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高升客栈”算得上是京城近郊一带的老字号;两层楼高的建筑,占地约莫两甲地。据说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由一姓李的人家经营,算是家族产业。一进了京城,仆人张良先至“高升客栈”打点后就直奔杨府通报;而那杨明同阿宝则一路慢骑行来,欣赏明媚春光。

这是谁的主意?

不消说,肯定是杨明的私心——存心想虐待他罗!

想来就有气!那日匆匆连包袱也来不及收拾,虽然没几件好衣衫,但好歹也能遮风避雨的!那浑蛋杨明只抛来一眼,瞧见他半旧的衫子,摇了摇头,拖了他便走,能不气吗?气死他了;以为他同地一般的有钱吗?害他连日来只能穿着同一件墨绿衫子,难受死了!

更别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几日,非得露宿荒郊野地;这倒也没什么,反正他打小是在山林里长大的,睡在野地也是常有的事。可杨明那个王八蛋还硬当他是干金娇娇女似的,说什么夜里有黑狼,坚持睡在他身边!瞧他一脸邪笑,教他心里就直发毛,干脆自个儿当着地的面爬到树上去睡,不理地一脸的愕然。

当然,让他愤怒的原因不仅于此。好歹他也是个男的嘛!可杨明动不动就爱上下其手,一会儿摸他的脸,一会儿又拍他的屁股,再不然就是搂着他,恶心死了!男人抱着男人,真想送给他一巴掌,让他瞧瞧他是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他真的如此做了,只不过杨明不当回事,轻轻松松就接住他送给他的拳头。真巴不得起他睡觉之际,将他砍成八大块

到了“高升客栈”,杨明一拉绳,下了马,瞧阿宝露出咬牙切齿的俏模样,嘴角扬起笑意——

“在想什么?”轻柔得可疑。

“在想怎么把你砍成八大块?”

杨明大笑——“想到了吗?小宝儿?”

阿宝抬眼一瞧客栈已到,于是跳下马背,然后狠狠的瞪他,真巴不得揍去他一脸邪笑!

“我可警告你,别再用那恶心兮兮的称呼我。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种称呼是污蔑了我,听清楚了没?”没错!最可恨的就是老叫他什么“小宝儿”,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杨明只是一脸笑意,让店小二牵了马去;就要牵起他的手走进客栈,哪知阿宝避他如避蛇蝎,闪了开去。

“怎么?怕了吗?”故意逼近她。

“伯?谁怕了?”阿女气呼呼地说,仍是避开他,独自跑进客栈里去。

一定是仇愈结愈深,每回他一靠近他,他老得脸热心跳的,不太好受。哪天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报复他一下!不然照这样下去,岂不迟早被对他的恨给激出病来?

想归想,一进客栈,他可好奇极了!须知打小就没走出山里,这奇异的景致还是他头一道见到。客栈里零散地摆着桌椅,各形各色的人都有;有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儿,有文弱书生,也有佩着剑的侠客、普通人家的百姓,不过好像有一点不太对劲唷——

“怎么没有姑娘家?”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随便抛头露面的。”杨明解释,趁着她好奇的东张西望之仍时,“明目张胆”的握住她的柔荑。

平日他可是不轻易吃女孩豆腐的,但阿宝是个特例,与她相处时就是爱逗她,瞧她气很脸蛋涨得红红的,就是一个乐趣。不过说来奇怪,练武之人当防人防心,同人保持一定距离是基本知识,偏一遇上阿宝,这不成文的规定可就教他给打破了!瞧他三不五时就楼她抱她,吃豆腐吗?初时有心逗她,而今——只伯是上瘾了!

“为什么男人家就能抛头露面?”他问。

“自然是传统礼教下的结果。”瞧她一脸困惑,早习以为常,为她作解释:“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姑娘,自然不是好人家的闺秀;既是如此,也就不必奢望正经的男人去提亲——我说,小宝儿,每到一处,你老有满肚子的问题发问,虽然我有问必答,可也不能当我是免费夫子,起码也得要给我一点甜头来尝,是不?”说得好像是妓院里的龟公似的,油腔滑调!就是爱逗她!

改明儿,待杨月成亲后,便无事一身经,几时就可带她游遍三江五岳,让她瞧尽天下美景——这心思倒有些新鲜,想他杨明向来独来独往,怎么忽地想带个不情愿的同伴在身边?这倒值得深究!

