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8年12月15日 (8)
“谷城!谷城!”
“我在这儿呢,英姐,你醒了?”
“嗯!”
“别出来呀!你进去吧,外面挺冷的呢。”英儿还是撩开窝棚口搭着的塑料布,钻了出来,站在了我身边。几滴露水滑落在她身后的地上。
“真有点冷。这早晨的太阳多美呀!”那天要是抱抱她就好了。
“是呀!”。谷城又把目光投向了远方。你更美呢。说句话也行呀。
“你醒的这么早呀!”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醒,有时不愿意起就再睡一会儿。”
总要有人记录下了日出的庄严,瑰丽,壮美,这磅礴的气势让人唯一能感受的就是停滞。呼吸的停滞生命的停滞所有的停滞。我们只是在这个星球上停留片刻。来去匆匆。所有的停滞都有着充分的理由。
操场上的那些草总是除不干净。春风吹又生。地里不长草吗?永远的任务。现在没草了,不长了。就几根干的还竖在那里。总是布置利用晨写的时间干活,找几个不学习的干。
“开会没听见呀?你们班怎么还没干?”钱校果然进来了。果然要问这个事。我就知道!谷城就在后门等着。我想他就得过来问这个事。他转悠这一圈就是为了查这个。
“我让他们上晨读呢,背东西呢。”我向他走去。他退了几步,下了门口的台阶,转头去看那操场。有几棵高一点草在阳光下招摇着。
“喊后面的这几个不学习的坏小子去干!”他并不看我,有几个学生看到他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去。谷城也出来了,随手带上了门。
“你们班挨着操场,活本来就多,怎么还不干?”
“他们都在背东西呢?这么一点活,等课间让值日生干就行了,晚不了的。”
他的脸色应该已经变了。气的不轻吧。要不不让我再干班主任了吗?
“我说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这一回曹局亲自带队,8点就到了!”
“局长来了也得让学生上课呀!”
钱国瑞的喉结上上下下动了动。他咽了口唾沫。龙鳞。
“你喊后面那几个不学习的出来,一会就干完了,不就得了吗?他们都不愿意在屋里,愿意出来活动活动。”站在谷城身后的张月锋说。什么时候过来了的?打圆场呢。
“我不知喊谁。他们都是一样的。要是非得这时候干不可,我干行了啵?”谷城走向操场。露水打湿了鞋子。两个校长站在那儿。会用什么目光看着我呢?傻蛋。
“吃饱了撑的吧你!别以为你做的事就挺正义。那叫傻蛋。给当官的留个面子就死了呀?张老师挨你什么了?那是给你个台阶下,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呀。”
“我就是这么个人。”驴。十多年了,才知道呀!
“好!好!我说不过你。要是和我无关的人,我还宠着你和校长干呢。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薛老师恨恨地咬着牙说。都起来了吧!回去看看。
挣脱了夜的捆缚
携一抹黎明踏浪而来
倚天之剑
斩落尘世的颓废
疏理旧梦
无声的祈望中
用金色击退所有的冷酷和混沌
朝霞下你我同往一处
漫卷诗书踏歌而归
荒原之上是谁伫立已久
点缀天地之间
终于在这日出中
燃尽了生命
这棵梨树就是从那个园子出来的。别的树都刨了卖了。那天我们就坐在这棵树下呢。多少年了。彼此不知说什么而长久的沉默着。梨叶在月光下也是亮晶晶的。我听到了两颗心跳动的声音。在那个漫长的夜晚,一觉醒来,你成了我的太阳,黑夜已经由你替代。那一夜,月亮、星星和所有的故事都朝我撞来。
以前在你家也这样陪着我。沮丧。失望。而又不得不去,过了河的卒子,不可回头。那天去沦州时,她又来送我呢。娘还在说着什么。她歪着头,却不说话,站在阳光里,一脸的微笑,太阳从她身后照过来,好象全身都在光。晶体。
在雨里,我结束了一本书的故事,来到了这棵树下。那时,我承认喜欢她,喜欢她那不长的马尾辫,喜欢她给我讲题时的认真劲儿,喜欢她身上散的淡淡悠香,喜欢她凝望窗外天际时深深的眼眸……她却象一只小鸟,曾停栖在我的枝头,却飞出了我的天空。
“爸爸,以后别逮它们了!多可怜呀!”
“行呀。这只小鸟是她妈妈忘在咱家烟囱里的。”
“要是咱家一点炉子,她怎么办呀?”冰冰一脸认真的问。
“那就坏了,可别中煤气死了呀。”
“那她的妈妈多伤心呀!让她去找妈妈吧!”
那次是和冰冰一起放飞的,那只羽翼尚未丰满的小鸟,还不大会飞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给了它飞翔的自由,它就能回到母亲的怀抱了吗?所有的孩子,都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抱,都不愿意。
谷城转过校长室门前的小广场,回到梨树下的时候,太阳已经探出了整个笑脸,麻雀们正快活地叫着。决不会啼血而死。浮躁的它们找不到那根最长的刺,也就唱不出最美的歌。这很重要吗?先是生存权展权。
那一只落莫的麻雀,独自在枝头眺望呢。你可知她的沉默和忧郁。化蝶而去的刹那,是多么的美好,可是,此刻的她,还有这个权利吗?它能够吗?如果可以化蝶和你相聚,她定会抖落满身的翎羽,义无反顾的与你长相厮守------
也许,她比我想得更伤感;也许,她并没有我如此伤感,我不是她。子亦非鱼。
可是,太阳已经出来了,抖落了昨夜所有的尘埃,傲然而出。他走了过来,那只铁一样的麻雀扑棱棱地飞走了,没来地及叫一声,一个影子射向远方。与朝霞齐飞,苍凉,远方,带着她的,她们的抑或是我的悲哀!去化蝶?还是重新安家,落户,养子?长相平凡、朴实无华、生命力强、默默生存。你是农家小院的常客呀。半个主人吧。灰灰的麻雀。一个真实的我。
孔雀呀丹顶鹤呀,精英!麻雀们当然是无法与之比较美丑的。不是一个阶层。只是太多了??老百姓。长期被愚弄被压迫呢。四害!1956年的你们才可怜!曾经怎样仓皇惊恐的生活。无处可逃。四处被人们驱赶。总有比弱者更弱者。
她会去哪儿呢?远方的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能为她遮风挡雨吗?房奴一样的生活。各村上土坯茅檐房也不好找了,刚盖起来的大瓦房都是混砖钢筋的,结构紧密,水泥罩面丝缝不留。这个冬天她会去哪儿呢?去追逐自己的鸿鹄之志了吗?在铁灰色的国度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箭一样干脆。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