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远程采访(2)

第一次远程采访(2)

小匡那个摔断了腿的同学父亲的家在对面的小山坡上,距公路有近一公里的路程。林站长担心车停的太远,这里又这么偏僻,万一车被小孩或者什么人弄坏了,那麻烦就大了。小匡赌咒誓说这里人很老实很本分,车不会有事情的。打了电话,一个个头较高,身材较胖的小伙来迎接我们。这就是小匡的同学,姓许名富贵。仔细看了看,和小匡做第一笔业务中午吃饭和休息时他都在场。彼此打了个招呼。许富贵说父亲出事后他就回家来了,现在是第二天。也就是说他是同一天和我们从汉水到巴山的。问他天池镇这么远和偏僻,出行肯定不方便。他说天池镇到县城,每天只有一班往返车,天池镇很多人去县城,往往靠两条腿走3个多小时,他昨天到了县城后没有赶上班车,也是走路回天池镇的。他还说现在修路堵车,车和走路的时间差不多。

这是3间泥墙瓦顶的房子,看瓦和墙的颜色,估计有2o多年了。屋里墙壁屋顶熏得漆黑。泥地面。堂屋靠里生着一个地火坑,有两个人围着在烤火。许富贵把两条长板凳擦了擦请我们坐下。烟熏火燎,加上翻动柴火飘起的灰尘,林站长局促不安。无关紧要的话聊了一会,我们到卧室见到了躺床上的许富贵的父亲。说清楚我们的身份和来意,许富贵的父亲挣扎着要起床,我们连忙劝其躺下。他告诉了我们事故的简单经过:

煤矿大概挖的深度有十公里左右,由于前面渗水严重,而且煤质特别差,可以说是到了贫矿区。矿老板让停止向前采掘,往回逐渐采保安煤柱。按照煤矿规范作业和煤矿安全生产有关规定,保安煤柱任何时候是禁止采掘的。可是煤矿老板看到十多公里的保安煤柱如果采掘,可以增加数万元的收入,利令智昏,下令矿工采掘保安煤柱,工价比平时开的高一些。采掘不多点时候,矿洞上安全顶木由于失去支撑,突然垮塌,引起连锁反应,一瞬间垮塌了几百米。跑的快的矿工脱险,有6名矿工不幸被砸伤。其中有两名四川籍的矿工伤势严重,据说被矿老板送到县医院救治,但是从给我们的医疗待遇来分析,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两名矿工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把另外几名矿工的姓名住址打听清楚,安慰了他几句,回到堂屋火坑边。许富贵有兄弟姐妹三个,他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分别上高一和初二,此外还有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他父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如此一来,本来脆弱的家庭经济立刻陷入崩溃的境地。想想的确让人心酸不已。我们要去其他人家里了解情况,许富贵及其家里人一定要我们留下吃饭。原来我们到卧室去的时候,火坑上面吊着的烧水的“鼎罐”里已经焖上了米饭,另外厨房里已经煮好了腊肉。一张桌子摆在堂屋中央,饭菜摆好,还有两瓶“尖庄酒”。许富贵给我们敬酒。酒到嘴边不是味道,五粮液酒厂出的尖庄酒我以前也喝过,味道还可以,绝不会喝出涮锅水的味道。看看林站长,从他眉头紧皱的表情判断,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农村市场充斥着假冒伪劣商品本是中国一大特色,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脑海中出现的是前些年头假酒喝死人的阴影。现在杯中的酒简直就是耗子药敌敌畏。看着林站长一咬牙把酒喝下去,我也只好视死如归一回。没有料到的是许富贵的弟妹、爷爷奶奶、母亲轮流给我们敬酒,不喝还无法推辞。豁出去了!

因为对酒的怀疑,我们没有酒足饭饱。出了许富贵家,来到了另一户也是许姓的人家。这户人家的房子比许富贵家还矮还破旧。在一条狗的狂吠中我们进了屋,意外的是屋子里还比较干净,墙壁屋顶白白的,堂屋中间生着一个烧块煤的漂亮的铁炉子。女主人往里面续上煤,就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述说着丈夫许兴财的遭遇,同许富贵父亲同一个煤矿,同一天出的事情,因此大同小异。有所区别的是,许兴财伤势更重,两条腿加左胳膊都是粉碎性骨折,同一个植物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出事以后煤矿老板同样只给了1ooo块钱。这家人有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两个都在上小学的孩子,家中的主要劳动力现在成了这样,两个孩子均以缀学在家。女主人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替他们主持公道。从这一家绝望又充满渴望的期盼中,我们三人心情均感万分沉重。出门到了院子里,女主人带着两个孩子以及老人,“扑通”跪在我们面前。女主人还拿出2oo元钱说是给我们做路费........

