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恶虎
马将头盔挂在马鞍上任由漆黑打卷的头散乱地披在肩膀。他仰望天空浮云正在飞快地聚合即使是最勇健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风很大卷过连绵起伏的群山摇动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林海。漫山遍野的沙沙声越来越大逐渐汇成海啸般的巨响。
这位铁羌盟东征军军主身材高大、肌肉蟠虬雄壮威武有如猛狮。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处散着北地男儿粗野豪放的魅力。只是眼神冷如坚冰眉宇之间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此刻的马眉头紧锁使得英俊绝伦的面容有些阴沉。
自从令氐人渠帅杨秋监护诸部诸军留守荥阳以来自己亲率骑兵南下进入嵩山已经整整十一天了。
之所以到这个鬼地方来全都是因为董承和李利那两个叛将。荥阳、中牟一带连日暴雨无法放牧全军将近二十万头牲畜全被迁至洛阳附近。而那两个蟊贼在哗变失败后就一直盘踞嵩山四下袭扰严重威胁到洛阳一线的牧群安全。倘若牧群有失那便全局糜烂所以欲东伐真髓必先灭此二贼方能解除后顾之忧。
只是十一天的搜索最终一无所获自己料二贼得知大军前来讨伐必定南走荆州向刘表寻求庇护可眼见着再翻阅一道山岭便进入南阳境内却仍不见二贼踪影。
他向面前的虚空伸出手去轻轻地合拢五指仿佛攥住了风的尾巴再将手放在鼻子下面缓缓松开鼻翼微微颤动仔细地嗅着风所带来的气息。——每到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总借助这个动作来平复心中的焦虑。
正在心烦旁边一将忧心忡忡道:“马将军董承叛军足有二万六千余人。我军三千骑兵加上庞德的两千轻骑总共才不过五千即便追上去也是敌众我寡……”
此人黝黑矮胖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正是南匈奴的右贤王去卑铁弗部的贵酋。此人原本奉单于之命到长安协助杨奉作战城破后杨奉被杀。去卑也只得投降了铁羌盟。由于同样不是汉人去卑有幸成为惟一一个可以参与铁羌盟将领议事地降将领。
“哦?右贤王你有何高见?”
见军主话里没好气去卑愈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道:“以小人之见不如我等先转回荥阳。再召些人马马将军意下如……”
话还未说完气球似的胖脸上已吃了重重一马鞭。
“蠢猪你懂个屁!”马连看都不看鲜血淋漓的去卑一眼。
“那两个狗头屡战屡败流窜于深山密林之中早就是惊弓之鸟。你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掉头向我马进攻!”
“是。是小人小人愚昧……”去卑按住不断出血的伤口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马不再搭理去卑下令道:“去通知庞德让他放弃对侧山的搜索直接率领轻骑向南走大路追击。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两个狗头找出来杀了!”
看斥侯领命飞也似地去了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将系在自己粗壮脖颈上的骨笛凑到嘴边吹了起来。悠远而嘹亮的古老声音顿时响彻了天空在群山间回荡。谷地下面那简陋的临时宿营地里数以千计羌骑兵闻声整装待屏息听命。
他厉声道:“儿郎们都听了所有人整备好你们武器和座骑翻越那道山岭后立即投入战斗!”
就是这种感觉那两个狗头应该就在哪儿!
果然不出所感。在快马加鞭翻越山岭之后沿河岸南行再拐了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雄壮地嵩山已被抛在了脑后在前方一望无垠的大平原上蚂蚁一般地聚拢着众多的人。
他眼睛一亮:那高高竖起的正是董承和李利的军旗!
大约是现了自己敌人开始骚动方圆数里的土地都沸腾了起来。
他冷冷一笑刚下令放缓脚步开始列阵斜里奔来一骑急促地马蹄声和喊叫声一并传入了他的耳朵。
“军主!小人奉庞将军之命特来通报庞将军的前锋就在西面十六里处业已现叛军正向敌军的侧翼逼近!”
