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五星级的饭店里,布置着令人眩目的鲜花、美食,而浪漫的音乐掩盖不住数百宾客的欢腾喧闹声。
觥筹交错的喜宴现场,洋溢着欢乐的喜气,但跟着银发族围坐在圆桌喝着喜酒的顾灵,却无法融入其间,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老妈身旁的她,一张瓜子脸上镶着自信明亮的眸子,尽管和长辈同坐一桌令她有些不太自在,她仍是维持着该有的礼貌。一套合身的紫蓝色洋装衬出她细白的肌肤,高雅的气质,让她看起来仍像个清纯的大学生,一点都不像是二十九岁的轻熟女。
两周前,老妈收到以前住在桃园时的老邻居寄来的喜帖,受邀前来参加老邻居她儿子的喜宴。老妈和对方虽然多年未见,平时仍有保持联系。
她行事一向低调,不喜欢喧闹的人群,更不想出席婚宴的场合,但老妈说最近膝关节发炎,不想多走路加速恶化,加上弟弟工作忙,走不开,所以她才会自告奋勇地开车送老妈来饭店喝喜酒。
偏偏,和她围着圆桌的长辈,几乎都是以前就认识的旧邻居,个个都是熟面孔,想当然,在这样新人婚宴的场面,逼使得正值适婚年龄的她,成为旁人催婚逼嫁、评头论足的焦点。
现在他们谈论的话题,已经让她有些剉了。
头发斑白的陈伯伯,突然向众人炫耀道:「我大女儿拥有博士学位,现在是大学教授,月入八万以上呢!」
要比收入,大家都来比,谁怕谁啊?顾灵的妈妈陈秀华输人不输阵,咧开笑容说:「我们家小灵啊,学历虽然不到博士,但是她现在已经是个响叮当的网络畅销作家,去年的年收入就超过百万了呢!呵呵~~」
她这宝贝女儿什么都好,人秀丽,气质优,文采好,收入高,是个超人气的网络女作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谈感情兴趣缺缺。
别看她人长得秀气,有文艺气息,但个性倒是挺有主见的。
劝她相亲,她不要;要她找对象谈恋爱,她说没空。都二十九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教她怎么不着急?唉,她整天埋头写作,足不出户的,年薪百万有什么用啊?
现在她经济独立,便以工作常日夜颠倒,怕会吵到她老人家为由,自己买了套房搬出去住了,落得耳根子清静,她老人家却要烦恼她当一辈子宅女、败犬,成了嫁不出去的滞销货。
虽然女儿不喜欢被约束,个性又固执、孤僻,谈到婚姻大事时,总是跟她打太极拳,但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还算孝顺,假日偶尔会回家,陪她吃饭、聊天,也会买礼物尽孝意、讨她欢心。
她就是抓住了女儿的这个弱点,所以这次才会骗她说膝关节炎发作,女儿果然主动说要开车送她来饭店喝喜酒。唉,她这么做,无非是希望能乘机帮女儿物色个好对象啊!
因为多年未见,她从这次办喜事的老友口中打听到一件事——以前的邻居老纪的儿子目前单身,年龄稍长女儿两岁,虽称不上帅,但是在知名的科技公司上班,好像是忙得没空交女朋友。男人嘛,不必太帅,只要老实可靠,收入稳定就行,如此才是女人足以依靠的最佳保障啊!所以,她暗暗希望能趁今天这个机会把女儿推销出去。
喔,天啊,老妈真爱现!
顾灵立即把头压低,端着红酒啜饮了一口。
老妈把话题的焦点绕到她身上了,她心中暗叫不妙,颇想使用尿遁逃离现场。
「哇~~原来小灵是个作家喔?厉害、厉害!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妳真有才华!」长辈们纷纷投来赞赏的目光。
「呃……谢谢。」顾灵僵笑答谢,心里祈祷这场婚宴快些结束,她好想快快溜了。她很不习惯跟人群相处,尤其是面临这种待价而沽的感觉。
「秀华,我们家宏仁啊,现在是『红海科技公司』的总经理,他光是年终分红加股票加薪资,收入就超过四百万,现在在上海也有置产,买了楼呢!」地中海发型,戴着黑框眼镜的老纪,得意地说着。除了炫耀儿子的能力和财力,一方面也是想乘机推销自己的儿子。
「了不起、了不起!你们宏仁从小就稳重又守分,成绩又好,我就知道他未来一定成就不凡,呵呵……」陈秀华笑着赞扬,接着不忘再确认一下。「这么优秀,肯定有女朋友了吧?」
「哪里有空啊!他工作时间太长,根本忙得没时间交女朋友啊!」地中海先生说着,目光突然看向顾灵,嘴角浮出笑意。顾灵长得清秀有气质,配他儿子刚好,就不知道年纪适不适合?「秀华,妳们小灵几岁啦?要不要我介绍我儿子跟妳女儿认识一下?」
「好啊,我们小灵二十九了。」陈秀华喜上眉梢,心里有一千个愿意!
