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痛!重重摔在鹅卵石上的痛和冰凉的溪水一浸,帝瑟的神智清醒过来。
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舞出婆娑碎影,刚融化不久的雪水聚集成溪淙淙流过,巍巍千年老树树冠如盖,将并不太高的山涧重重掩盖。
爬离溪涧,手抠着树干上的缝,帝瑟用全部的力量把身体撑了起来,但随后脚一软,还是跌坐在树干旁的草地上。
从没想到,这种低矮的山涧竟然会有难于登天的一天,不,现在,也许登天更加容易,帝瑟微微苦笑。胸口一紧,暗红色的血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喷出来,灼热的巨痛再度袭击,让帝瑟不禁弓起身体,却仍无法减低一丝痛楚,痛苦的呻吟,压抑不住的从他嘴里伴着流水一样的血溢了出来。
身体被从肚子里蔓延出来的地狱之火焚烧,每一根神经都被疼痛控制,世界在远离,声音在消逝,而小魔鬼一般的糜氤舞动着刀叉兴高采烈吞噬自己内脏的幻觉中,一张笑脸却清晰的显现出来。
“蕾蒂……好痛……蕾蒂……”意识不清的,帝瑟低声呻吟着。
帝瑟!一阵心悸掠过,蕾蒂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好象听见帝瑟的呻吟声!就算是被凯格尔那样恶劣的折磨也没有呻吟过的帝瑟,怎么会觉得听到了他的呻吟?!
“来了!”
被威司特的声音一惊,蕾蒂连忙抬头,黑暗里,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帝瑟出了事,别的幻精骑士怎么可能抛下他!等一下就可以见到他那得意的笑脸了,‘我怎么可能会输!’他一定会这样一脸可恶的得意洋洋跟我说。
“是克里司!”看清楚了来人,威司特从藏身的岩石后面走了出去,和来的幻精骑士们打招呼。
“帝瑟呢?!”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张欠揍的笑脸,蕾蒂扯了扯正和克里司小声而兴奋的交谈的威司特。
“陛下在后面那队,为了不被克尔达发觉,我们分开来走的,”克里司对蕾蒂笑道,听到黑暗里又响起了马蹄声,说:“也许就在这一队。”
热!疼痛稍微退去一点,另一种痛楚又鲜明的显现出来,下意思的,帝瑟卸下了盔甲,连上身的衬衣也被撕裂丢到一旁。
只是一会,更加强烈的疼痛再次爆发,蜷缩起颤抖着的身体,帝瑟的手深深的掐进了草地里。和撕裂皮肉的痛苦不一样,这种抓不到要点一波高过一波从身体内部侵蚀出来的疼痛,连抵抗忍受的意志都被吞噬。
“唔!”腹部的刺痛让帝瑟一凛,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自己竟已抽出腰上的短剑刺进了已痛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腹部。
妈的!低骂一声,帝瑟拔出刺得不是很深的短剑丢到一边。难怪凯格尔说那些被实验的人都是自杀死的,痛到意识全被占领,会不由自主的想彻底解脱。我一直以为我一定能忍耐下去,还以为自己忍耐得很好,原来那是因为糜氤并没有全面爆发!这种痛苦,这种没有尽头的痛苦,根本就不是能用忍耐两个字来解决的。
我也许会活活痛死在这里,这个地方,帝瑟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笑了起来,这地方还不错吗,山清水秀的。但随即,苦涩的悲伤便代替了笑容,活活痛死吗?一个人,在这不为人知的地方,尸骨成为野兽的食物……,也不错嘛,一个人在这还算美丽的地方寂寞的死去,也算是英雄的结局吧。
蕾蒂……蕾蒂……,你会想我嘛?如果早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我应该在来这里之前把礼物送给你,你的结婚礼物,我叫人在珈蓝帮你订做的结婚礼服,是你上次在珈蓝时还盯着橱窗流口水的那件,盯着衣服流口水,蕾蒂,也只有你能做得出!蕾蒂,我想看你结婚的样子,蕾蒂的新娘装扮会出什么乌龙,我一直很期待,是的,我还有一个小秘密,我想在修宣誓的时候也偷偷在旁边跟着宣誓,这样子,你也是我的新娘了,呵呵,人的确是不能有坏念头的,所以,我连你的婚礼也看不到了,我天真活泼顽皮可爱的蕾蒂变成幸福的小妇人的样子,我再也看不到了。
