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逝去的小菲
继续在店子里坐了一会儿,我才慢慢起身晃回家,回去躺床上就爬不起来了。我想起高二那一年经语文老师怂恿,我参加了全国一个什么征文大赛,第一关过了之后收到一封信,上面说我得了一个优秀奖,但是要继续参加下面的角逐需要交3oo元评审费,因为请的评审都是全国知名的作家。我仔细想了很久,考虑到评审团的作家和大赛的主办单位的确很牛逼,就还是想试一下,如果挨了也就是3oo元,当时还美美地想如果真能参加后面的比赛,得个大奖什么的,我说不定就此在文学界崭露头角了。于是就回去哄爹妈,想借3oo元,他们一听就认定这是个骗局,相当反对,我觉得不见得,值得一试。我妈问我:“要是钱也花了又得不了奖怎么办?”我鼓着眼睛说得不了奖我就去睡铁路。我妈急忙在旁边说,睡铁路倒也犯不上,好好写就是了。我当时笑的差点溜到桌子底下,心想我可爱的老妈还真的相信了,我蒋芸岂是个动不动就睡铁路之辈?
关于自杀这一点我曾经和我的同学们探讨过,当时我们学校附近有个女孩儿因为感情问题自杀了,从7层高的楼顶哐当跳下来,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那一阵子自杀成了大家共同的话题,每个人都对此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小菲说她永远不敢自杀,因为她怕痛;楠楠说她也不会,听说鬼是不吃东西的,她可不愿意没有东西吃;张军说他才不自杀,他还没有玩儿够;李梦冉说,干嘛要自杀?我宁可杀人也不自杀;董娟说她更不会自杀,因为自杀了就看不到我了,就是看到了也不能和我一起说话一起玩儿了,说的我心里甜丝丝的。最后轮到我说,我大义凛然,跟背书似的说,我绝不自杀,自杀是弱者的表现!
如今,说怕痛永远不敢自杀的小菲吃药自杀了;怕死了就见不到我了的董娟,现在活得好好的,却是完全不稀罕见我了,只有在她感情出现问题需要一个倾诉对象的时候,她才想得起世界上还有个叫蒋芸的傻逼可以找。而当初大义凛然地说自杀就是弱者的蒋芸,如今也早已经有了和当年不尽相同的看法。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不再鄙视那些自杀者,我开始相信大部分的自杀原因都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命中总有无法承受之重,我们没有选择死亡,也许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遇上,抑或,我们没有选择死亡的胆量,可这事儿真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心里还是窒息般的疼痛。可笑的是,在小菲出事儿之前不久,我和李梦冉还探讨过这个问题,而李梦冉那时的态度依然坚决,她依然是那个宁可杀人也不自杀的李梦冉。
李梦冉很快就来了,而且还拎了1瓶白酒。真是的,我这个江湖人称的“酒仙”,在如此需要酒的时刻居然懵得把这个重要的道具给忘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小痒小痛的时候还能哭着闹着要喝酒要怎么的,等真正遇上一个晴天霹雳的大事儿了,当场就得傻,什么烟啊酒的,谁还想得起啊,估计李梦冉也是梦游了半天到我家门口才想起的吧。我给李梦冉大致讲了我知道的,小菲因为感情问题,一向怕痛的她选择的吃药,其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楠楠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另外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洪老师还不知道,楠楠说洪老师就等我这个班长去通知了。
喝了几口酒壮了壮胆子之后,我和李梦冉还是决定一起出去马上打电话给洪老师告诉她这个消息。我真不想这个时候去告诉洪老师这样一个消息,她才刚刚生完孩子,现在都还在月子里,我闭关前才去看了她,当时她一脸的幸福灿烂,看得人妒忌。洪老师一听这个消息在电话里差点就哭了,说好好的一个女孩子,9月1o号还给她打了电话祝她教师节快乐。我一听就不行了,把电话塞给李梦冉就蹲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李梦冉更是,拿着电话一句“洪老师”都没有喊出来就开始哭,哭得山崩地裂的。我一看李梦冉这反应,想起无情无义连哽咽都没有哽咽一声的董娟,心里更难过,索性捂着脸放开了哭,嗷嗷的,把过路的人都吓得绕得远远地走。
我们和洪老师说好,第二天,就是周六一起坐车去成都,送送小菲。本来我们还劝洪老师不去的,说你正月子里呢,不要以后落下一身的病,我们虽然没有做过月子,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利害我们还是知道的。洪老师不依,说这是我的学生啊,我能不去吗?听的我鼻子一阵阵地酸。挂了洪老师的电话后,我又给在本地的几个同学打了传呼一一告知了,能去的都算上,不能去的也不勉强。结果还是很欣慰,凡是联系上的同学,都说一定会去。我想起我们班以前出了名的团结劲儿,心里阵阵温暖涌动。虽然有些和我们关系一般的同学,毕业之后几乎没有怎么联系了,但是当年的同学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大家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重新团结起来。我在心里狠狠地告诉自己,以后这些同学都要经常联系,都是好同学啊!
