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鸣说(4)

陆家鸣说(4)

河岸围了一层浅浅的栏杆,年岁尚小的孩子无法翻过去,但是如母亲一样的成年人却可以轻易越过。

我记得那一日的下午,天空被阳光罕见地染成金色,照射下来,连空气都弥漫着橙黄的暖色薄雾一般。

母亲牵着我的手来到这里时,刚好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这里玩地上的石头,而身旁居然没有照看她的成人。

难道上天也得知母亲那一刻的想法,故意让那个女孩独自一人在此玩耍,想看一看母亲的抉择?

母亲的手,在那个燥热的下午,异常的冰冷。

她轻轻放下我的手,从包里拿着照片看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个正在玩耍的女孩。

那只握着相片的手颤抖起来。

我站在她身旁,抬起头,努力地想看到她的表情,却只是徒然。

小女孩听到背后的动静,转过身好奇地看着我们。

她的连衣裙上有大片的碎花,眉毛细细长长,两只眼睛像闪闪发光的玛瑙,唇角咧出美好的弧线,露出里面残缺不齐的牙齿。

她先是看了看母亲,然后望向我,居然“咯咯”地笑出来。

这时,母亲突然缓缓地蹲下来,把地上捡到的石头丢给那个女孩子,每一颗都扔的离自己近了一些。

女孩很开心地在地上捡起一个个小石头,为了捡到每一个,她离母亲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来到母亲面前。

母亲蹲着,把一颗颗石头高高地朝上抛出去,又稳稳地接住,小女孩觉得很好玩,嘴上嚷嚷着我听不懂的话,也学着母亲那样抛起石头来。

小女孩抛了几颗以后,母亲一把将她抱住,站了起来。

大概因为蹲在地上太久的缘故,母亲站起来趔趄了几步,小女孩在怀里摇摇晃晃地,又笑了起来。

自始至终,她没有对我们母子俩产生过分毫的戒心。

母亲抱稳了她,一步,一步,朝河边走过去。

霎时,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摄住我。

我站在原地,好像被钉死了一般,看着母亲远去的身影,一动不动。

我好像明白她要干什么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母亲慢慢地,轻轻地抱着女孩向前走,没有看见栏杆似的迈着步履走过去,直到她的双腿被栏杆上的锁链绊住。

她抱着怀里的女孩,动作在那一刻静止了。

“妈妈!”

我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她一声,浑身不由自主地因为这句话颤抖了起来。

我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母亲猛地回头看着我,放下了那个女孩,像离弦之箭一样朝我飞奔过来,跪在我面前紧紧地抱住我,失声痛苦。

我看了远处那个小女孩一眼,她瞪圆了双眸看着我们,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再也没有看她,只是把头埋在母亲的肩膀上,不说话,任由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湮没进尘土。

等母亲冷静下来,我抬起头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残阳的血色披撒在天地间,我在一片红光中看着母亲的泪面,沉声说:“母亲,我们回家吧。我会保护你的,我不是爸爸,他不守信义,可我一定会履行这个诺言。”

母亲笑着,冰冷的手抚摸着我的面颊,“好,家鸣,我们回家。”

我永远不可能知道母亲当时心里是如何想的了,我也没能有机会履行那个承诺。

一回到香港的家里,母亲和我开门看到的是父亲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和大哥满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在父亲即将发作时,母亲第一句话便是:“鑫禾,我们离婚,我要出家了。”

父亲愕然的脸色还没散去,一旁的管家和阿嘉已经在痛心疾首地劝母亲不要做傻事。

而母亲心意已决。

父亲以为这是母亲逼迫他的新招式,却没发现她脸上呈现的是一种极端的平静,让人看了心底颤栗。

发誓不在母亲面前哭泣的我,还是流泪了。

最爱我的母亲,她已经不见了。

她想和我一起死时,心中尚且有我。如今她想出家了断尘缘。却是连我这个亲生儿子也不愿意相认。

劝说无果后,父亲烦躁地抛下一句:“去便去罢!你这么想结束我们之间的情分,就由你来,反正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当天,两人就签了离婚协议。

