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么?觉得不中听?」景上竟抬眸,看着一片橄榄叶飘落,掉在少年头上。他挑起叶子,大掌揉乱少年丰厚的黑发。「不要反抗,叛逆的该隐一点也不适合你——」
罗煌张开眼睛,伸直腿,踩实草地,站起身。「你要喝水吗?」他走离橄榄树下。
景上竟双手环胸。「如果可以,帮我弄杯兰姆酒。」坐在少年空下的位置,他叮咛地昂声道:「记得加柠檬。」
难题刚出完,那幢被阳光薄镀柠檬黄的蓝瓦白屋,在少年行至橄榄树荫外的同时,冒出了一个女人。
「辛苦你们了——」潘娜洛碧端着托盘,一面开关屋门。门夹住她的裙摆,像个无赖男人强拉她一把。她叫了一声,将要摔跤。
一道修长影子飞跨——几乎是飞跨——门厅阶梯,千钧一发解救了她。
潘娜洛碧呼了声气,双手拍抚心口。「我以为我死定了……」
「潘娜洛碧!」祭广泽走到自家门外的人行道,一眼望见庭园上演的戏码——
潘娜洛碧倾靠男人臂弯胸膛,状似亲密!
那家伙还真神,能一手抱女人,一掌接稳女人抛出的托盘!
托盘上的饮料食物完全没易位!
「你好厉害!」美眸痴望罗煌,潘娜洛碧心神定后,想起自己太失态,赶紧离开少年胸怀,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你没事吧?」罗煌将托盘还给她。
潘娜洛碧端过托盘,微微笑。「一定吓到你了。」
罗煌摇头。
「啊!」潘娜洛碧眉眼一亮。「这是帮你们准备的茶点。」把托盘兜向罗煌。
罗煌正要反应。后方一阵蹂躏草坪的脚步声接近,他回首——一记硬拳直袭而至!他伸手抓挡,不客气地施展强劲握力。
「你干什么?祭先生——」
潘娜洛碧这一喊叫,让罗煌立刻松手。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离开我的橄榄树,无耻的毒蛇。」祭广泽没看罗煌一眼,走往屋门,推开门,进去了。
「对不起,」潘娜洛碧向罗煌解释道:「他一直是这样,神经神经的——」
「潘娜洛碧,把外头的食材拿进来煮,马上!」命令的喊声,从大敞的拱门中传出。
潘娜洛碧恍愣半秒,视线流转寻望。「你去买菜吗?」叫了起来,托盘交给罗煌,她跑下阶梯,蹲在草地上检探帆布购物袋中的物品。「还有海鲜啊?你不是说中餐要吃烤乳猪,我弄好了——」
「还在演什么潘娜洛碧、尤里西斯重逢烂戏!」吼叫又来。「进来,马上!」命令随到。
「来了——」潘娜洛碧抱起购物袋,啪啪啪上阶梯,朝罗煌尴尬一笑,匆匆进屋。
屋门关上了,女人过长、过飘的裙摆又遭夹。罗煌往门前移动。
「孤爵在里面,这次不用帮忙。」景上竟这时才由门厅左侧那棵橄榄树下走来。他阻止罗煌去做开门解放的事。
果然没两秒,那门虚裂一缝,女人的裙摆如蛇溜进去,消失了。
景上竟笑了笑,伸手拿罗煌托盘上的饮料,啜饮哑舌,是加了香猪殃殃的啤酒,很奇怪。喝啤酒,他比较喜欢加脂香菊。
「潘娜洛碧忘了我的喜好,一定是我太久没回苹果花屿看她——」
「你跟她很熟?」罗煌吭声。
「那当然。」景上竟再喝口酒。「让你自己来访,连门都进不了,我带你一同现身,她不就开门欢迎我们进屋——」
「她譲我们进去清理窑炉、搬柴火。」罗煌又打断他。早上他们来到尤里西斯街外广场,他独自下车找寻63巷321号——孤爵住的不吉祥屋子——景上竟说的。
BlueCompass几艘工作母船今早进港,景上竟得去码头安排人员登陆之事,慰劳员工的辛苦。所以,他一人前访祭广泽。很不巧,祭先生不在,祭先生出门经常是一整天的时间。那名叫潘娜洛碧的女士如此告知他,他也就告辞了。
步行到码头找景上竟,景上竟说他被唬挵了,祭广泽铁定在屋子里,存心不见他这小辈,他应该要赖着不走,缠死祭广泽,像他练柔道那般。于是,景上竟带他重返尤里西斯街63巷321号,要他来把对手过肩摔。
结果,他们还是扑了空。祭广泽确实不在家,潘娜洛碧连厨房陶窑烤炉都让他们瞧了,哪有什么唬挵。
端着托盘,罗煌转向橄榄树,顿了顿,又转回来,朝阶梯迈步,下了两阶,他坐落门厅地板,托盘放一旁,长腿摆占阶梯。
「你这样的态度就对了。」景上竟一屁股坐在另一边,将喝空的玻璃杯放回托盘中。「赖久了,孤爵会让潘娜洛碧出来要你进门,到时别忘了给他一记直拳作问候。」
罗煌静默,眼睛看着草地上飞跳的虫影。
景上竟取起点心,不客气地大口咬食。「吃吧,潘娜洛碧的夹饱烤饼是一绝,人间美味——」
「祭先生说的无耻毒蛇是指你吗?」罗煌偏头一问。
「我吓了一跳。」景上竟又吃又喝,泰然自若。「那棵树竟然有毒蛇,怎还能在那儿乘凉,所以赶快走出来。没想到孤爵有这般善良人性,特地警告我……」
警告他是真的,但实情绝非他讲的这样。
「孤爵难得好心。」他说:「我应该也和善地回他个问候。」吃完烤饼,手往托盘拿口布,擦了擦嘴角,随手一丢,他起身,去扯人家屋门边墙上的拉环。
当当声响彻屋内。有人在门外猛拉那个连接屋内铜铃的古典铜环。
潘娜洛碧端着甫出炉的苹果派,穿过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往大片落地窗旁的餐桌放妥,旋足,脱下一只隔热手套。
「不准应门。」面向落地窗外浆果园圃的男人,喝着餐前酒,咬牙说着狠话。「敢开门,就给我滚。」
「我知道。」拔掉第二只隔热手套,潘娜洛碧解着围裙。「我行李已经整理好了。」
祭广泽猛地转过身。餐桌上,前菜、主菜、甜点,一只水晶壶佐餐酒摆得完美完满。
她说:「我刚刚骗了你,我实在不敢处理小猪,而且你回来得太早,我没来得及滚出——」
锵地一声。他怒摔杯子。这个存心跟他作对的女奴!
潘娜洛碧止住嗓音,歪头瞅着他,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想吃烤乳猪,等我学会宰杀小猪——」
「坐下。」一声命令,拉开椅子,祭广泽面无表情盯着她。
潘娜洛碧弯唇笑了笑,走过去,坐入背窗的餐椅。祭广泽等她坐好,才自她后方迈步,绕往另一边。
「不要踩到碎玻璃。」她提醒。
祭广泽不理她的贴心,用力拖出椅子,坐下来。两人像平常一样,开始用餐。铜铃声消失了,只剩餐具细响。
吃了两口柠檬鱼皮冻、一口芝麻菜色拉和少许浆果山药凉面,祭广泽执杯啜尝佐餐酒。是橄榄酒,潘娜洛碧秘酿的,滋味甜甜涩涩,兼具治疗痛风的功效,他第一次饮用时已深深爱上、有了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