采访结束已经是黄昏了,此刻去镇政府明显不合适。小匡建议就到许富贵家凑合一晚上算了,林站长不肯。开着车到镇街道转了一圈,现镇子很小,不过小旅馆到是有的。镇政府门前1oo米外的路边有一家还干净的旅社,只是车开不进院子,只能停在屋檐下。旅社老板看着车上的字,怕给自己找麻烦,还有点不想让我们住。老板娘不想放弃5o元的生意,劝住老板,留下了我们。房间里不能洗澡,也没有空调暖气,床单下有电热毯。林站长住一个房间,我和小匡住一个房间。安顿好,林站长来到我们房间,心疼说县城付了钱的宾馆房间浪费了。讨论明天的工作程序。决定先不去镇政府,先找派出所,了解煤矿近期有无人员伤亡的报案和记录,在到一两个矿山实地采访一下,最后再去镇政府。当然还讨论了在许富贵家喝的那酒,都说恶心的想吐。说着说着肚子都饿了。问了旅社老板,得知镇上这个时候只有一家酒店还营业,不过只卖炒菜米饭,没有面条,而且价格特贵。听说是这样,林站长建议泡面吃。我到楼下商店商店买了三碗康师傅,一包廉价火腿肠。考虑到太冷,又买了瓶汉水地产的城固特曲酒以及胡豆瓣、花生米。对这些东西林站长、小匡都是眼睛绿,扑上来一阵狼吞虎咽,一瓶酒也被整了个底儿朝天。

派出所对我们的到来早有准备。所长姓钱,他看了我们的介绍信后盯着小匡说:“好像在那里见过你。”

小匡犹豫片刻说:“是见过。我是巴山人。我哥也是本县一个派出所所长。我上中学时你和我哥都在县局上班,去过我家几次。”

钱所长马上打电话,听他说:“匡所长吗?我是天池的钱所长。你小弟到我这里采访来了。还有林站长同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好好接待他们。有空县城再聚啊。”

小匡和钱所长聊了一会。原来他和小匡同样当所长的哥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在县局一个科,又同时被提拔当所长。有了这点因素,彼此说话方便了一些。只是钱所长对我们要知道的事情是一问三不知。绕来绕去林站长没有了耐心,提议到下面几个矿上去看看。钱所长则说我们的面包车上矿山可能有问题,马力太小,底盘也不够高。林站长说试试看。派出所一名干警上了我们的面包车。我们向一个最近的矿山出。完全是土路,拉矿的货车将路碾出两道很深的槽,面包车跑了几百米底盘就被中间的土梁给托住了,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没有办法,下的车来连倒车带推车,将车弄出安全地带。复又回到所里,换上了所里的吉普车。不过钱所长不同意林站长开警车,而是要所里的干警开车。这样我们三人加两个干警,又出了。

问了两处还在开工的矿山,当然是什么情况也没有。有一个村办煤矿的村主任有点名气,县总工会黄主席给我们介绍过,此人已经是县、市、省劳动模范,准备冲刺全国劳动模范,我们想借机谈点宣传,也就是做点广告。不过,有干警在旁,我们不好意思开口。两个干警也有任务而来,听他们模糊地给矿主讲要到年底了,每个矿要给派出所赞助一笔经费。有我们在旁,他们同样也吞吞吐吐的不好明说。就这样跑了两个矿,彼此都觉得不方便。

回到所里,钱所长张罗午饭,我们到镇政府采访。镇长书记都在。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也有准备。他们在一个会议室,召集了镇上有关单位近2o个人和我们座谈。镇长说我们昨天到天池后他们就知道了,并且立即给县里做了汇报请示。我们昨天去了那些地方他们也都掌握,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我们现在才来镇上采访。既然这样,也就用不着客套。我们说了昨天采访的几户人间的事。镇长说这些已经掌握,伤者的家属也不止一次来镇上找过闹过,可是自从矿山出事,矿老板就不知所终,镇上也着急,正在想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既然镇长这样表态,我们反倒没有话说了。林站长到底老江湖,话题一转,说到了镇辖区矿山安全和小煤窑上。镇党委书记说矿区安全是县公安局、安监局、煤炭局等部门联合执法并且负责的。采矿所需的执照等事项均由县有关部门办理,镇政府是无权干涉的,即便现问题,由于镇上没有相应的执法权,也只能向县上汇报。比如前一阶段炸封小煤窑,前期踩点统计我们镇上做的,县上有关部门来实施,我们协助,前前后后炸封了7o多个矿洞。县上部门一撤走,小煤窑的窑主就到镇上来胡闹,弄得我们鸡犬不宁。基层工作,真的好难做.....

