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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一声雷。大概就是这麽一回事。

叶歆桦悄悄探出了头颅,仿佛初出茅庐的窃贼,观察着一片寂静的走廊。

嗯,似乎不在。

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後,叶歆桦安心地踏出门槛,迈向光明的第一步。

「你在干嘛?」

吓!

叶歆桦骇然,按着胸口缓缓地转身,在看到双手插腰、以鼻孔睹人的沈雩枫之後,放松了紧绷的情绪。

「吓死我了……」人吓人吓死人,还好不是「他」……叶歆桦安心地拍拍胸膛,释然地吐了一口气。

沈雩枫睥睨着他的反应,奸邪地勾起菱唇:「予晨他……」喔,吓到了?「──今天不在。」

「真的?」他眼睛一亮,很惊喜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沈雩枫眨眨眼,朝叶歆桦的身後使了个眼色。「不过,他刚刚回来。」

「啊?」

「而且……」她一指前方。「就在那里。」

什麽?

叶歆桦倏然转头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桑予晨面有喜色地站在自己的後侧。

他局促地咽了咽口水,装起一抹讨好的笑。「你……回来啦,晨大哥。」实际上他的唇角已经在抽搐了。

桑予晨回以笑容一枚。「是啊。」

「呃……今天不忙吗?」叶歆桦假意试探道。

「不忙。」

叶歆桦的笑痕霎时僵硬。「那……我很忙,後会有期。」不,最好是遥遥无期。

在叶歆桦锁定桑予晨身旁的空隙「落跑」的瞬间,好死不死,被一条结实的胳臂拦截了下来。

「不介意歆桦『再』借我一天吧?」

沈雩枫未置一词地摆出了「请」的手势。反正,只要是桑予晨决意的事情,她一样也没有立场干涉。

「雩枫姐!」她怎可以见死不救?!

她微微一笑,煞是同情地望向叶歆桦。「不会有事的,孩子。」

「什麽?」叶歆桦瞪大一双铜铃眼。

「意思就是要你自求多福。」唉,笨喔!

嗄?叶歆桦呆住。她……竟然打算放他一个人自生自灭?

有没有天理啊!

「好了,我们走吧。」已然痊癒的桑予晨面带微笑地「拖」着叶歆桦,扬长而去。

沈雩枫远望着反抗无用、几乎是被人直接拎走的叶歆桦,虚意拭去眼角的零星水珠,在心底默默掬起一把同情泪。

保重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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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桦……」

「……」不理就是不理。

「歆桦──」

「……」

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叶歆桦打死不理会桑予晨的叫唤。

唉。桑予晨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只好拜托雩枫帮忙了──」

「不要!」一句话收效程度之快……简直是立罕见影。

「……你终於愿意理我了。」桑予晨乾笑。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己提起「沈雩枫」三个字之後。

「还不是因为──」可恶,就知道利用他的弱点。

桑予晨摇摇头,愁眉苦目地呢喃:「做我的学徒,真的那麽痛苦吗?」他也是一片好意啊。尤其歆桦已经二十岁了,却没有一技之长在身……无论如何,「Rain」也不可能供养他一辈子啊。

而且,一想到叶歆桦之前那样彷徨、那样无助的样子,桑予晨不由产生了一种舍不得的感觉。

然不明白他心中思量的叶歆桦盻他一眼,说:「别演了,晨大哥。」上当一次无可厚非,倘若相同的伎俩再上当一次,就是无药可救。他不至於笨到这种地步。

自从那一天桑予晨提出收他为徒的打算遭拒後,他简直天天追着叶歆桦前後左右跑,就是执意要得到他的同意不可──尤其桑予晨根本不晓得「放弃」一词的存在,对叶歆桦彻底实行「紧迫盯人」的政策……他会这麽不希望看到桑予晨的缘由,其实是可想而知。

