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随蔡老师采访二三事(2)
蔡老师不说什么,我随他退出沙场。蔡老师说刚才那女的可大有来头,她是武侯县一位非常有名的局长的千金,大学本科毕业,分配的工作不要,嫁给了‘武侯物资公司’薄总的大儿子薄治军。这个女人有眼光,她嫁过来的时候物资公司还不怎么样,如今凭这沙场,可能有上亿的身家了。
这会回县城可不容易了,来这边的出租车几乎没有,能不能凑巧遇上一辆要靠运气。可是今天偏偏没有运气,我们走了一个小时,才回到武侯县城。蔡老师说:“今天得有点收获才行,不能白跑啊。”
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有所“收获”?只能听从蔡老师的安排。
随蔡老师在县城街道左拐右拐,进了一片类是城市中“贫民窟”的巷子。走到一户很矮的用木板修建的破旧寒?的屋子前,蔡老师敲了门。敲了很长时间,才有人来开了半扇门。开门的人头都白了,满脸的胡子也很长,一只扶着门的手干瘦干瘦的。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烂。那人往外瞄了几眼说:“蔡记者,你们快进来吧。”
屋子里面一大股霉味,简陋的床、家具仿佛让人置身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萧条破败的中国农村。坐没有地方做,就在简陋的床边上坐下。总之,我浑身不舒服。蔡老师介绍说此人姓黄,名“富贵”,今年55岁。有一段上“湖南卫视”的光荣经历。我心里嘀咕:如此的环境,这样的一个人,还有上“湖南卫视”的经历?他真的是一条“卧虎”?
黄富贵找来两个碗,到外面去弄来了水请我俩喝。看着黑乎乎的碗,我那里喝得下去。蔡老师到不客气,端起碗就喝,还说:“中午酒喝多了,需要大量的补充白开水。”
“小王你可能还不知道黄富贵上湖南卫视的那段传奇经历吧?要不我给你讲讲。”蔡老师说。后面就是蔡老师讲的黄富贵的传奇:
黄富贵早年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姐妹。那个时候他11岁。靠着讨饭和左邻右舍的救济长大**。由于缺乏教育,智力也育的不是很好,所以即便在青年时期,也是在大集体过着一半是农民,一半是二流子的日子。如此直到年4o岁还是孤身一人,住在父母留下来的老式木板屋里。一个人的光景自然没有什么起色。农村土地分到户以后,他所在的村因为距县城很近,县城的展很快就将他变成了失去土地的农民。拿着一点征地补偿款,他和几个摆地摊的人学起了做小生意,并且一度到四川、河南等地摆过地摊。如此打了1o年光景,日子始终过得不尽人意。49岁那年,他从四川带回来一个年龄16岁左右的姑娘,说是讨的媳妇。于是武侯县街头多了一对老夫少妻摆的地摊。黄富贵依然经营的是针头线脑一类的小玩意,生意也不是很好,日子过的很艰难。后来那个小姑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黄富贵自此过上了有妻有子的完整生活。好景不长,儿子长到1岁多点的时候,她妈突然失踪,无论黄富贵怎么找也没有下落,得到的消息是被当地的“人贩子”拐卖了。没有办法,黄富贵带着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如此又过了半年,有天黄富贵去上了个厕所,回到摊位不见了儿子。他以为跑到哪里玩去了,过了一会仍不见人影,他着急地问旁边的同行,得知他去上厕所时摊位前来了位妇女,这妇女给了小孩几个糖果,小孩就跟着妇女走了。黄富贵慌了神,顾不得收拾摊子,立即满县城的寻找,可是没有丝毫儿子的消息。他到公安局报案,公安局的人告诉他武侯县最近年轻妇女和儿童失踪案件频,要他做好思想准备。一个星期,黄富贵老了一大截。大概第1o天的时候公安局的同志告诉他,抓住了几个人贩子,据交代被拐卖的儿童里面可能有他的儿子。