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事?”长孙安业睁大眼睛问。他颇信命,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小时候,就有相士对他说此二人日后将贵不可言,劝他不要欺负幼弟弱妹,但他没把相士的话当作一回事,以至现在老是得不到提拔,长孙无忌从宫门走,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安业将军说话呀!”见长孙安业在那里发愣,刘德裕推了推他,说,“你对李大人的未来怎么看?”

“乖乖,不信不行。”长孙安业边说边耐心地帮助丫环把打碎的茶碗扫进土簸箕里,又抢过抹布,抹了抹桌子,眼盯着门口,乖乖地坐在那里等候李孝长。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李孝长大驾光临,李孝长颌下长髯飘拂,走路四平八稳,风采雅度出凡,不愧为皇家贵胄。长孙安业一见如此风度,想想相士之言,刚想下跪,让李孝长给拦住了:“这是长孙爱卿吧,免礼,免礼!”

长孙安业又忙着打躬,李孝长一挥手,侍女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似地进来,一霎时摆满了桌子。李孝长当中端坐,刘德裕、安业左右相陪,元弘善相陪末座,四个人关起门来,推杯换盏喝起来。喝到二八盅,话题自然转到了符命一事,李孝长昂着脸,吹嘘了自己一番,对长孙安业说:

“那个精通相术的道士我带来了,德裕和弘善都让他看过了,不行你也让他看看吧。”长孙安业一听,忙吐掉嘴里正在啃的驼蹄,抹了抹嘴,整整帽子。李孝长拍一下巴掌,从角门里走出一个精瘦的老道来。老道起初淡淡地看了看长孙安业,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左看右看,老道神情肃穆起来,打了个稽首,说:

“月建生身,当际风云之会;岁君合世,必承雨露之恩。敢问阁下官居何职?”

“监门将军。”刘德裕代为回答道说。

“啧,啧,啧。”老道摇头晃脑,“以将军之貌,应为开国之勋,不应居为监门将军。”听老道这么一说,慌得刘德裕起身非要跟长孙安业换座,说:“大人还是坐在上首吧,早晚大人得反过来做我的顶头上司。”长孙安业本来酒就喝多了,被这老道的话一“冲”,人就更晕了,他当仁不让坐在仅次于李孝长的位置上,他不断地偷偷打量着李孝长,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不凡气度,老道见状,直点头问长孙安业:

“你说说都督大人哪点不一般,贫道看看你说得对不?”长孙安业挤挤眼,猛然有什么大发现似的,说:“眼,眼,都督大人的眼不一般。”

“对了,”老道手捋胡须哈哈大笑,“李都督目如日月,单凭这点就贵不可言!”

“长孙大人,属下敬您老人家一杯酒。”本来是上司的刘德裕端着一杯酒,却一下子单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

长孙安业一饮而尽,接着又喝了一杯元弘善献来的酒。平常喝点酒就大话连篇的他再也按捺不住,摔掉外衣,拍着胸脯,当仁不让,大声说:

“诸位要想有所作为,除非当今之主,由我扶保,另立新君!”

刘德裕马上跟上去说:“都督骨相大贵,可登九五。只要长孙大业在宫门发难,再来个玄武门之变,除去当今,我率兵马上接管南衙宫城,拥立都督,咱所有的梦想岂不一蹴而就。”

元弘善也在一旁吆喝着:

“他太宗皇帝就这么干的,说起来天大的事,实际上三下五除二就定了局了。”

长孙安业此时已激动得手心出汗,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乘着酒劲问李孝长:

“事成之后,当如何谢我?”

李孝长依旧非常沉稳,朝刘德裕努努嘴:“你和长孙爱卿讲讲。”

“封你为宰相是没得说了,刘德裕指手划脚地说,“后宫佳丽,可由君自选,府库珍玩金银,任君取用!”

长孙安业一听,喜得心里直痒痒,照这样说,我不就成了二皇帝了。长孙安业当即酒兴大发,豪迈地一挥手:“拿酒来,今儿喝个一醉方休!”