马点了点头:“很好你回去告诉他不要急于交锋先拖住那两个狗头等我大军就位自有命令给他。”
正说着前方地斥侯也奔了回来高叫道:“启禀军主叛军见到我军后停止南逃开始列成方阵似乎要向我军进攻!”
“列阵?还进攻?”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那两个狗头是见我兵少还以为可欺呢。”说着横瞥了一眼旁边半边脸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去卑正偷偷地看过来见马目光扫到又赶紧低下头避开。
“嘿去卑你是不是想说:‘果然不出你去卑所料二贼掉头反扑敌众我寡呀?’”一副戏虐的口吻。
去卑沉默着不敢搭腔。“蠢猪难怪你们匈奴人会被汉人打得跟狗一样窜逃”他轻蔑道双腿一打马腹加快了度向前赶去“我军都是骑兵进退迅捷而那两个狗头大都是步兵一旦在这种开阔地被我骑兵追上是万万跑不掉地。他们之所以列阵作出进攻的姿态无非就是妄想以兵力优势吓阻我军以便乘机逃到宛城罢了。”
他冷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地牙仿佛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猛虎。“两个不知死活的狗头居然在我马面前卖弄这种虚张声势的小伎俩。来得正好看老子顺手牵羊把这般反复无常的东西斩尽杀绝!”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两万多名西北军列成方圆二里的方阵黄绿相兼的土地衬托着他们绛红色的战袍显得分外扎眼。站在临时堆成的土山上李利向下俯视士兵。他们一个个肮脏干瘪面黄肌瘦胡须和头没工夫整理。又脏又长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由于脱离铁羌盟时走得仓促军中缺衣少食最初依托嵩山还可到洛阳附近劫掠些牛羊度日;铁羌盟前来进剿的十天里他们日夜兼行着南逃生怕露了行藏不敢派兵出去搜集军粮——全军节衣缩食。已有七八日没吃上一顿饱餐。
“想不到”身旁的董承皱眉道“咱们在山中大兜圈子故布迷阵敌人竟然还能追上来倒还真有些本事——来者是庞德。还是杨秋?”
“不必惊慌追兵人数不多尚不足我军地三分之一”李利久随叔父李傕东征西讨。善于观敌已从马蹄带起的滚滚烟尘中看破了追兵的虚实“咱们且战且退去投刘表。想来没什么问题。”
“马那是马!他竟亲自来了!”董承突然颤抖着声音。大声惊呼起来。
李利当即吓了一跳。向对面远远眺望只见一个头戴巨大兽面战盔的高大骑士来到敌军的阵前正向这边指指点点对旁边的将领在说些什么。
那的确是他……李利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怪物!
他环顾四周身旁诸将的脸上都浮现出恐怖地神色。这个马进入长安率领羌军宛如暴风一般卷过李傕的部队数万士兵瞬间土崩瓦解死尸阻塞了长安的大街小巷。此刻他们见这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竟然亲临此地无不心生畏惧。
不容众人多做议论李利已拔出佩剑大喝道:“大伙儿别怕马再强也不过是个人!这厮轻视我军所以才带了数千兵马我军数倍于敌这是上天特将此獠的人头送给了咱们!”