“唔~!”帝瑟的身体一阵抽搐,冷汗水一样的渗出。
***!太痛了!帝瑟的眼光往短剑瞟去,反正是死,不如自己找个痛快!不!不行!猛的,帝瑟用右手紧紧抓住了慢慢伸向短剑的左手。我发过誓的,我在心里向蕾蒂发过誓的,我会拼到最后一刻!罗萨帝瑟!别那么孬种!连蕾蒂和修结婚都能忍,有什么不可以忍的!
蕾蒂……想死在你怀里,果然是个梦呢……
双手紧紧相扣的压在身下,帝瑟的身体在已经被血和汗水润湿的草地上不断颤抖抽搐着。
这一队也没有!帝瑟!你没有事吧?!为什么心里这么乱?而且这种很苦很痛的感觉是什么?看了一下手上没有擦去的血迹,蕾蒂把希望的眼光再次望向又一阵马蹄声的来处。
蕾蒂大人!看着一脸焦急无头苍蝇一样在那转来转去的蕾蒂,克里司好几次催促她离开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他心里并不认为拥有最强武技的陛下会出什么事,但是看着蕾蒂那焦急的样子,心里不由也有点担心。
马蹄声,在静默的黑暗里,越来越近。
“帝瑟呢?!”第一个骑士刚刚到达,蕾蒂便问。
“在后面。”看到蕾蒂焦急的神色,骑士一愣,回答道。
“哦!”跟着蕾蒂,所有紧张着的骑士都松了一口气。
“陛下不是说你们一见到蕾蒂大人就马上回去吗?怎么还在这?”
“没见到陛下,蕾蒂大人不肯走。”克里司对提出疑问的骑士解释道。
“帝瑟呢?”当最后一个身影到达的时候,蕾蒂大声问道。
“我听陛下的马蹄声就在后面,应该快到了。”被蕾蒂的神色吓得退后一步,骑士回答道。
清脆的马蹄声让所有人把目光转向了声音来处,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在它彻底暴露在月光下时,蕾蒂就觉得心猛的一下沉了下去,马背上,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蕾蒂大人,”紧张的商议过后,威司特向愣在一旁的蕾蒂走去,说:“请您跟克里司他们先回去,我们会把陛下找到的。”
转过头,看了威司特一下,蕾蒂摇摇头。
“蕾蒂大人!”威司特叫了一声,说:“请您先回去,任务成功的消息必须尽快传回去,而且您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会更让陛下担心,您放心,陛下一定没有事的。”
“威司特!”蕾蒂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说:“你们先回去,我去找帝瑟。”
“什么?”威司特一愣。
“你看,”蕾蒂从胸口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在她手心里,小布袋发着微弱的光芒。
“有一种魔法叫转移魔法,”看着威司特还是不懂的神色,蕾蒂解释道:“靠这种魔法我可以转移到力量容许的任何地方,如果和另一个人有气上面的连接,就可以直接转移到他所在的地方。这块玉配以前一直是帝瑟戴在身上的,我一直用它在搜寻着帝瑟的气,现在有反应了,我可以直接去他在的地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帝瑟安全带回去,”看了看威司特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蕾蒂拍了拍他,说:“就是说,你们直接回去,我和帝瑟会一起回去的,相信我!”
在幻精骑士惊讶的目光里,一道光门出现在蕾蒂身旁,笑了一下,蕾蒂转身走进了光门。
“怎么办?”克里司问傻了眼的威司特。
“我们走吧。相信爱莉西亚女神的力量。”
蕾蒂……蕾蒂……,用颤抖着的手抓住了垂落在眼前的小挂件,帝瑟吐着血的嘴角浮上了一丝幸福的笑容,慢慢凑到嘴边轻轻吻着,仿佛吻着最珍贵的蕾蒂,温柔小心的吻着。
蕾蒂,可爱的蕾蒂,温柔深情的轻唤着,已经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蕾蒂的身影,蕾蒂……,微笑着,帝瑟朝那模糊的身影伸出手,就算是幻觉也好,蕾蒂,想见你……
帝瑟!蕾蒂只觉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如石头一样僵立在从光门里迈出一步的地方,泪水,慢慢流了出来。
蜷曲着抽搐的身体,隔着在月色下闪着阴暗红色的草地,帝瑟那因痛苦而扭曲但却带着微笑苍白得再无一点血色的面孔,鲜烈的映入蕾蒂的眼帘。
“蕾蒂……”嘴唇哆嗦着轻吐出让人心碎的呼唤,随着伸向蕾蒂的手,帝瑟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
“帝瑟,”被他的叫声唤醒,擦了一下眼泪,蕾蒂跑过草地,慢慢跪在帝瑟面前,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
好烫!腹部上的伤口不深,也没有别的伤口,可是身体却烫得惊人。迅速的检查了一下帝瑟的身体,蕾蒂心里更加害怕起来。是伤到内脏了?这种暗红的血,为什么?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时受的伤?还是…原本在克尔达受的伤根本就没有好?