只是人贩子交代把人哄到汉水火车站以后,另外一批人会付给他们钱,然后这批人会把骗来的妇女儿童再转卖到其他地方,至于究竟转卖到什么地方,不清楚,估计在河南。经过进一步审讯,人贩子交代了被拐卖的人在河南的大概地点。武侯县警方同河南警方联系过,河南警方说是调查后没有这名儿童的蛛丝马迹。黄富贵变卖了家中能卖的所有东西,只身到河南寻找儿子。前后两年多的时间,靠乞讨和捡破烂,他辗转河南、江苏、山东、四川四省,通过伪装和人贩子搭上了关系,几次险些被人贩子识破而丧命。最终弄清楚了儿子被拐卖的确切地点,会同公安机关不仅成功找到了儿子,还揪出了一个特大的跨省贩卖妇女儿童的团伙。
“蔡记者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来找我采访了好多次。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湖南电视台来人找到了我。他们把我和儿子一起接到了湖南长沙,做了一期节目,在电视上播出。以后电视台还转寄来很多热心人捐助的衣服、书包、玩具等东西。”黄富贵说。
蔡老师说:“采访他们父子后,我写成了一个大稿子,投了报纸和杂志,有好几家报纸杂志都刊了。湖南卫视就是根据报纸杂志上的报道,到武侯县来找到黄富贵父子的。”
问那个命运多难的孩子呢?黄富贵说是去上学了,要晚点才能回来。
黄富贵要留我们吃饭,我们坚决谢绝了。
我说:“今天的所见所闻,对蔡老师又多了一份了解。看来,蔡老师不愧是老新闻老前辈啊。”
“老新闻有什么用,还不如如今遍地开花的记者站的那些人员,他们可是披着记者的外衣,干的是拼命捞钱的勾当啊。远的不说,我们林站长在物资公司,仅仅跑了两趟就是2oooo多元的进账。我这个老新闻两年也挣不到这些钱。哎........”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赶回蔡老师家没有车,回到汉水站办公室也是没有车了,以我俩的经济能力打的是承受不起的。商量的结果是只好找招待所住下了。我给站上打了电话,简单汇报了不能返回的理由。蔡老师还不很死心,竭力想找个单位解决食宿问题。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一通电话,无功而返。连跑了几家宾馆和略有档次的招待所,价钱都比较高。最后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巷子里找到一家十元钱一个床位的招待所。算是两人间吧,屋子还比较干净。蔡老师对服务员嘟囔着说:“赶紧把开水提来。知道我们是什么单位的吗?我们都是报社的记者.........”
我脸红红的,拿眼瞪着蔡老师,希望他不要再说了。
出去吃了碗面条,回来我冷的睡不着。蔡老师就着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有滋有味地看到深夜。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到外面小吃摊吃烧饼、蹭火烤。
今天该去哪里呢?我把希望寄托在蔡老师脸上。蔡老师则不慌不忙,洗漱完毕继续看电视。我则急的坐卧不安。熬到八点半,蔡老师总算关了电视。我们来到县国土局,蔡老师指名道姓要找黄局长。办公室的人说黄局长到县上开会去了。蔡老师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又到哪个地方打牌去了吧?国土局工作人员不置可否。蔡老师来到给他提供非法挖沙线索的那名姓李的副科长办公室。关上门,蔡老师和李科长自然又是把林站长大骂一通。蔡老师用李科长桌子上的电话拨打黄局长的手机,关机。无计可施。又来到县质量技术监督局,这次还算好,在沙场见到过的牛局长在,不过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在他办公室。简单的和牛局长寒暄几句,牛局长说先到局办公室等等,他稍过一会接待我们。局办公室柴主任给我们泡茶,陪我们聊天。