抓抓头,叶歆桦有些无奈了。「放着『Rain』不管,没关系吗?」真不知道晨大哥哪里来的精力。

「有雩枫在。」

这个就是问题所在。叶歆桦揉揉太阳穴,压抑住砍人的冲动。因为桑予晨不断痴缠自己的关系,搞得两人无暇顾及工作,而店内大大小小的琐事,也自然而然落到了沈雩枫的头上……

「我有拒绝的权利吧?」叶歆桦拧眉。

桑予晨则是一笑置之。「你当然有。」而他也有坚持的权利。

「那……我可以拒绝吧?」

「当然。但是,要有理由。」而且是可以「说服」他的理由。

叶歆桦皱眉,重复先前讲了一百次以上的句子:「我讨厌甜食。」

而且这个并不是藉口,他是真的讨厌那样甜美的气味。

只因为甜甜的香气,代表了他的过去。

本来以为已经遗忘了……然而终究只是「以为」而已。记忆不曾消失,反而随着甜蜜的芬芳融入了他的呼吸,牢牢地缠绕着他,像是一个紧密的桎梏。

那是,一个叫作「回忆」的枷锁。

「这个理由……很遗憾,无法说服我。」桑予晨苦笑。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说理由不行,不说理由也不行……叶歆桦咬咬牙,骂出来之後,感觉似乎更不舒服了。

「歆桦……」因为叶歆桦激烈的反应,桑予晨叹了一口气。「你不可能一辈子当店员,你知不知道?」

废话!他怎可能不知道?叶歆桦瞠目。

「我只是希望你有一技之长……」他伸手,欲握住叶歆桦的,然而「啪」地一声,遭到了狠狠的拒绝。

桑予晨一楞。

「我不需要。」叶歆桦的声音,冷冷的。

见状,他长息。「歆桦,不要闹脾气了。我不否认有一部份是为了你的资质,可是……」甚至他隐约有一种感觉──歆桦并不是真的讨厌甜食。

天生对甜食感冒的人也不是没有,偏偏他就是觉得歆桦不是那样的。

他一时也讲不清楚,只是单纯地……有了这样的感觉而已。

「晨大哥,我真的不想做你的学徒。」他的火气似乎上来了。毕竟一个人被纠缠到这种地步,无论是谁都会生气的。

更何况,叶歆桦从来就不是什麽圣人。

「但是……」

知道桑予晨准备说什麽,叶歆桦抢白道:「说真的,没有一技之长也无所谓,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後去当乞丐!」

「你──你是这样想的?」桑予晨愕然,不可置信地目眙他。

他居然说这样的话?

「你怎麽这样不懂事?」他恼了,因为他以为叶歆桦至少会明白他的,而不是一味地意气用事……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是自己剃头担子一头热?

叶歆桦也不甘示弱:「对,我是不懂事!没有人逼你和一个不懂事的小鬼讲道理!」摆明了在怨怪桑予晨多管闲事。

「我是为了你好……」忍不住,桑予晨有些愤悱了。

「不需要!」什麽「为了你好」?!当初母亲也是这麽说的,但是结果呢?还不是一样无视他的存在!「我好不好,与你无关──」

「──啪!」

叶歆桦双目瞠然,右颊传来微微的刺痛,剥夺了他的意识。

不痛……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而已,可是,他却觉得胸口好闷好疼……似乎有哪个地方坏掉了。

「歆桦,我知道你无法控制自己,但……你应该了解有些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桑予晨的表情,既生气又悲伤。

叶歆桦不吭一声。下一秒,他迅疾离开了这里。

不过,他并不是回到楼上的房间,而是跑到了「Rain」以外的地方。

可惜偌大的失望打击了桑予晨,他无暇理会,只是闭了闭眼,试图沉淀自己过份澎湃的情绪。

他靠着墙壁,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白茫茫的墙壁彷如在压迫着他。

真的很心痛啊……歆桦为什麽会有如此自甘堕落的想法呢?

