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随蔡老师采访二三事(1)

6、随蔡老师采访二三事(1)

6、随蔡老师采访二三事(1)

又是周四了,还没有什么情况,我心里很着急。这天早上同事们都是匆匆来站上报个到就出去了。我和蔡老师留在办公室。我问蔡老师蔡伦县去了两天到底怎么样?他说确实没有什么情况,头天是看热闹,看那些人围堵县政府。不过自己帮他们另外出了点点子,就是让几名年龄最大、身体最差的人带着被子睡到县政府办公室大堂里。他们采纳了,而且很有效果,政府不仅安排医院的救护车送这些人去医院,还买来盒饭、面包、矿泉水给他们吃喝。警察都远远的站在一边看,不敢过来抓人。到晚上政府在县招待所安排了1o几桌酒席,请所有的上访人吃。有关领导敬酒,承诺解决他们的问题,并连夜给每人了3oo块钱。上访人就这样被暂时瓦解了。

我问蔡老师在什么位置?有没有混水摸鱼也领了3oo元钱?他说一直混在上访人群里指挥,至始至终也没有暴露身份。只是领钱是不可能的。晚上政府安排家远的上访人住招待所,他也跟着一块住的。小庞则比较忌讳,回家去了。第二天上访人虽然散了,还是感激他的“指点”,凑了2oo块钱当路费,另外还陪他去“蔡伦博物馆”参观。总的说来此行也不亏。

我谈了昨晚的事情,也给他说了我心里一直存在的纳闷:市法院院长那么“牛”,干嘛还为了侄女、侄女婿的事情,不仅请市市总工会主席出面,还要亲自来敬酒?

蔡老师哈哈笑着说:“小王,这个你就不懂了,别看一个小小的记者站,他的直接上司可是在省上,有的甚至于在中央某部委,同地方上没有隶属关系,因此记者站在地方上就是独立王国,一方诸侯。地方政府有事情要找记者站,只能是通过各种关系协调。比如你说的服装厂的事情,真的这样一篇报道接一篇报道的做下去,最后逼得工商、税务、劳动局非得动真格的不可,那服装厂就得关门破产。没有记者参与,这些单位忌讳法院院长的声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们肯定对程院长说了记者逼的他们不得不“作为”之类的话。程院长久经官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根据官场规则,他要想报社出面压制住记者站,就得找报社的上级、省总工会主席。还好,你不是开的‘法制报’的介绍信,否则他得到中央去找人。就说省总工会主席吧,也是“省委常委”,地方上的一个法院院长不一定拉的上关系,即便拉的上关系,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他怎么讲的出口?何况记者站是在履行新闻报道的职责,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所以,远水不解近渴,记者站落在地方,有些地方关系还是要维持的,记者站与地方的微妙关系也就这么回事。去年,汉水市委宣传部得罪了另两家报社驻汉水记者站,结果所有报社驻汉水记者站同一个时期全部报道的是汉水的负面新闻,弄的汉水市的领导们不敢到省上去开会,逼得他们想方设法和报社、记者站搞好关系。”

小小记者站真的这么“牛”?我还是不敢苟同。

吹了一阵牛,还是得找新闻线索去。蔡老师要我到他家所在的“武侯县”去。我斟酌一番同意了。由于昨天晚上蔡老师和林站长刚吵过架,他不好去开介绍信。还是老办法,他先下楼。我到办公室要刘主任开到武侯县的介绍信。刘主任问有没有具体的单位和事情,我说没有。只是过去找新闻线索。刘主任没有说什么,给开了“武侯县各有关单位”的介绍信。

蔡老师的家不在武侯县县城,而是在下面的一个镇上。到他们那里的交通还算方便。他家在国道边,后门开在马路边,正门相反。三间老式土坯瓦顶房。院子、屋内收拾的都很干净。蔡老师在路上给我约法一章:只要同他在一起,任何场合包括家里必须称呼他为“蔡主任”。

左邻右舍见了蔡老师都笑嘻嘻地说“蔡大记者回家了,今天是探亲呢还是去采访县长书记,顺便路过家门口?怎么没有带专车?”

蔡老师则同样笑嘻嘻地说“县长书记算什么,我还没有时间和兴趣去采访他们呢。”

说完蔡老师拿出一包“兵马俑(汉水当地出的著名高档香烟)”散。边边说“这是去采访‘文成渝(汉水市长)时他请我抽的。不信,你们问这位王记者。”

不等我说话,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说:“蔡大记者,你刚才说的那个给你‘兵马俑’的人,是那个村的村主任呢还是村民小组长?哈哈哈......”

