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从未坐在这么高的马背上过,吓得惊呼一声,「啊!让我下去。」
「有本事你就自己下来,要不然就乖乖坐着别动。」不知为何,他好喜欢看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
谁料她竟然是个倔脾气,眉头一皱就要跳下来,这倒把皇甫蒙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按住,随即跳上马,从后面圈住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脾气?好心好意让你骑马,你还不领情?」他忍不住也皱起了眉。
「让我下去,我又不认得你。」她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不开。
「乖乖坐着!」他沉声喝令,「再动我就真把你踹下去,到时伤得更重我可不管。」
大概是他的口气太过强硬,也或许是知道自己的确没能力和他力拼,她小巧的五官皱得紧紧的,只能不情愿地和他共乘一骑,而且她两只手要抱着锅子,身子又不想和他靠得太近,只好硬是挺直了腰杆,再加上垂在马儿身侧的脚踝因为晃动,引得伤处更疼,一点也不好受。
「家住在哪儿?」他问。
「我要先……去个地方。」她支支吾吾地,不愿说出春满楼的名字。
「哪儿啊?」等了一阵儿没听见她回答,他急了,「说话,别这么费劲,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呢。」
周静阳要不是脚疼,真想狠狠踹他一下。又不是她求他让她上马的,真要说碍事,也是他碍了她的事才对,怎么说得好像是她没理似的,一怒之下,她索性豁出去了,咬着牙根说:「春满楼。」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后面打量了她一番,「你要去春满楼?」
「嗯。」她不会骑马,也不知道怎么让马走快点,他们一男一女共乘一骑,已经够引人侧目了,再这么耽搁下去,不知道还要招来多少流言蜚语,而且此地离她家也很近,万一被邻居看到了,跟她娘说去,她娘不吓死才怪!「你快点,不送我就放我下去自己走。」她不耐烦地催促。
皇甫蒙笑着,「你今年才多大,这种身材也可以在春满楼混吗?」
她涨红了脸,反驳道,「我只是在那里端茶递水,不是你想的那样,再说,我都快十八了,也不是小孩子,你这人才奇怪,做事能不能爽利些?」
「哎呀呀,居然还会发脾气,」他的眉挑得更高。「不就是春满楼吗?行,我送你过去,你在谁的手下做事?」
「肖艳艳。」她的声音又恢复原本的轻巧。
「哦,那就算老四的半个家人了,肖艳艳的心这么粗,都不好好照顾你这个小妹妹,伤成这样还让你出门?」皇甫蒙猛地一夹马肚,催马前行。
「艳艳姐她对我很好,是我早上拿热茶时不小心弄伤的。」她急忙替肖艳艳辩解。她不认得他是谁,因为平时只在院子外伺候,也不会多看客人一眼,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和艳艳姐很熟,她生怕给她惹事了。
一转眼便到了春满楼的角门,因为白天没做生意,只有一个伙计在门口打着盹儿。
皇甫蒙率先下了马,接着再抱她下来,那伙计听到声音,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眼,先看到周静阳,「咩咩玩累了,回来吃草啦。」
伙计和她相熟,一站起身便上前和她打趣,伸出一只手就要拍她的肩,可还没有拍到,手腕就被人用力握住,往旁边一拉,差点摔了个跟头。
伙计正要怒骂出声,定睛一看,惊得急忙躬身跪下,「王爷,怎么您……」
「我今天可不是来玩的,你们楼里的人,我是给你们送回来了,她既然脚受伤就别让她干活了,好好歇着才对。」
他轻描淡写地交代着,脸上挂着浅笑,但伙计却惊怕得连连点头说是。
皇甫蒙侧目笑道:「你怎么叫咩咩这么怪的名字?」
伙计忙接话,「她叫周静阳,性子文静,说话又小声,偏偏生肖还是属羊的,所以艳艳姑娘就给她取了这个绰号。」
他抿嘴一乐,「挺有趣,咩咩倒是比周静阳好听,艳艳越来越有才了。」
周静阳倒是满脸惊诧,瞪着他半天无语。
皇甫蒙低下身看着她,轻轻捏了她白嫩嫩的脸颊一下,「身子这么单薄,小脸倒是满有肉的,记得把脚伤养好,但日后可别见了我掉头就跑。」说完,便又翻身上马离开了。
等他走远了,伙计才站起来长吁一口气,「你怎么会认得这位大人物?还让他亲自送你回来?咩咩,你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你知不知道,咱京城中,不,咱东岳里最了不得的人物就是这位蒙王了,不仅皇上宠,皇后疼,连太子都要让他三分……」
伙计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周静阳已经扶着门慢慢往里走,小声嘀咕道:「我倒觉得他像是我的灾星,日后别再让我碰到才好。」
皇甫蒙一进兵部大门,差点被人迎面撞上,「老四,怎么慌慌张张的?」
看到他,皇甫东神情严肃,「二哥,我刚得到消息,几个吏部元老正翻查我去年的事呢,我怕把你也牵连进去,所以过来知会一声,让你早做防范。」
「去年的事?」他想了想,「你是说去年在江东修河堤……老四,说实话,你是不是贪银子了?」
皇甫东的脸忽地涨红,「也没贪多少……就三千两而已。」
皇甫蒙脸色一沉,「胡闹!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他大步一迈,就要往内堂走,「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和父皇认错。」
他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二哥,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也知道我没有大恶,其实那三千两,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我的田庄那阵子要修缮,我挪用了一下而已……」
「你需要银子修田庄,何必挪用修河堤的银两,和二哥说一声,难道二哥不给你吗?」皇甫蒙冷着脸瞪向他,「你说实话,那笔银子你到底拿去干什么用了,该不会是孝敬给肖艳艳了吧?」
皇甫东眼一垂,「艳艳那会儿看上一颗夜明珠,我手头又正好有点紧……」
他怒斥,「都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你是个又有俏,又有钞的冤大头,不宰你宰谁?我看你趁早去找肖艳艳把银子讨回来,你堂堂一个皇子,挪用公款讨好妓女,传出去能听吗?」
「二哥,可是……你让我怎么去和艳艳说?回头她该不理我了。」
见四弟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皇甫蒙更气了,「老四,你平日说起话来也张狂得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窝囊?罢了,二哥就帮你这一次,但你自己也要长记性,事情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压下,但你得记住「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老话,再怎么帮,也是有底线的,不能任你胡作非为,明白吗?」
他都还没进到兵部大堂,便转身出了门上马,又折回春满楼。
春满楼里,肖艳艳正用药酒帮周静阳涂抹伤处,一听蒙王来了,她整个人都慌了,急忙收起药瓶,叫别的丫鬟打来干净水洗手,忙不迭地埋怨,「这位王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周静阳听到「蒙王」的名字,也吓了一跳,连忙说,「艳艳姐,那我先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