桑予晨睇视着年深月久的天花板,时间也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久久,他终於无奈地释出了长息。

是啊……他真的错了,彻彻底底的错了。

他一直在叶歆桦身上灌注刻板的想法,却漠视了他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自己真是失败……忽略了歆桦的感受,一味地以为是「为了他好」,而事实上,他的行为只不过是大人的自以为是罢了:因为不甘心自己犯下投射作用的错误,而将怒气发泄在无辜的歆桦身上──

他刚刚,甚至打了歆桦……想到了这里,桑予晨的胸口不禁有了疼痛的感觉。即使自己只用了一分不到的力气,然而他一定伤害到歆桦的自尊,和他的心了……

「滴答。」

恍惚间,耳边忽然响起水珠滴落的声音。

是雨声。

下雨了?他呆了呆,联想到叶歆桦似乎不见了──而现在这个时问,叶歆桦又可以到哪里去?他晓不晓得他的身体已经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连珠炮似的疑问兜上心头,桑予晨立刻找到一把折迭伞,来不及思考太多,人已然冲到了「Rain」的後门。

……滴答……

他停下了脚步,愕然注视着在门边瑟缩成一团的叶歆桦,几乎无法言语。

「歆桦……」他开口想要说什麽,却是惘然了。

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叶歆桦淡淡瞥视着桑予晨,神色却是难掩困窘。

他在不顾一切地离开「Rain」後,才惘惘发现自己根本无所谓去从,最後也只有楞在那里,挣扎着自己的去向……

他明白是自己辜负了晨大哥的一片好意,也了解自己的言行确实过份了,但是──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他嗫嚅。

除了「Rain」以外,他找不到第二个愿意收容自己的场所。

所以……请不要放弃他,好吗?

他的眼神,如此倾诉着。

桑予晨无言。凝睇着叶歆桦朦胧的身影,莫名的冲动一瞬间包围了他……他伸手,扶起了蜷缩在泥泞上的叶歆桦,而自己深宏的黑眸,清晰地映入了他的脆弱。

「──来这里吧。」

他听见自己这麽说了。

在这个时候,桑予晨的眼中只有叶歆桦的存在,也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桑予晨的表情优柔,却也藏匿着一些叶歆桦所不能理解的悲伤,只觉得在他的黑眸中,看见了对自己的怜惜──

叶歆桦错愕地瞅着桑予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隔着雨水,他惘惘嗅到了记忆中的柠檬气息……这是桑予晨身上的味道,也是自己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这样的芬芳,漫漫地,渗入了叶饮桦的皮肤、肌理、骨髓……

终究化成了心版上,无法抹灭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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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是因为相亲而结识的。

母亲是个典型的传统女性,於是几乎没有抗拒地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却是她未来丈夫的男人。而男人也欣赏这个温柔婉约、百依百顺的妻子,是以两人婚後不到一年,便生下了叶歆桦这个孩子。

合该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在男人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後,他们一开始就不牢靠的婚姻,逐渐出现了破裂的痕迹。

男人有了外遇。

这是叶歆桦大约国二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

单纯的母亲以为男人只是工作忙碌,从不曾怀疑男人的早出晚归。直到男人开始了几个星期不回家的日子後,即使母亲再不愿意,也不由得去猜测、去疑忌了。

而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压抑已久的两人,终於有了摊牌的机会。

男人决定了摆脱这个家庭的负担,和外面的女人双宿双飞。

面对男人自私的要求,母亲唯有不停地哭泣、哭泣、哭泣……毫无心机的她自然找不到方法,挽回自己早已经变心的男人。

男人受不了母亲的控诉,恼羞成怒地说了一大堆锋利的话。大多是责怪母亲的「无趣」,以及外面女人的风情万种。详细内容叶歆桦不大清楚,只记得当时逆来顺受的母亲颊上半干半湿的泪痕,和一双凹陷空洞的眼睛。

「妈……」在男人决绝的离开後,叶歆桦踱近狼狈不堪的母亲,本来希望安慰她,却遭到了母亲狠心的拒绝。

不过她的狠心,又哪里及得上男人一丝一毫呢?