“留一口,留一口。”元弘善嘻笑着对长孙安业说,“今晚咱都住在这不走了,都督大人选了几名美妾陪咱们。”

长孙安业一听更加高兴,乘着酒兴一拱手对李孝长说:“正好咱都说完,李大人何不这就把你的美妾叫出来。”

“美妾有的是。”李孝长拍一下巴掌,角门再一次打开,这次进来的不是死老道。但听琅珮作响,闻香风阵阵,一溜儿美妾款款地走了进来。

刚一接触李孝长这个人,长孙安业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特别是还有佳丽陪侍身畔,更是感到心满意足。早晨,略感到疲倦的长孙将军回到府中,刚想倒头补上一觉,管家满脸喜色地推门进来——

“老爷,啧啧……”

长孙安业情知有好事,“扑嗵”坐了起来,管家贴近他的耳朵小声说:

“李孝长大人差人送来一车金银。”

“什么?”日子紧巴惯了的长孙安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银!满满一车金银。”管家两手比划着,嘴里还在“啧啧”着,“整整一辈子咱也花不完。”

“这算啥?”长孙安业到底是长孙安业,头枕着双手,仰望着天棚,自言自语地说,“坐拥后宫佳丽,府库任我取用,那才是不枉一生啊。”

管家见老爷还未醒酒,说话仍然大舌头,忙把门带上,走了出去。一心想当开国元勋的长孙安业着了迷似的,白日里大手大脚地花钱,目无一切。晚上睡在床上则盘算着怎样干掉当今之主李世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向把持不住自己的他,睡不安稳,动不动就在梦中大喊——

“上,上!胆大的吃肉,胆小的啃剩骨头。”

“杀啊,杀啊!勿让李世民跑了……”

李孝长、刘德裕那边还没计划好,政变的事八字还没一撇,长孙安业先吆喝满了,监门将军府中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知道了这事,都跟着心下不安。私下里悄悄议论:

“老爷当年把幼年的皇后斥还舅家,而今皇后不念旧恶,把老爷提为监门将军,按理说恩礼甚厚,怎么老爷还不知恩图报,反而在梦中喊出如此不堪的话来。”

多数人忌讳长孙安业是皇亲国戚,再说又是梦中的事,都没敢多往坏处想。但府中一个叫王利的僚属却放在了心上,此人原是秦王府中一个士兵,秦王登基后,他也做了一名军官,自然是对太宗皇帝忠心耿耿。他听说监门将军梦中喊大逆不道的话后,二话没说,即求见皇上,上告此事。太宗皇帝异常重视,当即指派大理少卿戴胄查办此事。

长孙安业哪里办过什么大事。十几个甲兵冲进监门将军府,将长孙安业提小鸡似的提到大理寺。大理寺庙堂巍巍,铁面无私的判官戴胄当中而坐,手持械具的衙役喝着堂威。长孙安业一见这阵势,早吓得小腿肚子转了筋,脑袋“嗡”一下就觉得大了……经过戴胄的三推六问,两个时辰不到,长孙安业便一五一十全都招供了。还可怜巴巴地说:

“俺原先可没有这个心啊,是李孝长、刘德裕、元弘善他们让我唆使宿卫兵作乱。事成以后,他们当皇上的当皇上,当宰相的当宰相,也不过许我金银、美女任我所取,试想我一个人能用多少金银、美女……”

长孙安业鼻子一把泪一把,戴胄命人将他押了下去,而后一面差人飞奏皇上,自己则亲自率队抓捕李孝长、元弘善等人。太宗又惊又怒,当即诏令把主犯李孝长拉到菜市口砍了。李孝长伏诛后,长孙安业等人也依律定为死罪。

龙椅还没坐稳一年,就有人想在宫中作乱,太宗非常生气,回到后宫还是不能释怀。长孙皇后亲手为太宗脱下朝服后,亦眼泪汪汪地匍匐在太宗脚下。

“没你的事,你跪倒干啥?”太宗伸手想把皇后拉起来。长孙皇后跪倒不起,说:

“臣妾自知有荐人之误,臣妾现在只是想请求圣上免安业一死。”

“什么?”太宗生气地拍着桌子说,“长孙安业身受国恩,不思报效,竟谋与宿卫兵作乱,欲杀朕躬,大逆不道,十恶难赦!”

