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二、三……」陆云歌趴在大厅的窗前,百无聊赖。

南宫烨生意繁忙,每天早出晚归,当他的丫鬟根本没事做,无聊透顶的她,只好每天数云打发日子。

掰起手指头算算,进府已经五、六天了,她真想早些回解剑山庄,可师父、师娘吩咐的事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也不能怪她,南宫烨不在的时候,她曾很用心地翻遍整座小楼,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而南宫烨除了脾气蹈一点,架子大一点,其它都很正常。

唉,真是难为死她了,陆云歌揉揉太阳穴,哀叹一声。

「我的小祖宗,不是让妳多跟庄主亲热吗,妳邋里邋遢趴在窗口干什么?」

见自家侄女不修边幅、无所事事的样子,好不容易逮了个机会来看她的陆广茂呕得只差没吐血。

「二叔!」陆云歌眼睛一亮,立刻将脑袋探出窗外,旋即又忍不住埋怨。「都好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若不是初进南宫府,人生地疏的,她早就自己杀过去了。

陆广茂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妳还说呢,庄主大概怀疑我了,这几天看我的眼神真叫人发毛,我能来已经不错了!」

想了想,他又比出一根手指强调。「记住,不许叫我二叔!」

「好嘛,好嘛,陆总管!」

陆云歌吐了吐舌头,心里千万个不以为然,她那些破绽百出的话,南宫烨都信以为真,二叔的胆子真比老鼠还小,胆子小也就算了,偏偏又想谋人钱财,叫她说什么好?

看着陆云歌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样,陆广茂很想叹气,都到嫁人的年纪了,还这么得过且过、浑浑噩噩,真是的……

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她身上的衣服为何陈旧得不象样,他记得每年都寄银子给她做新衣裳,难不成是送银子的人手脚不干净?

「妳还没说,怎么穿成这样?」他指着陆云歌的裙子,口气相当严肃,彷佛知县老爷在审人犯。

「这个啊……呵呵……这次来得匆忙,忘记带了。」陆云歌傻笑几声,挥挥手搧搧自己的脸蛋。

她才不敢让二叔知道,那些银子全被她分给师弟、师妹们祭五脏庙了--听小辈们「师姐,师姐」叫得勤快,浑身舒畅不说,在门派里威望也越高啊!

「真的?」陆广茂将信将疑,总觉得侄女脸上的笑有点假。

「当然是啦!」陆云歌信誓旦旦地点头,生怕二叔再问,连忙抛出另一个刚冒出来的理由。「而且做丫头的,总不能穿得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好吧,那样的话,南宫……呃、庄主会起疑心的。」

「也是。」陆广茂点点头,但又觉得说不出的怪,云歌什么时候考虑问题也这么仔细了?

瞅了陆云歌一眼,陆广茂决定暂且相信她。

「话虽这么说,妳也不用穿成这样吧?做女人讲究的是三分相貌七分打扮,难不成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来教妳?看看府里面,那些根本不及妳漂亮的女人,都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一个劲往庄主跟前跑,妳这样拿什么吸引庄主?」

说来惭愧,他跟着庄主也有些年了,居然没摸清庄主到底喜欢哪类女人,但以他一个正常男人的心来揣摩,是美女总没错。

嘻嘻,二叔好笨喔!陆云歌暗自偷笑,当然是因为她不想惹南宫烨注意,才不打扮的啊!

「是,是!总管大人说的对。」她扶着窗框,脸上虽然带笑,口气却不正经,巴不得陆广茂马上走人,和刚才看到他的喜悦完全相反。

好矛盾喔,没看见二叔闷得慌,见到了又烦得慌。

「妳还嫌我!」陆广茂冷哼一声,绷起脸还想再教训几句,忽然瞧见有个仆人匆匆跨进院门,连忙将话题转开。

「云歌,这是老夫人从水月庵求来的药,妳别忘了睡觉前煎给庄主喝。」陆广茂说着,一迭整齐的药包又落在陆云歌面前的窗沿上。

怎么又是药?陆云歌一愣。

「这……呃、陆总管,庄主究竟生了什么病,每天都要喝药?」她转着眼珠子问。

凭她的直觉判断,南宫烨根本没有病!像他那样生龙活虎、来去如风的人也叫生病?

在她看来,生病的人应是骨瘦如柴、风吹就倒,躺在床上连脚都沾不了地,那才对啊!

陆广茂脑袋一晃。「妳少管这事,该妳知道的,自然会告诉妳!」

啧!南宫烨前几天也有说这样的话!