「不要碰我!」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咆哮,溢泪的眼瞳进射出愤恨的光芒。「你们……你们都是一样的!我恨你……我恨你们──」

年方十四的叶歆桦一时震慑住,睐着近乎癫狂的母亲,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

尔後,男人再也不曾回来过。崩溃的母亲陷入了醉生梦死的生活中,也从此禁锢了叶歆桦的生活。不许他上学也不许他出门……而难得清醒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提醒他──和男人貌似的自己,是多麽可恶透顶的存在。

镜子里是一张乾净清秀的面庞。叶歆桦瞅着,下由得皱拧了眉宇。

只因为,他讨厌自己的长相。

以毛巾遮住了自己的脸,叶歆桦踱出了浴室,在楼上的餐厅看见了桑予晨。

「好了吗?」把盘子放在桌几上,桑予晨淡淡一笑。

叶歆桦点了点头,瞥过桌上热气腾腾的红茶和派饼,掩不住讶异。「这是……」

「你的头发还是湿的,怎麽不吹干?」桑予晨风马牛不相及,反而拿起了叶歆桦披在肩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

「因、因为……」对於桑予晨的举动,叶歆桦显然不大好意思。「你……你也要洗澡吧?」毕竟方才淋雨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而已啊。

「真是的。」桑予晨似笑非笑地。「先吃,我一下就来。」

在桑予晨回到房间後,叶歆桦睇视桌上诱人垂涎的食物,胸口涌现了一阵莫名的暖意。

记得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准备一些点心和热牛奶,母子二人静静地等待工作结束的父亲回家……

「怎麽了?」不晓得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呼唤回到了这里。「放心,这不是甜的。」桑予晨苦笑,以为他是害怕甜食所以不敢吃。

「不是那个原因。」叶歆桦摇摇头。「晨大哥……洗得真快。」大约五分钟而已吧,晨大哥的头发还是湿的。

桑予晨莞尔,在叶歆桦的对面坐了下来。「不想吃?」

「没有。」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叶歆桦拈起刀叉,切开了盘中的派饼。「这是……」肉馅派?叶歆桦讶然。

「我随便做的,不知道味道如何。」他笑笑,摆出了「请」的手势。

叶歆桦的眼眶微微泛潮,他垂首掩饰,默默地吃了一口派。

「这个……好好吃。」他的眼睛有微微的光,似乎有些讶异的样子。

虽然很了解桑予晨的手艺如何,然而这般仔细品尝……倒是第一次。

闻言,桑予晨笑颜逐开。

坦白说,在听见歆桦评语的一瞬间,他觉得搁在胸口的大石头才终於落了下来。

他是真的担心歆桦不喜欢……

怱而,叶歆桦放下了刀叉,敛起掩不住惆怅的眸,说:「以前……妈妈也常常这样准备一些点心,那时候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意识到愈来愈紧绷的气氛,叶歆桦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现在的氛围。「不过,她的手艺不太好,蛋糕不是烤焦了,就是没有烤熟……」

一思及母亲因为失败而慌慌张张的模样,叶歆桦不由得莞尔。

「可是,我很喜欢……」他喃喃,脸上洋溢着满足。

只因为,那是自己短暂的童年回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快乐……

而桑予晨聆听着,似乎听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环节。「可是……你不是讨厌甜食吗?」他问。

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叶歆桦挣扎了。「我……」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了。

叹了一口气,叶歆桦把一切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桑予晨。

──除了母亲一直喝酒,殴打他的事情以外。

也许,对於母亲,他仍是怀抱着一点点情感的……连自己也不确定的情感。叶歆桦想。

他也不明了自己为什麽说了这些,然而在坦白了之後,叶歆桦确实觉得自己的胸口舒服多了。

「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但我真的很庆车自己来到了『Rain』。」叶歆桦不好意思地小了声音。「我真的很感谢你和雩枫姐……」说到这里,叶歆桦已然红了一张脸,他刻意低头掩饰。