以董承为的诸将面面相觑但此事也不容他们多做犹豫。“愿听小李将军地号令!”“我等今为老李将军报仇!”整然有序的战鼓声夹杂着数万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倒也颇具声势。
看到成功激起这股尚存的微弱士气李利略微松了一口气。
自己列阵相迎原打算唬住追兵以便平安地退向宛城可事情展出乎意料之外马竟然亲自率兵来了。嘿“锦马”再怎样能征惯战不过凭这么点人马就想打败我李利未免也太托大了。自己正好利用此天赐良机取一场小胜也好提升一下将士们地士气挽回这一段时间的颓势。
想到这里李利再度审视自己的阵容确信自己已经做好了对马地最佳迎战阵形。
整个儿方阵围绕着土山布成正面的最前排是三行训练有素地弩兵马倘若起正面冲锋保证会死得惨不忍睹。方阵的两翼为了防止遭到骑兵突击一律配置长矛手。这些长矛都是特制的比铁羌盟的马矟还要长出三、四尺层层叠叠布成五列后一人将长矛搁置在前一人的肩上形成难以逾越的钢铁丛林。
李利安置在中央的主力军是由混编部队组成的无数小方阵。其中主力是长矛手以中距离格斗杀伤敌人;中间杂以刀牌手作为长矛手的护卫;再佐以少量弓弩手进行远程杀伤可以让三者挥出叠加后数倍的威力。五百名骑兵也布置在阵中。李利没让他们上马而是每人牵着战马组成一条条的纵列隐蔽在长矛手当中一一他是打算在适当的时候投入这支奇兵挥出其不意的打击力量。
叔父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现在眼前。李利几乎咬碎了钢牙:只可惜马那厮统率的都是骑兵自己全军总共才五百匹马。一旦那厮要逃自己定是追不上的。否则叔父的血债今日便可讨还了。
随着对面的骨笛声此起彼伏李利的一颗心被吊得高高地:那是信号马准备攻过来了!
他高高举起令旗下令前方弓弩手上弦。
马军开始行动了他们兜了个圈子绕到军阵的右前方缓缓向右翼推进;而抢先与西北军接触的却是左前方出现的庞德军两千名轻骑飞快地向左翼插过来。
“来得正好!”李利咬紧牙关用力挥舞令旗左翼长矛手们迅结成矛阵另从中央主力军里抽调一队弓弩手在矛阵后布防;同时下令阵头向右旋转争取将阵头的三行弩兵正对马军。左翼并未跟随整个阵形转动因为移动势必会破坏矛阵。但是因为没有转动所以左翼与方阵的其他部分断开。出现了一条缝隙。
敌骑兵越来越近嘈杂的马蹄声几乎在耳边响起。
李利瞪大眼睛等待着庞德军自杀一般冲入左翼矛阵的瞬间。他忽然现庞德的轻骑一律身携大弓背负箭囊却没有持矟!
“不好”他脱口而出那些骑兵不是羌人。而是善于骑射地铁弗骑兵“左翼立即开始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八十步之内!”
箭矢越空纷纷落在地上——庞德的骑兵在李利下令放箭的瞬间改变了行程无比精确地脱出弓弩手的射程。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一条线似的继续飞奔擦着弓弩的射程范围的边沿。从左翼前疾掠而过瞬间就奔到了阵后马不停蹄当李利向阵后的弩手下达齐射令时。这些骑兵早已经转到右翼去了!
身处右翼阵中地弩手根本看不到这惊人的变化谁也想象不到庞德军回从阵后转过来一时间右翼将士无一人作出正确的反应。
比马蹄还要急促的弓弦声响起!
数以百计的长矛手惨叫着中箭摔倒。混乱的波动扩大开来西北军突出地方阵右后角瞬间崩溃!
庞德军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他们在原地向西北军方阵的右后方转了一个小圈迅调整后对着尚未从混乱中恢复的方阵右后角进行了第二轮的射击然后再度旋转掠过了阵势地右翼飞向方阵右前方撤退。
他们没有同马军汇合而是从马军阵前经过再度折向左前方。
而马军的三千主力开始加效法庞德军以顺时针方向飞绕过阵头的弓弩手向军阵混乱地右后方插过来。
敌人太快了!
李利几乎气也喘不过来手心里都是冷汗。
他赶紧下令督战队上前维持秩序连斩了六十多兵十余个都伯、什长等下级军官这才勉强恢复了业已崩溃的右后角。看着晚了一步地马军心中不免又有几分庆幸:倘若有手持长矟的突击骑兵乘机从刚才造成的缺口突入阵中只怕全军就都溃了。
马军笔直地向铜墙铁壁一般的右翼侧后撞过来。
李利紧紧地握住令旗沉着脸等待着。就在敌军进入射程的一瞬间他陡然将令旗一挥大喝道:“放箭!”