长孙皇后再拜说道:“安业之罪,实当万死。然不慈于妾,天下知之。今置于极刑,人必以为妾之所为,恐亦为累圣朝。”

说着长孙皇后哭了起来,太宗被哭得心软,火气渐渐地消了下去,心说皇后要求减免长孙安业的死罪,其理由也算合情合理,于是吩咐一个近侍:

“长孙安业‘死罪’之事,命大理寺重新议定。”

“重议”就是想要求改判,戴胄哪里愿意,第二天朝上就向太宗郑重指出:

“谋反之事,铁板钉钉,不能改判!”

太宗只得含含胡胡把皇后的意思说了一遍。杜如晦体谅主子的难处,奏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长孙安业老老实实把事情前因后果交代出来,李孝长等人才无话可说。于情于理,可减免长孙安业死罪,流放隽州,永不许回朝。”

只要免长孙安业一死,就算对皇后有所交代了,太宗同意杜如晦的意思。朝臣们也都很尊敬皇后,都袖着手站在旁边,默许了太宗这一“徇私枉法”的举动。

长孙皇后对待同父异母的哥哥真是仁至义尽,亲自打点了一些衣服等生活用品,交由长孙无忌,命他给长孙安业送去,嘱咐安业到了隽州好好改造,老实做人,再不要起什么非份之想,以免害己害人。

接连两个皇戚出了事,使太宗颇感失落,这天他坐在弘文殿,望着龙案上堆得高高的奏表大摇其头,对旁边侍候的近侍赵玄利说:

“治天下易,治贪官难,这些贪官很多时候都是看不见摸不着。贪赃必然枉法,国家不知不觉就被这些人蛀空了。”

“是啊,是啊,”赵玄利道,“法规号令都是好的,就是这些贪官不好好去办。能想个办法治住这些贪官就好了。”

太宗也叹息了一会,继续批阅奏章。一会儿,赵玄利过来奏道:“臣有一办法可以威慑贪官。”

“说来听听。”太宗蛮有兴趣地问。

“皇上可以密使左右试着贿赂官吏们,若真有受贿的,杀无赦,这样下来,既可以试试人心,又可以威慑百官。”

太宗一听,感到不妥,此举并非杜绝贿赂之法,也非人君所为,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当下也就没摇头,任由赵玄利带几个人拿些金银绢布去办这事。

这一招一试就灵,半个时辰不到,赵玄利他们就送出去一匹彩绢,其中刑部的一个司门令史不幸中招。此公掌管天下门关出入往来之籍赋,收了赵玄利使人送的一匹彩绢后,二话没说,批了两张通商关文。人证物证俱在,无可抵赖,太宗当即令人把该司门令史押到朝堂上,历数其罪行,宣布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太宗声色俱厉,“试赂”一招犹如冷箭,朝臣们都摸摸自己的脖子暗自庆幸,心说,幸亏没来“赂”我,不然咱也保不准不收,这一收这脑袋可就掉了。

太宗见群臣心有余悸,觉得赵玄利这点子还真管用,至少在以后一年之内没人敢乱收贿赂了。

“皇上!”民部尚书裴矩上来打断太宗的沉思,他拱手作一揖,侃侃而言,“为吏受赂,罪诚当死。但陛下使人遗之而受,乃陷人于法也,恐非所谓‘导之以德,齐之以礼’。”

裴矩言下之意,此是小人行径,一个以德治国的皇上岂能干这样的事。

魏征也上来说道:

“当年隋文帝也‘试赂’过官吏,然于事无补。”

太宗一向虚心纳谏,闻过则改。他当即命人将司门令史免死改为流放,而后召集在京五品以上官,将这一事件举一反三,谆谆教育了众文武一番,最后说道:

“裴矩能当官力争,不为面从,倘每事皆然,我大唐又何忧不治!”

杨氏妃是真的怀孕了,正在门口望风景的她突然皱着眉头,捂着胸口,扶着殿门大吐酸水。吴侍巾一见,慌忙提了个痰盂,拿了个毛巾跑来。杨氏妃吐得眼泪冒出,满脸通红,她抬起头来,狠狠地看了吴侍巾一眼,骂道:“你脑子进浆糊了,漱口水!”

