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检查终於有了结果,寿宴上的烟火只是普通烟火,内里别说是西域奇毒『灰飞烟灭』,就连最普通的蒙汗药也找不到半点。
闹了这麽一个笑话,飞鸽山庄上下自是脸目无光,恃老卖老的齐王就更有得说嘴。始作俑者北冥又走得无影无踪,连想多找个人一起背黑锅也不行。西门仪就是把他自趾至踵骂过一遍也无补於事。
但综合以上种种不幸,也及不上眼前的月影令西门公子感到难过。
如此气质独特的美女竟然……
心中涌起一阵惋惜。
「你真的是哑巴?」
西门仪无法原谅自己竟然对一个弱女说出如斯残忍的话。更无法忘记那时月影眼里的神色,凄楚揉合著坚强,在她身上竟出奇地调和。
「月影姑娘……」西门仪露出歉意的笑意,柔声道:「今晚的事真的很抱歉。连累姑娘受惊,又搞砸了寿宴上的表演,还……」
月影冷然撇转身,在众目睽睽下,给纵横花丛的西门大公子一个软钉子碰。
西门仪摸摸鼻子,也不生气。
「天色已晚了,近日扬州城内治境不靖,请容在下送姑娘回去。」
月影听了却不理睬,迳自冷然而去。
西门仪赶紧跟在背後。
二人一先一後出了衙门大门。
「影主儿!」一个美貌胡姬匆匆迎上,一脸担忧地问:「他们有为难您麽?」
月影打个手势表示一切安好。
胡姬接著絮絮念道:「真是的,怎麽会发生这种事?说您想谋害王爷?那家伙一定是瞎了狗眼。哼,我奶奶早说了,朝廷鹰犬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长著猪脑袋,黑白不分,欺善怕恶的混蛋。」
「咳咳……这位姑娘……」西门仪一脸尴尬。
「啊?」好像这才发现身畔有陌生人,澄蓝的眼珠一瞪:「你是谁?」
西门公子潇洒地展开扇子,温文有礼地道:「在下西门仪,敢问姑娘……」
「西门仪?是很好色的那个西门仪麽?就是你不长眼睛,把我家主子抓去的?」
「呃……」这叫他是承认好,还是不认的好?西门仪僵在当场,哭笑不得,好半晌才道:「不敢。在下想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请问姑娘跟月影姑娘怎麽称呼?」
「哼,我叫阿奴。是影主儿的侍婢,怎麽?你想把我也抓去关大牢。」
「不敢不敢。」
「什麽不敢?你都关了我家主子,还说不敢?」
「是是,阿奴姑娘教训得是,在下这不就准备恭送你家小姐回府麽?」拭汗。今天是怎麽了?美人们竟全都不卖他的帐?真是好生奇怪。
「哼。谁要你假惺惺。」阿奴赏他一个白眼,挽著她家主子傲然而去。
留下可怜的西门仪,碰了一鼻子灰。
月影主仆越过了几条横巷,天上忽然下起倾盘大雨。
「哎呀,影主儿,快过来避雨。」阿奴拉著月影躲在屋檐下。
「糟糕!主儿,您身都湿了。」
月影打了几个手势。
「您还说不要紧?唉,今天真晦气。先是演出失误,再来一场是牢狱之灾,现在还要被困雨中。接著下去还不知要倒楣到什麽地步。」
「姑娘请放心。」随著亲切笑意,西门仪撑著伞翩然出现:「俗语有云,否极泰来,接下来两位姑娘一定事事顺心。」
「啊?又是你?你想干吗?」阿奴叉起腰,像母鸡保护小鸡般挡在月影身前。
西门仪彬彬有礼地道:「刚才在下见到乌云密布,恐防会有雨。又隐若记得两位姑娘好像没有准备伞具,於是在下就顺道送来了,幸好还来得及。」
「什麽来得及,我们都湿透了。」阿奴老实不客气地抢过伞,又凶霸霸说:「伞已送来了,你还不走等什麽?」
西门仪好脾气地笑:「在下想送两位姑娘一程。」
「谁稀罕你送?」
「在下稀罕啊。」
「你这登徒子!」
「阿奴姑娘,已经夜深了,两位女儿家在街上闲晃,著实令人放心不下。而且此事因在下而起,若两位遍到什麽意外,西门仪终生难安。」西门仪一揖,态度坚决让人难以拒绝。
阿奴回头看看主子,月影默然半晌,淡淡地转身而去。
阿奴赶紧追上去替她打伞。
西门仪见状一笑,远远跟随在後。
一路上,西门仪跟月影保持著一丈距离。既不行近一呎,彷佛怕亵渎了。也不落後一步,生怕冷落佳人。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在雨中共行。一直到了瘦西湖畔的映月楼。
「我们到了,喏,影主儿说伞还你。」阿奴的语气虽然故作粗鲁,但气已经消了。当然嘛,没有女人会生西门公子的气超过半个时辰的。
西门仪微笑接过,沈默地目送主仆二人入内。
沈默,因为他在等,等那气质独特的美人回眸。
三步之内,月影当会为他回眸。他有信心。
一步……两步……三步……呃?咦?……四步?竟然不回?五步?真的不回?