鼓点急促地连响几声密集的箭雨从矛阵的后方飞起。但在那间不容的瞬间马军仿佛空气中舞动的精灵猛地掉转了马头向回跑去。除了十几个稍微慢了一点的骑兵落马外大多数箭支又落了空。李利目瞪口呆这种骑术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正在此时左翼传来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李利暗叫不好:适才自己的注意力竟然全被右翼吸引过去了。他转头一看只见庞德军再度向移动中的左翼压来。
只要有足够的弩手马的突击羌骑不足为惧倒是庞德率领的这支铁弗轻骑才是麻烦。倘若能解决了庞德马定会不战自退。
想到这里李利下了决定。他举起一面小旗摇了摇潜伏在阵中的五百名骑兵接到旗语悄悄地上了马。他们一个个手持长戟和环刀都匍匐在马背上尽力隐蔽着自己。李利将令旗交给了董承自己走下土山粗粗审视了兵器和铠甲之后也上了战马。
轻骑兵虽然剽悍快捷然而论单兵近战却远不如突击骑兵的甲胃厚实武器锋利。这一回等庞德再打算故伎重演的话他必定还会从左翼掠过经阵后抄到右翼去。自己就率领这五百名突击骑兵出其不意地杀出保证让铁弗轻骑溃不成军。
尽管再来呀羌狗。这次李利没有再呐喊出声心里却像是憋了一把火。
庞德军再度飞快地掠过左翼。李利一直抬头望向土山看到董承挥舞红色的小旗。他大吼一声五百名突击骑兵一齐在马背上挺直了身体宛如熔岩一般从阵后猛烈地喷出来。
此时庞德军刚刚转向阵后李利得意地看到自己将敌人截了个正着:此招定然大出庞德的意料之外敌骑就连挽弓搭箭都来不及再加上战马转弯时的惯性。使得那些铁弗骑兵一时难以掉头或改变行程惟有笔直地自投罗网。
庞德仅此一击便叫你这两千轻骑化为齑粉!他狂喜地长啸一声平举起手中的长戟马蹄轰鸣五百名突击骑兵向迎面而来的敌人激烈地对撞过去。
才纵马冲了不到十步李利已看清了敌人。大惊失色。
对面冲来的敌骑兵一个个身披重铠手持两丈多长的铁矟……这哪里是什么铁弗轻骑分明是铁羌盟的羌骑才对!
怎么可能?明明应该是骑射手……
他已来不及多想两军瞬间就厮杀在了一处。
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李利在即将和敌骑撞在一起地瞬间。微微偏开一点角度避开了来矟顺势将戟刺入敌人的咽喉。敌兵虽死然而战马还在向前飞驰双方巨大的冲击力使他没能将戟抽回。“咔巴”一声戟杆断成了两截。
另外两羌骑随后而至长长的铁矟笔直地刺来。李利觉得马鞍一震。他连忙一个翻身滚下鞍子百忙之中迅瞥了一眼。只见战马悲嘶着重重摔倒在地矟尖直透过它粗壮的脖颈钉入马鞍:适才自己的反应若慢上半拍只怕刺穿的就不止是马脖子了。
李利拔出环刀乘那两名敌兵尚未拔出铁呐喊着冲上去一刀一个将他们刺下马来。
他瞅准机会跳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心里这才略微安定下来环视战场只见遍地地死尸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方的冲刺突击战术一模一样然而戟短矟长高下立判:几乎是一个照面之下自己的五百名精锐骑兵就已死伤过半!
随着一声忽哨羌骑兵已向后飞快地撤退其度之快即便是离弦之箭也追之不及然后又在半里外迅集结成井然有序的阵容。
凄厉的骨笛声再度响起。剽悍无比的羌骑兵已向这边起了第二波冲锋!