漱口水早让另一个宫女端来了,只是这宫女站在一边,杨氏妃没瞧见。自从那次吴侍巾获宠以后,表面温柔、生性狠毒的杨氏妃对她恨之入骨,隔三差五就找岔子,非打即骂。生性温顺的吴侍巾也只能暗地里流泪而已。

吴侍巾被罚扫地上的秽物,及吴侍巾弯下腰来,她自己先憋不住哇哇地吐了起来。杨氏妃大怒,一脚把她踢倒,骂道:“该死的奴才敢嫌我脏!”

吴侍巾趴在地上,叩头道:

“小人哪敢嫌弃贵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杨氏妃愣眉斜眼地问。

“小的蒙皇上临幸了一次,已……已怀孕了。”

“啊?”生性嫉妒的杨氏妃发疯似的扑上来,抓住吴侍巾的头发捶打起来。

几个老宫女见状,慌忙上去劝解道:

“贵妃小心身子,她一个宫人不值钱,贵妃却是千金之躯啊!”杨氏妃这才停了下来,她望着吴侍巾的肚子,气不打一处来,对几个宫人喝道:“跺,跺她的肚子,把她肚子里的东西给我跺掉!”

几个宫人迟迟不动,杨氏妃伸胳膊抬腿就要自己冲上去。一个姓钱的老宫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拉住杨氏妃悄悄说:

“弄死她一个宫人也不难,只是她也是怀的龙种,算来生育的月份也和贵妃相同,不如留她性命,若她生下男孩,贵妃生下女孩,可以换将过来。有了个王子,贵妃后半辈子就有靠山了。就是以后还有可能当皇上呢。”

杨氏妃一听在理,这才改变了主意,哼了一声,说:“把她弄到后院去,别让我看着起烦。”

政务之余,太宗来看看怀孕中的杨氏妃,摸摸杨氏妃微微鼓起的肚子,温存了一会,太宗左顾右盼,似有所期盼,问:“那个吴……吴什么?……吴侍巾呢?”

“她身上有些不好,”杨氏妃笑脸盈盈地说,“不宜陪伴皇上。”没有什么想头,太宗起身欲走,说:“朕到东宫看看太子书读得怎么样了。”

对待太宗,杨氏妃依然保持着不变的笑靥,款款把太宗送至殿外,挥手别去。

太子李承乾是太宗的长子,武德二年(619年)出生于承乾殿,故名承乾。武德三年,封恒山王。七年,改封中山王。太宗即位后,立为皇太子。

来到东宫,太宗直奔书房。八岁的李承乾正在课桌下搞小动作,殿外一叠声地接驾声,使他知父皇来了。太子从小聪敏,马上正襟危坐,摇头晃脑地读起书来: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则济猛,猛则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

太宗一见,颇为高兴,对太子少师萧瑀说:“太子最近读书还行吧。”

“还行,就是有时候沉不住气,可能是年纪太小,没有别的孩子伴读的原因。”

“这事好办嘛”太宗指示萧瑀,“柴绍的儿子柴令武,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年龄比太子大不了几岁,听说也都挺聪明,叫他们过来陪读就行了。”

“遵旨。”萧瑀拱手答道。

见承乾仍在摇头晃脑地读书,太宗满意地点了点头,和萧瑀一起到隔壁屋子说话。这间屋子也是承乾的课间休息室,西墙上挂的是尧舜贤帝图,东墙上挂的是宝剑弓箭,真是文治武功,相得益彰。太宗看了,感叹地说:

“将来国家好坏都在太子身上,要想方设法把太子培养成一个文武兼备的人。”

萧瑀心知李承乾小小的年龄,就有许多难以克服的毛病,但对太宗的期望之语,只有唯唯应声而已。

太宗伸手把墙上挂的弓拿过来,端详了一番,觉得还不错,对萧瑀说:

“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余张,自以为无出其上者,后拿将来以示弓工,弓工曰:‘皆非良材’。朕不知原因,但问其故。弓工曰:‘木心直,则木之脉理皆直,弓劲,发矢则直。此十数弓,木心皆未直,脉理皆斜,弓虽劲,而发矢不直,箭出则力差。’朕方悟。曩昔辨弓,自以为精,而实未精。能朕少历戎旅,以弓矢定四方,识弓犹未能尽,况天下之务,岂能遍知?”