「月影姑娘。」
月影停下脚步,微侧过脸。
「月影姑娘,今天的事很遗憾,在下改天定当登门请罪。」露出迷人笑容。
月影终於回眸,冷若寒星的双眸令人神为之夺。
***
锦绣香闺,袅袅白烟。
阿奴把一瓣烫热的水加到澡池里。
「影主,水温还合适麽?」
「……」
得到认可,阿奴小心翼翼地主子梳理秀发。
湿濡的黑发闪著丝绸般的光泽。轻轻挽起,露出肤色异常白晢的肩背。
再看清楚,这劲瘦的肩背上铺著一层薄薄的,结实的肌肉。而且纵横交错著无数深深浅浅的伤痕。
阿奴细心地替主子按摩肩膀,一边笑道:「今天的计划好顺利。江湖上,金牌名捕的名头好不响亮,但碰上咱们影主,还不是只有被耍著玩的份。尤其那西门仪,绣花枕头一个。」
「嘻,他竟然轻易给我们蒙混,以为咱们要以『灰飞烟灭』刺杀齐王。殊不知『灰飞烟灭』失传几百年,咱们手上也半条药方。哼,要是咱们懂配制此圣药,早把天朝上上下下的狗贼杀个一乾二净,替咱们『玥』族人民报仇了。」说著露出仇恨之色。
「不过,就算没有『灰飞烟灭』也不紧,西门仪已经入壳,离咱们大仇得报的日子不远了。只是……」眼眶一红。
「影主,您是咱们玥族尊贵的『日影王子』啊,竟然要王子殿下纡尊降贵,跟西门仪这色鬼虚与委蛇,实在太……」
「够了,阿奴。」年轻的声音出奇地淡漠,而且带著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殿下……」
「不要再叫殿下,国破家亡,我早不是什麽王子了。」说著,浴池内的人半转个脸,露出英挺俊朗的容貌。
还有一双灿若寒星的眸子。
***
「玥族,西域一游牧民族,行踪隐秘,性刚烈,鲜与外族往来。族中人发色金黄,肤色白皙异常,眼瞳或澄蓝或碧绿,男女均身段纤巧能歌善舞。玥族人祟拜月亮,擅长巫蛊祝咒,精研毒物。尤以第十三代玥王研制之西域奇毒『灰飞烟灭』最为厉害霸道,玥族人曾仗之称霸西域。但随年日久远,该药方已辗转失传,盛极一时的玥族亦随之没落。直至第二十三代玥王继位,一改前代封闭国策,实行开明之治,玥族始再度兴盛。及至天朝元年间,玥族参与异族合纵大军入侵中原,悉数为凤军所歼,至此,玥族覆亡……」阅毕,西门仪掩上书卷,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然……
「西门公子。」某人俏皮地在他肩上一拍。
西门仪回头,欣然施礼:「阿奴姑娘好。」
金发蓝眼的胡姬露出甜美笑容,这段日子阿奴跟西门仪已经混熟。西门仪个性热情开朗,对女性又温柔体贴,一向容易讨得美人欢心。
「公子今晚又来捧场了啊。映月楼只是区区一间酒楼,店子小,酒菜微薄。不比怡情院的脂粉香,又不及鸣春阁莺声沥沥,香醉居的美人醇酒就更加欠奉了。怎经得起公子一而再的青眼有加啊?」阿奴笑著调侃。西门仪绝迹青楼,改以酒楼为家,此事早已经在扬州传为奇谈了。
