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人贩子捉住卖掉了
中彩名字起得好,第二天又中大彩:她在一棵树下呼呼大睡时,听到狗叫声。
有狗就有人!不知是强盗是良民?乡间的狗她知道,人不跑它不咬,人一跑那就难说了。于是她睁开眼一动不动观察。
还没等她看出名堂,一匹快马已来到面前。马上的汉子腰一哈捉住她,打马回奔,将她扔上一辆马车。
说马车,其实是马拖的大板车,车上有三个和她一样中了大彩的孩子,一男二女。她一眼注意到有个女孩裹着小脚,男孩衣不遮体披头散发,是长发。
她赶紧抬头看驾马的人,束发!骑马的人有四个,皆为束发,有人背着大刀,有人大刀提在手上,骂骂咧咧地交谈着。是单音节语音,黄种人,有的体形高大像中国北方人,有的带着明显的南部沿海人的外貌特征。仔细听,语言混杂,有人说的像粤语又不是她能听懂的粤语,有人说的像北方语,能分辩出一些词汇:丫头养的、格老子……
她判断自己依然在中国,时代应该是清初以前。她对旧时衣饰的认识来自电视剧,情知当不得真,但女人裹小脚和男人束发则史有记载,满人是留发不留头的,而到民国时代男人没有束发的。
当她看到路边有杆栏式结构的屋子时,确定这里是岭南,广东还是广西搞不清,海南就不是,她没有看到一棵棕榈树,凤尾竹却相当多。
中彩脑海中浮现清初历史,满人为阻退居台湾的郑成功反攻大陆,下令迁界海禁,不服从的立杀。昨天死在小河边的几十个人,蛮像在这种情况下被杀的。
她又打量了一番骑马和驾车的人。不会是清兵,清初平民或许有没改装的,兵定会留辩子。史书载其时岭南卖儿卖女的很多,说明人贩子多,这些家伙倒是跟人贩子蛮像。
中彩吁了口长气,被卖总比被宰了好!TMD穿越小说,女猪男猪穿到地头,一睁眼就能听懂古人说话,尽TM痴人说梦!哼,什么穿越奇遇,不用穿,傻冒女大学生给卖到山里当小媳妇,飞机失事落到亚马逊食人部落,那经历还不是一回事?
板车巅得厉害,中彩上辈子没消受过,不一会便倍感难受。她可不想吐,面黄肌瘦的三个同伴都是几天没吃饭的可怜样,她吃了一肚芭蕉和野果,采摘的辛苦不能白费。
中彩同志悄悄摸了下口袋,自私本性发作,不打算把吃剩的野果送给同伴们,合上眼睛用瑜伽平衡身体,祈祷早点到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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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晌午时分,一行人来到一个人烟比较多的地方。中彩们被赶进一间青砖大屋,和二十多个男女关在一起。屋里有难闻的汗味尿烧味,看来有人在这儿被关了段时间。
几个男人提着木桶、拿着土瓷碗走进来,大声吆喝着给他们分粥。中彩分到一碗,薄得能照见人影。她肚子没饿嘴巴干,一口喝完,举着碗想再要,给一鞭子抽倒在地。
这一鞭真TM要人命,疼得她叫都叫不出。好女不吃眼前亏!中彩急缩入人堆。抽她的家伙想追着打,给另一个男人拉住。中彩松了口气。
不一会,野蛮男们滚出去了,中彩开始观察环境。青砖很结实,窗很高,逃跑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想跑,这点年纪,世道这么乱,往哪跑?再看周围的人,这些人年纪大的二十多岁,小的只有六七岁。应该是卖到妓院里,或大户人家做仆人吧?或者做奴隶?岭南比较落后,世奴世仆制持续了很久,民初都还有世仆。
奴就奴吧,走一步算一步。因为语言不通,中彩同志放弃了和难友们攀交情,合目沉思。她看过写文革小说,那些所谓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后,哪比得上农民?这说明21世纪的人到古代,也绝对不会像穿越小说中写的那样有能耐指点江山,能活下来就上上大吉了。
消沉一阵,她思索起自己为什么会穿越,想起修瑜伽不久便开始有些奇妙的感受,或许是瑜伽功令自己的灵魂比较强大,然后因地震进入时空旋涡到古代了?未必是中国古代,另一个空间也是大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中彩感到现在能帮自己的只有瑜伽功,于是退到墙边,啥不管顾自练起瑜伽。最起码瑜伽有利身体,环境陌生,悠悠万事身体第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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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中彩和同伴们被赶上了街头。她四下打量,注意这条街隔不多远就有高悬的繁体中文招贴:春仔圩。