萧瑀十分佩服太宗勇于求真的勇气,答道:

“陛下圣睿逾前圣,抚庶民如严慈,以辨弓不精,思及天下之务。陛下何不令京官五品以上,更宿内务省便可随时廷见,询问政事得失及民间疾苦。”

“甚好,甚好。此事由你来拟诏。”太宗高兴地采纳了萧瑀的意见。

望着鬓发斑白的老臣萧瑀,太宗感慨地说:

“武德六年以后,朕不为兄弟所容,后宫里一些妃子跟着李建成狼狈为奸,对朕阴行谮毁,太上皇惑其言,将有贬责,在这种备受猜忌的逆境之中,是卿给朕以支持,每每向太上皇固谏。”

“是啊,”萧瑀也深情地回忆道,“当时大臣们都看好李建成,纷纷向他靠拢,但臣觉得没有圣上您,大唐朝不可能这么快地建立。圣上文武双全,功与天齐,才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人选。所以说压力再大,处境再艰难,臣也要支持皇上。”

“卿不可以厚利诱之,不可以刑戮惧之,真社稷之臣也。”太宗由衷地赞道。

望着墙壁上的名人字画,太宗诗兴大发,说:“纸笔伺候,朕赋首诗赠给萧爱卿。”

萧瑀一听,喜出望出,急忙亲手摆好纸笔,请太宗题字。太宗擎笔在手,凝神沉思了一下,接着用他最擅长的“飞白”,唰唰唰写了一首诗——

赐萧瑀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写完后,太宗问:“怎么样?”

萧瑀己激动跪地叩头,抹抹老泪答道:

“得以侍明君,此诚为臣之幸也。”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东花圃旁的一座大殿里,特意布置了一间月子房,医婆抱着杨氏妃的腰,产婆在下面汗流浃背地忙乎着,第一次开怀的杨氏妃则没人腔地叫着,一个女官按照规定在旁边念着长长的《净胎发祝寿文》。

“行了吗?我的娘嘞……疼死我了……”杨氏妃像要快死去一样,俊脸纸一样的煞白。

“行了,行了……”产婆望着冒出头的婴儿,一狠心,给接了出来。

三下五除二剪去脐带,一巴掌拍哭手中的婴儿,扒开两腿一看,产婆嘴咧得很大,高兴地叫起来:“皇子,皇子,是皇子!”

杨氏妃无力地抬了抬手,对旁边一个贴身老宫女说:“快,快报与皇上知道。”

老宫女磨磨蹭蹭不走,小声禀道:

“吴侍巾上午也生了一个孩子,是否一块儿上奏皇上?”

“什么?她也生了,生了个什么?”“生个女孩。”

“活该!”听吴侍巾生了个女孩,杨氏妃来了精神,撇着嘴说,“咱也用不着跟她换了,让她娘俩住在后院,有一顿没一顿地吃吧,也别管她了。”

杨氏妃也不敢说侍巾生了个公主非得上奏皇帝,但她言下之意分明不准老宫女去说。老宫女不敢拂主人的意思,只得唯唯地去了。但纸里包不住火,吴侍巾生了一个公主的消息到底传到了长孙皇后那里。皇后为人仁厚,就是一般嫔妃有病,她都亲去探视,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她是更加厚待,如今听说一个侍女生下公主已几个月了,自己和皇帝却一无所知,长孙皇后急忙打点一些补养品和衣物,快快来到杨氏妃寝殿。春暖花开,杨氏妃正在门口晒着太阳逗小皇子玩,见皇后驾到,忙笑吟吟迎了上去。皇后看了看这起名为李明的白白胖胖的小子,关心地问了问孩子的情况,接着就开门见山地对杨氏妃说:“我来看看吴侍巾母女。”

“吴侍巾?”杨氏妃假装糊涂,一脸茫然的样子说,“吴侍巾患疾,住在后院,我也半年没有见她了。怎么、她有孩子了?”