「阿奴姑娘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映月楼自有其独特之处,是其他地方所没有的。」西门仪笑嘻嘻的,也不介怀。
「啊?不知敝店有何独特?还请西门公子赐教。」
「当然是杂技团的精彩表演,尤其是阿奴姑娘飞刀美人,演出精彩绝伦,看得人家心都跳出来了。」
「嘻,让公子心跳的是影主儿的琵琶和舞蹈吧?」
西门仪只是笑。
阿奴瞅他一眼,道:「不用等啦,影主儿今晚不会出场。除非有客人以重金相邀,否则主儿从不轻易亮相。」
「那麽在下……」眼睛一亮。
「主儿交代了,任何人来邀请都可以,唯独不为西门公子献艺。」
西门仪摸摸鼻子,苦笑。他这辈子还没被谁如此决绝排拒过。可是脑海中那灿如寒星的眸子总是挥之不去。就算明知……
***
「你肯定没搞错?西门仪在看有关玥族的典籍?」
「是的,阿奴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搞错。幸好我玥族向来隐秘,留下来的记载也不多。」阿奴担忧地说:「可是咱们现在该怎麽办?虽然借『灰飞烟灭』之名成功引了西门仪上当,但也将玥族暴露了。」
「稍安无燥,此事早在我预计之内。」日影淡然说。
「影主?」
「飞鸽山庄乃天下情报第一庄,藏有古今中外文献无数,若西门仪查不出『灰飞烟灭』乃出自我玥族,那他也未免太浪得虚名了。」
「那影主为什麽还要……」
「故意让他知道血影与玥族的关系?」日影冷笑一声,「我就是要凤骁他们知道,知道玥族的厉害,知道他们败在什麽人手上,知道我们的人民不是好欺的。」
「但以後西门仪就会把目标放在玥族之上。」
「那敢情好。就让他上天下地的找吧。嘿,西门仪又怎想到出身玥族的血影会是黑发黑眼的呢。」轻轻绕起自己的发丝,日影露出苦笑。这酷肖他汉人母妃的发色跟眸子,在小时候不知给他带来多少歧视,没想到现在却成了他最佳的掩护。
「影主英明,是阿奴瞎操心了。」阿奴放心了,澄蓝的眼睛充满崇拜。
「不过……西门仪办事比我想像中快,看来要计划要加紧进行了。」沉吟。
「啊……影主要亲自接近西门仪?」
「嗯。」
「可是,万一影主的身份让他识穿了……」阿奴担忧地道:「西门仪是花丛中的老手,影主的伪装光看著还可瞒得过,但若距离太近,或有肌肤之亲……」
「阿奴!」
「阿奴僭越了。」低头。
「阿奴……」日影叹了口气,柔声说:「有些险我们不得不冒,再说,我自会小心行事,你不必担心。」
「可是西门仪他……」
「放心吧,要对付一个男人,最高明的手段是若即若离,让他可望而不可得。」
日影微微一笑,星亮的眸子闪著智慧的光芒。
***
翌晚。
「西门公子你又来了啊。」阿奴浅浅地笑。
「来看阿奴姑娘的表演嘛。」西门仪展现他的招牌笑容。
「是麽?那公子慢慢坐,阿奴表演完了再来陪公子聊天。哎哟,影主儿到了城东市集,人家好无聊呢。」
西门仪心领神会。
「阿奴姑娘,在下忽然想起有要事在身。今晚不能奉陪了,改天在下定当带些有趣的玩意来跟阿奴姑娘陪个不是。」
城东市集。
映月楼的头牌舞姬在人潮中穿梭,引来路人侧目。