“蕾蒂……”蕾蒂的手冰冰的,很舒服,可是我不要蕾蒂在幻觉里也为我担心,我想看到开心的蕾蒂,帝瑟对蕾蒂安慰的笑着,想伸手去抚摩蕾蒂焦急的脸。
“唔!”手还没伸出去,伴着帝瑟嘶哑的叫声,身体猛的产生一阵剧烈的痉挛,鲜血冲口而出,喷洒在蕾蒂胸前。
“痛…蕾蒂…好痛…”低声呻吟着,在这一瞬间,帝瑟看着幻觉里蕾蒂的目光一如无依无靠的小孩。
“帝瑟!”蕾蒂紧紧抱住了帝瑟,灼热从那战栗着的身体透过衣服烙进了蕾蒂的心底,究竟是怎样的痛苦!让那样坚强的帝瑟也发出了这么无助的呻吟!
“帝瑟,我就帮你!”对了!魔法,有一种可以止痛的,是什么?对了!手按在帝瑟的身上,蕾蒂直接施放慈宁神护魔法。可是,魔法的光芒已经笼罩了很久,帝瑟的痛苦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减少。
一丝恐惧涌上了蕾蒂心头,不可能!不可能!只有一种痛苦是慈宁神护不能压制的!恐惧突然扩大一下子充满了蕾蒂全身,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记忆深处荡了上来,当时帝瑟刻意打断的,凯格尔王的声音‘我在他身上下了糜氤,知道什么是糜氤吗?’!知道?怎么不知道?来自冥界深处的细菌,吞噬一切生物,连黑暗神族都讨厌的糜氤,因为太讨厌了,所以根本就把它给忘记了,所以凯格尔说的时候才没有发觉。可是,糜氤是没有办法医治的,就算我恢复神族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医治,来自冥界深处由最深的恶所凝聚的糜氤连黑暗神族都没有办法去掉。
“蕾蒂……”轻轻拭去蕾蒂脸上的泪水,帝瑟努力微笑着,说:“别哭,我不痛了……”为什么在幻觉里有这么真实的感受,连眼泪滴落在脸颊的触感都有?可是……就算是幻觉,也不想惹你伤心,所以,别哭了……
帝瑟……,看着帝瑟强忍着痛苦还对自己微笑的样子,蕾蒂从心底里痛了上来。为什么要一个人忍耐?从克尔达回来这么长时间,一定已经发作过很多次了!所以有时候你的眼神才透着悲哀?不跟我说……是因为怕我担心……,帝瑟你一个人背负着痛苦是怕我伤心和内疚对吗?!不!不能哭!现在帝瑟能依靠的只有我,我不能再让他担心!
眼泪还挂在眼角,蕾蒂对帝瑟绽放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把他身体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手指小心的按上帝瑟腹部竟好象白得透明的肌肤。
“唔!”手指刚刚压上肌肤,帝瑟便痛得身体一跳,呻吟出声。
温度这么高,皮肤却没有一点发红!糜氤已经深入内脏而且现在正腐蚀着内脏,帝瑟……,轻轻把帝瑟被汗湿透的散发拢到耳后,蕾蒂用袖口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汗水和嘴角的鲜血。一定非常非常痛!帝瑟傻瓜!一个人忍着这样的痛苦!帝瑟笨蛋!
蕾蒂……,果然是幻觉,从来不曾,蕾蒂从来不曾对我这么温柔,可是…,虽然是幻觉,我也很开心啊!