阿宝眼球于转了转,疑惑道:“你是说,好姑娘是不随便在大街上的?那她们平日都待在哪儿?”

“家里罗。”

“一辈子都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倒也不是。一生中总有一次会走出自个儿家的。”所谓一生中仅此一次,便是从自家走到夫家。没细说清楚的原因是瞧见掌柜已快步走来。

“杨少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天字号房正为你留着,你打算住多久就多久。”掌柜堆满笑容。谁叫杨家在这方团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杨明为杨家长孙,不必等将来,现在就承杨家所有产业,自然要好好巴结一番。

“只住一宿。明儿个起早就要进城门。掌柜的,最近京城一带治安还好么?”杨明随口问道,限角瞥到角落的几名大汉。“赏金猪人”的封号也不算白得,只消一眼,便认出七八分。

不过,让他感兴趣的倒不是那几名大汉。打一进客栈,便注意到坐在那几名大汉后头角落里的男子一身肃黑,阳刚气的脸庞上一道刀疤沿着鼻梁划到左颊,虽不致吓住一般百姓,可限里那股肃杀之气就让人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瞧得出他是尽力在远掩那股江湖味,倡与生惧来的威势泄了底。瞥了一眼那人腰际的束带与左手拿杯的姿态,应是惯用软剑的左撇于,就不知是敌是友。沉吟半晌,心里多少有些警觉;是友的可能居少,这是直觉。那男子的眼神似寒冰,没余留多少情感。不过这例也无妨,倘若没什么交集,也不必去在乎太多!江湖生活便是如此,不干自个儿的事最好少管,除非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否则对他这个“赏金猎人”而言,倒也没多大用处。

“好—也不能算好。”掌柜打断杨明的打量,特意放轻音,拉杨明与阿宝到—旁去,免得让人听见,搞得人心惶惶,那可就不妙了。

“杨少爷你有所不知,最近京城一带出现七、八个蒙面大盗,专劫富商公子哥儿。据说前二天,京城首富的莫老爷就让那几名大盗给抢了。报官嘛!你也知道衙门那几个捕快的份量。所以,现在身上有钱的公子哥儿也不敢随意出门,客栈的生意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以往还好,听说有个什么猎人的,专捕那些恶犯赚银两,可现下也不知他老人家跑到哪里去了,唉!”掌柜摇摇头。“街上的皇榜贴着赏银起码五百两,偏偏就没人有那胆量为民除害。杨少爷,既然你只在这里住一宿,我不妨也先提醒你,赶明儿赶早,一等城门开,你就马不停蹄的赶回贵府,免得路上一耽搁,教那几个大盗遇上,抢钱也就罢了,倘若失了一条命,那可就划不来了。”也算他心地好。

杨明微微一笑。

“我先谢了。掌柜的,咱们不在楼下用膳了,待会儿送几碟小上去就成。”瞄了一眼摸着肚皮的阿宝,叹息。他了解她的“肚量”。“不,送:三人份的饭过来。”也挺奇怪她是怎么吃也吃不胖。

“那没问题。我二愣子带你俩上楼安歇。”李掌柜大呼店小二的名字,在夯的阿宝可早已听得头昏脑胀。

原来山下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本来在牧场工作挺单纯的,倒也觉得自由自在,可一跟着杨明出来——老天爷!竟还有人会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可既然不是他的,又为什么要抢呢?银两不够用吗?想他整日工作,偶尔偷懒,可还是很温饱的,从设想过银两够不够用。抢银两有必要吗?正想抬头询问无所不知的杨明,岂知他的嘴角含笑,早就盯着他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待会儿上楼,自会满足称的好奇心。”

“杨少爷,楼上两间房保证是上房——”

“同住一间。”

“为什么?”阿宝不满的大叫:“我才不要又睡地板呢!很冷的,你知不知道?”

“我没说你要睡地板。”

阿宝认真的点头。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今儿个该换你睡地板了。”

杨明失笑。显然这丫头还分不清波为主谁为仆。不过,是否不打算同她说清楚;眼角再度瞄到了角落的几名大汉。

他从腰际拿出一锭金子,弹指一抛,正落在掌柜手里。

“金子?”掌柜的吓了一跳,不觉失声大叫!做一年的生意,也不见得能换来一锭金子啊?

