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辆公车正驶向台南的某所大学。
在车上，徐胤书和杜缘筝坐在一起，说着彼此在寒假的第一个礼拜所遭遇到的趣事。
“在回程的火车上，坐在我旁边的是个金发辣妞，她一直问我住家的地址，还要我到法国时去找她。最恐怖的是一一”徐胤书心有余悸地描述：“她把她‘雄伟的上围’靠在我的手臂上，还眯着眼舔着她的上唇。还好我爸走过来跟那个辣妞说我未成年，她才停止对我的纠缠。”
没想到尚未满十七岁的徐胤书，竟然是法国辣妹的最爱！
杜缘筝望着异国异性缘不差的徐胤书，眼眸中有消遣的意味。
“我老是会引来那些姐姐级情人的注意力，看来我和年纪比我大的女生比较投缘哦！”徐胤书暗示着。
杜缘筝不知是笨到南极还是故作不知，她对徐胤书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以天真的神情手指着窗外：
“那里有家押花工作室，是我姊姊的朋友开的，我在那初次遇见何大哥就跟他很聊得来。”
徐胤书对缘筝顾左右而言它的态度感到失望，正巧，此时公车上正播放温兆伦的“你把我的女人带走”，杜缘筝和徐胤书忍不住捧腹大笑。
公车很快地到达校园附近的站牌前，徐胤书与杜缘筝下了车之后随即往大门内奔去。跑得较慢的杜缘筝一路大口喘气。
徐胤书找到何梦禅系上的摊位，随即朝着棚内大叫：“何老师，有人快要四肢无力、口吐白沫了，你们学校的救护站在哪？”
何梦祥笑着走出来，杜缘筝刚好赶上，正一手扶着徐胤书的肩膀在缓缓地深呼吸。
“快进来躲太阳。冬天的紫外线和夏天一样强哦！”何梦禅亲切地一手牵着缘筝、一手拉着徐胤书，三人同时走进棚内。
“会黑的躲到哪都会变黑，会白的怎么晒也会白回来。”
徐胤书话才刚说完，杜缘筝便在他手臂上狠掐一把，引得徐胤书大叫：
“我是说我！我黑的健康、黑的帅气、黑的迷人，我才不怕晒太阳；更何况我愈黑，愈显得你很白，这样不好吗？”
杜缘筝不是白皙美少女，但听见徐胤书的违心之言，她还是乐得飘飘然。平常对于别人与事实不符的赞美，她都会感到虚假，但徐胤书的话，怎么听都顺耳。
活泼爱笑的徐胤书没几句话就和摊位上的大学生打成一片，他更发挥吆喝招揽客人的本事，吸引许多的人潮。
何梦禅系上摊位所陈设的商品全是押花作品，不论是灯罩、相框、面纸盒……都比花艺社社员的作品要精致许多。杜缘筝在众多商品中拿起一枚胸针，她认为那是何梦禅的作品，转身向他确认；何梦禅点点头，证明缘筝眼光精准。
一阵刺骨寒风让社缘筝大病初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看见缘筝发抖，何梦禅体贴地问：
“要不要喝点热汤？我去替你买碗关东煮好不好？”
杜缘筝点点头，她确实需要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就在何梦禅才一离开摊位的时候，有个女学生将杜缘筝拉到角落，小小声地问：“你是何老师的女朋友吗？”
杜缘筝很肯定地回答：“没错，我与何大哥是正在交往。”杜缘筝的想法一向很直接，她认为何梦样对她很好，而她也喜欢何梦禅，两人聊得来又有共同的兴趣，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一对恋人。
女学生双眸盈然，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对你很好，我看得出来，何老师他很喜欢你，他看其他女同学、女老师的眼神就和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可是我不懂，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你？”
再笨再傻的人都看得出这个女学生在暗恋何梦禅。