蔡老师问柴主任牛局长办公室里的两个年轻人是哪里的。柴主任犹豫片刻说和我们是同行,来自西部农村报驻汉水记者站。具体什么事情不清楚。蔡老师惊讶地说:“怪不得我看那两个人很面熟呢,原来是西部农村报的。想起来了,男的叫何存义,在汉水新闻界算是有点资历,但不是站长。女的可能是新招来的,不怎么认识。”
遇到同行,我有些兴奋。
过了好一阵,牛局长来到局办公室,请我和蔡老师都到他办公室去。没有看见两个同行出来,我有些嘀咕。进了办公室,牛局长相互为我们做了介绍。蔡老师哈哈笑着说:“小何啊,我同你们站长和报社的领导都很熟悉。今天来找牛局什么事情呢?牛局可是我的老朋友,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何存义站起来和蔡老师握了握手说:“原来是汉水新闻界大名鼎鼎的蔡老师。你们林站长可好?我今天来是和牛局交朋友的。这么巧呢,你们也来了。”
那个年轻的女同志叫张好,进入新闻行业才一个月,我们两个小字辈也礼节性的聊了几句。一干人彼此客气而又忌讳地闲聊着。由于媒体间微妙的业务竞争,我们说话都很小心谨慎。看着有点冷场,牛局长提议到武侯县赫赫有名的“武侯祠”去看看。这个提议没有人反对。牛局长叫上办公室主任。我们四人,牛局,司机,主任,挤在一辆别克小轿车里,车子刚刚开到门口,两个挎着采访包,拎着相机的男士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的男同志开口对牛局长说:“牛局长,县委余书记没有给你打电话?我们是‘西部导报’的记者,来找你了解点事情。只一小会时间就够了。”
牛局长没有开口,蔡老师说话了:“老张啊,你跑来做什么?我们和牛局正要出去。”
那个被蔡老师称做“老张”的人往车里面看了两眼说:“原来是你们几位啊!你们比我来得早。那好吧,你们呢先忙,我改天再来拜访牛局长。”
牛局长说:“既然都是媒体的记者,和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吧,看看武侯的风景。”
没有料到的是西部导报的两个人没有拒绝牛局长非常勉强的邀请。牛局长颇为无奈地又安排了局里的一辆面包车,于是一行九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武侯祠。武侯祠还有点规模,是为了纪念诸葛亮而修建的,整个古建筑群有1ooo多年的历史。幽深的庭院,挺拔参天的古树,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千古遗憾,我游览的有些陶醉。不过,其他人则是心怀鬼胎,无心看风景。西部导报、西部农村报的几个人都围着牛局,我有意无意地听见他们似乎在向牛局推销广告版面。从牛局支支吾吾的表情看,牛局也是心不在焉,无心赏景。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接近中午十一点半了,牛局长张罗大家上车,然后返回县城,在武侯县最有名气的“武侯大酒店”的一个大包间里,一行人落座。
等菜的间隙,蔡老师叫我出来,在酒店大堂沙上落座,他说:“小王,逛武侯祠的时候牛局长给我谈了局里最近生的一件不很光彩的事情:前几天省局的一名即将退休的老干部来县局考察工作,其实就是在退休之前到各地游山玩水。县局的牛局陪省局领导饱览了武侯县和汉水市各处风景,临走的那天晚上住在县里的另一家酒店,省局领导酒喝多了找来小姐按摩,按摩小姐怂恿做那种事,可是关键时候省局领导那玩意老硬不起来。恼羞成怒之下,省局的那位老领导拿起一个矿泉水瓶子塞进按摩女那个地方,导致按摩女下身出血不止,被送到县医院救治。此事尽管用钱摆平了,可消息还是走漏了,已经有几波媒体记者前来采访。牛局长的意思是西部导报,西部农村报的人我(蔡老师)都熟悉,希望酒桌子上协助摆平他们,当然,好处费是有的。牛局长给每个人准备了5oo元的红包。你能喝酒的话,过一会就好好表现。”