桑予晨楞楞,随即笑了。

说实在的,像歆桦这般心直坦率的孩子,他真的无法不疼、无法不理会啊……

而且,他也很高兴歆桦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房了。以前的叶歆桦固然乖巧,可是桑予晨也知道骨子里的他,实际上是十分不信任人的,所以自己的一味逼迫才刺激了他……也所幸歆桦回来了,他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忍住心中的喜悦,桑予晨猝然天外飞来一笔:「我并没有大学学历。」

「啊?」

「高中的时候,我曾经在一家蛋糕店打工。」看到了叶歆桦不明所以的表情,他於是说明:「一开始只是为了赚学费而已,结果阴错阳差之下认识了那里的师傅,索性不升学了,乾脆变成了他的学徒。」

呃……「听起来好简单。」一般而言不是都有一番要死要活的挣扎?

「当然是有过程的。」桑予晨笑笑。「应该说,当初其实也没有想到那麽多,纯粹只是喜欢『蛋糕』罢了。喜欢蛋糕漂亮的外表,也喜欢它丰富的内在……尤是客人在品尝到蛋糕的美味而惊叹连连的那一刻……我总是非常感动。」

叶歆桦听着,虽不能完全理解,然而依旧是有些动容了。

──因为桑予晨安适的表情。

「在升学和就业之间,我也苦恼了一段时间。家人希望我继续升学,他们觉得大学文凭等於一个保障……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支持我投入这个行业。」提起过去,桑予晨的表情掩不住僵硬。

「这样不是很辛苦吗?」

「是啊……所以我差点放弃自己的坚持。毕竟很少人可以在一片反对的声浪之下,坚定自己的意念而不动摇的。」

「可是你现在……」叶歆桦又不明白了。

这家伙。桑予晨好气又好笑,敲了敲叶歆桦的额。「别急,我会解释的。」

「……喔。」

「到後来……」思索着,桑予晨吁了一口气,不由得苦笑了:「恩,还是麻烦了『她』啊。」

「她?」哪个「她」?

「……沈雩枫。」

「咦──?!」叶歆桦被吓到了。「你……雩枫姐……你们?」

「我们是高中同学。」呷了一口茶,桑予晨淡淡回忆着,接而解释:「也是当时唯一支持我成为蛋糕师傅的人。」

「思。」不过……咳,那个女人也有「学生时代」啊。叶歆桦简直是想像不到。

「结论是,雩枫说服了我的家人,甚至骂了我一顿。」未意识到叶歆桦的想法,桑予晨继续说:「她说,就是因为我的信念不够,家人才无法相信我……而且既然是自己喜欢的选择,一定要坚持下去等等……」

「的确是那个女人的风格……」他喃喃:心有戚戚焉。

果然恶女不是一天造成的啊!

「我很感谢她……」桑予晨叹然,黑眸闪烁着沉静的波光。「假如不是她,我想──我不会晓得现在的自己,究竟在哪里。」

甚至,在自己被所有的人放弃、唾弃的时候,也只有她愿意站在自己的身边,给予他继续活下去的信心和力量。

在那个众叛亲离的时刻……

看着桑予晨沉浸在回忆的美好表情,叶歆桦不由得沈默了。不明白为何……他似乎有些羡慕,可以得到晨大哥无条件信赖的沈雩枫。

他期望自己可以受到别人信任,或是……有一个自己能够无条件信赖的人。

气氛逐渐凝滞下来,两人陷入各自的思绪之中,同样无法回神。

而过了一阵子──「歆桦,对不起。」

「呃?」什麽对不起?