“你觉得我不够资格做何大哥的女朋友？”
杜缘筝心中涌起了强烈的防御网。她可不怕这女学生会成为她的竞争对手，一个耐得住太阳曝晒、能扫畜舍割牧草、看到鸡鸭制造的“肥料”里的肥蚯蚓也不发抖的旗山牧羊女，可是不怕任何挑战！
“你……你比我黑，学历又比我低。”女学生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何长处胜过杜缘筝，因此只好强词夺理。
“哈！”杜缘筝睁大了眼：“黑是吃苦耐劳、勤劳朴实的象微，黑又不犯法、不违宪、不卖台。从事农林渔牧的人本来就黑，黑就矮人一截吗？你长这么大，还不是人家顶着大太阳下田、养猪、捕鱼供你吃？”
女学生惊异于杜缘筝的超强战斗力，对她的伶牙俐齿，实在没有办法招架。
“至于学历的问题，小姐，你太可笑了，”杜缘筝又说。“学历不代表一个人的心智涵养。而我才十七岁，当然只能念高二，难不成我要变成一个天才，跳级念大学？那你怎么不跳级念博士？
没念大学的人就不能谈恋爱？”
女学生满脸错愕地望着杜缘筝。
何梦禅总是把缘筝形容成稚气未脱、天真可爱的女孩，怎么今日交锋，却是如此辛辣？
女学生含泪点头：“你很聪明，和何老师很相配。我希望你们这对梦幻组合永远不要拆散。”女学生说完之后扭头就走。
杜绿筝愈想愈不对劲，深怕自己防御过当，伤了女学生的自尊心。这女学生有点阴阳怪气的，搞不好会做出什么傻事。
等到何梦禅回来，杜缘筝忙问：“你系上有个女学生头上绑着贱兔发饰的，叫什么名字？”
“康明明啊。怎么了？”何梦禅双手捧着关东煮。
“快跟我去找她，她怪怪的。”杜缘筝一脸忧心焦急。
何梦禅将关东煮放到角落里的桌子上，正要和缘筝去找康明明时，徐胤书出言揶揄：
“花丛前的草地上是最适合金童玉女约会了，但是千万小心别把毛毛虫给踩扁。”
“臭笨蛋，别胡说！”杜缘筝没有嗅出徐胤书话中酸酸浓浓的醋味。她只是嗔了一句，然后拉着何梦禅在校园内寻找康明明的踪影。
“她在那里！”何梦掸右手指向前方。
康明明的样子很沮丧，但一见何梦禅及杜缘筝，便又转身跑得不见人影。
何梦禅虽然不知康明明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她古怪的模样，也觉得担心。他和杜缘筝一路追到音乐教室前，只见有两棵树系着长形布条，上面写着：
欢迎金童玉女光临！单身贵族勿近，以免心啐。
杜缘筝好奇地问：“这是在做什么？”
何梦掸微微一笑：“是音乐系设计的，我也不清楚他们是在做些什么。等我们找到康明明，确定她不会有事，我们再回来看看。”
杜缘筝虽然很想知道音乐教室里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但人命关天，她不想在自己满足好奇心之后，却发现康明明早就出事了。
何梦禅与杜缘筝正要继续去寻找康明明，没想到音乐教室里跑出三个高壮的男学生硬把他们架进教室里。大门“碰”地一声，紧紧关上。
杜缘筝正要说话，头顶上忽然响起一阵交响乐，像是欢迎两人的来到。一盏灯在小板凳上顿时发出光亮。
偌大的音乐教室以重重黑幕隔成几个小隔间，而何梦禅与杜缘筝所处的地方，该是闯关的第一站。在这里，一面黑幕上挂着张大大的海报——
欢迎您来到自盘古开天到冰河期来临前最温馨甜蜜的爱之小屋，我们相信二位是被幸福之神召唤而来的。但如果您目前单身，或刚结束一段令人心碎的恋情，为避免触景伤情，请您快点离开；如果您正在热恋中，请您与您的阿娜答摆出最迷人的姿势，留下永恒的记忆。
P．S．l单身的朋友如果执意往下走，一定会肝肠寸断。
P．S．2如果您身边的人正是您想热烈追求的人，请带着她（他）往下走，你们将缘定今生。
P．S．3如果您没有搂着另一半的话，那我们会认为您不够真诚。
P．S．4……
海报上的附注比原文还长，杜缘筝愈读愈觉得好笑。
眼尖的何梦禅看见角落摆着一台照相机，照相机后面有某个东西罩在黑布底下，看起来像是有个人躲在后面。
