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父亲死了。」芳咏静静的说,书彦惊讶的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人皆有死。」她的声调还是很漠然。
「他是你的家人,你体内有一半的基因是他提供的!没有他就没有你,懂不懂?」书彦摇了摇她。
轻轻格开他,「家人是什么?家人是蛮横的用血缘牵扯在一起的陌生人。我没有要求出生,我对我的生命,也没有丝毫喜悦。」
「将基因传递下去,是生物的责任,并不只是人的责任。子女就该传递基因给下一代,你承受父母的教养之恩,就承受了他们的期望…」
他无法容忍芳咏的这种冷血。
「人类像是地球的癌细胞,为什么要繁衍得如此旺盛?只是提早毁灭这世界而已。」她赤裸的站起来,抱着衣服,「这种愚蠢的轮回为什么要继续下去?为什么要生下小孩来承受父母的期望?如果你有任何期望,都该自己去实行,而不是期待你生下来的生命。那个生命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如果你一定要生个孩子来实行你的愿望,能不能拜托你,放过那个无辜的孩子?」
她转身闪进房间,快得像是有什么在背后追。
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他细细思考她的话,又想想自己的家庭。他不得不承认,芳咏的话,有点道理。
只是有点道理。他不敢细想。
他决定不再追问这类的事情。隐约发现,芳咏的伤口太大,太黑暗,不是他有能力处理的。
这样的沉默,却让芳咏有种疏离的安全感。
这样就好。总是有太多人试图治疗她的心灵。国小老师关心她的伤势,只让母亲打在衣服遮蔽得住的地方。国中老师关心她的交友,只让父亲恼羞成怒。
别人的关心,很不重要。
她仍然漠然的和书彦住在一起。只要书彦不试图统治她的心灵,她是很乐意这么生活下去的。
虽然对她眼中蒙着的薄冰无能为力,书彦倒是用他的方法尽量对她好。知道她不爱出门,他东奔西跑找了整套的宫崎俊送给芳咏,即使对卡通没兴趣,他还是很坚持要抱着手脚冰冷的芳咏看电视,他自己低头看著书。
芳咏感不感动,他不知道。只能尽力而为。
相识一周年,从来没逛过百货公司的大男生,羞赧的逛遍了京华城。
「我从来不擦香水。」芳咏觉得很诧异,接过黑色的瓶子。
「…我知道。」他搔搔头,「但是我真不知道要送你什么才好。这叫做…安娜什么的…」
「ANNASUI。」芳咏幼儿园的同事都喜欢香水,光听也听会了,「这款香水是花香调的…」冷冷的香气扑上来。
「我觉得这香味很温柔…」他的表情也温柔,「很像你。」
像我?我温柔?她的唇角终于有淡淡的笑意。
「我是个很冷的人。」她坦承。
「哎呀,冷只是壳子啦,」书彦揉揉她的头发,「壳子里面,你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他到幼儿园找她,发现芳咏正抱着小朋友,温柔的声调和脸孔,慈悲的像是圣母玛丽亚。
「…谢谢。」
本来以为她只会供在梳妆台,没想到,她天天使用,走过她,都会闻到若有似无的淡淡芳香。
以前只是贪恋她身上安宁的气息,现在…终于有能够为她做的事情了…他没想到,原来爱人是这样的喜悦。
一年的期限渐渐的接近,他对芳咏却越来越放不下。
花了多少时间,才看到她淡淡的笑容。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书彦一直都不是有野心的人。他的父母期望他继续深造,将来当个教授或校长。
父亲当了一辈子教务主任,总觉得很遗憾。对这个温文儒雅的小儿子期望很大。
但是,爸爸,我真的不想当校长或教授。如果可能,我希望当国小老师,跟活泼的孩子跑跑跳跳,回到家里,可以看到芳咏淡淡的笑,能够陪着她,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这样就够了。
最少,我不能放弃和芳咏在一起的机会。
先拿到硕士学位吧。他下定决心。先拿到学位,然后跟南芬摊牌。
虽然想到南芬的眼神…他的内心还是有愧疚的,不过,在爱情的国度里,谁都是纯真而残忍的。
没想到,摊牌的机会提前到来。
***
好不容易,教授终于点头认可了他的论文,他大大的吐出一口气。这几年的辛酸,终于得到了唯一而甜美的报偿。
「来杯咖啡吧?」教授也露出笑容,「恭喜你,再来就是口试了,要好好表现。」
感激的捧着那杯三合一,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咖啡,掺着胜利的芳甘。
教授过去接电话,神情诧异的,「书彦,找你的。」
找我?谁会知道我在这里?「喂?芳咏?芳咏,我告诉你,我的论文可以了…」
「现在谁还有心情管论文呢?」她的声音有一丝丝的焦虑,「刚刚你家里打电话过来,说你家出了点事情,要你赶紧打电话回家。」
会出什么事情?他满腹狐疑的打电话回去,接电话的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家门不幸唷…怎么娶了个这样不知羞耻的媳妇…了然喔…」
「妈?妈!到底什么事情?」书彦有点慌张,「大嫂出了什么事情?」
「赶紧回来啦!我不会讲…」妈有点语无伦次,「你大哥要杀人啦!
