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 悲怆
小妹回到家中,家父同我自然也欢迎皇子大驾光临。
“不同,不同。”九皇子连连摇头,失落地说:“怎么一样,皇宫是第三处地方,于她于我都自在些,但在家中就不同了。世俗礼教,哪样能让人好过些。”
大哥听他这话,大有轻薄之嫌,大为不悦,冷哼一声:“世俗礼教虽然烦人,却也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止步。”
九皇子痴痴地说:“那又如何,我不曾冒犯卿晏。人,并不是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
怅然若失地看着空无一人的中央,他涩涩地说:“有时候我就在想,只是每天这么看着她,同她说上几句话,就这么过上一辈子,该有多好。”
说话的时候,九子怔怔出神,眼前依稀浮现当初庭院之中,卿晏坐在石凳上抚琴,芯~在旁舞剑,,月霜,夜声同自己笑做一团和乐融融,偶尔侧头,就能看到她那双同海洋般深邃包容的目光,悠然自得的浅笑,就像三月里的春风,湿润了胸膛。
大哥一下子站了起来,脸得象冰块,全身散着萧肃之气:“看来小妹所托非人,林某告辞。”
说着要走,九子顿知自己失态,慌忙站起来挽留:“林大哥!”
大哥稍稍转了个身:“皇用多送了。
“
“林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卿晏要做什么吗?”见卿晏大哥是铁了心要走。九皇子只好这么喊。果然看到他停下了脚步。他不由喘了口气。苦笑道:“我并没有亵渎卿晏地意思只是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久了。想找个人说说。憋在心里这么长。我地心受得厉害。”
听了这话哥地不悦总算了几分。这世上能懂得小妹地人不多。遇上小妹。倒也是他地幸和不幸:“你们相遇太晚了。注定没了结果。”
“姻天注定。我同她恐怕早在没有相见之前就有了结局。但我还是庆幸。这辈子。能遇见她。”
九皇子走下主座。在大哥旁边入座。收起刚刚一脸悲怆脸严肃。压低声音对大哥说:“卿晏在信里提及来三个月。她会在皇宫之中培养一股势力在地颜妃相抗衡。”
“那卿晏会选谁。我们又要怎样帮忙?”
九皇子摇摇头:“她在信上没有提及是谁她拒绝我们涉足其中。若是以后皇宫之中生了什么事。她期望我们独善其身。不要牵涉进来。”
“不可能。”大哥断然回绝:“我是绝不会弃小妹不顾的。”
九皇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会,但是卿晏坚决要我们如此。而且我考虑了一下,后宫的情况我们都不甚了解,若是到时候帮错忙,恐怕卿晏的处境会更糟。况且卿晏那么聪明,她若需要帮忙,一定会要人传来口信的。”
“我会看着办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的插手只会害了卿晏,但他也绝不能放任小妹不管。
九皇子见林公子心意如此坚定,也不再劝,接着说道:“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帮忙疏通宗人府的官员。卿晏向那里递交了当初母后赐予她的一份辞表,但是由于母后已经不在人世。”
九皇子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才再开口:“所以宗人府那边可能会将这件事呈报给皇上。卿晏要我做的,就是压下这件事。”
“据我所知,辞表经宗人府批阅之后,还是会送交到皇上手中,这样以来,事情也会败露,不是嘛?”
“这我也不明白,但我相信卿晏这么说,她心里只怕早有了打算,我们不必太担心。”
大哥看着九皇子:“你不担心?”
九皇子自嘲:“怎么能不担心?”