那天我和李梦冉喝着烈酒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我们曾经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一遍一遍地回忆起所有和小菲有关的点滴。那个柔柔美美的女孩儿,那个对她说话都让人不敢大声的女孩儿,那个我们曾经一致认为最讨男人喜欢以后肯定会最幸福的女孩儿,怎么就选择了这样决裂而残酷的方式离开了我们?真太让人心碎了。
董娟在我们正哭得一塌糊涂肝肠寸断的时候敲门,进来后疑惑地看了看我们,说今天老大提前走了,经理和她关系好,她打了个招呼就提前1个小时跑了。我冷冷地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我想起她无数次和我闹别扭时在我面前哭得泪流满面的样子,想起她手上割破一道口子就哭得天崩地裂的样子,可是她现在怎么能不哭呢?她怎么就可以不哭呢??怎么说也是一场同学一场朋友啊!
我抓起一根烟点上,靠着墙懒洋洋地看着她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成都送小菲,“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去,不方便就算了。”董娟还是那副讨打的样子,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男人明天回来呀,我如果不在他要火的,头几天才刚刚和我了火呢……我一听这话眼泪哗的又下来了,然后我伸手擦了擦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面无表情地捏起酒瓶子继续喝酒。对她我已经无法火了,我已经绝望到底了,彻底到了底了。我甚至已经相信,如果哪天死的是我,她也能因为她男人马上要回来而不来看我。
旁边的李梦冉忽然转过头轻声地、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此刻怎么那么想喊她滚啊。”我冷笑着说想喊就喊吧,她已经不归我管了。李梦冉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刚想指着她扯开嗓子喊,董娟忽然问:“有多少人要去哟?”我说凡是通知到了的都说要去,洪老师也去。董娟不再说话,沉吟了一会儿,说那我给我男人嘛。李梦冉转头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愤愤地一**坐下,估计她好不容易憋了一嗓子,没有喊出去堵在心头有点窝火。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找了3个杯子,倒上一些白酒,然后举杯说:为了小菲……走好……干!我和李梦冉流着泪昂头一饮而尽,董娟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我们,不敢不喝,还是龇牙咧嘴地一口喝了下去。
小菲的葬礼董娟估计是碍于舆论的压力,终于还是去了。她从一上车就在絮絮叨叨地朝坐在她周围的同学们表达着她对小菲这个事情的痛心和惋惜,时不时的还红一下眼睛。我和李梦冉坐在旁边一言不。和董娟交往那么多年了,只要她一哭、或者一瘪嘴一红眼,我就会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在毫不动情的情况下说哭就哭想哭就哭。此刻我依然困惑。我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心里还是宁愿相信这一分钟她的眼泪是真心。这可是一条人命,不是我们平常吵架斗嘴,如果此刻的眼泪都可以虚假,我微微颤了一下,那这人也太可怕了。只是我清楚,对于董娟而言,即便是真心的眼泪,背后隐藏着的,也依然是一颗永远坚如磐石的心。当她擦干眼泪之后一转身的刹那,我们依然可以看见她纯真甜美的笑脸。
参加完小菲的葬礼从成都回来,把洪老师送回家去后董娟就问我:“你不送我回去吗?你送我嘛……”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晒得我一阵阵晕眩。我垂着眼皮说我送你那谁送我呢?董娟呆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笑眯眯地说,你还需要人送吗?“你是谁啊,你从来不需要人送的……”我说如果现在我需要你送,你送吗?董娟笑眯眯地说不。我说那就对了,“我需要你送的时候你都可以不送我,那你需要我送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送你呢?”然后我自顾自地说了句,拜拜,我先走了,就留下一脸惊愕的董娟转身走了,过了大概2秒听到董娟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蒋芸你真的越来越像个疯子了!你什么疯啊!谁惹你了啊……”
我伸手招了一辆的士,坐进去刚给师傅说完地址就直接躺倒在后座上,把司机吓得慌忙问我要不要载我去医院。我说不。我知道自己不仅在疯,而且在烧。可能是因为小菲下葬的前一天守夜守了一个通宵,而且白天淋了点雨一直没有换干衣服,大概有些受凉,在小菲下葬那天我就有点低烧,头晕沉沉的,现在更是浑身烫四肢无力。可是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回我的小屋,趁我现在还知道我的小屋的方向。
本—书—泡—书—吧———更—新。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