现在跑出去了,你爸也追出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紧回来啦!」
他立刻到机场搭飞机。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在出租车里,只来得及不断的催司机快一点。
「先生,」司机无奈的说,「我这台taxi不会飞哩。你大概电影看太多…」
心焦如焚的书彦不想听他这些废话,用力一拍椅背大喝,「快开车!」
吓得出租车连闯几个红绿灯。
才到楼下,就听到家里一片吵闹,正急着上楼梯,一声巨响,带着惊人的玻璃碎裂声,所有的争吵突然安静了下来。他慌忙打开门,一屋子人像是僵住了,欣怡呻吟着,半跪在破裂的落地窗前,玻璃已经半碎了,她抱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惊惶着。
「你…你活该!」书殷又狂了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早就该死一死了!」他抓住欣怡的头发,就要往还没掉落,尖锐的玻璃碎片砸下去。
「哥!你在干什么?」书彦赶紧架住书殷,「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看大嫂血流成这样,你还想干嘛?」
「不要拦我!不要脸的臭婊子!」书殷吼着,爸爸和书彦死命抓住他,「干!你敢给我在外面偷人!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这么做!说!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你给我偷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
欣怡抬起头,眯细了眼睛,「…你现在也知道,你在外面偷女人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痛了吧?」
「干!说什么疯话?」书殷又叫又跳,「男人逢场作戏怎么同?你不知羞耻不要随便乱牵拖,你这烂货…」
「好了!」书彦大喝,「大嫂的手还在流血啊!哥,拜托你醒一醒,有什么事情,先去医院再说好不好?」
「你也为这个破烂女人!」书殷用力一推他,「让她死!谁敢送她去医院,我就跟他拼了!」
爸爸摇头叹息,妈妈只顾着号啕大哭,书彦心里的不耐越来越深重。
「我们家是逼死人的家庭吗?」他质问,扶起木然坐在地上的欣怡,「我们是那种家吗?」
慢慢的往外走去,欣怡神情空洞柔顺的跟着他,书殷在他们背后叫嚣,「…送那贱女人去医院,兄弟就做到今天了!不要再回来了,听到没有?!臭机掰,欠人干的臭机掰…」
静静的在路边等出租车,书彦脱下外套,裹住还在淌血的手。
「这种家,我也不想回来了。」欣怡喃喃着。
现在才发现大嫂承受了怎样的暴力。没想到有些任性的哥哥会这么狠,大嫂整张脸都淤血浮肿,左眼几乎张不开。
挂了急诊,医生边清玻璃碎片边摇头,「年轻人吵嘴就吵嘴,干嘛动手动脚的?看她这样子,你不心疼?花心血追来的老婆,要爱护啊!
啧啧…」
书彦被说得脸都赤红,一言不发的欣怡终于开口,「他是我小叔。医生,请开张伤单给我。」
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有些为难,「夫妻吵架在所难免…」
「他把我推去撞落地窗,撞了好几次终于撞破玻璃。我被他毒打了半个钟头就这样。医生,」她的声音没有情绪,「他刚刚还打算把我穿刺在落地窗的玻璃碎片上。」终于落泪下来,「你不开伤单给我,我若被杀了,你良心过得去吗?」
医生看看她肿得睁不开的眼睛,叹口气,默默的开伤单。
「凡事要沟通。」医生不放心的叮咛,「不要什么都做绝了…你有些脑震荡的现象,需要住院观察几天。伤口我已经尽可能清理了,就怕有细小的玻璃碎片还在伤口中发炎,那就糟了…」
欣怡疲惫的躺在病床上,没多久就吐了,抖心搜肺的,书彦帮她拿着垃圾桶,又拧了毛巾擦拭着她的脸。
「…谢谢。」她虚弱的说,颊上挂着泪,「不要告诉你哥哥,我在这家医院。」
书彦点点头。
「方家只有你对我好。」她闭上眼,泪水更汹涌,「你回去吧。护士会照顾我。让我静一下。」
默默的回到家,静悄悄的,只有爸爸坐在客厅抽烟。
「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吧?」爸爸捻熄了烟,「书殷实在太冲动了。」
「脑震荡,得住院观察几天。」他忍不住,「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哥能够下这种毒手?也没人阻止他?爸,大嫂的伤连我看了都心惊啊…」
爸爸沈默了一会儿,「等我回来的时候,书殷已经动完手了。我若在家,怎么可能让这事发生?你大嫂…和人发生苟且之事,怨不得你哥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
「妈在家,但是妈也没阻止什么。」哥向来孝顺,妈妈还管不住他吗?怎么可能?