唇枪舌战。这些人都附和书记镇长的话,我们略微有些被动。言谈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钱所长来到会议室,附在书记镇长耳旁嘀咕几句,书记马上宣布说暂时谈到这里,吃完饭在接着谈。钱所长和陪我们上矿山的干警,书记镇长,副书记副镇长,一干人在一起吃饭。应该说这么偏远的镇上,饭店里上的菜还是很有特色很丰盛的。腊肉、野物肉、山羊肉等,口味均不错,酒风自然也很盛。林站长表示要开车,基本没有喝。我和小匡喝了不少。满桌子的人听钱所长介绍了小匡的情况后,又猛灌了小匡很多杯酒。拉拉扯扯到了下午一点半,才得以从饭店脱身。我们说要立即赶回汉水。书记问我们此行会不会新闻报道,林站长说到县城采访了县委书记、县长后在说。书记说要是写了稿子,在之前最好给镇上传真一份看看。林站长答应了。

出镇政府不远的路上,昏头昏脑的小匡居然还认出路边走的一个女娃是高他一级的校友。停下车,小匡和女同学闲聊。林站长这时电话响了,是站办公室刘主任打来的,说是杨副站长抓了西部工学院的什么事情,西部工学院将传真过去的批评稿件传真到了省委宣传部,省委宣传部责成汉水市委宣传部妥善处理稿件,市委宣传部要约见林站长。接完电话,林站长就开始着急起来,打了几声喇叭催小匡。车到许富贵门前,又停下车,本来要小匡去找许富贵,一来简单告诉他镇政府的表态,同时问他要不要搭便车回学校。可是小匡瘫在座椅上挪不动身子。只好我去。许富贵表示要缓一两天,他解释说缓一两天的主要目的是收集一些腊肉、野物肉到学校去卖,赚点钱补贴自己和家里。回到车上,小匡在地上吐了一大摊。给他们说了许富贵答复。小匡说他家的情况都看到了,的确很差,许富贵春天倒茶叶卖,冬天在汉水批一些鱼到天池镇上买,还在开学校附近开过小饭馆。寒门学子,难啊!

路熟悉了,也就不再费时间,预计三点半可以赶到县城。那里料到已经看见县城了,两辆相反方向的一大一小的车相撞堵了路。我们都急的没有办法。找到来处理现场的交警,交警想开绿灯也没有办法,车挪不开路让不出来,谁也休想过去。一个小时过去了,从县城那头赶来的吊车因为道路堵塞严重,迟迟开不过来。交警还算不错,说要是真的县长在办公室等着,可以到事故车那边用警车先将我们送到政府去,面包车把钥匙留下,路疏通了由交警将车开回县城交给我们。林站长略作考虑,让我留下。我没有办法拒绝。约定到时候我把车开到前晚住宿的宾馆去找他们。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吊车终于将事故车挪到一边,路通了,我第一个开车过去。到了宾馆,车刚停住,一个女服务员跑出来说有人打过招呼了,看见我来了告诉我直接把车开到一个叫“山城饭店”的地方去。服务员用手指了指,山城饭店就在前面。这个饭店生意不错,停车场几乎没有空位。在饭店服务员的带领下,我来到二楼一个包间,林站长、小匡都在。看桌子上的酒菜形状,知道已经开席好一会了。另外还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人认识,一个是该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李晓琳,另一个是煤炭局的罗局长。林站长做了介绍,坐上席中间的是该县副书记副县长韩明远;另一个不认识的人是县委办陈主任。陈主任出面敬了我三杯酒,后面跟着罗局长、李部长。韩书记声称刚做过手术不能喝酒,举杯意思了一下。酒席基本到了尾声。韩书记问晚上住哪里,让陈主任安排。林站长说连夜赶回汉水,市委领导还等着约见呢。几个人不在说什么。

已经是晚上7点,运气好的话十一点可以回到站上。林站长开车,我和小匡打瞌睡。一路上走走停停,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了那里,觉得车停下了,清醒过来,林站长说九点了,已经到了午子县城,他也有点困,想让我开车。换了位置,我开着车继续往汉水赶。一路上还是偶尔会堵车,但交警很快就疏通了,我真有点感谢他们。车到了古城县,林站长、小匡都醒了,说是又冷又饿,停车弄点东西吃。我也有同感。在街边一个小吃摊各自吃了米线、面条,暖和多了。古城县距汉水市区仅25公里,林站长开车,很快就到了。我特意让林站长开车从我大舅子他们的夜市摊前经过,看见生意清淡的他们还在寒冷的夜幕里守生意,心里一阵酸楚。问林站长们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回答“不了。”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完毕,看看时间,午夜一点整。林站长小匡洗也没有洗就钻进被窝梦周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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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喉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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