「咦,这个不是月影麽?」坊间响起窃窃私语。
「我十天前看过她表演的霓裳羽衣舞,她的舞姿可真教人倾倒啊。若是给我看一眼她轻纱下绝色的脸,听一听她动人的声音,减寿十年我也愿意。」
「听她的声音?你没听说吗?她是哑的。」
「什麽?月影是哑的?」惊叫。
热闹的市集瞬间死寂。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那抹雪白的身影僵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垂著头,若无其事地疾走。
「等一下,美人。」每个城里总会流氓痞子,扬州城里龙蛇混集,当然不例外。不消片刻,几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已把弱女团团围住。
「咱们兄弟刚才打了个赌,赌月影姑娘你脸纱之下,到底是美如天仙,还是丑到见不得人。所以嘛,为了公平起见,请你当众除下脸纱。」
长眉一蹙。
「如果月影小姐不愿意可以『出言』拒绝啊,你不说话,我们就当你同意了。」
「对啊,不同意你可以『说』的,我们不会勉强。」一阵轻挑的笑声。
「小姐既不作声,就是同意罗。可是又不动手,莫非想俺们代劳?好吧,那让俺替你脱!」油腻腻的手一抓,轻灵的身形侧身避过,还以被巧劲把无礼之徒摔了个狗吃屎。
众流氓大怒,打个眼色竟一拥而上。
途人看著几个汉子恶形恶状地欺负一个姑娘,月影虽然身手灵活但也撑不了多久,都不均感到同情。可是要他们出头嘛,小老百姓可不敢,唯有祈求哪个英雄好汉突然出现,为佳人解困吧。
「你们在玩什麽啊。」随带笑的声音,白衣翩翩的佳公子越众而出。途人回头,看到是他都松了口气,有西门公子出现的地方,就没有被欺凌的女性。
「西、西门公子。」几个流氓脸色一变,颤声说:「俺们只是跟月影姑娘开开玩笑,打个小赌已而。」
「打赌?」挑眉,西门仪笑道:「本公子最爱打赌了。」
「西门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那下次一起玩两手。」冷汗。
「不用等下次,就今次好了。」修长干净的手往两个流氓肩上一搭。「把裤子脱下来。」
「西门公子……」哀告。
「本公子刚才跟朋友打了个赌,赌你们几个有没屁眼。你们不脱,难道存心让本公子输了场子!」冷喝一声,不怒而威。
在众人哄笑声中,几个流氓掩住屁股,灰头土脸地溜走。
西门仪哈哈大笑,故意说:「几个癞虾蟆也妄想一睹月影姑娘绝世姿容,真是不自量力。姑娘不理睬他们是对的,姑娘的仙音岂是他们配听。」
「哦,我就说嘛,月影怎可能是哑吧。」
「连西门公子也说她的声音好听了,只是不轻易给咱们小老百姓听。」众人又再私相传颂,适才的『谣言』不攻自破。
西门仪朝著心仪的美人邀功似的笑,但美人却冷然转身而去。
西门仪的笑脸僵住了。
有没搞错?!他刚英雄救美耶!月影竟然还是不鸟他?