李利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突击骑兵虽然可怕却有致命的弱点就是一旦投入突袭就很难保持秩序非常容易和敌人纠缠在一起陷入混乱的厮杀。所以有经验地骑兵统领不会轻易地动全军突袭而是将骑兵分成不同的梯队在突袭时一个梯队一个梯队地投入掌握好时间做到第一个梯队刚刚突破敌军就立即掉头散开下一个梯队接踵而至持续突袭敌人一点以扩大战果。
可是庞德明明投入了全部兵马竟还能连环骑突这种事简直是……
他环顾四周几乎要捶胸顿足。自己的骑兵尚未从散乱中恢复呢这下完了!
连叹息地工夫都没有瞬间他和自己这点可怜的人马就被铁流吞没。
乱军之中李利倚仗眼疾手快拨打开了六七条铁矟连斩了两名敌兵。他匆忙向周围扫了一眼再见不到一个自己人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眼角余光所及忽然却看见一个身披银铠、头戴兽面战盔地高大身影夹杂在向自己疾驰而来的大股人马当中。
“马!”
他失声惊呼吓得心胆俱裂险些掉下马来。
是马不是庞德!
庞德军第一次环绕军阵驰射完毕率军跑向方阵的右前方特地从马军阵前经过。在那尘土飞扬的一瞬间谁也没有注意两支部队竟然掉了包继续向左前飞驰的已不再是庞德的铁弗游骑而是马的三千羌骑!
转眼之间马裹带着一股灼热的风冲至他的面前。李利的心脏几乎跳出腔子对面那巨大兽面战盔下是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牙!
他大叫一声双手奋力将环刀掷向马的胸膛同时用力翻身向侧面跳离了马背。尽管周围都是汹涌而来的羌骑然而就算被战马踏成肉泥也绝不愿面对这头穷凶极恶的野兽!
在跳起的同时他横瞥了一眼。只见环刀正中目标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狂喜。
然而这股狂喜瞬间就化为了剧痛!
原本喧闹的战鼓突然没了声音战场变得一片寂静。
董承在土山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满头冷汗跪倒在地大吐特吐呕出来的都是酸水。
在李利人刚离开马鞍地那一瞬间。马的动作快如闪电掌中巨矟一吐即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近两丈长的铁矟从李利的后腰贯入矟尖自肩胛骨穿出一尺多长。尽管如此他仍然还活着然而生不如死——随着巨大的铁矟缓缓竖起。李利还在鲜血淋漓地抽搐挣扎就一支被铁签刺穿的田鸡。
马用一只手擎着贯穿李利的巨矟另一只手自由地操纵着缰绳策马在队伍的最前列。示威一般放缓了度率骑兵环绕方阵驰了一圈。所有地西北军士兵都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竟然连防守都忘记了。
董承只听到自己上下牙齿相碰的咯咯声。比起处死李利的残忍还有随心所欲的高明矟法。他在马身上看到了更加骇人听闻的一幕。
李利曾在打猎时向自己演示过甩手刀绝技他单手抛出去的刀剑可以在二十步内刺穿一头大熊十步内深深地钉入城墙。可是在刚才不可思议地事生了:面对李利掷出的环刀马视若无睹任由那刀正刺在胸口上然后……然后那刀就像撞在钢墙上的木片一样被弹飞了出去!
那个怪物莫非是不死之身吗?!
“擂鼓……”董承忽然琢磨过味儿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迅擂鼓改布圆阵防御别让马趁机突破!”