后宫的凶险,一点也不必朝廷争斗好多少,卿晏能力再怎么强,有怎能在短短3个月之中构造一股与颜妃同等的势力!颜妃表面上看起来安分守己,但私底下有多少手段,从后宫妃嫔对她的态度便可略知一二,她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所以我希望,卿晏离宫之后,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到一个皇权薄弱的地方。”
“这没问题,父亲准备辞官,等卿晏一出宫,我们就会搬去常州的。”
“常州?”九皇子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它是我大晟水上枢纽,在大晟地理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也是皇权影响最大的地方。我知道林家在常州势力庞大,但这恐怕还是不妥……”
“这点皇子无须担心,常州老百姓会竭尽全力保护小妹。皇子改日若有空,到常州一看便知分晓。”
常州啊,若是乘舟而行需要十余天,若是御马而行,也需要7天的时间,这,恐怕就是往后你我之间的距离了,卿晏。
一想到这,九皇子黯然神伤,禁不住垂下了头。
‘此去今年,便是良辰好景虚设,更与何人说。’
两人说完话,已是正午
门时,九皇子将大哥送到门口:“林大哥,走好。”
“九皇子保重。”
月霜在旁也向九皇子拜别:“月霜要同大少爷回府了。这些日子来,多谢九皇子照顾,保重。”
一行三人慢慢远去,九皇子站在门槛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回府,心事重重的他没有现,灌木后面,一直有一名婢女在暗中窥视他,就连一开始的密谈,她也隐藏在窗户后面聆听。
现在她一路小跑,往皇府深处走去,沿路小婢仆役遇到她,莫不恭恭敬敬喊她一声‘玉姐姐’。
皇府深处,有一其富丽奢华的房间,一年到头用顶级龙涎香全天熏染,地上铺设的是外朝进贡的上等毛绒檐悬挂着的是紫苏镂空:琅琉璃灯,桌椅案台,用的全是百年檀木,茶壶茶杯不漆金用银镶宝珠一样拿出去,都够寻常人家用上一辈子的。
婢女进了门,并不直接答,而是脱了绣鞋,洗了脸擦了手敢跪在房间正中央那张大床前。
粉红色的纱隔绝了内外,只见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指名指间,带着一颗硕大的紫宝石,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这只手摆了摆,婢女见低下头惶恐地说:“今日府上来了位客人。主子一听说是林尚书家的公子,赶忙叫了管家去迎接。那人进了大厅,交给主子一封信。主子看了信子很激动,开口就要奴婢几人退下便将窗户同门掩实。奴婢只敢在窗户外偷听,听见主子喊了声‘卿晏’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刚刚那位公子才离开了,玉儿就赶忙回来同主子说。”
“做好领赏吧。”帐内传来慵懒的声音,玉儿婢女听了忙磕头谢恩,那只手阑珊地推推手让她出去。
那只手缩回来之后,这人抚自己柔软润泽的双唇,念叨:“林卿晏啊林卿晏,你,为什么要来迷惑我的夫君呢!”
林老总管早就站在门口翘以盼,看到大少爷回来了,慌忙跑上去牵马:“少爷,赶紧去看看老爷吧!”
大哥帅气地翻身,利落地跳下马,看着慌手慌脚的老总管,问道:“爹怎么了?”
“老爷好像在哭,我呆在老爷身边,只在夫人过世的时候看过老爷这副样子,我又不好劝,只能盼着少爷回来。”
“宫中那位嬷嬷呢?”少爷将马鞭交给延瑞,大步向府里走去。
老总管小跑着跟在少爷身边回应:“回去了,那嬷嬷回去之后,老爷就这副样子,我,我这心就七上八下的,是不是小小姐在宫中出了什么大事,可又不敢问老爷——”
说到小小姐,老总管的眼睛也红了,这小女娃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一向都孝顺懂事,前几年进皇宫,出来的时候都被欺负得不**样了,不知道这次又进皇宫,会成怎么一副模样呢——
老总管领了少爷到书房门口,大哥让他们一干人等呆在门口,喊着“爹”自己独自进去。
“哦,是敬回来了。”爹狼狈地转过头,拿袖角匆忙擦了擦,回过头问:“听下人说你出门了,都去了哪,用过午饭了吗?”
爹一脸平静,只是有些红肿的双眼泄露了爹的情绪,大哥心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小妹的计划告诉爹,于是轻轻带过:“去见了下朋友,爹,今日宫里来的嬷嬷,同您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些寻常事,但就这些寻常事,我也能猜出卿儿过得如何!”爹原本强装的镇静一下子坍塌,气恼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那嬷嬷不肯同我讲实话,一问到卿儿的身子怎么样,有没有生病,她不是不说,就是含糊地应一声。难道我就看不出来,卿儿在里面受什么样的苦吗!”
说到这,爹再难掩痛心,左眼的泪水沉重地溢出。他双手抱头颓然地说:“我怎么就这么浑呢——怎么那时候就没有冒死觐见,同皇上说清楚呢。当初已让卿儿受了害,今日还要重蹈覆辙,我怎么对得起卿儿,怎么对得起你娘……”
“爹,”大哥站到爹的身后,劝慰:“这不是您的错,您别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我是个失败的爹啊——”
“您别这样,卿儿从不曾怪过您啊——”
“我知道,我知道,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受了委屈永远不说,也不懂得埋怨别人。可我自己难受,一想到这些日子她受的苦,我就,我就……”爹难过得都说不话了。
“爹——”大哥叹了口气,“这事不能全怪你一人,都是舅舅惹的祸啊。”
“对了,你舅舅,你舅舅!”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双目欲裂,眼睛气得通红,大声叫道:“我今天就要找那个老匹夫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