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兮惚兮》一(3)

《恍兮惚兮》一(3)

那年民政部门调查农村婚姻状况时有人反应丁素云重婚。民政部的干部通情达理考虑历史原因没咋地她,只征求她意见看跟谁离跟谁补办结婚证。丁素云在县民政局办公室里不打苯儿地说,跟胡瘸子离。胡瘸子气得把拐杖都撅折了,尤罗锅却喜出望外把印着大红喜字儿的结婚证举在头顶上绕处让乡亲们瞅。

秋收时节,城里下来学生帮社员拔麦子,各家都住了人就是不派老尤家。尤灵灵见邻里孩子们跟那些大学生们又说又笑又唱又跳地非常羡慕就问母亲,咱家咋不派大学生呢?丁素云红着脸说,你爹残废,队里照顾他哩。尤灵灵说,哄谁呢,撒腿就跑队长家里问。队长说,你问你妈去。队长老婆撇拉着嘴说,你家门风不好。尤灵灵回家学一遍,丁素云愣怔地瞅着女儿只说了一句话,胡瘸子是你亲爹呀?女儿糊涂了,丁素云把脸别过去又说,爱派不派,谁稀罕,我睡的是自个儿男人又没卖大炕。

其实谁是亲爹对尤灵灵并不重要,她只认供她吃穿上学的那个爹是爹――尤罗锅是贫下中农,歌舞团到公社招学员的重要条件之一就是“家庭成分必须是贫下中农”。

尤灵灵进团后才觉着尤罗锅儿算不上一棵大树。贫下中农能怎样呢?进了城就显得灰头土脑傻乎乎了。团里那些演员都是城里人,个个挺腰拔气神彩奕奕。尤灵灵越觉得尤罗锅像个太阳地里连个影儿都照不出来的小矮人了,她觉得这个爹太潲色。

邬汉东恋爱前曾盘问过她的家境。那个年代以贫为荣,在乎的是政治面貌和阶级成份。尤灵灵不敢再提胡瘸子只说尤罗锅的爷爷给地主扛过活他家穷得只有一间土坯房两亩薄瘠地是响当当的贫雇农。邬汉东无可挑剔,他家祖辈都是中医,成分是自由职业者,不如她家红――这才决定同她循序渐进。

邬汉东那个中医世家有文化有教养在他心里还是比贫下中农有品味。婚前他带着尤灵灵回过天津见父母。住在那座绿荫环庇的四合院大瓦房,尤灵灵头一回见到枣树柿子树核桃树,头一回见到调养有素六十开外脸皮还象煮熟后剥了皮的鸡蛋那么白白嫩嫩的老婆婆。她哪里知道那老太婆满脑子的孔孟之道,背地里提醒儿子说,好女不学艺你看她说话咬舌头一扭三道弯儿花枝招展妖里妖气活像狐狸精。邬汉东说,漂亮女孩儿出身好的少,灵灵二者兼备,我非她莫娶。

丁素云听女儿说老邬家的千般好后眼红心热就催他们赶紧把婚办。她怕夜长梦多变了卦,她没见过哪个男人是梁山伯,她觉得男人爱女人就象一口缸,啥玩意儿都能往心里装,哪有实心实意的呢?邬汉东不是个情种,他跟同龄人比还是比较现实的,他认为爱情只是一种由生理和心理混杂在一起的盲目的冲动,只靠爱情的婚姻以后是否幸福那就全看运气了。他对尤灵灵谈不上爱,只是喜欢。他在同学中属于貌不出众、政治条件一般、没有文体特长、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人。但他内心却很孤傲,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尤灵灵能接受他是他的幸运,这得力于他在###初期的中庸思想――他没给任何人写过大字报也没参予过任何批斗活动;他既非保守派也非造反派,而是界于两派之间坐山观虎斗,时不时地抛出一张观点中庸的大字报还挺得人心。所以校革委会才把他派到歌舞团帮这个烂摊子“深挖狠批”。尤灵灵那时是歌舞团最有前途的舞蹈演员,也是最漂亮的女孩儿,他能把这样的女孩儿弄到手不也是男人的一种骄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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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演员名利场沉浮:恍兮惚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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