“蕾蒂……,”伸出手搂住了蕾蒂的脖子,靠在蕾蒂的胸口,朦胧月色下,带着圣洁的光芒,淡淡的,帝瑟脸上浮现出单纯而真实的幸福笑容,如同精灵叹息一般轻柔的声音,轻声说:“蕾蒂…,别丢下我一个,幻影也好,让我就这样死在你怀里,这样…,我就很满足了,就算是幻影…,我也已经很幸福……”
“帝…瑟…”一丝异样的感觉穿过满心的悲痛突然震动了蕾蒂的心弦,但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看着帝瑟安详笑容里慢慢闭上的眼睛,恐惧代替了一切,摇晃着帝瑟,蕾蒂大声叫道:“别死!帝瑟!别死!把眼睛给我睁开!你能忍的!你一定能忍过去的!你是帝瑟啊!最坚强的帝瑟啊……别死!我求你!别死!呜……”呜咽着,成串的泪珠滴落在帝瑟赤裸的肌肤上,没有一点痕迹的,马上被蒸发。
“唔……痛……”被蕾蒂一摇,身体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如风中之烛般,捂着腹部,蜷曲在蕾蒂怀里帝瑟的身体不断抽搐着。
压制糜氤的方法?别哭!蕾蒂!一有事就哭,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你还想做这样软弱的人多久?蕾蒂!只会躲在修和帝瑟背后,什么用都没有,这样无能的人你还想做多久?!抬手狠击了一下自己的面颊,抱紧帝瑟的身体,收住泪水,蕾蒂开始使劲搜索记忆里的资料。
糜氤,这么恐怖的东西也有弱点吗?对,它很怕冷,它活动的强度越大产生的热度就越高,但相对的,低温也可以抑制住它的活动,喂!别睡啊!算了……,你睡吧……
抑制的方法?蕾蒂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嘴巴,睡什么觉?迪修司后面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低温?低温?低温!对!用冰之雪女的力量总该可以吧?笨蛋蕾蒂!雪女的力量连神族都可以冻死,何况帝瑟现在这样的身体,冰火交加,说不定翘得更快!蕾蒂脑袋里冒烟似的飞速转动着,对!有一种方法应该可以。
脱掉上衣,和帝瑟赤裸相对,肌肤贴着肌肤,蕾蒂紧紧抱住已经痛得昏死过去的帝瑟,闭上眼睛,把雪女的力量引到自己身上,慢慢的,发上衣上起了点点冰尘,伴着冻得咯嘣响牙关发抖的声音,蕾蒂的肌肤开始如冰一样透明。
天色微光,森林飘着淡淡的雾,散着幽幽淡香,野花慢慢舒展腰身的声音,树叶发着新芽的声音,早起鸟儿脆声青鸣的声音,和着带点泥土气息的风,都溶进了那淡淡雾里。
一颗露珠晃啊晃的,滴在了树下躺着的一个人的脸上,然后树叶轻笑着,调皮的把身上的露珠都晃了下去。
我还活着?脸上有水滴落,空气里满是蓬勃的生命力,帝瑟的眼皮动了动,那样的痛苦,我还是挺过来了,蕾蒂…,一直,一直,都梦见你……
太过于幸福和真实的梦!手臂里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气息。缓缓的,帝瑟睁开了眼睛,希望着不是梦又怕还是破碎,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希望只是梦,怀着复杂的心情,帝瑟缓缓的睁开眼睛。
哼,在看清楚旁边什么都没有后,帝瑟轻笑了一下,放下的一颗心里又不禁有些失落。蕾蒂…,应该已经回去了。
动了一下手,帝瑟撑着想坐起来,却没想到浑身乏力,手连支撑半个身体的力量都没有,刚抬起一点,便跌了回去,然后头被一只匆忙伸过来的手托住。
“蕾蒂……?”还在做梦吗?原来,还是在梦里吗?也好,这样幸福的梦希望永远不要醒!而且,我的梦应该是由我控制的吧?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帝瑟搂住了蕾蒂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唔!”被吻得严严实实的蕾蒂空着的手扬得高高的,却没有落下,帝瑟搂着自己的手是如此的无力,只是撑起头就好象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连身体都开始轻微的颤抖。放下手,蕾蒂抱住了帝瑟因无力开始落下的身体。
果然是做梦,要是现实,早一飞拳敲过来了,那么,更加过分一点也可以吧?微笑着,帝瑟无力垂落的手轻轻划到了蕾蒂的胸口。
“帝瑟!”挣脱帝瑟的吻,蕾蒂气愤的叫道。让你一步就进三步!你这人真是一点也放松不得。
真人?!第一反应就是先闭上眼睛,然后在蕾蒂着急的询问声响起之前睁开眼睛,露出那种可以迷死所有女人的笑容,因为在他一闭一睁那短暂的时间里他脑袋里掠过了这些念头:我不是在做梦?蕾蒂抱着我睡了一宿?而且我记得还有那滑嫩肌肤的触感?而且在她那么温柔的对待下,我也许说了很多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她发现我身上的糜氤没有?要死了!现在手还在不该在的地方,虽然,啊!的确是很柔软很舒服!糟糕!她现在心里会怎么想?!不管了!先发制人是上策!
