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半年后──
试片室里的大萤幕正慢慢播放影像,新一季的广告试片呈现在所有观看者的眼前,所有人都专心一致的盯视着萤幕。
紧张感袭向史愉全身,让她无法自在的端坐在位子里观看试片。
正要起身找借口暂离之时,坐在隔壁的华榭倏地伸手握住她的,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浅笑。
「怎么,妳想逃?」
「笑话!」她甩开他的手,一脸高傲的低声反驳,「我倒想看看这支以你为概念的广告片会拍成什么样。」
「包妳满意。」
史愉不屑的从鼻中哼了声,将目光投注在正前方的大萤幕上。
一开始,镜头从车尾带出他牌车子型号,一直到车内的男女,两人脸色沉肃,车内气氛凝重,最后由女方先开口──
「我们分手吧!」
男方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车子忽然紧急煞车,停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男女分别打开车门下车,象征着他们的婚姻告一段落……
画面紧接着转到绿荫双向道上,萤幕浮现出「两年后」三个字。
镜头定格于车尾的「全鼎汽车」Mark,再缓缓带到车内,驾驶人是个心情愉悦的女人,嘴里还哼着轻快歌曲。
迎面而来的是同款式同色系的房车,而开车的男人同样精神焕发。
两辆车在绿荫大道上错车,两个驾驶似心有灵犀同时降下车窗,向对方微笑招手。
镜头定格于男女双方错车的那一剎那,两张脸孔同样吃惊。
接着同时响起紧急煞车声,男女双方打开车门下车,缓缓走向对方,视线同时落在对方的房车上,露出会心一笑。
镜头往下,定格于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萤幕底部浮现两行字──
男:亲爱的,我们再重来一次吧!
女:好……
画面收黑,看似播放完的影片再次出现影像,画面上是离婚协议书正本及副本,上头落了男女双方的名字。
史愉的小嘴张大,认出萤幕上的正是她与华榭的离婚协议书。
「天啊!那不是……」
萤幕上缓缓打出一行字──亲爱的老婆,让我们再当一次夫妻吧!
看到这儿,史愉忍无可忍的拍桌低喊:「华榭!你搞什么鬼!」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什么鬼事实!你这是在告诉大家说我们的婚姻是个笑话!」
结束试片会后,尽管看过试片的人都会心一笑,也大为赞赏华榭的幽默感,但是史愉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是吗?」华榭扬起笑容。
史愉焦躁的来回踱步,「你以再婚为条件,我也答应你了,只不过……」
他接下去说:「要给妳一点时间调适。」
「就是这样没错!」她猛地站定脚步,「既然你都愿意给我时间调适,为什么还把我们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广告片里给大家看笑话?!」
「妳到现在还没发现吗?」华榭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粗神经。
「你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为什么她有种落人陷阱的不祥预感?
难不成她又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设计了?
「唉!」华榭忍不住摇头叹息,「妳知道台湾的离婚程序吗?首先妳委托了律师办理离婚事宜,妳跟我都签了名,但是律师并没有将离婚协议书的正副本交给户政机关办理手续。」
「啊!」史愉逸出一抹惊叫,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你会有离婚协议书正副本?」
「很简单。」华榭不介意告诉她答案,「因为我『强烈』请求妳委托的律师不要将离婚协议书交给户政机关,转而交给我保管。」
如果离婚成立,那么副本应该缴交给户政机关,而他们手头上只剩离婚协议书正本,如今正副本都在他乎上,意味着──
在法律之前,他们还是夫妻的身分!她跟华榭根本没有离婚!