淡淡一笑,杨明道:“就当赏你的。”语毕,便拖着阿宝跟着店小二上楼了。

也许,今晚会挺热闹的。

那是说,如果他看得、猜得没错的话。

“今儿个我不睡冷地板了!”这厢坚持着。

“那就睡床罗。”那厢轻浮地回应着。

“那是当然,可——你得先下床啊!”

“为哈?”

“因为我要睡床,那你当然睡地板嘛!你放心,先前我向店小二多讨了张被,不会挨冷受冻的。”阿宝挺好心的说。不过一瞧见杨RJj路着二郎腿,酒足饭饱的躺在床测,就忍不住怒火高涨。‘

吃完店小二送来的饭菜后,时候也不早了:他本来是想光爬上床睡的,奔波数日,难得终于有温被暖床可以睡,岂知杨明却先行霸占了他的床。气炸他了!早先他可不是这样说的。

“先前你可是答应让我睡床的!”他抗议,真想拖他下床。

“是啊!可我也没说我定要睡地板,是不?”那邪气的笑容又浮现在他脸上。

“那你要睡娜?”

“自然是同你睡床嘛?”

“跟我睡?”阿宝震惊地靠近他,打量床半晌,招摇头。“这床不够大,怎么挤得下两个人呢?都是你省钱省得大过火了,两间房好多嘛!偏节俭到这放地步,告诉人家你在关外有牧场,只伯人家还不信呢?”

杨明扬了扬眉,取笑她——

“你愈来愈像娘们了,阿宝。”

生平最恨之事便是人家误认他是女儿身。

“我哪里像娘们了?”她气呼呼地说。

“怎么不像?不过同唾一床,便如此扭捏捏的,不像娘们像什么?”杨明故意打个哈欠。“难不成你真是女孩儿?这倒也无妨,男女本就授受不亲,我叫掌柜的为你再开一间房,如何?‘吕姑娘’!”

“谁说我是女孩儿?”阿宝一时气炸,误蹈陷阱,想要推开杨明沉重的身子。“睡就睡!难道怕你不成——你进去点,好让我睡啊!”

“我睡外面,小宝儿。”邪邪一笑;也算她单纯,不然如何能拐骗她?

“为什么?我倒也挺喜欢唾外面这头的,万一失火,我也能跑第一啊!”

“我睡外头,万一有事也可以保护你。小傻瓜,把烛火弄熄,上床来。”最后一句恶心得让阿宝几乎夺门而出:

不过,他还是吹熄了蜡烛,不太情愿的爬过他的脚,睡到内侧去。保护他?呸!有事恐怕是自己先逃吧!

拼了命的往内侧挤,活像有什么鬼怪在压迫他似的。真是奇怪;以往还同那些牧童伙伴抢床唾,怎么今儿个让位起来了?还不是因为眼前这可恨的杨明!一靠近他,什么思绪全都乱了,准是被他气的!

“怎么?先前还道床小,瞧咱们中间都空出一个人位出来了,难不成像姑娘家怕羞?”黑暗中传来若有似无的嘲笑声。

“我不准你再说我像姑娘家,一句都不准!”很不悦的咒骂他,朝他这边靠了过来,没碰到他吧?才不想碰到他呢!像蛇那般狡猾的人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忽地,钢铁似的手臂横了过来。

“你干嘛!”吓得他差点尖叫。

“取暖罗:“杨明露出色狼似的笑容。“我说,阿宝,瞧你睡得这般僵硬,明儿个起来只伯会全身酸痛,不如自在些,是不?”

阿宝想拨开他乱摸的手,偏力道不够大。

“我可警告你,你再敢动我一下,我非将你五马分尸不可!”

‘阿宝,咱们同是男人,我对你可没半分兴趣,只不过——不瞒你说,我睡觉呢,是有些古怪的姿势,你可不会介意吧?”语毕,悄悄靠近了她些。

阿宝能说什么?

他是主子,而她只是一介小仆人,敢不听话吗?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在通铺大伙儿都是这样睡的,怎么现在他反倒真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连她自己都大感奇怪!

好吧!睡就睡,反正只有一晚嘛!前些日里夜夜露宿荒郊,可没一顿是饱觉的,要是不睡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再说杨明能威胁到他吗?他要敢再对他上下其手,非把他揍一顿不可!这样一想,就心安不少,没多久时间竟然沉沉睡去。

至于杨明呢?