“去你妈的!你们这些贱民知道个狗屁。”蔡老师让我进了屋,不在搭理邻居。

这是一间卧室兼客厅的屋子,顶棚是竹子编成的,时间估计很久又经烟熏过,已经黄。四面的墙壁粉刷的雪白。其他家具摆设都是农村经济条件很差的那个档次。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拿着一大把青菜进来了,蔡老师呵斥到:“客人来了,还不赶紧给倒茶水。平常怎么教你的。”

那中年妇女并不恼,露出一脸笑容说:“来了。”

我点头也笑了笑。

这中年妇女镶过金牙。右脸基本是酱色的一个特大疤,看着有点吓人。想着蔡老师在外面什么都讲体面和排场,却讨了如此的一个“贤内助”,我有点不敢恭维。

泡好茶,又张罗饭。我建议来碗“浆水面”。蔡老师说:“小王,你算会吃。在这一片,我老婆做的‘浆水菜’是鼎鼎有名的。”

面条煮好,我端起碗,浆水菜的香味逗起了我的食欲。吃完面条我“啧啧”称赞好吃。

根据蔡老师的安排,我们今天要采访的是武侯县包河镇收取的农田灌溉水费较高一事。这个镇紧邻汉水最大的人工水库―鸡头关水库。按说紧邻灌渠,从水库出来的水先灌溉的是该镇辖区的田地,水费不应该高出其他乡镇。从蔡老师掌握的有关资料看,包河镇每亩灌溉用水费最高达66元,而距此3o公里外同样用这个水库的水灌溉农田,每亩不过32元。两相比较,包河镇水费高出了一倍还多。部分交不起水费的农民,已经被起诉到法院。

我们来到鸡头关水库管理局。听说记者采访,该局先出动驻水库派出所干警。两个干警耀武扬威地查验证件,说话的语气完全象是审讯罪犯。蔡老师开口说:“公安同志,能不能把你们的电话用一下?”

一个年轻干警说:“用电话干吗?不可以。”

蔡老师来了气,教训这个年轻干警说:“小伙子,你是不是人民的警察?不是,另当别论。如果是,当警察前是怎么教你对待人民群众的?当了警察后,王新明局长(汉水市现任公安局长)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

年龄大点的干警赶紧劝解:“不要火,电话随便用,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说完他把电话递给了蔡老师。蔡老师毫不客气地拔通了电话:“王局长,我是报社的蔡有才。今天到一个单位采访,单位叫来了派出所的干警。这干警你平时可没有教育好啊。我今天批评了他。哪天有机会,我还要批评你。哪个派出所?是鸡头关水库派出所...........”

蔡老师故意把电话给了刚才那个年轻干警。年轻干警还是满不在乎地接过了电话,只听他说:“你是那个王局长?我不认识。”

蔡老师脸气成了猪肝色。年长的干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彼此僵持住了。过了一会,一名比较精干的象是领导的干警进来了:“那位是蔡记者?真对不起,我是这里的李所长。我没有带好所里的干警,市局的王局长刚才电话里已经严厉批评了我。这里,我先向你赔礼道歉。”

年龄大些的干警赶紧给我俩泡茶,年轻干警红着脸立在那里。

李所长把我俩请到他的办公室,赔礼道歉的折腾一阵。那个年轻干警最后也进来,敬了个军礼,再弯腰说了声“对不起”。我连忙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蔡老师把头扭到一边,不搭理不表态。

李所长弄清事情的原委后,电话联系了水库管理局收费科。随后,他把我俩带去了收费科办公室。该科的科长也姓李。在我们的再三要求下,他拿出了汉水市物价局批准的农田灌溉用水价格表。拿到价格表的复印件,蔡老师说到这里的采访就是为了要这个,下一步直接去包河镇。派出所李所长亲自开车送我们过去。到了镇政府院子里,我们下了车。和李所长熟悉的人互相打招呼。李所长对其中一人简单介绍了我俩的情况。这个人带着我俩来到一楼的一间办公室。他指着一个年龄近五十岁、正在端着一碗泡方便面吃的人介绍说:“这是我们曾副镇长,今天的领导就他在家。有什么问题你们和他谈吧。”

曾副镇长把手里的面条放下,看了我们的介绍信后,问我们是不是也来碗泡面。我们赶紧推辞。曾副镇长三下五除二吃完面条,把脏碗塞进办公桌的抽屉里。开始进入正题。蔡老师问道:“你们水费是按照多少钱一亩收的?”

