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七章】

五年后

京城凝香楼

华灯初上,凝香楼头牌乐妓如玉独坐霞琴前,纤指拨弦如舞,以一曲<潇湘水云>让众人宛如身临潇湘水畔,悠然北望烟雾缭绕的九嶷山,情脆琴音美如戛玉敲冰,引人入胜。

「长相思,久离别,美人之远如雨绝。独延伫,心中结。望云云去远,望鸟鸟飞灭。空望终若斯,珠泪不能雪。长相思,久别离。所思……」

曲风一转,她弹起自谱琴曲,一旁更有乐师吹箫合奏,她十指忽而拨弄、忽而滚拂,吟猱出绝妙乐声,间辅以宛如空山精灵的美妙歌喉和词轻唱,如泣如诉、含怨带嗔,更是听得众人如醉如痴,巴不得成为佳人口中的相思人儿,望着那绝世妍容,连眼都舍不得眨。

「是不是美如天仙?」

以玉石屏风、琉璃珠帘阻隔,外人无法窥见,只招待贵客的观赏席中,一手成立这艳名远播的凝香楼,从王妃变为青楼鸨儿的傅香浓,取下覆面纱巾,笑睇着今晚由她亲自伺候的唯一‘贵客’,对‘他’那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的傻愣模样,觉得有趣得紧。

毕竟,‘他’虽然身着青袍皂靴,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竟也和那些见色眼开的男人一般,一眼就被如玉的绝世艳姿摄去了三魂七魄。

「嗯。」

安七巧轻应一声,算是回复了傅香浓的问话,视线仍紧盯着台上美人,像是怕一眨眼,‘她’便会奔月而去……

嫦娥下凡都没‘她’那么美,这是她自小就知晓的事。

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当‘她’淡扫蛾眉、唇抹胭脂,绾起望仙譬,披上如意碧云肩、嵌金花笼裙,那含媚眼眸一勾,竟然如此妖娆诱人,把众人的心魂都逗得飘飘然飞扑而去,如此绝色,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也当之无愧。

男人美成这样,真是罪过!教天下女子的颜面该往哪儿摆?

不过……

今生有幸能见着如毓这般魅惑姿态,她‘不要脸’也没关系。

安七巧双手托颊,痴迷地望着男扮女装的意中人,终于明白当初他为何会告诉自己,若有紧急之事,来凝香楼技如玉姑娘便是。

呵,一缸醋全是白喝了!

这几年,他前来探访的次数越来越少,告诉她的唯一连络之处竟然还是青楼,害她一颗心像梅干酸皱,以为那位如玉姑娘便是他的红粉知己,连去处都只让那人知晓,那么,她在如毓心中的地位必定居于自己之前。

天晓得,让她嫉妒得要命的青楼艳妓,竟然就是如毓本人!

「噗——」

想起这天大的误会,安七巧忍不住噗哧笑出,这些时日以来郁结于心的闷气,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七巧,你没事吧?」

看她盯着人家一下发痴、一下傻笑,傅香浓不禁有些担心地伸手摸摸她额头,怀疑救命恩人不是发烧,就是中了邪。

「呵,没事,我好得很。」想起身旁另有他人,安七巧连忙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虽然不知如毓为何要男扮女装屈身凝香楼,但她可确定两件事,一是傅香浓并不晓得楼中迷倒众生的如玉姑娘,竟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二是如毓潜伏于此,绝对另有目的。

「那位如玉姑娘真是才貌双全,教我都看傻了。」她故作不好意思地搔搔耳鬓。

「别说是你,当年如玉初次登场,艳光四射的模样,连我都看傻了眼。」

傅香浓眼光迷蒙,思绪陷入当初。

「虽然我凝香楼中不乏从各地挖角而来的红牌姑娘,可是无人及得上如玉,当她头一回上台抚琴见客,瞧见众人屏息痴望的模样,我就知道,能帮我达成心愿的人,非她莫属。」

傅香浓抚着脸上伤疤,眸光一变,浮现豁出一切的狠绝。

为了报仇,她选择相信识破自己身分,仍愿意冒着风险继续隐匿她的常相思,将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儿子托付给救命恩人扶养,一别至今,也不曾回去见过儿子一面。