「那太好了,我们宏仁刚满三十一,年龄很适合呢!」
两个老人家一脸喜色,超级满意对方子女的条件。论年龄、事业、两家家世都匹配得过,要是可以安排他们相亲,甚至进而看对眼,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陈秀华立刻转向宝贝女儿,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顾灵接收到老妈递来的算计眼神,立即放下碗,假装不经意地说:「妈,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她才不中计呢!
基本上,她对爱情没有太大的期待,对男人也没有过分的依赖,女人的幸福,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
从小就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她,不认为女人非得走入婚姻里,因为她看见自私的父亲只顾追寻自己的理想,抛下老妈一人出国去圆什么导演的梦,结果二十多年来音讯全无、经济断源,让老妈摆夜市,到处打零工,含辛茹苦地把她和弟弟养大,在这样单亲的背景下成长,教她怎么能相信男人和婚姻?
而那个叫什么红豆仁、还是土豆仁的家伙,她只记得他是个成绩好、喜欢指使别人做事的男孩,五官长什么样她已模糊不清了,重点是——不管对方的年薪多高、职称多诱人,房子是买在东京还是在上海,她都不想相亲,因为她不可能走入婚姻里!
她不可能和他来往,更别说交往了。
但她一起身,想暂时逃离现场,就被一股力量拉下来。
「坐着,说完再走!」陈秀华不准女儿使出尿遁闪人。「他跟妳小时候常常玩在一起的,记得吗?他现在事业有成,是个科技人才,而且……」
老妈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响起,但她什么也听不进去。
尿遁使不出来,面对长辈们发亮期待的眼神和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热情,她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啊!该怎么办才好?
蓦地,她灵机一动,随口掰了一个借口——
「妈,我已经有对象了。」
这句话成功地让老妈住了嘴。
陈秀华呆了十秒钟后,声音突然拔高,眼珠瞠大。「妳有对象?!」
从没听女儿提过,毕竟她成天都埋在书堆和计算机前,她指的对象,应该是计算机和一堆书而已吧?
少骗人了!她用眼神向女儿示意。
「是真的!」狗被逼急了也只得跳墙了啊!
顾灵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假装冷静,语气更加肯定,努力想浇熄老妈过度旺盛的热情。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前,女儿逃不掉,陈秀华当然不能错过逼问她的机会。「是谁?他在做什么的?住哪儿?家里有谁?」老实给我招来!
老妈的问话像一串飞刀直直射来,加上一桌老人家的双眼都直直盯着她,那一张张专注的神情、严正的态度,就像正在判断被告有无犯罪的陪审团般,令她背脊泛凉。
「妈~~这种事回家再问好吗?我会不好意思的。」顾灵强自镇定地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对她发出「放过我」的讯息。
别唬咔我了!我是妳妈,不是跟妳不熟的邻居!她愈是不说,陈秀华愈是不信。
「我们最近……才刚开始交往,他长得很帅,家世也不差,收入比我高出许多,呃……其它的,我私下再跟妳说好吗?」她只好临场发挥作家擅长瞎掰的功力,外加施行拖延战术,意图摆脱老妈的逼问。
「既然有对象,那就带他回家给我看看,我才相信。」说得挺像回事的,但之前都没听说她有对象啊,该不会是在骗她吧?陈秀华半信半疑地看着女儿。
「妈,给我时间,我一定会带他回家给妳看看的。」顾灵急呼,抵死不从,她绝对不要跟任何男人相亲,绝对不要!
「好,就给妳两个礼拜的时间,两个礼拜内若没有带男人出现在我眼前,妳就得听话地跟宏仁相亲!」
这下糟了!老妈已经对她发出最后通牒令了,该怎么办?
顾灵表面上沈稳如泰山,一颗心却忐忑不安。
救郎啊~~她要上哪儿去找个男友来跟老妈交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