曾副镇长说是按照标准收的。蔡老师先拿出镇上开出的水费收取票据,再拿出复印的物价局批准的水费限额。两相比较,多收的额度马上就很清楚明了。曾副镇长想解释什么,蔡老师说:“王记者,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我们告辞。”

出了办公室,意外的是李所长还在等我们。他说一定要请我们吃饭,蔡老师说是要到县城去。李所长开车送我们到县城。到了县城去那里呢?蔡老师让把车开到县公安局。我俩一起进去,来到该局政工科。政工科的几个干警看来和蔡老师很熟,都和他打招呼,还有点尊敬他。嘻哈客套一阵,蔡老师问最近有没有大案和典型的案子?政工科的人说是没有。蔡老师说:“去年给你们报道的那个绑架案的连载,还有印象吧?”

“有印象。有印象。非常好。为我们县局和市局都争了光。”政工科的人抢着说。

“那你们还有样报吗?我想让这位报社刚刚调来的王记者看看。”

“有。有。你们等等”一个中年干警去翻文件柜。

很快,一个报集放在我手上。这是“西部都市报”的报集。二版的下半部分果然有署名蔡老师的文章,我大致看了看,是一起恶性绑架案:某外地投资商的8岁的儿子在武侯县被绑架,市县警方联手侦破了此案。从报道上看侦破过程曲折惊险。总共连载了12期。上面有汉水市公安局长王新明介绍案情的大副照片,原来如此,怪不得蔡老师在水库派出所敢那么大的脾气。

放下报纸,我说:“蔡主任真不简单啦。”

“没有两下子能当一个省级报纸的主任?”蔡老师说。

闲扯一阵。政工科的人要我们去吃饭。蔡老师说:“外面有人请呢,早等着的。”

一行人出了办公室。

由于李所长属于汉水市汉水区公安分局管辖,和武侯县局的人并不很熟悉。借此机会,到结识了不少同行。不过,饭钱是李所长付的。蔡老师说还在县城有事情。李所长回去了。他说要用车打他电话。

酒足饭饱,现在该去那里呢?蔡老师说到一个叫做“武侯物资有限公司”的个体老板那里去采访。那个公司稍微偏僻一点,我们雇了一辆三轮车出租车前往。出县城约3公里,乡村大道边一个并不很大的院子,简易铁门上写有“武侯物资有限公司”。没有门卫,我们直接进去。院子不是很大,有几部小车,还有一台大型挖掘机在修理。一栋两层小楼房一楼的一间屋子好像很热闹,蔡老师直接推开了门进去。里面有一帮人在打扑克,桌子上堆着不少钱。见有人突然闯入,从人均吃了一惊。其中一个5o岁左右的男同志开口说到:“原来是蔡大记者光临,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派车去接啊。”

其他几个人连忙收拾桌子上的钱。蔡老师说道:“黄局、牛局,你们怎么有兴趣到这里来玩牌啊?我中午没有地方吃饭,打你们局里的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你们到政府开会去了。真是‘不是冤家不聚’,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了。难得的新闻素材啊,我可是录了像的耶。”

被蔡老师称做“黄局、牛局”的人有些尴尬,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那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同志又开了口:“蔡大记者,没有吃饭我请你就是。马上就去,武侯县所有的饭店你想去那里就去那里,或者直接去汉水市区吃饭也行。黄局他们只是随便到我这里来玩玩。”

蔡老师哈哈笑着说:“我是和他们开开玩笑,黄局、牛局都是老关系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丢乌纱帽的。”

说完蔡老师给我做了介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姓“薄”,是物资公司的“太上皇”,他当初创立了物资公司,靠倒煤炭起家。不过现在物资公司实际已归他大儿子“薄治军”管理和经营,只是一般都习惯称“老薄”为“薄总”;薄治军为“薄副总”。那几个人中间个子最高,年逾四旬的人是武侯县国土局黄局长,另一个中等个头同样年约四旬的人是武侯县质量技术监督局的牛局长。其他几个都是个体老板。

黄局、牛局同时说了句“有时间到局里去玩”的话,然后钻进小轿车走了。一个女同志进来把屋子收拾干净,给我们泡上茶。薄总陪我们聊天。蔡老师问薄总:“你家大少爷和大儿媳妇呢?”