周围的将士经他一喝这才如梦方醒。
战鼓重新响了起来一下一下正敲在士兵们地心口他们心惊胆战地重新拿起长矛准备迎接敌人下一波的攻势。马却没有立即进攻仿佛是在嘲笑对手一般率骑掉头缓缓而去与庞德军在远处汇合。董承刚松了一口气士兵们也纷纷从紧张和恐惧中松懈下来却看见远处的黑点越来越近:庞德军新一轮地环阵驰射又开始了。
风越来越大天渐渐地黑了。
虽然已经进入五月份天气已经好转可董承仍在簌簌地抖白天李利被刺穿的那一幕来回来去在眼前浮现他觉得自己地后腰和肩胛骨仿佛也开始痛起来。
歼灭了李利和他的骑兵后马更加肆无忌惮了这厮也不大举进攻只是这般往返循环地不住袭扰。庞德军驰射马军示威庞德军驰射马军示威庞德军再驰射马军再示威……双方整整对峙了四个时辰铁羌盟将骑兵驰射示威的圈子越收越紧自己的圆阵也被迫随之收缩渐渐已缩到土山的脚下两万多名士兵拥挤不堪地蹲坐在一起再没有可收缩的余地。远处篝火点点顺风传来食物的香气马军似乎在埋锅造饭。而他们这些西北兵却只能一个个饥肠辘辘在大风中簌簌抖。
“将军再不能这样下去了”旁边一将低声道“我们不如趁着天黑赶紧跑罢!”
“跑?”董承一直失魂落魄地坐着听到这个字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么跑士兵一个个都快饿死了跑得动么?咱们两万大军竟然被马几千骑兵包围到了现在……”
“将军!”另外一名校尉也凑过来道“再不走就晚了!咱们也别想去宛城投靠刘表了不如分成十几路各自跑罢。马兵少他顶多截咱一两路其他人还可以得救啊!”
“可是……”董承还在犹豫挣扎道“真就这么走了?”
“将军您降过马这回再度叛变他绝不会放过您的。适才您也看到小李将军的下场再不走可就完了!”
“好罢”董承最终下了决心“咱们跑不咱们突围。”
他还未起身忽然敌人的号角响彻云天土山下爆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啦?”
董承惊慌失措地跳起来颤声道。
一名小校匆匆忙忙地跑上来道:“将军。大事不好马马杀上来了!”
“什么?”董承和诸将面面相觑。
他急忙奔到山头向下张望下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再掉头问那小校时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能自已:“马马不是在埋锅造饭么?他从哪个方向杀过来的?”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呀!”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羌人胜利的呼号又近了许多到处都是刀枪碰撞的铿锵之声和撕心裂肺地惨叫。
“将军!这里守不住了!咱们赶紧走罢!!”
激烈战斗的落幕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马和庞德率军乘着夜色摘铃衔枚秘密潜至土山脚下。向董承部起三面围攻。董承部进行了微弱抵抗之后大部队沿着马事先敞开的缺口向西南的大平原方向混乱溃退。马、庞德率骑兵不疾不缓地追在后面逼迫董承部败兵不停地拼命逃跑直至精疲力竭。这才从容起总攻。
是役马损兵三百前后共斩八千余。李利、董承全军覆没。包括董承在内的二百六十名大小将校、一万四千四百七十三名士兵做了俘虏。
随着绷紧的绳子猛地松弛的瞬间惊恐万状的尖叫骤然拔高。凄厉犹如鬼嗥然后微弱下去——分别捆住四肢地四匹骏马向不同的方向飞奔赤身**的董承先是被拉离了地面然后被生生撕裂成几块大小不等的肉块三条血迹跟随着他的两条手臂和一条大腿延伸出去数十步消失在随风飘动的草丛里。
马纵马追上拖着董承身体地那匹马诸将赶忙也纷纷跟上顺着马的目光看向地上身体残缺不全的叛将:董承还留着一口气鲜血粘在他的眼皮上口唇搐动胸膛仍在微微地起伏。
一名亲兵下了马拔刀上前要取董承地级却被马示意阻止。
“不必管他”马淡淡道“这厮的狗头不值一提我要让这厮躺在这里慢慢腐烂任游荡的野狗撕吃这厮地身体。”
他转过身扫视诸将:“我最痛恨的便是这等反复无常之人谁敢叛我马这便是他地下场!”