叹息连连!虽不敢自夸貌比潘安,可至少还有点看头嘛!这丫头竟无视于他的存在,自个儿先睡——既是如此,他也就不客气了!摆在面前的甜点可没理由不吃的,正想搂近她,偷得几个香吻,哪知她倒先动手了!

又是抱也又是踢他!原来她的睡姿好不到哪去,这下可弄得杨明哭笑不得。这丫头委实是个异数。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忽地听见屋上瓦片“喀喀”作响,原来是有人耐不住性子,先行拜访来了。

“算你们倒楣,遇上我这‘赏金猎人’非金不猎,谁叫通缉告示上赏了五百两大银。”微微一笑,瞧黑暗中阿宝的睡容,模了摸她的脸,低喃:“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少说也得我吃吃豆腐,瞧你睡得熟的,难不成真当我是同性?”

他摇头叹息,分明不当外头的汉子是一回事;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光从八百里外就能听见他们的足音,想来轻功也好不到哪里去。

替阿宝盖上了被,正想从门口走去,想想自个儿好歹是去捉贼的,从大门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岂不告知大家原来这群盗贼好对付得很?多少也得给他们留点面子,免得将来在公衙牢里混不下去!一抹笑意悄悄爬上他的嘴角——改走窗口好了,够给你们面子了吧?

而那个阿宝犹自呼呼大睡,直到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总觉有些冷意,好似身边什么东西不见了,却又懒得睁开眼睛。不雅的睡姿终于让他自食苦果!在翻了第三个身后。“噗咚”一声,跌到床下,疼得他哀嚎连连,总算清醒过来!

什么嘛!还说睡外头保护他呢!根本是骗人的。不然他怎么会跌下床?拾起头,正要好好地骂骂那个口气狂妄的家伙,哪知一个人影都没有。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瞧着床铺,该不是没钱付账,先行溜跑了吧?还是他饿得发晕,连叫他一声都不愿,就跑去吃消夜?这倒有几分可能性。

扁了扁嘴,心里拼命的咒骂他。忽地——大深夜的,怎会传来打斗的声响?声音挺小,但可不是他夸言,在山上生活了十数年,除了义父偶尔陪他聊一二句,其余时侯是无聊得快发霉!话自然是少说,而听力嘛——老话一句,不是夸口,隔着一个林子,都还能听出狼叫声是公是母呢!

挣扎地爬了来,循声打开宙户;也不知杨明朗哪去了,不事先通知他一声,是怕他抢消夜吗——

“该不是杨明吧?”他脱口而出!睁大眼睛,猛瞧着对面屋顶上酣斗的人影。七八个大汉个个手持长剑弯刀的,而那用空拳搏斗的分明是杨明嘛!

赤手空拳的,能打得赢拿刀的吗?

想都不要想!就算拿了刀,以一对八,有胜算吗?那群男人实在太可恶了!有本事就一对一嘛!以八对一,分明是想将杨明活活打死,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万一他死了,他该何去何从?虽说还是可以回去牧场讨碗饭吃,但主子都死了,留下他一个家仆,人家会怎么说?没忠心护主,反而先行跑路,说不定大勇工头一气之下将他革职!那他吃什么?再说,虽对杨明没什么好感,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死啊!这样也会很难过的,说不出原因的难过——

想都不想的就下了个结论。根本没瞧出扬明是占了上风,简直是在戏耍他们。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随手拿了一木棍,也不及细想自个儿有多少能耐,就往门外冲去。

他要帮助他!他迅速了下了决定。

一路连接带爬的冲下楼,跑过庭院,生销慢了—‘令‘局时场明就要死在他们手里。于是乎,也没注意前方有什么“危险标志”,“吟”酸—声,掐上了一堵肉墙,狼狈地跌在泥地上。

“浑蛋!你没长眼睛啊?”嘴里咕哝着,抬起眼本想破口大骂,不过杨明在等着他去救命呢——发觉到那堵肉墙是全身漆黑、脸上有道疤痕的男人,瞧他连理都不理他,犹自沉思般盯看打斗的屋顶。怎么?他也瞧见杨明有难了吗?怎么不去帮忙?