心有不甘的西门仪一路跟在心目中的月影身後,由热闹的市集,去到僻静的街道。
「月影姑娘等等啊。」一路上西门仪说尽好话,也换不到美人一个眼神。
「走慢点好不好?」
「听在下说几句话吧?」
「只要一会儿就好。」
「月影……」
「你给我站住!」西门仪焉地暴喝一声。
前面的人儿总算停下了。
西门仪长长吁了口气,回复风度翩翩,柔声道:「月影姑娘,你还在为寿宴的事而责怪在下吗?那天在下只因职责在身,才不得而冒犯姑娘,事後已後悔不已了。」深深一揖。
「……」没反应。
西门仪抬眼偷看,美人眼中怨怼甚深,还夹杂著丝丝自怜自伤的情怀,不似只是因为那天的误会。
沈吟片刻,忽然灵光一现。
「月影姑娘不会以为是在下把你,呃,把你不爱说话一事宣扬开去吧?」
「……」认真的眼神。
「冤啊!我岂会做出这等事!」西门仪跳起来。
「……」疑惑。
「在下发誓,若西门仪有泄露半句,保佑我……」嘴巴被柔软的手指封住了。
「……」
「你信我了麽?」西门仪笑嘻嘻的,正想一握美人的柔荑,但却被轻巧躲开。
以为美人又要发怒,西门仪急急扯著他的衣角。
「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目光似在鼓励他。
那天的事对不起,请你不要再生气,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这句『话』西门仪以手语『说』出。亦如愿地看到星眸中震骇之色。
「怎样?『说』得还流利麽?你看得懂我『说』什麽吧?人家已经学了半个月了。」
为什麽?手语。
西门仪也想以手语回答,但无奈还是学术未精,唯有挠挠头脑,尴尬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想跟你沟通,不想仰赖他人传译。」
为什麽?还是那个手势。
「不要问为什麽?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也许,有很多事根本没有为什麽。」
星亮的眼眸泛起笑意。
轻纱下,日影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西门仪已经深陷网中,不枉他在市集演了一场闹剧。
***
这晚之後,二人开始密切来往。
西门仪每天日间都会带著日影,或者应该说带著他心中的月影四处游玩。每个晚上也不厌其烦地来到映月楼陪伴他工作。
渐渐,日影开始明白,为什麽西门仪声名狼藉,是出了名的花蝴蝶,但女人们无论是闺阁千金,还是青楼女子,甚是江湖侠女,对他依然趋之若鹜。即使明知是灯蛾扑火,还是前仆後继。
西门仪,这个男人彷佛天生是女人克星,又好像是上天生出来爱护女人的。在他眼中,无论老弱贫病,还是年轻貌美身份尊贵,只要是女人,就应该被怜爱珍惜。西门仪从不对女人提高嗓门,永远充满耐性,挂著温柔的笑容,说尽幽默风趣的甜言蜜语。甘心情愿为女性效劳,不介意认低伏小,懂得逗人开心。
这样的一个西门仪,让人就算明知他是无心,依然情难自禁。那若他是有意讨好,还有谁可以抗拒?
「月影姑娘,今晚城西有个花灯晚会,希望姑娘不嫌,让在下有幸充当一回护花使者?」浅浅的笑。能把耀眼的西门仪带在身边,再虚荣的人都应感到满足。
「月影月影,且把工作放到一边,我们到湖畔放烟火。」调皮的笑。
「影儿影儿,今晚让广邀好友,大肆庆祝吧。嗯?庆祝什麽?庆祝我们幸福地活著,我遇上你,你遇上我啊。你说对不对?」懒洋洋的笑。
有传言,世上没人能抗拒西门仪的笑,即使你是他的敌人,也无法讨厌这个热情扬溢的男子。日影也不讨厌他,只是他不得不一而再拒绝他……
「影儿影儿,什麽时候让我看看你的脸?」桌上杯盘狼藉,西门仪带著七分醉意,笑得憨然。
「……」也许在我功成那一日,亦可能在我败亡那一天,但若果可以,我希望永远不让你看到。
「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这纱之下是怎样一张绝色的脸。」修长的手指隔著层层叠叠的纱,轻轻摸索著日影有刀削般分明的轮廓。西门仪撒娇似的笑:「我知道你长得很好看,这是花花公子的直觉,嘻嘻嘻……让我看看嘛,看一眼就好。」
「……」你若看到,只会失望得死去。
「影儿,你知道可望而不可即的痛苦麽?你什麽时候才会愿意为我解下脸纱?」
从来没人可以连续拒绝西门公子三次。日影幽幽叹了口气,转过目光望向眼窗外的雨後横虹。半晌,忽然醮了些酒水,在桌上写道:
哪一天你为我召来七色彩虹,捞起水中明月,射下天上太阳,影儿自当为你解下脸纱。
倏地,醉眼骇然圆睁。
西门仪的酒意全给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