“筝，镜头在那里，快笑一个吧！”
杜缘筝看着镜头，忽党肩膀一沉，她头一偏，看见何梦禅的手正搭在她的肩上，她便伸出双手搂住何梦禅的腰，两人含笑互望，欣喜如倘佯在春光和风中的一对燕子。
闪光灯一闪，两人幸福的笑脸已被摄人镜头。
布幕上的挂轴被躲在幕后的人揭开，上面写着：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
您二位的甜蜜俪影已被举世无双的摄影高手捕捉到他贵死人的相机内。我们将指派十位牙失嘴利、无比挑剔、嫉妒心重的旷男怨女担任评审，他们将以酸不溜去的酸葡萄心态很不甘愿地选出前十对最令人羡慕的最佳情侣。
您将有机会得到超浪漫梦幻缠绵便宜的大礼。请您偕亲爱的另一半，在西洋情人节当天回到校内杜团专用布告栏查寻得奖名单。
现在，如果您认为您的另一半是您生令中最重要的人，请牵着她（他）的手往左边走；如果您自认还不够爱另一半的话，请往右边直直走出去，您这虚情假意的家伙，我们懒得理你。
P．S．1想脚踏两条船、三条船……以上的人，请挖个洞自埋。
P．S．2别在海报上浪费太多时间，赶快走。
杜缘筝以万分期待的神情望着何梦禅，她想知道自己是否在他的心中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孩的重要地位？如果何梦禅带着她从右边的出口走出教室外的话，那就表示她——杜缘筝，并不是何梦禅的挚爱。
何梦禅牵着她的手往左边的门走了过去，虽是迟疑了一会儿才作出的决定，但杜缘筝还是感到欢喜，感到脸红耳热。
到了第二个关卡，黑幕上的海报上写着：
恭喜您确信您身边那位是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请喊出她（他）的小名，并温柔诚恳地求她（他）赐您真情绝美的一吻。
P.S.如果您还在犹豫的话，我给您两个选择——
（1）打消追求她（他）的念头。在爱情的战场上，迟迟不敢行动的人是容易惨败的。
（2）出其不意地吻她（他），如果对方没有从您一巴掌的话，就代表人家也愿意接受您的爱。
不知是谁设计这种游戏的？到底是纯粹好玩，还是想在校这园内促成更多的佳偶？
帘幕后传来浪漫的萨克斯风音乐，让气氛显得很柔和，换作是别人，早就大方地吻住自己所爱的另一半，但何梦禅却反而觉得尴尬。
要是完全照着别人的话去做，那不成了小孩子吗？他是老师，而在这里，可能有几个顽皮的学生躲在幕后窥伺。他能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去吻缘筝？
萨克斯风的吹奏使人陶醉，而缘筝的笑靥亦有着难以抵挡的魔力。若不是太在意布幕后藏镜人的注视，何梦禅真要弃甲投降，给缘筝一个吻了。
杜缘筝俏皮地笑着，她以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鬓角。何梦禅会意，便以蜻蜓点水的方式在她的鬓角上一吻。千分之一秒的亲密举动，让杜缘筝满心欢喜。
在这时候涧梦禅想起自己初次的柔情悸动，也是在这个校园内开始的。有个女孩也像缘筝这样无意中撩动他柔情的心弦。
那女孩也是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容，接受他轻轻地一吻。但是在他因压力而提出分手之后，那女孩以凄恻的眼神望了他一眼，默然转身离去。
之后，一个是学生、一个是老师，两人在校园内相逢，却形同陌路。
杜缘筝以为何梦禅在看着她、深爱着她，却不如他心里在惦记着另一个同样聪慧可爱的女孩。他眼眸中的浓情不是属于她的，但杜绿筝却为之倾心。
黑幕上的挂轴被幕后藏镜人揭开，上面写着：
如果您已成功地得到柔情一吻，或献出甜蜜的吻，请带着您的另一半往左手边走，那有更浪漫的关卡等着二位。
如果您自己并不想吻她（他），那您真是“庄孝维”，不爱她（他］的话，您干嘛带人家进来？请在我们还没发飙之前，照您刚才来的路线滚回去。