扔给他一个大白眼,匆匆忙地拾起木棍,一溜烟的跑到对面二楼窗口,沿着柱子爬上去。好歹他也是爬树高手,这点高度还难不倒他。

到了屋顶,目睹杨明轻易闪过二名汉子的央攻,其余六名有没有挂彩,他是不知道,但他是来保护杨明的呢——

他深吸口气,大喊:“八个人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一对一,不,凭你们其中一人的身材还比他大上二倍呢!”手挥舞着木棍,完全没注意到场明差点呆住的表情。还得意洋洋地说道:“现下有我吕玮宝出马,也算你们倒了八辈子楣!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就要你们好看!”总之是废话一堆,最好那些大汉能将注意力转向他,好让杨明有逃命的机会。他是该好好感激他的。

他哪知他突然闯来,反而给了那八名大盗有逃命的机会。

他们心底早有谱了!斗杨明是绝斗不过的,之所以还站在这里,是因为杨明并无伤他们之意——他要累死他们:瞧他们哪个人身上挂彩了?可曾见过像他一般不伤入半毫,却也让他们逃不出他手掌心的高手?

有!让盗贼闻之色变的,除了“赏金猎人”还会有谁?

想来就令人咬牙切齿!跟前俊美的男子一派悠闲,一点也不像酣战中的男人,可他们就不同了,不过接了几招,就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的,想逃偏又让他轻易拦住——最后他们不是虚脱倒下去,就是自刃而死,但现在就不同了——“还不快走!”杨明朝她怒吼。

她以为她在做什么?她面对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啊!

为首的汉子瞧出阿宝对“赏金猎人”的重要性,急忙捉住一线生机,朝老六大喊:“捉住他!”押阿宝作人质,还怕“赏金猎人”不放过他们吗?这大概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了。

离阿宝最近的老六冲上前去,挥舞着大刀,将阿宝的木棍砍成两截,眼看就要碰触到她的身子——哪知腿一软,惊觉自己的右臂忽地一麻,滚下屋顶!原来是教杨明使暗器给废了右臂。

杨明冷冷瞧着另七名汉子,道:“倘若谁再敢碰他一根毫发,后果可就自行负责。”换句话说,谁要敢拿阿宝作人质,后果就跟那人一样!

“你到底想怎样?”当中首领恨得牙痒。“既不杀我们,也不放咱们走。你到底是何居心?”

“自然是盼你们自个儿上衙门投案。”

“要咱们兄弟去蹲苦窑是绝不可能,好歹你说出个数目,通缉榜文上明明白白写的是五百两银于,就冲着你‘赏金猎人’的封号,咱们愿意拿出五百两黄金孝敬你,你意下如何?”能留下一条命是最重要,至于钱财,再“赚”就有。

杨明嘴角一撇,冷笑:“这五百两黄金我还看不在眼里。今儿个送你们上衙门也算是造福百姓。一句话,若是不想自个儿进衙也成,赶明儿起早,我让李掌柜的亲自送你们过去。”换句话说,若是他们不自动自发的报到,就算是尸体,他照样叫李掌柜的送过去。

阿宝看呆了!

平日瞧杨明没一副正经模祥,动不动就欺负他,今儿个还是头一道见到他这般威武可怕——虽是如此,他还是不怕他的。敢对他凶,大不了就凶回去嘛!怎么瞧那几名大盗发起哆嗦?他瞧了半晌奇怪的场面,想了想,再细瞧杨明与八名盗贼。

好像他误会了呢!看扬明似乎没受到一点伤,连汗也没流半滴,反倒是那八名大盗又喘又累,既是如此——

就帮他一把罗!反正二个人好过一个人嘛!

趁扬明在说服他们的当儿,他俏俏的走过去,再俏俏的走过去,一直到离那几名大汉中的一个两步远的距离,拿起被裁成两半的木棍,用力朝他挥过去

“阿宝!”杨明发誓等这件事了了之后台杀了那个不知轻重的丫头!

她到底以为她在做什么?

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朝盗贼挥摔过去?没错!是将那个该死的大盗打落了屋檐,她的力气是出奇的大,这点是无庸置疑,可另一名盗贼眼尖,一把弯刀跟着朝她的颈项砍来!偏她力道过猛,踩地不稳,也滑落下去——

怒吼一声,随手一弹,那手持弯刀的盗贼跟着哀嚎一声,捧住废去的右臂。杨明一时之间也顾不了这么许多,快步跃起,趁着她未落地之前“捞”回她一条小命!

双足才轻踏着地,就巴不得摇晃她!她以为她是谁?绿林高手吗?还是轻功了得?知不知道这一摔下来没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还好!还好!”他在怀里的阿宝喃喃道,拭去冷汗。

“只是还好?”他的口气轻柔得可疑;脑里真正想做的其实是掐死她?