所以,帝瑟露出了可以迷死所有女人的微笑,对蕾蒂用非常连续的腔调,说:“你搞什么?为什么不和克里司回去?你知道你这样让自己陷入了什么危机吗?修,还在等你!你做事不经大脑的?!你还不回去?!快点回拿里姆!知道吗!好了,起身,往后走!”
“哦……”被他说一愣一愣的蕾蒂应了一声,然后在站起身,准备往后走的时候,才想起不对,转身,回头,担心的望向帝瑟,…………,然后,蕾蒂头上开始冒青烟。对应着蕾蒂气愤的脸,是帝瑟再也忍不住笑出来的笑声。
这个混蛋!就知道消遣我!对着帝瑟咧嘴阴阴一笑,蕾蒂一老拳飞了过去。
拳头在帝瑟头顶再次停住,帝瑟脸上开心的笑容突然变成痛苦的神色,笑声刹然而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帝瑟!”扶起帝瑟的身体,蕾蒂急忙拿出刚采的草药,可是帝瑟嘴里的血如水流一样,连想塞进药的空隙都没有。
“没有……关系……,吐完……就……好了……”一边吐着血,帝瑟仍然笑着安慰焦急的蕾蒂。
吐完就好了!血吐完就死翘翘了!一边帮他轻轻揉着胸口想让他气顺一些,蕾蒂把草药放到自己嘴里快速嚼烂,然后扶过帝瑟的头,口对口的,帮他喂了进去。
就算吐10次!不,天天吐血我都愿意啊!所有的难受痛苦都抛到九霄云外,帝瑟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主动伸到自己嘴里那温暖柔软的小东西所带来的喜悦。
呼~~,长吁一口气,蕾蒂擦去了嘴角的血渍,还好!只是剧烈发作后的延续反应,应该……,这一次发作是挺过去了!
“帝瑟?”擦干净帝瑟脸上的血渍,蕾蒂担心的喊了一声,怎么一副神游太虚的表情?难道是神智又不清醒了?
“喂!帝瑟!醒醒!”蕾蒂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别又迷糊过去了!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扛你回去的啊!
蕾蒂!被蕾蒂一拍,帝瑟猛的一惊,现在可是在敌阵!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帝瑟你个笨蛋!挣扎着,帝瑟想起身,可是身体却象棉花一样一点劲都没有。
“你别动!你失血太多,再加上昨晚…对抗发作已经耗尽了你的体力,”蕾蒂把帝瑟靠在树干上,转身去收拾帝瑟丢在地上的衣服和盔甲,低着头,蕾蒂问:“糜氤,发作多少次了?”
果然知道了!手撑在膝盖上,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帝瑟望着低着头收拾东西的蕾蒂,心里转过无数念头,但他知道没有一个理由能继续隐瞒下去,有时候这女人聪明得真叫人生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在克尔达的时候!?”
来了!最头痛的问题!放下手,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帝瑟说:“你能治吗?糜氤?”
蕾蒂的身体一僵,就如挂着千斤重石一样,缓慢的,摇摇头。
“告诉你就等于告诉了所有人,”用平淡的语气,帝瑟接着说:“皇帝快要死了的消息,我不觉得它对现在的瑟巴里有什么好处。”
“蕾蒂……”扶着树,勉强的移动了一下身体,帝瑟从背后扶住了蕾蒂微微啜泣着的肩头,笑了一下,说:“而且,你也不想看见安霏莉丝歇斯底里的样子吧?在那种状态下,我只怕死得更快。”
“虽然我治不了糜氤,但至少可以减少你的痛苦!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这句含着深切自责的话在蕾蒂舌头边打了一个滚就要出来。
“还有!那糜氤可是细菌啊!还是连你也治不了的细菌!要是你知道了,怕会传染给你而嫌弃我怎么办?我不连最后的乐趣都没有了?!”语调一转,帝瑟笑道。
嗯?蕾蒂一愣,传染?糜氤会传染吗?没有听说过啊?!还有……最后的乐趣?