成功献吻的，请带您的另一半往左边走。
P．S．我们不卖光碟、不装针孔，请别担心您刚刚情人相处的样子会被偷拍。但也别被爱情冲昏头，作出只能出现在锁码频道的事。我们只要纯纯的爱！
何梦禅深深吸口气，他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跳出来。早就结束的事不该再多想，更何况他早就答应许许多多关心他的人，要慧剑斩情丝。不该再为失去的旧情痴苦的，何梦样毅然牵着缘筝的手走到下一关。
这一关显得很宽敞，中央一艘小木船，被人以银色锡箔纸复盖着。船身另外还有彩色小灯泡围绕，并以白色灯泡组成“爱情邮轮永久不灭号”九个字。
“你们学校的人真好玩。”杜缘筝笑盈盈地望着小船。
如若真情得以永久不灭，她不会再让何梦禅以外的男人牵着她的手。
何梦禅读着布幕上的海报：
“如果您坚信另一半是您永不后悔的选择，请牵着她（他）的手踏上这开往永恒的船；如果她（他）至今还不愿与您相爱到永恒，让她（他）自己一个人从左手边的门滚出去，并请您坚强，我们的爱情特使——校长先生，会在右手边的出口等着安慰您。
如果您二位彼此相爱，请手牵手登上永久不灭号，您与您的另一半将拥有属于您二位美好的惊喜。”
这真是一个贴心的设计。只要能牵着一个人的手走上永久不灭号，那也就代表了这两个人对彼此立下了最真挚的誓言。
当然，亦是代表所有人对船上两人的祝福。
已经走到这一关，何梦禅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干净俐落地斩断对另一个女孩的情意了。他相信自己能接受缘筝，也愿意和缘筝接受这样的祝福。
“我们走到船上去，看看他们所谓的美丽惊喜是什么？”
何梦禅与杜缘筝相偕登上永久不灭号。就在他们站稳之后，黑幕遮盖下的小型乐队以大提琴及长笛演奏席琳狄翁的“深情凝视”。这温柔甜蜜的氛围让人如飞在云端，若不是想到校长守在其中一道门后，何梦禅会想再亲吻缘筝。
现任的校长不似前一任那般守旧，所以音乐系办这样的活动并没有遭到反对。但虽说大学是自由恋爱的地方，师生恋却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何梦禅曾和自己系上的学生交往，遭到许多师生负面的评论，不仅女学生家长反对，连前任校长也要求他与学生分手，保持单纯的师生关系。
而现任校长在这所大学已待了一年，也不止一次从教职人员口中听说何梦禅的事。那些批评何梦禅的人总是认为与学生交往的老师会失去公平客观、会偏袒学生、会造成许多话题在校园中流传，校长听了虽没说什么，却曾私下要求何梦禅与学生保持一定的距离。
校长的动机是想避免师生恋影响老师教学的态度、学生念书的心情，要谈恋爱，等学生毕了业再说。
虽然校长是好意，但何梦禅敏感地认为校长和其他人一样，都把他当作是老爱将魔掌伸向年轻女孩的绅士色狼。他今生最难忘的纯真恋情，就是被这样抹黑的。
现在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另一个女孩，但却是正在念高二的绿筝。他担心，别人会以为他是旧病复发。
“什么美丽的惊喜嘛？骗人，”杜缘筝娇嗔。
这个时候，船身突然动了一下，杜缘筝站不稳，便撞进何梦弹怀里。何梦禅搂着缘筝，看见船尾系着一条粗绳子，刚刚分明是有人故意让永久不灭号晃动的。
幸好船上摆着抱枕，地上又有组合塑胶地板，万一有人摔倒，也不至于皮破血流。
布幕上的海报被翻了面，上头写着：
在惊涛骇浪的时刻，您是否选择不放手？如果你俩仍是紧紧相拥，我能告诉您，这就是真爱。您与您的情人已接受过永恒的祝福，请手牵手走进中间这道门。
何梦禅苦苦一笑，海报上的头一句让他心中大感刺痛。他是曾经放手，那是在他爱情旅程中风波不断的时刻。难道，愿意放手的就不算真爱？