注意到叶歆桦的错愕,他惭愧地:「我……太自以为是了。自认为了解你的想法,自认为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结果忘记了你有选择与否的权利──」语末,桑予晨直视着叶歆桦,眼神一黯。「对不起。」

叶歆桦愣住。「这……这……」意识到桑予晨愧疚的面容代表着什麽意思之後,他霍然起身,然後一吼:「请、请不要说对不起!」

「扼?」

「那个……」此刻的叶歆桦紧张不已,他抚着胸口深呼吸,呐呐地。「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因为真正任性妄为的人,是他。「我明白晨大哥是一片好意,你说的没错,的确我现在可以是『Rain』的店员,但是十年以後呢?我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的未来。」叶歆桦有些挫败,他懊悔长息:「然而,我只是一直在拒绝而已……甚至说出那种不礼貌的话──」

没有一技之长也无所谓,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後去当乞丐!──他指的是这一句。

「晨大哥,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请不要说对不起。」而且,还是以这般温柔的眼神……「那是我应该说的……对不起!」

一段话结束,叶歆桦的心脏也怦怦不已,仿佛打鼓似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觉羞怯。

因为叶歆桦难得强悍的模样,桑予晨楞了楞,而在领略到他的语意後,桑予晨忍下庄笑了。

下一秒,叶歆桦在一个突然的用力拉扯下,跌入了一堵温暖厚实的胸膛。

是桑予晨抱住了他。

藉由桑予晨的胸膛把持住自己的脚步,叶歆桦浑身僵硬,对於突来的状况不知如何是好。他晓得晨大哥的拥抱没什麽特别的含意,然自己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拥抱住,除却男孩子的尊严问题之外,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手应该要搁在哪里。

可是……好温暖。不知道为什麽,叶歆桦并没有挣扎,他只是恬静地靠在桑予晨的胸前,合上了眼睛。

此时,桑予晨的语音缓缓传来!!

「……我原谅你,所以,你也原谅我……好吗?」他的语调……好轻,也好柔。

叶歆桦抬眼,看到了桑予晨笃然的目光。

「……恩。」他轻轻颔首。

或许,自己是有点高兴的──因为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愿意尊重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觉……过去从来没有人这样,晨大哥是第一个。

不久,桑予晨放开了叶歆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拥抱他,其实只是一种油然的冲动而已……身上的触感残留着,刚刚在他怀中的叶歆桦好瘦小,不像是一个成年男人会有的体型……他想,歆桦在以前的地方想必吃了不少的苦头吧?明明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人,怎会有人舍得伤害他呢?

如果自己在的话──

「晨大哥……」叶歆桦开口,打断了桑予晨未竟的思绪。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喃喃:「……我……我会努力的。」

「……努力?」

「我──」叶歆桦懊恼不堪。他搔了搔脑袋瓜子,决定说得清楚一些:「虽然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克服,但是……我会努力的。」

「你的意思是──」

叶歆桦尴尬一笑,颊上已经是红光透顶。「你愿意继续教我吗?」到底是自己躇蹋了人家的好意,现在反过来要求……的确是厚颜无耻了一点。

闻言,桑予晨错愕了。

基本上,假如歆桦自己觉得志不在此,根本没有学习意愿的话,他也不打算继续勉强的。

「你……要学?」

叶歆桦羞涩地点了点头。

「真的?」桑予晨又确定了一次。

「真的。」

太好了!桑予晨惊喜万分,他眉开眼笑地。「那、那麽……请多指教。」老天!他现在的心情,和十年前第一次参加执照考试的时候一样,真的是紧张又兴奋啊。

「恩……请多指教。」叶歆桦赧然,也笑了。

外面的雨,浙沥沥地下着。

四周很安静。

叶歆桦的笑容,很真、很灿烂。白玉一般的纤牙露了出来,牵动了颊边的小小酒窝。

红茶的热气已然消散,桑予晨凝视着他璀璨的笑靥,呼吸不由得一窒。那时候,他忽然觉得他们的距离好近好近,近得仿佛可以心灵相通……

而这样的迷离氛围,渐渐地──

荡成了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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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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