欺负她是新来的啊,陆云歌觉得自己不受重视,立刻气嘟嘟地噘起了嘴。

「陆总管,悦东茶行的马老爷求见。」瞧见陆总管和庄主的新丫头好像有事商量的样子,那仆人没敢走近,远远的站着喊话。

「就来,你让他到西边小厅里等一会儿。」陆广茂打发走来人,自己也跟着走开,忽然想起这个不受教的侄女,又不放心地回身。

「妳一定要想法子做好我交代的事,听见没有?」见左右无人,他张开右手五指,又恶狠狠地一握。

陆云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都说自己不是那块料了,二叔怎么还一直要她勾引南宫烨啊,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陆广茂自然明白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直接撂下狠话。

「我给妳一个月时间,要是到时候还没进展,我就直接把妳嫁给东门外的吴老爷做妾!」

反正话都说到这儿了,轻重缓急就让云歌自己去想。他衣袖一甩,转身走人。

看着二叔渐渐走远,陆云歌一张小脸愁得拧成一团。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样子二叔这次是铁了心……

她就知道,自己刚进聚云庄时,二叔就像吃了蜜似的笑开脸,准没好事!

呜……她不要嫁,不要啊!

至于南宫烨,她很确定,勾引他不会比嫁给吴老爷做小妾好多少。

那人阴阳怪气,狂妄自大不说,一双眼睛亮得跟大灰狼似的,看了就让人毛骨悚然。何况她还说过狠话--

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绝不会爬上他的床!

有些木然的站在窗前,陆云歌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二叔交代的事……干不来!

给人做妾……不愿意!

解剑山庄……回不去!

逃之夭夭……呜,没银子!

或者,打着师父的名号行走江湖应该饿不着吧?但,那跟招摇撞骗又有什么差别?

还有啊,行走江湖,风吹、日晒、雨淋,苦不堪言不说,万一碰上穷凶恶极的歹徒,就凭她那点三脚猫功夫,大概只能做孤魂野鬼了,别到时候连上柱香的人都没有。

陆云歌歪着脑袋,泄气地用手撑住下巴。

她知道,从现在起,伴随她十七年的悠闲生活将彻底与她告别,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南宫烨!

没事他是那个姓雨的……喔,,就是雷通元的二弟子雨无涯的侄子干嘛?害她被师父派来!

没事他这么有钱干嘛,惹得二叔眼红,叫她勾引他!

「讨厌!讨厌!」为什么不是她的错,到最后责任都要她挑?

想着想着,陆云歌细巧的肩头不禁垮了下去,鼻子酸酸的,呜……好想哭!

「混蛋南宫烨,我跟你誓不两立!」

陆云歌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用手拍打着窗框,脚跺得更厉害,几乎把地面当南宫烨踩了。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庄主?」远处有个娇嫩的女声飘来。

「我也有听见。」

「我也是。」

「我怎么没听见?」

参差不齐,有五、六道不同的女音附和着。

陆云歌一愣,抬起头才发现庭院里多出了十几个丫鬟打扮的人影,而那些人也恰巧看见站在窗前的她。

「是妳在骂庄主?」一个身穿浅绿色花裙的丫鬟站了出来,声音尖刻地指向陆云歌。

这人好面熟,啊!是前几天拿凤钗贿赂她的女人!

这些人……眼睛飞快地扫视一圈,陆云歌惊讶地发现,都是那些想来接近南宫烨而被她轰出去的婢女。

她之所以会赶人,不是因为听从南宫烨的话,而是日子过得有够无聊,每天就这么点乐趣。

而现在她心情不好,没工夫跟这些人啰嗦,她直接关窗走人。

「别走!」她刚伸手,几个丫鬟便跑过来,隔窗扯住她的胳膊。

「好大的架子,居然不层和我们说话!」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开口了,拔高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怨恨。

陆云歌下意识后退一步,用手抵住窗框。「妳们想干什么?」她戒备的问。

「不干什么,就是想找妳算帐!」

先前那个绿衣女子冷声回答,手有意无意摸向腰间,陆云歌这才注意到,她那儿缠着样东西,露出乌黑的把柄,像是鞭子,随时随地都会抽出来似的。

「算帐?妳们找错人了吧?这儿的规矩又不是我定的。」她坦白地说,旁人听起来却讽刺味十足。

「妳这女人,死到临头还那么嚣张!」

「别以为拿庄主压我们,就了不起!」

「不要脸,就知道自己霸住庄主不放,一点机会都不让给别人!」

一时间叱骂声四起,其它人趁着这个机会跑进小楼将她围住,圈子越缩越小。

站在风暴的正中心,陆云歌有些吃不消了。

她是有武功的,才不怕这些人,也不担心自己会吃亏,但好阻挡不住人多,万一这些女人发起疯来,谁输谁赢可就难说了。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陆云歌踉跄了下,撞到边上的绿衣女子身上。