“该不会还有下一个关卡吧？”杜缘事被幸福的麻药给麻痹了女性特有的敏锐直觉。她不知何梦禅的迟疑是因为旧时的心灵创伤此刻正剧烈复发，她把何梦样的驻足不前当作是担心下一关不知又是如何的令人难为情。
这所大学的学生好像全都是古灵精怪。尤其是音乐系，花样真多！
何梦禅牵着缘筝的手走下永久不减号，踏进中间那道门，一群学生在那欢呼，包括那个在缘筝面前一副想自杀的模样，后来又跑给他们追的康明明。不过现在康明明的表情可是快乐得很。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两位通过重重考验，真情可比熔炉中的黄金。”众学生齐声朗诵。“二位是今天第九十九对情侣，请接受代表真爱不变的情人证书。”
康明明送上两份金童玉女情人证书。杜缘筝低头细看，上面除了祝福所有通过考验的有情男女，还有爱情公约——
1．请认真对待你的情人，不要虚情假意，不要有所隐瞒。
2．情人就如同手上的稀世珍珠，不要随便抛弃。
3．不要让情人因为任何原故为你掉泪。
4．相爱是随时都能清楚地告诉对方，自己的爱有多深。
她看着证书上的编号：九十九，多巧的一件事啊！这是不是暗喻她与何梦禅的爱情真能久久不灭？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杜缘筝感到幸福已化成质子中子电子，在空气中互相撞击，在她体内四处流窜。
兴奋的学生在一旁鼓噪，要何梦样亲吻杜缘筝，何梦禅笑得尴尬。在这种场合，十几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保守内敛如他，怎能如此大胆？
这些学生也着实疯过头了，没注意到女方年纪太轻，也忘了何梦禅至今仍未愈合的伤，就是他和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学生交往，所招来的流言蜚语造成的。
今天的事情若传遍校园，那些曾经反对师生恋的教职人员一定会再站出来，批评何梦禅特别喜欢年幼、单纯、没有戒心的小女孩。这些人还曾建议何梦禅去看心理医生，检查自己有没有恋童症？
“别闹了。”康明明出面打圆场：“要闹我们等到老师结婚再好好地闹，那时候闹起来才有意思，对不对？”
同学们一阵欢呼，杜缘筝拉着何梦禅趁机逃出音乐教室。
这时，法律系的洪教授正好从两人面前走过，何梦禅急忙松开缘筝的手。虽说正在思考中的洪教授并没有注意到他和谁在一起，但何梦禅还是很紧张。他记得有一次在校园内，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女孩也是这样亲见地拉着他的手，不同的是，那女孩还将螓首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正伸手轻触那女孩的脸颊。那时洪教授刚好经过，撞见他和学生的亲密举动，便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批判他不思检点，没有和女学生保持理性、清楚的师生关系。
在此之前，早有不少学生在揣测何梦禅与那名女孩是否互有情愫？有些人甚至还散播谣言，说他偏爱某人，所以那名女同学成绩特别优秀；或某同学仗着自己聪明漂亮，老是缠着何老师，还要何老师在打成绩时，给她所看不顺眼的同学最差的分数；更恶劣的，就说何梦禅喜欢年轻的女学生，是个骗色不骗财的色狼。
那个与何梦禅交往的女孩，家境并不富裕，因此也有人认为是那女孩以自己的美貌来作为何梦禅资助她的生活费及学费的代价。说难听一点，就是援助交际。
原本应该是非常单纯的校园，却因为这些流言而变色。
“何大哥，你在想什么？”杜缘筝察觉何梦禅的异状，却不知他的忧虑所为何来？
何梦禅除了押花艺术、校园趣事外，其它的话题几乎很少在谈，对于自己的恋情亦是轻描淡写，不肯多说。对于他的多作保留，杜绿筝感到沮丧，认为他未曾告诉她他心底最深的伤痛是什么；但她却又是感到疼惜，因为他是如此隐忍着那一段感情遗留给他的苦楚。
