿宣，别傻了，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相爱？你别再执迷不悟了，醒醒好吗？男人爱女人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卫梁宣沉默不语，他真的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才能使母亲明白他对卫琉昉的感情不是说收回就能轻易收回。
“阿宣，别继续错下去了，趁事情还没有曝光、趁你们还年轻，赶快回头好不好？”梁静云摀着脸，终于忍不住地啜泣。
卫梁宣缓缓闭上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母亲落泪了。
想来自己实在太不孝了，以为只要他们很小心，事情就不会曝光；以为只要他们保密，就不会伤害到其它人；以为不伤害到别人，他们就能继续下去……
秘密一旦曝光，就再也无法掩饰。
“阿宣，答应妈好不好？若你做不到，我们就离开卫家吧，就算只剩下妈一人，也不会让你受苦的。”梁静云向他做出最后的恳求。
想到母亲前半生的劳累都是为了自己，卫梁宣又怎么舍得让她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
跟自己的爱情相比，母亲的未来才是更重要的。
想到此，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与其会伤害母亲，他情愿牺牲自己！
“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