「啊,这个臭女人撞我!」绿衣女子故意尖叫一声。

「妳们评评理,她竟敢动武,别以为当了庄主的贴身丫鬟就高人一等!」几个女人齐声嚷嚷,趁陆云歌没站稳抓住她的手腕。「香琳,我们捉着她给妳出气!」

陆云歌被那些女人合力挤到窗边的墙上,一时间挣脱不开。

「妳们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她扯着嗓子叫,两条腿乱踢。

「这个时候妳还敢踢我!」叫香琳的绿衣女子气得眼睛都红了,手一抬,扎扎实实给了陆云歌一记耳光。

陆云歌被打得晕头转向,火辣辣的感觉沿着半边脸颊一直烫到脖子,连眼睛都睁不开。

「叫啊!妳不是很了不起吗?求我啊,求我饶了妳啊,哈哈!」香琳美丽的脸上露出泄愤后的畅笑,她使劲抽打陆云歌一个耳光,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陆云歌身上。

陆云歌整个人都昏了,长这么大,她还没挨过谁的耳光呢!

「香琳,她好歹是庄主的贴身丫鬟,这样打不好吧……」不知是谁害怕了,轻轻说了一句。

「哼!」被人阻了兴致,香琳愤愤一哼,声音却有些迟疑,显然对陆云歌脸上红肿的掴痕也感到有些后悔。

应该没关系吧……庄主从不关心女人,这女人要是敢在庄主面前告状,她就让大家帮着证明是这女人先动手的。

「放手!妳们给我放手,再不放我可要还手了!」陆云歌得了个空,忍不住叫了起来。

她是武林前任盟主易冰寒的弟子,被一群不会武功的女人欺负,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还敢嘴硬!」被她一叫,香琳立刻将心中的那一丁点害怕抛到九霄云外,手一扬,又想赏她一记耳光。

真是欺人太甚!眼看那记耳光就要落下,陆云歌整个人几乎要气炸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攥紧手臂猛地一抽,抓着她的那些女人便纷纷惊叫着向外弹出,尤其是香琳被她一掌击中胸口,跌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

「唉唷,我的腿不能动了!」香琳软倒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腿不住哭叫。

那些女人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莫名其妙从地上爬起,有两个去扶香琳,另外几个合围过来,想再捉住陆云歌的手。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

陆云歌当然不会再客气,化掌为刀,连助威的喊杀声也省了,运起在解剑山庄所学的拳脚--虽然只是些粗浅皮毛,但对付这些身上没半点功夫、偏偏又喜欢欺负人的家伙已经足够。

不过一盏茶工夫,小楼里一片狼藉,楼外的空地上也好不了多少,七歪八倒躺着十几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说,唉唷、唉唷的惨叫声也随处可闻。

哼!她还算好心了,点到为止,没见南宫烨直接把喜月从二楼扔下去吗?

陆云歌抬起下巴,傲然扫视一周自己的杰作。

「今天我手下留情,下次有人再敢这样,别怪我出手伤人!」她双手环胸,面色冷凝地开口,想了想又捡起一块碎石片,用力一捏,那石片顿时变成粉末从指缝中散出,彰示她可不只嘴巴说说这么简单。

那些女人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差点停止。

「妖法,这女人会妖法!」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倒在地上的女人一个个飞快地爬起,争先恐后逃出院子,就连那个香琳,在愤恨地捶了几下地后,也拖着扭伤的腿,从陆云歌的视线里消失。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些女人一走,陆云歌紧绷的神经不禁松弛下来,她摇摇头,转身走进小楼,她也不想用暴力手段,但那些人不知死活,居然用暴力对付她!

草草收拾一下大厅,陆云歌忽然觉得脸好痛,凑到铜镜前一看,脸上除了红肿之外,还多出几道火辣辣的五爪印。

也是嘛,被人围攻之下哪能毫发无损?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发现身上也有几处疼痛,撩起衣服一看,才知道手上、腿上也有好几块青紫的掐痕。

老天,她居然被一群不会功夫的女人伤成这样!

这个认知让她很不高兴,闷闷地在桌前坐了好半天,直到天色渐暗,才想起南宫烨快回来了,连忙开始行动。

这些天几乎没同南宫烨说过什么话,她可不想这副样子引起他的侧目。

陆云歌赶紧打了盆水,重新坐到桌前,放下满头的秀发,拿起一把木梳对着铜镜轻轻梳理起来……

头发太乱,不先梳好不行,等会儿再把脸洗干净,她身上带着特效药膏,涂上后很快就能消肿。

她估计着时间,心思不自觉又飘回到南宫烨身上。想起他时常挂在脸上的嘲讽表情,她的心愈加烦乱。

经过这场折腾,更坚定了她的决心,对南宫烨这种大瘟神,以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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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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