众将一律低下头去。
“军主军主神机妙算天下无敌……”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他们之间响起“小人听说过无数名将譬如李广、霍去病窦宪……可没一个没一个能和军主您相提并论……我等;蝼蚁般的蠢物纵然再过一万年也不及也不及军主的万分之一……”
听到去卑夸大其辞的如海谀辞马放声大笑声震云天:“什么神机妙算?我是有天神的庇佑!”
这是马内心深处的秘密。
那还是他小的时候刚刚十三岁武艺初有小成就自以为不可一世偷偷离家出走竟然孤身穿越数百里不毛之地打算去探究黄河的源头。结果在万里雪原上遇到了成百的雪狼。
他击毙了不下数十头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在长矟折断臂膀被咬伤后被迫一路向南奔逃。那时候自己还小不仅骄傲而且无知所以不愿意就此回头企图在前进的过程中设法甩掉狼群继续自己探源的旅程。但这么做却是最最错误的。在不熟悉的地形里想要甩掉狼群无疑是做梦反而由于不断踏入陌生的地域而聚集来更多的狼。
成千上万的饿狼紧追不舍。
在空气稀薄的雪原上没日没夜的逃跑和厮杀雪亮的牙齿、数不清的绿色眼睛、滚雷一般的低吼、此起彼伏的望月嗥叫……
最后还是逃入雪山结果狼群的嗥叫引了数百里的大雪崩从而结束了这场濒临死亡的人狼赛跑。
那恐怕是一生中最为恐怖的恐怖的经历。
上一个瞬间人还在奋力的奔跑摆脱狼群的追杀;可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就已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鼻子和耳朵都无法透气身体仿佛被又湿又潮的雪紧紧包裹着不由自主随着狂乱的洪流舞动那感觉好像是在飞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惟一能够做的就是按照阿爸原来教导的那样将身体尽力向上钻仰面朝天让口鼻保持在雪崩的上层尽量保持呼吸;屈起手臂保护头部硬挺着那些被裹住的断树和石块对身体任何部位的狠狠痛击。
这种狂暴的运动永无止境直到自己承受不住而陷入昏迷。当苏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处不知名的山麓在那里足足养了两年的伤。
自从经历了这场灾难之后自己如脱胎换骨变了个人内息更加绵长深厚矟法无坚不摧武功大进进入了连阿爸都无法达到的境界。铸就了自己如钢铁般刚强的神经以及如同雪狼一般坚韧的耐力。
同时他还获得了一种奇妙的才能那是一种极其强烈比野兽还要敏锐的感官直觉。根本不需要理性的分析身体自然而然就会去设法规避凶险头脑自然而然就会做出百战百胜的决定。自从出道以来大小数百战这种直觉还从未出过错。
回想这些往事马不由踌躇满志。他敛了笑容伸手指向自己的额头两眼精光四射嘴角流露出一丝傲慢的微笑:“我乃上苍选中之人不需要什么神机妙算天神木比塔自然会告诉我怎样去摘取胜利!”
就凭借这身惊世骇俗的武艺还有这神奇的直觉自己兵锋所到之处敌人无不望风披靡可以说已达到了无敌于天下的境界。放眼寰宇英雄豪杰舍我其谁?
他正雄心勃壮怀激烈心头忽地急促一跳一种说不出的难过陡然填满了胸口就好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个透心凉。
真髓!
他暗暗捏紧了巨拳几乎咬碎了牙根。那厮不光让自己蒙受了战败的耻辱而且还掳去了小妹——连亲人都保不住还妄称什么英雄豪杰?
那该死的真髓!
“投降的一万四千个狗崽子都安置好了么?”他突然冷淡下来面如冰霜仿佛呼吸出来的都是寒气。
“启禀军主所有俘虏都已分给了士兵每兵三人到四人只等候您的命令。”
“全军即刻动手将他们统统斩”冷冷地吐出这句话那股浓重的杀气使在场诸将全为之寒气直冒“须快我要立即拔营回师东讨真髓!捉住那厮之后我要亲手把他的肠子掏出来!”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