「…孩子,你不了解。你妈当年吃了奶奶多少苦…你要说妈妈有补偿心理,我不能否认。她当年吃的苦头,现在要一起找补,所以对欣怡的确稍嫌过分…再说,欣怡居然发生这样背德的事情…」
他想起大嫂脸上的凄清,「你现在知道我的心痛了吧?」这句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大哥又是什么小白兔?」他有点不悦,「他一样在外面泡女人,风流的很得意。大嫂可以原谅他,为什么没有人原谅大嫂?」
爸爸一楞,「这怎么相同?」
「什么地方不相同?」他反问。
爸爸沈默了。
「…男人是没办法忍耐这种事情的。孩子,你现在愿意公平,若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呢?你也公平不起来的。」爸爸缓缓的说。
如果芳咏这样做呢?的确他会非常生气。但是为了不让芳咏这么做,他也会格外洁身自爱。
「你对我要公平。」他想起芳咏那双蒙着薄冰,分外闪亮的眼睛,「你若愿意对我公平,我也会相对的对你。我们两个,谁也不比谁低贱。应该使用相同的规则。」
他不说话,开始清理满地的碎玻璃。地上还有大滩的血迹,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妈妈一整天都关在她的房间里哭,南芬匆匆的赶来,羞怯的和他打过招呼,就忙着安慰妈妈。
「…学姊真不应该…」南芬的声音隐隐约约,「…会不会是误会?」
「误会?」妈妈叫了起来,「都捉奸在床了,还误会什么?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跟人家开什么房间?!真是家门不幸唷~」
「…那男的是谁?」南芬小声的问。
「听说是美商公司的经理。夭寿喔~怪道她那么爱上班,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下贱…」
他心里一动,悄悄的走出去,打电话到欣怡的公司。
「请接赵逸桦先生。」
「小方先生?」他的声音带着焦灼,「欣怡怎么样?她还好吧?她一直不接手机…」
「手机摔烂了。」是他吧?「我只是来报平安。大嫂住院了,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逸桦松了一口气,「…哪家医院?」
「大嫂不让我说。连我家人都不知道。是你吗?」
「是我。」他回答的很干脆,「是我带她去旅馆的。」
「…这样会破坏她的婚姻。」
「这种婚姻有什么维系下去的理由?」他的声音微微的发怒,「我求她很久了。为什么这么美慧的女人必须在这场炼狱里折磨?为什么她就得忍受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如果有机会安慰她,我是管不了那么多的。」
「…我得先问过大嫂,才能告诉你医院。」是非之间有这么广阔的灰色地带。
「请你照顾她。」他的声音这么沉痛,「我会等她。我会负责的。」
你能负什么责?大嫂的人生已经有了污点。
打电话给芳咏,她默默的听了一会儿,突然笑,「你这沙猪。为什么她有污点?若是她有污点,那些寻花问柳的男人岂不是内外污透了?