“那当然嘛!要不是你接住我,我可能就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对不?”

“这点你倒清楚得很。”虽是无法克制怒火,可也知道那八名盗贼恐怕已逃了六个——眼一沉,耳朵忽地听见“飕飕”两声,全身寒毛不禁全竖了起来。

先前怎么没注意到他?庭院一隅站着的那名黑衣人冷冷地凝视自己半响,然后没啥表情的转身便走了。

循着杨明的目光瞧去,阿宝生气地大叫:“就是他!在那里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帮忙!”意识到还躺在他怀里,恨恨道:“你可以放下我了!好歹我也是个男的,男抱男,成何体统?”竟不知不觉的脸红起来!八成是天气太燥热,晚上连一丝凉风也没。

杨明收回目光,冷笑;“若不是我,只伯你小命不保。”

“喂喂!”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怀抱——倒不如说是杨明自动放手,让她狠狠跌到地上,再爬起来仰头瞪着他。“你懂不懂报恩啊?我可去保护你的,怎么没听见一句感谢话,还在这里奚落我?”

“保护我?”这下他可怔住了。

他何曾要人保护来着?

“当然是去保护你!不然去聊天吗?”气呼呼的。“早知道换来一顿骂,我何苦来哉要去保护你?呸!你这种人也需要保护吗?就算被狗吃了,我也不全觉得可惜呢!”

杨明犹自沉浸在刚刚令他震惊的事实当中。

“你想保护我?”他重复地问。

他用力推她一下。

“你真烦闷!真该让你被那群人给千刀万剐!”干嘛这么好心?宁愿教狗把心给吃了,也不要施舍给他!先前干嘛为他这般担心受伯?该回头睡他的大头觉才是。

“阿宝,你——知道我有功夫的吧?”他小心翼翼地问。天!这项发觉实在太惊人。

“那又如何?”再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而你还想保护我?”

他皱起眉头。这个人是疯了还是什么?听不懂他的话吗?也许是被吓呆了,才会一句话重复个二、三遍。他是该同情他的。

“阿宝?”他催问。

“论说你有功夫就不需要保护?有功夫就表示每场必胜、不必人家来救你吗?真是奇怪,也未免太自负了些——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咱们可是劫后余生啊!”这个疯于是不是吓呆了?

“小宝儿——”正要迎上前抱她。

“叫我阿宝!”用力拍开他的手。“还有,我不准你抱我的。”气得哇哇大叫。使劲吃奶力气推开他,转身跑回房间去了。

既然他这么觉得不可思议,就让他去对付其他人好了。呸!好心帮他,换来的下场是什么?谁说好人有好报的?全是屁话!

而这头的杨明简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保护他?

她可知在江湖中“赏金猎人”非泛泛之辈?她可知为了守护杨家产业,打消事起便接受一连串的苦练,否则今日又哪来的好武艺?她可知他曾以一敌十,击毙一群江洋大盗,一个活口也不留?

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需要保护的人吧?

但她却想保护他。

嘴角一场,浮起奇异的笑容。不知为何,这丫头傻气的行为竟勾起了他陌生的情感。人人仰赖他,她却想保护他——

她保护他?这念头不赖!

沉浸在莫名的情感中,忽地想起先前黑衣人的两枚暗器分明是对准那数名大盗,只怕如今——眉一皱,施展轻功一跃至屋顶上,这才发觉那六名盗贼已然没了鼻息,分明是教人用暗器打中死穴。他拾落在屋顶上的两枚状似梅花的镖子,心想,仅凭两枚梅花镖就能致数名大盗于死地,恐怕功夫不在他之下。

不过,他倒也不以为意。

他向来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性情中人,那黑衣入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如果现在就来愁眉苦脸,显然有违他的作风。

现今他挂心的就只有那小宝儿。

一想起阿宝,心中竟莫名地滑过一抹柔情。柔情?他一惊!那可是打娘胎出来之后就不曾经历过的玩意,现下出现了,倒也不感到讶异,算是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这股异样的情愫。

这杨家人的性情便是如此。对于既定的事实,向来不找理由去反驳,剩下的,就瞧怎么去说服那小宝儿了。

该怎么说?

他心中早有定;早在阿宝拿着木棍爬上来之际,就已注定她的命运———

她是注定一生一世再也离不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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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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