长孙皇后也不揭穿她的谎言,淡淡地说一句:“那本宫去看看她们。”

“我陪皇后去。”杨氏妃怕人说她的坏话,想一路跟着。

长孙皇后手一挥,止住了她:“你产后身子虚弱,吴侍巾患疾,你就不要去了。”

吴侍巾还真的患上了重疾,本来她就身体不好,嫉妒成性的杨氏妃对她百般刁难,一日三餐都不让她吃饱,时不时地还恶语相加。产后气血失调的吴侍巾此时已面色蜡黄,卧在床上难以下床。长孙皇后走进后院的一个小屋里,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黯淡的光线。

“皇后来看你了。”一个宫女上去叫着昏睡的吴侍巾。

吴侍巾睁眼一看,皇后真的来了,挣扎着想爬起,一个宫女去把她扶了起来。

“娘娘……”一语未了,吴侍巾已是泪如雨下,她竭尽全力把床里面的婴儿抱起,长孙皇后急忙过去接住抱在怀里。小公主虽然因营养不良显得瘦小,但从她那温存聪明的大眼睛里,仍能看出她父亲太宗皇帝的影子。

吴侍巾拼尽力量翻转身体,伏在床上连叩了三个头,哽咽了半晌,对皇后说:

“奴婢不幸,被齐王抢进府中,远离爹娘,落到了这步田地。奴婢自觉难熬过今春。人总有一死,死倒没有什么可怕的,死了奴婢就能魂归老家晋阳。只是眼下这块骨肉,实实放心不下。娘娘看在皇上的面上,大恩大德将女娃收养。奴婢九泉之下,当衔草以报!”

吴侍巾硬撑着把话说完,看见她如此虚弱的身子,长孙皇后也颇觉伤感,亲手扶吴侍巾靠在枕上,说:

“本宫知道得太晚了,要不然决不会让你娘俩这样,说什么娃儿也是位公主啊。”

见皇后认可了孩子,吴侍巾眼里看到了希望,挣扎着又要叩头,长孙皇后止住了她,说:

“本宫马上给你另换一个住处,遣太医来医治,人有七灾八难,原是常事,你放下心来,好好养病。孩子我替你抚养,等你病好了,再由你来抚育。”

长孙皇后亲自抱着孩子,命人调来自己的步辇,将吴侍巾小心地放在上面,载往正宫。

虽然换了环境,吃、穿、用和杨氏妃处不可同日而语,但已经备受折磨的吴侍巾终告不治,在正宫过了几天就溘然长逝。长孙皇后为了防止后宫出现更大的矛盾,并没有把吴侍巾的遭遇告诉太宗。她把女娃抚养得白白胖胖,才抱来给皇上看。

“什么?朕的女儿!”太宗一见孩子,听长孙皇后说是他的骨血,高兴地如获至宝,他抱着已到半周岁的孩子转了一圈,严肃地问皇后:

“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告诉朕?”

“是杨氏妃那边吴侍巾生的,”长孙皇后尽量地回避矛盾,“后宫太大,吴侍巾因生病住在别院。所以知道的晚了。”

太宗没再追问,又不去问问吴侍巾现在怎么样了,只是一味地抱着他的女儿亲。长孙皇后幽幽地叹道:“可怜孩子的生母已经过世了。”

“是吗?那她真是没福。”太宗淡淡地应了一句。后宫佳丽成千上万,一个皇帝哪有心思去关心一个侍巾的命运。

“生母没有了,那就认皇后为娘吧。”太宗又疼了疼孩子,交给长孙皇后,下旨道,“这孩子长相像朕,朕非常喜欢,册封为豫章公主。”

贞观元年七月的一天,太宗在弘文殿审阅僧人玄奘要去西域取经的上奏。玄奘,俗姓陈,名袆,洛州偃师(今河南偃师)人。十四岁出家,遍读佛经,遍访名僧,贯通南北各派,造诣很深。但陈稜感觉各派阐释佛性教义歧异太多,有必要亲去佛国,求如来之秘藏,寻释迦之遗旨,以截伪续真,开兹后学。

太宗对陈稜的志向深表赞同,他叫人召来一向以儒黜佛的太史令傅奕,批评他说:

“佛之为教,玄妙可师,且报应显然,屡有征验,卿何独不悟其理?”

傅奕学识渊博,尤晓天文历数,一向擅长说理雄辩,当即躬身答道:

“佛乃胡中桀黠,诳耀彼土。中国邪僻之人,取庄、老玄谈,饰以妖幻之语,用欺愚俗,无益于民,有害于国,臣非不悟,鄙不学也!”太宗听了,不置可否,知道在这方面说不过他,怏怏然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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