情欲的力量这么强大…连我这么冷情的人都知道。大家倒是盖起来,装作一切都不知情。像是女人天生就必须接受阉割,去除性欲,男人天生就可以解释成『天性』。」
「天性?谁没有天性?性别能够决定谁能怀孕,怎么能够决定谁的性欲有无?人很难抵抗诱惑,尤其是心里有迷惑的时候…」她叹息了一声,「性很亲密。现代人太孤独,连一点亲密都得从性里追求…」
书彦微笑,像是满天的乌云被吹散开来,一片澄澈。「芳咏,你是我的心理治疗师。听你说话…突然豁然开朗。」
她也轻笑,「那是你愿意听。好好照顾你大嫂。她现在真是四面楚歌。」
他的确很努力的照顾她。三天观察期一过,她憔悴的出院,住进一家小旅馆。「该开始找房子了,」欣怡苦笑,「我没那个财力住旅馆。」
帮大嫂拿存折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大嫂每个月赚那么多钱,却没什么积蓄。
「什么不要钱?」她倒在床上躺着,「房贷要钱,保险费要钱,吃穿用度,哪样不用钱?婆婆也奇怪,明明有儿子,却什么都跟我要。」
她冷笑。
「…对不起,大嫂。」
「为什么要对不起?」神情凄楚的将脸埋在枕头上,「不是你的错,是我的。我不该嫁给你大哥…不,我不该结婚。」
「大嫂…」
「不要叫我大嫂!」她生气起来,「叫我学姊!我断掉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弹性疲乏了!我不愿意在这场婚姻里折磨尽我的所有人生!够了…」她蒙住脸,「…叫我学姊…」
「学姊…」轻轻拍她的肩膀,「学姊,不要难过了。我打电话跟赵先生报过平安。他很想知道妳的下落…」
「他不重要。」她神情委靡,「在那个时间点…我很脆弱。就这样而已。」她抬头,「学弟,你对我真好。谢谢。」
书彦脸红了一下子,「学姊,这是应该的。」望着她委靡的神情,「学姊,振作一点。我一直是很喜欢你的…不要说什么谢谢。」突然鼓起勇气,「学姊,你大概不知道,我暗恋过你。大哥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很不好受…但我也希望你幸福。」只是幸福居然没有降临。
「真的?」她吃了一惊,怔怔的望着这个从以前到现在一直疼爱的学弟,现在她才发现,书彦已经不是孩子了。
不,他一直不是孩子。
「…我现在肿成这样,」她凄惨的一笑,「所有的暗恋情愫都跑光了吧?」
「不!在我心目中,学姊永远是那个温柔聪慧的学姊!」他冲动的抱住她,这才觉得失策。
欣怡依在他胸口,「真的?」拥住他,叹了口气。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学姊。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惊慌的接吻和脱着彼此的衣服,为什么他们会这样索求彼此的身体。或许,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身心都被冲击得有些承受不住,也或许他们预见了一个家庭的崩坏,觉得惊慌失措。
说不定,脆弱的学姊想回报他的一片痴心吧。
这一切说不定也都只是借口。
惊慌的相濡以沫。他们疯狂的缠绵,像是没有下一刻。当他激昂的进入学姊的时候,她猛然一昂首,像是被火热的凶器刺进体内,脸上尽是发着油光的欲望和苦楚。
他释放欲望像是释放自己的疑惑。
等呼吸平静下来,他揽着学姊,空茫的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
「为什么?」她反问。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罪恶感。」
「对南芬?」欣怡的声音慵懒嘶哑。
「不。我在台北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第一次在熟识的人面前承认芳咏的存在,「她姓李,李芳咏。」
「很美的名字。」欣怡枕着自己的手,「会有罪恶感?」
「是。我和她协议,若是在一起,就要尽量忠实。」他的心沉了下去。
万一芳咏知道呢?她知道的时候会不会拂袖而去?
欣怡轻叹一口气,「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我刚刚并非蓄意。」
「我知道!是我不好…」书彦急着说。
「不,你没有什么不好,就像我没有什么不好。」欣怡的眼睛看着虚无的远方,「只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这个时候,我突然原谅了书殷的外遇…因为我也了解一点点他的感觉。」
她下床,赤裸着走到窗边,拉开厚厚的窗帘,月盘带着惊人的明亮照进旅馆小小的房间。
「情欲这么令人沉溺。但是,背叛又那么的令人难以忍受。其实,他喜欢艳丽丰满,知情识趣的风骚情美女,但,他又担心这种女人不免外遇令他蒙羞。所以他选择了我。」微微的拉了拉嘴角,「我在他之前,没有男朋友。这点让他很满意吧。他需要一个妻子在家里尽孝道,看起来,这样清纯的女孩子应该没问题…他倒是无法预料的之后的事情…」
她张开双臂拥抱月光,脸上流转着舒畅和愉悦,「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完结了。既然已经嫁给他了,除了努力,我没有其它办法让他重新爱我。但是…」她深深吸一口气,「但是,为什么我要为了少年一个错误的抉择,赔上我的一生?我还有这么长的日子要过。他能给我什么?在婚姻中,只有我是施予的一方,他从来也不曾给。连性也是这样。我只能苦闷的等待他『恩赐』给我。这不是很可笑吗?」
她转头对著书彦,「努力开发我的情欲,等我了解情欲之美的时候,嘲笑我的淫荡?肚子饿了就要吃,情欲来的时候就需要纾解。为什么他可以自我放纵,却认为我只能安静的忍耐等待他的临幸?不过,我也原谅他了。放纵和堕落的确有种快感在,各式各样的男人,的确有不同的感受。我现在懂了,虽然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欣怡不停的说着,眼睛有着疯狂的清醒。他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受到极大的冲击,只能默默的听她说下去。
只有月亮冷着脸,陪着他听。
倦极睡去,醒来时,欣怡已经不知去向。没有只字词组留下来,只在镜子上用口红草草的写了两个字:「谢谢」。
他惊慌的套上衣服,冲了出去。太阳已经升起,但还挂着苍白的月,尚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