果然是给人贩子捉来买了。她记得史书记载岭南古代的“春仔圩”是专门卖人的。看来还是来到了中国古代,就算不是,也是一个文字语言相近的地方。
一路上,人贩子们大声斥骂,不时挥动鞭子。中彩也挨了一下,和昨天不同,今天抽的不重,想必是要发卖了,不能伤了“货”。
中彩大有中彩命,被排在了前面。她私心里认为可能是自己长得好看,卖水果的都知道把好果子摆外面。不由有些遗憾逃命时光顾逃了,小河在身边都没照一照。
现在是上午,买主没几个,中彩很想坐下来,如果要站上一天是相当耗体力的,背上鞭伤火辣辣疼,出了许多汗没准会发痰,接下来化脓发高烧,受许多活罪再送掉小命。
看了看其他孩子,没人坐下,她不敢带头坐,怕再挨鞭子。
中彩决定尽快让自己被买走,偶有买主经过,她就勾起嘴角微笑。人贩子注意到她的表现,有一个递了碗水给她喝,又指着她凶声凶气朝其他孩子叫骂。
人贩子的叫骂声吸引了一个外貌儒雅的青衫人。见他向这边张望,中彩赶紧踮起脚朝他挥手。
那人目光一闪,缓缓走了过来,眼望中彩和人贩子交谈起来。
当青衫人终于付钱时,中彩肌肉都笑得有点酸了。她朝前迈了一步,试探着伸出手。青衫人没有牵她的手,腰一弯把她抱了起来。
中彩心一定,莫名产生一种安稳感,轻轻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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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货船沿江而上,中彩呆在仓中,跟着青衫人鹦鹉学舌般一字一句读《女诫》,一边用手指比划笔划。
她在青衫人身边已经一个多月,有了一个新名字:何晓月,当地话已基本能听懂,知道自己来到了宋代。青衫人说她是他的女儿,幼时被人贩子拐走,幸运地在春仔圩撞上。他说自己没有认错,因为女儿长得跟他的内人一模一样,背上还有一个胎记。
晓月懒得去猜便宜老爸有什么目的,反正此人眼下对她不错。
便宜老爸告诉她:父名何成生,杭州人氏,她生于宋政和元年元月五日,今年六岁,弟弟何晓平生于同年十二月十九日,姐弟一直跟着母亲何张氏在老家生活,一场瘟疫夺走了母亲和弟弟的命,于是老爸接她来岭南。老爸是贤令山武林名宿上官天华家的账房先生。
何成生说:“姑娘家被拐走事关名节,那段经历永远不要对人说。”
晓月脆生生应了,决心做好何家女:多幸运,做奴也是高级奴!
庆幸之余她记起南宋皇城是杭州,把杭州更名为临安。她想古人习惯用旧名,现在是南宋也说不准,不知道会不会经历恐怖的元灭宋年代。她对历史不是很熟,“宋政和”对她来讲陌生之极,想问皇帝是否定都临安了,又怕何成生对自己起疑心。古人迷信,如果养父认为她是“妖孽”,不弄死她,也会扔了她。
鉴于此,晓月从不提问,只是注意听仔细观察,遇询问就仗着年纪小或点头或摇头,或者不出声装傻——反正是个小丫头,啥不懂很正常。
晓月超过年龄的乖巧,颇得何成生之心。此人思想开明,不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手把手教她读书识字,启蒙课本就是《女诫》。
何成生再开明也没有21世纪的水准,晓月饱受男女平等思想毒害,压根不能欣赏《女诫》,还担心被裹脚变成残废。
犹豫再三,她终于问了穿越古代后的第一个问题:“爸,《女诫》里好像没提到女子要裹脚,月儿要裹脚吗?”
何成生捻着胡须笑道:“乖月儿,《女诫》是汉代班昭写的,那时女子不裹脚。广南东路崇古风,你将来在贤令山长大,不用裹脚。”
广南东路?铁定是广东!晓月两眼放光道:“太好了!女儿乖乖跟着爸呆在贤令山!”
上辈子的旅行记忆复苏,她记起贤令山是粤北阳山的风景区,因纪念唐代被贬岭南的大文学韩愈得名。阳山有“天下第一穷”之称,偏远之极,就算元兵打过来,往深山老林中一钻,多半能逃得一命。哎,苏东坡是宋人,被贬岭南好长时间,不知是不是这个时代的,有没有机会遇上。
晓月若有所思的模样特招人怜惜,何成生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中闪过愧疚,又想自己不买下这孩子,她还不知会多命苦,做了何家女,长在大山中,说不定这一生反倒能风平浪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