“别的还好说,就是不能便宜了修!这小子是那种一看情况不对开溜得比谁都快的人,要是给他知道,立马带你走人,开玩笑!我这里拼得你死我活的,怎由得他一人逍遥快活!”飞扬着眉毛,带着我倒霉你也别想好过的神情,帝瑟说着……大实话。
“修?”转过头,蕾蒂气愤的说:“胡说!修才不是那种人呢!”
“你敢保证?!”带着一点邪邪的笑容,帝瑟有趣的看着还挂着泪珠然后头冒青烟的蕾蒂。
我保证?要是知道帝瑟快死了,瑟巴里一定没有胜算,修还会……,啊!我竟然?!我怎么跟着这混蛋跑了!修他当然不会!因为!因为!
“修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一字一字的,紧握着拳头,蕾蒂瞪着帝瑟说。
“哦?”眉毛一挑,帝瑟以你确定的表情笑问。
“就是!就是!修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红着脸,蕾蒂叫道。眼光却不经意的对上了帝瑟那调笑笑容里宠爱的眼神。
慢慢转过身,双手搂住了帝瑟的脖子,蕾蒂头埋入了他的颈项旁,轻声说:“修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帝瑟也是啊!我知道,你不告诉我只是怕我担心和内疚,虽然你老是欺负我,寻我开心,可是,我知道,帝瑟一直对我很好。”
空洞的声音在遥远的空间回响,如同另外一个人说着陌生的语言,帝瑟轻轻抚摩着蕾蒂的头发,说:“因为我是蕾蒂最好的朋友,对朋友好,是应该的。”因为我和修一样爱你,在心里疯狂喊着的话堵在咽喉,几乎是用了所有意志,才把它压了下去,但那一刻,涌上心头的,是远胜糜氤发作几倍的痛苦。
“所以说!”把眼泪一抹,神色坚定的,蕾蒂抬起头说:“以后你不能瞒我任何事!虽然我不是很有用,但是至少还可以帮你一点小忙。”坚定的声音到了后面却有点微弱,脱光衣服帮他压制糜氤的热度,这种……忙……还是不帮为好?
“哦?怎样帮?”看到她那游移不定的神色,笑意又回到帝瑟的脸上,故意问。
“那个……这个……啊!今天天气不错!”指着天,蕾蒂一脸天真的说。
“不错你个头了!”帝瑟一拳轻敲在装傻的蕾蒂头上,说:“天都亮了!还不快点收拾东西走人!”
“你不能学莉迪雅姐姐这个习惯!我会被你敲傻的!”摸着头,蕾蒂嘀咕道。然后眼睛转了两圈,哼哼呀呀一阵,咬着指头思考一阵,对一直好耐心的看着她思想交战的帝瑟说:“我不会告诉安霏莉丝她们,但是你要答应我,发作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知道!”
真被敲傻了?!你知道你许下的是什么吗?!虽然我心里非常高兴,可是到时候最看不开最难受的是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望着蕾蒂又开始游移不定的神色,帝瑟突的咧嘴灿烂一笑,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什么叫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难道还想一个人去忍受那种痛苦吗?会死人的!”
“那也得等我确定修没有拿着罗刹在外边守着才行,我可不想没被糜氤痛死就先被他砍死!那家伙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修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为什么老跟修过不去!”
“我跟他八字不和!”
胡笳的心猛的一痛,抓着在下游捡到的白金大刀的手指节都紧得发白,听到那魂牵梦萦的声音时的激动在透过树缝看到草地上的两个人时,顿时凝结成冰狠狠的扎进心底。
溪边草地,丢着破碎的衣物,草地上是明显的运动过的痕迹,而那个假哥哥,竟然还光着上身和她打情骂俏!