「天啊……」史愉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倒坐在沙发上,「老天爷怎么会如此残酷?为什么……天下男人那么多,却偏偏教我遇上你这个恶魔!」
哦,她的一世英明就这么毁于他之手……她史愉的一世英明啊……
突然间,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股恶心感袭上,让她猛的一阵干呕。
「老婆,妳怎么了?」既然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华榭也就顺势改了称呼,「妳不会是被我气昏头了吧?」
「你……」史愉边干呕边伸出颤抖的手指,「你这个该死的……我……恶──恶──我饶不了你……」
见她脸色苍白,华榭紧张的将她一把抱起。
「老婆,我先带妳去看医生,确定没事后,看妳要怎么蹂躏、折磨我都没关系。」
他焦灼慌措的表情清楚映在史愉眼瞳里,尽管身子不适,却无法阻止一股甜蜜暖意流窜心头。
依偎在华榭宽阔的怀中,她知道这辈子真的栽了,还栽得很彻底……
叮叮当叮当当,铃声多响亮……
时光飞逝,转眼来到圣诞节前夕,史愉搬来矮凳子,拿着铁锤跟铁钉站上去,在墙面上量出适当的距离后,正打算将钉子打入墙面──
「妳在干什么!」
伴随一句低喝,史宜芳脸色凝重的快步上前,将铁锤及钉子一把从女儿手中夺下。
史愉眨眨无辜大眼,「我哪有干什么,不过就是要把前几天妳从画廊买来的画挂上去。」
「我有要妳多事挂画吗?」史宜芳声音不觉拔高几个音阶,「妳还站在凳子上做什么,还不快点下来!」
「我好心帮妳……真是不识好人心。」边嘟嘴碎念着,史愉边从矮凳上跳下。
这一跳,吓得史宜芳差点心脏病发,脸色刷白的直指着她,指尖微微颤抖,「妳……妳这个没教养的孩子……」
「从凳子跳下来需要哪门子的教养?」史愉依旧率性。
「妳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妳以为可以钉钉子、爬上高处吗?」
「为什么不可以!」史愉挺出四个月大的肚子,理直气壮,「我是孕妇,又不是癌症末期的病人。」
「妳说什么!」史宜芳真想掐住她的脖子,「妳有没有身为孕妇的常识?妳知不知道怀孕进入四个月是很重要的关键期?」
「当然知道。」史愉骄傲的挺起胸脯,豪爽的拍拍微隆的肚皮,「这代表肚子里的小子以后都会安分的待在肚子里,不会有提早跑出来的危险。」
史宜芳翻白眼指正,「是安定期!」
「哎呀,随便啦!反正肚子里的小子不会搞得我整天吐得下不了床就好。」又轻拍了几下肚皮,史愉满腹埋怨,「这么会折腾人,肯定是个胖小子。」
「那可不一定。」史宜芳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当初妳在我肚子里也是一点都不安分,没几天就要去医院检查看看妳是不是还好好的。」
「那个不安分的小子是史杰辟吧!」史愉打死不承认,继续埋怨肚里未出世的宝宝,「唉,你这个死小子搞得我不能飞到加拿大去过个银色圣诞节,赶不上你表哥还是表姊出世,真是该死!」
「孩子是无辜的,妳骂什么骂。」史宜芳听不过去,继续纠正,「妳知道胎教对一个孩子有多重要吗?妳这样整天骂自己的孩子是死小子、臭小子,知不知道这样对──」
「够了,够了。」史愉受不了的先投降,「不要每次我一提到史杰辟,妳就借故转移话题。」
「妳这个不孝女也别借故给我转移话题!我这是在教妳如何做好胎教,妳给我好好听着──」
「好啦好啦!」史愉拖着脚步在室内跟母亲玩起躲猫猫来。「妳不要整天都在我耳边念,妳知道念久了会对我这个孕妇造成很大的压力──」
「史愉,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好啦好啦!」
看着她们母女俩吵嘴的场面,捧着鸡汤站在厨房门口的华榭没去打扰她们每日一次的吵嘴交流。
「或许这对母女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那也无妨,每个人与父母相处的方式都不一样。
像她们这样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彼此斗嘴、监视对方的相处模式倒帮他省了不少麻烦,至少他不用时时刻刻都守着老是不把自己当孕妇的老婆,有眼明手快又精明的丈母娘照料着,他也较为放心。
另一端──
「我看话就摊开来讲吧!」受不了拐弯抹角,史愉直接切入重点:「妳到底原不原谅史杰辟跟乐乐?再怎么说乐乐肚子里也怀着妳的孙女或孙子,妳真忍心一辈子都不见他们,怨他们一辈子吗?」
史宜芳别过脸不说话。
「妳跟我耍什么脾气!好歹妳也给他们夫妻一个答案,省得他们都不敢踏进台湾一步。」
「我又没叫他们不要回来。」史宜芳不情愿的低喃。
「妳说什么?大声一点,跟我装什么害羞。」史愉拉长耳朵。
史宜芳再也不肯松口,反过来责骂,「妳身为孕妇就要有孕妇的样子,要给孩子良好的胎教,先从妳自己本身开始做起。」
「我自认本身已经够完美了。」这年头要上哪儿去找像她这么称头又时髦的年轻妈妈啊。
「不知羞。」
「还不是妳生的,我要是不完美,还不是要怪妳──」
「后天的教养可不是我教的,要怪就去怪妳那个处处滥情的爹地……」
母女俩正经话没讲上几句,又开始吵嘴起来。
华榭识趣的将鸡汤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身走回书房,拿起话筒按下一串国际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
「杰辟,是我。嗯……那边在下大雪啊?幸好我没带史愉过去……」他停顿一下,聆听对方的回应,「乐乐差不多要生了吧?嗯……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你姊姊怀孕了,刚满四个月,所以到明年为止大概是去不了加拿大……等乐乐把孩子生下来后,你们一家三口回来台湾吧……妈?我看妈已经软化了,放心吧……」
书房内,男人间的对话持续进行着。
客厅里,母女俩的战争仍未画下休止符……
【全书完】
*想知道史杰辟和钱乐乐的逗趣故事,请看幸福饼081《嫁个老公好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