我只好点点头。
宴席开始,一行人开始都比较谨慎,酒浅浅的下,满桌子的好菜无人动筷子。如此五杯酒下肚后,场面开始热闹起来。也不知道是酒店的公关还是牛局长局里的工作人员,两个漂亮的女同志中途来到酒桌上敬酒。由于两个女同志年轻漂亮,嘴巴又好使,几个男人谁都不拒绝敬到嘴边的酒。其实那里是敬酒,根本就是在灌酒。蔡老师做的绝,滴酒不沾。我喝了不少。蔡老师在喝酒的间隙,不停地把几个同行单独邀约到外面去做思想工作。也许工作做得还可以,牛局长原本强装的笑脸真的有了一丝笑意。宴席散毕,又来到酒店三楼的歌舞厅,在一个大的包间里,牛局长,局办公室主任,西部导报,西部农村报的四个人开始打麻将。我和蔡老师以及另两个人则开始听歌打瞌睡。
折腾到下午快三点了,麻将散摊。牛局长要我们吃了晚饭送我们回汉水。蔡老师则说还有事情要办。那几个同行则要求牛局长马上派车把他们送到汉水。各自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
蔡老师和我来到另外一条街上。蔡老师说:“按照吃饭前商量好的步骤,他们都领了红包,牛局长很满意,给了我一个1ooo元的大红包。我想这样吧,你跟我跑了两天也没有什么收获,我给你3oo元,回汉水的路费算我的。”
能说什么呢,我心事重重地接过了3oo块钱。
蔡老师说有人前两天给他反映过高公路修建过程中严重侵害沿途农民的利益,同时,在打某隧道时还死了人。我不知道这和新闻有多大的关系。蔡老师说:“小王这个你就不懂了,西部都市报就是凭借上述两个法宝,在高公路各个标段都拉到了不少广告。损害农民利益,是修建高公路绝对不允许的,各标段施工单位都很清楚,他们怕媒体曝光,这样会影响单位声誉,会在以后的招投标过程中处于不利地位。如果真在施工过程中在出了安全事故,施工单位会想尽一切办法瞒报谎报。这个时候他们最怕新闻单位来报道。当然,及时掌握了这些信息的媒体,据此可以弄到大把的广告、赞助或者红包。”
我只好不说什么了。
蔡老师打了一阵电话,说是上访人在汽车站等我们。我们雇了三轮车到了汽车站,两个年龄很大的农民等着我们。这两个上访人说他们是汉水市苗羌县寒锁关镇人,高公路修建过程中严重损坏了当地的交通,水利等基础设施。找施工单位要求恢复整改,可对方很牛,不予理睬。镇政府也出面,不让找施工单位的麻烦。他们开始找了西部都市报等几家新闻单位,记者也去了,实地采访录像了,可是还是没有结果。反倒是施工单位拿出登有表扬他们文章的报纸来炫耀,来气他们。
蔡老师详细记录了他们的联系地址,说过一两天去采访。
出来两天了,我急着要回站上去。蔡老师没有反对。
到夜市摊去看了看媳妇,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回到站上晚上八点半了。林站长,刘主任两口以及其他两个同事在站办公室看碟片,我瞅了一眼,他们也瞅着我。我转身回到寝室。先期回来的蔡老师躺床上看报纸。我问林站长问过什么没有。说没有。我稍微松了口气。我洗了脸和脚,没有睡意,就来到站办公室和他们一起看碟片。
刚坐稳,林站长要我到他办公室去一下。我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林站长自然关心我这两天的去向。我说了到鸡头关水库管理局和包河镇了解水费过高的事情,也说了到沙场去知道的点滴情况。林站长对到沙场的经过比较关注,问的详细。我不好说沙场给了两万赞助的事情,找理由敷衍了过去。林站长让尽快把水费的事情写成稿件。我答应了。
我重新回到寝室,蔡老师问林站长说什么了没有,我简单做了回答。过了一会林站长也回寝室睡觉,彼此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