她和劫后重逢的王府恃卫高壮,一起回到京城,开立了这间凝香楼,为的就是以美人计诱杀奸相与昏君。

这是她倾尽所有、孤注一掷的死斗,若能成功,必是玉石俱焚的结果,倘若失败,她更是绝无生天。

但是她不曾怕过。

不但不怕,还湾分期待那天的到来,因为她深信,挚爱的丈夫仍在黄泉路上等着她,不见不散……

安七巧望着傅香浓出神的模样,眸中净是不舍。

她知道香浓的心愿一定是报仇雪恨,否则曾贵为王妃的她,又怎会狠心抛下儿子重回伤心地,还自甘堕落成为青楼鸨儿,做起这种执壶卖笑、送往迎来的生意?

只是,如毓为什么会涉入这件事?

看来这回上京,她除了得告诉他,相思‘捡’到一个无赖,除了被白吃、白喝、白住,一颗芳心还快被那死皮赖脸的男子夺去,他要赶紧在妹妹深陷情网前,回去鉴识那人究竟够不够格当他妹婿,还得探探他究竟为何留在凝香楼……

虽然凝香楼的厢房多,可要找‘如玉’住处也很简单。

毕竟是京城之中最炙手可热、身价非凡的名妓,还是清倌,当然得好生护着。

所以,楼宇中最高层、雕饰最华美、格局最宽敞、门口还站着一个拄着木棍打瞌睡的护卫,那件房肯定是美人香闺。

安七巧一身乌衣,仅以足尖立于凝香楼右前方的银杳树梢,风一吹,树枝摇摇,纤细身影也跟着轻轻晃荡。

更夫由树下打着呵欠经过,凝香楼中最后一盏灯也同时熄灭,她唇角一扬、脚尖一点,宛若身有双翅的黑燕凌空高飞,一眨眼的功夫便落在守门护卫冕前,纤指一伸,不费吹灰之力点了他的昏穴。

「啧,若遇上练过武采呆花贼,这种护为哪里挡得住——」

「还不进来。」

安七巧正摇头晃脑地对着昏倒在地的护为嘀咕,门里突然传来常如毓的不悦声调,她吐吐舌,连忙推门而入。

原以为日进斗金的名妓,房里至少也像富贵人家摆些雕花椅、嵌贝桌、贵妃榻、倚风床,再挂上几层丝幔、珠帘之类的华丽装饰。

想不到,里头摆设和寻常人家差不多,简洁得很,看来最值钱的,恐怕只有那张以玉石镶嵌的落霞琴了。

「是不是相思发生了什么事?」

抹去胭脂、卸下盘譬,常如毓仅着单衣,倚坐窗前,瞅着她淡问。

望着他清冷神清,安七巧忍不住问:「如果我说相思没事,只是我想见你一面呢?」

「你不是会做这种无聊事的人。」

「我可不觉得这种事无聊。」

她自行拉了把圆凳坐在他跟前,眉开眼笑的,看得出心情不错,不受他那张冷脸影响。

「事实上,如果早知道凝香楼的如玉姑娘是你,而不是你结交的红粉知已,我肯定早做了这件‘无聊事’。」

「红粉知己?」他略蹙眉。「我可没有那等闲功夫和女人纠缠不休。」

「我想也是。」

所以她仍是那唯一的一个,很好。

「你看起来很开心。」

常如毓眉尾微扬,瞧她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了,让他不禁好奇她究竟遇上了什么好事?

「嗯。」她也不否认,盈盈水眸锁住他不放。「如毓,我今天才知道,你不只琴声动人,连歌声都如此扣人心弦,方才听你抚琴吟歌,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有——」

她微顿,满眼崇拜地说:「你的女装扮相简直是沉鱼落雁,实在美极了,以后我能不能再看见——」

「说正事。」

常如毓微微拧眉,大概猜出她为何如此开心了,看来自己今晚的表演也‘娱乐’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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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诱冷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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