杜缘筝的姊姊有个朋友就在这所大学念书，而且与何梦禅交往过的女学生是同年级，当初缘筝会认识何梦禅，就是姊姊的朋友介绍的。何梦禅的心碎之恋，也是姊姊的朋友告诉她的。
“何大哥……”杜缘筝望着抿后不语的何梦样。刚刚在音乐教室里，她才觉得自己与他走得更近了，怎么一出音乐教室，两人又回到原点？
何梦样温煦一笑：“现在的学生，愈来愈古灵精怪了。不过今天的确是很美好的回忆，对不对？”
“可能大概也许应该吧。”杜缘筝随口敷衍。她不知何梦禅的“美好回忆”，指的是音乐系设计的关卡很好玩？还是他俩今日真正像一对恋人，在从学生面前大大方方地接受祝福？
小丫头闹别扭，何梦禅一眼就看出是什么原因。不是他不够热情坦白，他也想敞开心胸接受新的感情，他也很努力想忘记过去。只是，在校园内，一个三十几岁的讲师，一个稚气的高二女生，他们又能怎样？
走到莲花池前，何梦禅问：“再过完一学期，你就升高三了对不对？”
“嗯。”杜缘筝点点头，她真希望自己快点毕业。
何梦掸凝望水中残荷：“当学生时觉得日子难熬，当了老师又觉得时间过得快。看着学生们人学、升级华业，一届又一届，岁月真像是飙快车。缘筝，你大概很快就可以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了。”
杜缘筝好奇地望着何梦禅：“时间过得快，你跟她，又有几年没见面了？”
何梦禅颇感讶异地看着缘筝。这丫头问得太突然，让他一时忘了要回答。
“何大哥，你不能不承认那是你心里的伤。”杜缘筝一脸严肃。“你不想提起过去，那就代表你释怀了吗？错，是你没有勇气面对。”
他这做老师的人，第一次被个高中女生教训。何梦禅倒觉得很有意思。
杜缘筝在池畔坐下。“你总是跟我说一切都过去了，但我知道那根本不算‘过去’，你一直在伤心，表面上却装作没什么。就好像伤口的表皮愈合了，里面的肉却在溃烂，如果不狠心剪开表皮、挖掉烂肉，你永远也好不了。”
何梦禅露出苦笑：“你是要我丢掉过去一切，这样我心里才会好过吗？筝，清泠她不是烂肉，我无法将她从我心中挖掉。”
原来何梦禅深爱的女孩就是凌清拎，难怪他在收到她的礼物时，脸色会那么苍白。
“我又不是说她是烂肉。”杜缘筝急得跺脚。“我只是希望你心痛的时候可以跟我说，不要用完整的表皮遮盖创伤，让人以为你没事。认识你一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前任女友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我送你那本簿子的时候你不说？你还把我当陌生人吗？”
何梦掸怜惜地拍拍缘筝的头。这女孩是天真了些，让她知道凌清泠的存在那又怎样？她能帮助他忘了凌清泠吗？
“我已把一切都当成过去，”何梦禅喃喃低语：“我试着重新开始，真的。”
杜缘筝站了起来，热情地挽住何梦禅的手臂：“何大哥，你放心，我会以一个医生的慈悲心和才能，替你治好旧伤。”
何梦禅相信缘筝将来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一个漂亮可爱的兽医。但，兽医如何治好一个人心里的伤？
“我们到园游会那边去吃点东西吧。”何梦样假装打个喷嚏，很自然地以被缘筝挽住的那只手去掩住鼻子。缘筝的手一松开，他便往园游会的方向走去。
何梦禅不是不想让缘筝挽住他的手，只是在校园内，他害怕这样的举动会引来流言蜚语。而并不在这里念书的缘筝，自是鲜少有机会听见这些伤人的恶意批评。
杜缘筝没有发现何梦禅心中有所顾忌，很快乐地过了一天。
回高雄时，她疲倦地靠着徐胤书的肩上入睡。
而一整天都被忽略的徐胤书，看着缘筝手上牢牢握着印有“情人证书”的卡片，心中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