“谁!”把蕾蒂往身后一带,顺手抄起了短剑,帝瑟盯着突然闪过一道杀气的地方,喝道。
“胡…笳?”看着从杂树丛里走出来的人,蕾蒂惊讶的低声叫了一声。
是纽偌蓝那个一点追女生的技巧都没有还敢打蕾蒂主意的家伙,帝瑟的眼光在他手上自己的大刀上扫了一眼,转而冷冷的看着胡笳。是克尔达特攻部队的军服!这小子竟然还是特攻部队的!那么说,来搜索的部队里也包括特攻部队的人?!有点……麻烦了…。
你还记得我!莉莉垭!还记得我……,把大刀靠在一边,胡笳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颚,对眼光朝自己身后扫过去的帝瑟说:“没别人,我是一个人上来的,因为在下面发现了这个。”
“不过,我并不打算放过你们,毕竟我也是克尔达人,”深深的看着帝瑟身后的蕾蒂,胡笳面无表情的说:“而你们是烧了我们弟兄生命线的人,莉莉垭,是你的魔法?对吗?”
胡笳!蕾蒂的手紧紧抓住了帝瑟的胳膊,慢慢低下头。对不起!胡笳!我…没有想那么多!
“对!我没有资格这么说!”冷冷一笑,胡笳看向了帝瑟,说:“在号称最强骑士的罗萨帝瑟陛下面前怎么能说放不放过你们!”
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学什么人家吃干醋!老子就是比你优秀!怎么着!帝瑟嘴角闪过一丝挑衅的微笑。(此时,天狗小声的说;可是你再怎么优秀不也在吃修的干醋?…然后,天狗住了三个月医院…………可怜的天狗!)
“胡笳!”蕾蒂叫了一声,刚欲冲出帝瑟的身后,便被帝瑟拉住了手。
看着缓缓摇头的帝瑟,蕾蒂停住了脚步,是啊!我还能说什么?我又能做什么?求胡笳放了我们,说帝瑟其实已经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了,所以求他放过我们?!或者跟他道歉?说对不起我一不小心把你们的粮食给烧了,我其实不是故意的?!我们是敌对方!在我选择了帝瑟的时候就不可能还虚情假意的说战争和我没有关系!现在,胡笳的后面是他的祖国,他要为之战斗的国家,而我旁边是,拼了性命也想守护的人!
满眶的焦急和歉意从眼里消失,蕾蒂把帝瑟无力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挺直脊背,尽自己最大力量支撑着帝瑟那勉强才站住的身体,看向胡笳的目光清澈如水却透着异样的坚强。
莉莉垭!胡笳的眼里闪过一丝刺痛,他对你是这么重要吗?!
“胡笳!”轻轻拍了拍蕾蒂努力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肩头,帝瑟带着浅浅的笑容说:“现在克尔达已经没有胜算,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帮我转达一封信给凯伊,瑟巴里愿意和克尔达和谈,如果和谈成功,瑟巴里愿意提供粮食给克尔达度过饥荒。”
胡笳眉毛挑了挑,眼睛微微眯了一点,怀疑的目光在帝瑟的脸上仔细的搜索着疑点。在这种瑟巴里占优势的情况下提出和谈的要求,是为了让我放过他们而想出的权宜之计?
“胡笳~~~!胡笳~~!跑那去了!”山下远远的传来了呼喊声。胡笳的眉头不觉皱得更紧。
虽然身体要靠蕾蒂死命的支撑才能保持住站立,帝瑟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默默的看着胡笳。这是赌注!赌面前这个男人对蕾蒂的爱深到什么程度!就算他相信了和谈的建议,而且也把信交到凯伊的手里,但是以克尔达的军纪,放走敌人,不管什么理由都是死罪一条!如果蕾蒂知道自己在下的这个陷阱,一定会非常气愤的骂我卑鄙无耻!可是,只要能救蕾蒂,什么卑劣的方法我都会用!只要能让他放蕾蒂回去,用我的命来抵他的命我都愿意!
慢慢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象是要把这一切刻进心底一样,胡笳的目光深深的停留在蕾蒂脸上。
“信!给我吧!”
“别回头!”帝瑟在蕾蒂耳边轻声道。
“嗡!”蕾蒂强按住想回头看一看胡笳的念头,扶着帝瑟慢慢走进森林。
从背后那灼热的目光里离开。
清晨的光线出现了绚丽的层次,沿着起伏的山势舒展开来,给郁郁葱葱的山峦染上了七彩的光泽,山谷里涌冒出的烽烟仍缕缕不断的冉冉上升,漫布于天际的一偶,染黑了清爽的晨空。
胡笳看了一眼手里还在滴血的衬衣布片,血书…吗?
再抬头,袅袅山雾已经掩盖了那两人的痕迹。
一声清亮的长鸣突然震动了寂静的山林,惊飞的鸟群上,火凤凰巨大的身影正低空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