薄总说大儿子到陕北倒煤碳去了,大儿媳妇在看沙场。薄总突然说:“上次你们林站长来查我们在基本农田里面采砂,后来经过协调。给你们报社意思了一下,也算是交了个朋友。林站长今天来武侯县了没有?”

蔡老师说:“给报社意思了一下?我听说林站长在武侯县某个物资公司收取了4ooo元的赞助,难道是你们这里?”

“除了我们这里,还能有哪里呢。不过,我们赞助报社的可是2oooo元,而不是区区的4ooo元。”薄总说。

闲聊一阵,蔡老师说到外面随便看看。薄总要陪同和派车,蔡老师坚决拒绝。离开物资公司院子,蔡老师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林站长,骂的很难听。我忙问怎么了?

蔡老师边骂边说:“你刚才也听说了吧,林站长从物资公司拿走了2oooo元的赞助,在站上却给我们说的是只拿了4ooo元。本来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武侯县国土局的一个副科长9月份告诉我有人在基本农田里大面积毁田挖沙,本来国土局要出面制止和查处的,但是,毁田挖沙的人关系很硬,县上领导话不要干预。结果,其他一些跟风的采沙点都被取缔了,唯有这一家生意却做的红红火火,几乎垄断了武侯县的沙石供应。我听说这个情况后,特地到武侯县几次,随同这位副科长把采沙的地点落实好,连照片录像都有。所有证据都齐了,因为我是武侯人,不方便出面采访和操作此事,就将所有资料交给了林站长。林站长带我们新闻部的小庞跑了一趟武侯县,据说对方很牛,不怎么理睬新闻媒体。林站长于是先了一篇新闻稿件‘武侯县大量毁坏基本农田,非法采沙情况严重无人管’,新闻稿件配的图片还是我照的。拿着的新闻稿件林站长再次到武侯县采访,这下,武侯县很重视,责成具体采沙的‘武侯物资公司’做好解释和接待。经过一番运作,林站长回来说是对方只给了4ooo元赞助。在分配这4ooo元的时候,因为小庞陪林站长跑了两趟,分1ooo元的业绩,按照站上提成实得18o元。林站长和我各分15oo元的业绩,我实得26o元。其余的说是归了记者站,可是记者站是林站长个人的,还不是完全装进了他的腰包。武侯国土局的那位副科长大热的天陪着我四处了解情况,我原本许诺要给他一定的‘新闻线索费’的,可是如今我仅得26o元,没有办法,只好给了他1oo元,他坚决不要。他说物资公司老板到国土局说起怎么‘摆平’记者站时,说过现金给了2oooo,请吃饭和买土特产另花了3ooo多。你看,林站长独吞了两万不说,连一点可怜的提成都不肯给我们,还害得我里外不是人!我真恨不得到有关部门去举报林站长........”

真的假的我难以判断。我只能安慰蔡老师别太激动。

前面不远处是一大片农田,至少有几百亩。几台挖掘机、推土机将农田表面的土推运到一边,将下面的沙挖出,1o多辆运输沙子的车扬起漫天灰尘。被取过沙的地方则是1o米左右的深坑,坑里面略有积水。

蔡老师说,武侯县地处汉江上游,县城周边是一个比较大的冲击平原,平原的土壤基本是沙质的,而且很厚,最厚的地方可达2o多米。我说:“这些采过沙的农田将来不是都废了吗,农民们怎么没有意见呢?”

“这里面复杂的很,采沙的几百亩农田都是各村组的‘机动田地’,产权、承包使用权在各村、组长手里。据估算,这几百亩地光采沙一项,可创造两个多亿的财富。据说沙采完以后,将在原址建一个垃圾填埋场。”蔡老师说。

我们随便问了问等候装沙的司机,问多少钱一车?沙子拉到那些地方?其中一个司机说这里沙质比较好,已经被省城到汉水的高公路项目圈定为高公路建设专用沙。现在沙子的价格比去年和今年上半年涨了一倍多,我九月的时候买一车沙18o元,现在差不多要4oo元了。正说着话,一个戴着眼镜,很显文静的少妇过来了,她冲司机说:“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要乱说乱讲。否则你就不要来这里拉沙了。你们是干什么的?不要问这问那的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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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喉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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