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门突然开了,刺眼的阳光一股脑的从门外灌了进来。
我猛地跳起身,桐子仍倒在沙上,拼命狂咳起来。
“怎么又咳了?”
方莹一步跨进屋,向着桐子飞奔过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已然绕过我,靠住沙弯腰站定了,帮桐子捶起背来。
紧跟着方莹,门口儿闪进一个刺猬头,鬼鬼祟祟地溜着墙边儿往里走。
“妈的看我不抽死你丫的!”
我边吼边向着“刺猬”狂奔过去,揪住他的领口儿,几乎把他从地面儿上提了起来。
“高飞!”
桐子在我背后大叫一声,撕心裂肺的。
我回头。他正手捂胸口,抬头眼巴巴地看着我。方莹弯腰愣在他身边,瞪圆了眼睛满脸的惊愕。
我憋住已到嘴边儿的话,连拖带拽地把ebby从屋里拖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狠狠把他推到墙根儿底下。
ebby脸色煞白,嘴唇儿青,身体瘫软着往下坠,一双手软弱无力地攥着我的手腕儿。
我松了松抓着他领口的手。他狠出了一口气,浑身哆嗦着说:“Fei,怎么啦?areyounetbsp;“你丫少装蒜!昨晚你把他带到kissFire干吗去了?”
我不明白)”ebby翻着眼皮尖声叫。
“Te11mehatyoudidtoTong1astnight!!onesing1e**ingnetgord,Ii11beatyourgutsout!(告诉我昨晚你们都让桐干了什么!***有一句瞎话,我揍瘪了你!)”我攥紧拳头对准他的鼻子。
“nothing啦,就是帮忙作aiter啦!我可是好心好意……”ebby故意提高嗓门儿,小黑眼珠四处乱转。
“你***不老实!”我用力把他往上一提,他的脸一下子又了白,嘴唇儿颤抖着,声音沙哑着说:我没……上帝啊,请把我放……放下)”
我稍微松劲儿,让他脚尖儿点着地:“桐后来去哪儿了?”
ebby翻着白眼儿喘了两口气,嘴角泛着白沫:“我……我真的不……不知道……哎吆,yourea11yhurtme!(你把我弄疼了!)1etmego!(松开我!)”
远处有人骑车过来。我一松手,ebby立刻转身开门向屋里逃,边逃边尖着嗓子喊:“这是在美国!不是中国!我要报警!你等……”
我上前一步,照准他的**就是一脚。他话没说完,就一头栽进屋里去,紧接着哗啦一声儿,大概把什么东西碰倒了,伴随着方莹一声儿短促的惊叫。
我不想进屋去。我其实没处可去。我钻进我的汽车。
我抱住方向盘,把头埋在胳膊里。
都生了什么?我能做些什么?我做得了什么?
屋里没动静。桐子,方莹还有ebby都在里面,可里面没什么动静。在外边儿本来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更何况我还在车里。
至少屋里没人出来。暂时没人出来。
我动引擎。倒不是害怕ebby真地打电话报警。我是区区一个小留学生。我到哪儿美国警察也能把我抓出来。只要他们想。
我只是想赶快离开这儿。我不想看见有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我不想让他看见我坐在车里,抱着方向盘,流眼泪。
那天上午我去了实验室。大周末的,实验室里除了我只有一个快毕业的家伙。他说他在等奥地利老板,今天要谈谈答辩的问题。
我一**坐进我的椅子里,不知对着电脑了多久的呆。直到那家伙喊我听电话。他手里拿着电话机,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我说:“飞你眼睛真红!昨晚没睡觉吧?上哪儿狂欢去了?”
我拿起电话。对方用英语说“Fei你好!”,声音听着耳熟,可我一下子没想起他是谁。
他又说:“恭喜你了!我和公司的其他人商量过了,我们希望能给你一个offer(职位)!”
我这才搞明白他是谁――生物公司的犹太老板。我出乎意料,可一点儿没觉得兴奋。没等我开口,他又说:“一般我们给刚出校门的学生每年开五万五,你觉得如何?”
我说我有硕士学位,和好几年的科研经验。
他说:“那你觉得你应该拿多少?”
我觉得我该拿多少?拿多少……拿多少就能让桐子安安稳稳在家里养病?
我飞快的在脑子里打了一遍小算盘,好在这都是以前算过的:桐子一年学费两万七;我们俩的生活费一个月五百一年就是六千;在湾区租个公寓每月要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都加起来一共四万五,不过这是税后的,按百分之三十的税率计算,每年的税前收入要差不多……六万五!
我突然激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我内心急地膨胀,让我再也坐不住,索性站起来说:“我希望能有七万!”
犹太人不动声色,好像他早就猜到了我要开的价码儿。他用平静的语气说:“这恐怕有点高了。不信我这里有份材料――硅谷起始工资统计表,机械行业硕士毕业,加一到两年工作经验,平均工资五万五到六万。”
我说:“可我比一般人强。我想您既然愿意雇我,一定也同意这一点!”
他立刻笑了。他说:“我就是喜欢你的自信。这样吧,我给你一个package(方案),等价于每年六万五。你看如何?”
“好!我接受!”
我想也不想。用不着想,还想什么?
我挂上电话,转过身,一眼看见我那可亲的奥地利老板。他在距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站着,双目圆睁,满脸的惊讶。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儿。可一转念,迟早是要告诉他的,让他听见了也好。
走出实验室,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千万别回头。
鼻子有点儿酸。刚才和奥地利老板拥抱告别时,被他圆滚滚的肚子一顶,我莫名其妙地就开始鼻子酸。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楼道两边一排排的实验室走马灯似的往后跑。好像列车启动时窗外的月台。我买了一张单程车票,月台上没人给我送行。前方的路很长,我***却不知这趟火车要往哪儿开。
我走出试验楼。
清晨的校园很灿烂,阳光穿透那些参天古树,落在夹着书本的年轻人身上。再见了!我的大学,永别了,s大的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