当天,母亲就到寺庙里剃了度,从此做了一个尼姑,每日安心地在里面诵读经书。

她决绝而去,甚至没有回头看过我。

任凭我的哭喊撒泼,如同一个小无赖,也挽回不了她的心。

夜里,我裹着被子坐在桌前,在本子上写了一些人名。

沈念真,陆鑫禾,陆家荃。

“你们这些人,都应该受到报应。”

十一

我回到家里,阿嘉看到我开心地迎上来,“少爷,你回来了。”

脱掉大衣,我披上阿嘉给我的羊毛毯问:“阿嘉,屋里生火了吗。”

“生了生了,炭盆堆了好几处。”阿嘉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笑道:“少爷也真是奇怪,我们这些年纪大了的老佣人都不觉得屋子里,少爷却像个女孩子一样把自己裹的这么紧,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呢。”

我握着牛奶淡淡一笑,“我也奇怪,冬天在外面穿的少一点也无妨,就是一进家里,就觉得冷的出奇。”

阿嘉端着金色的水盆走过来,里面不断升着腾腾的水雾。她放在我面前,从里面捞出洁白的毛巾拧干,要我擦擦手,“擦一擦,少爷就暖和了。”

接过毛巾,我说:“阿嘉,我今天去看母亲了。”

阿嘉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了自然,“少爷,也难为你了,还经常去看夫人,不知道夫人现在怎么样?”她摇头,轻轻叹气,“从夫人出家到现在,一晃三年过去了,这时间过的也是太快了。说起来,少爷你今年刚刚成年呢。”

我和阿嘉又寒暄了几句,准备上楼时,我说:“阿嘉,我倒觉得你是我的母亲了。”

她慌忙摆手,皱纹遍布的脸上出现愧色,“少爷,这可不敢当。这个家要不是你还常常回来,早就人走茶凉了,要是我的照顾能使你想起夫人来,也算是我莫大的功德一件。”

我朝她笑着点头,回到房间里。

房间里早就摆了四五处炭盆,坐下来,我拿了瓶酒,给自己斟满,和酒瓶碰杯。

今天早上,作为最小的股东,我出席了公司的董事会,并成功地将陆家荃挤出董事会。

不仅如此,我还将他里握有的实权不动声色的一点点抽出,现如今,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鑫禾集团部分产业,结果发现那些不过是一些空壳。

董事会上,他立即站起来拍了桌子,指着我骂道:“陆家鸣,为了利益你连亲血都不顾,我可是你大哥啊!”

我微笑着拍拍手掌,“大哥你说对了,我们毕竟骨肉至亲,怎么可能会坑到你呢,话说我们兄弟很久都没怎么见面了,今天不如三个人一起聚一聚,如何?”

听到“三个人”,他脸上的汗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二哥推开门走进来说:“大哥,你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当年我为什么会吸.毒成瘾,多亏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让我成了一个瘾君子,差点毁了我的一辈子,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干净了,我会全面接手你的业务,好好干的。”

大哥怒极,当场离开了会议。

他走之前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等着父亲来收拾你吧。”

我轻轻地反击:“你放心,我等着他来收拾我,我倒要看看,现在的天下,是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董事会散过后,二哥代替大哥,成了明面上的统治者。

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被我用三年的时间慢慢侵蚀腐化,最终还牢牢掌握在他手里的,不到一半。

二哥成了我的傀儡,在此后的岁月里,他如履薄冰,安安静静地听我的指示。

他曾经也动过背叛我的念头,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了两句话。

第一,别忘记是谁去英国把你从艾滋病人群里捞出来的。

第二,我连父亲和大哥都斗的过,你要是觉得比他们有本事,尽管从我手里拿走你想要的东西。

他妥协了,老老实实地听着我的指挥。

他需要女人,需要毒.品,也需要昂贵的医药费延长他那个千疮百孔的身体。

有时候我想,母亲出家或许是对的,至少她不用看到我们兄弟反目,亲情支离破碎的场面。

我一口一口的将暗红色的液体饮入嘴里,这才觉得冰冷的身体里徐徐升腾起暖意。

原以为三年前母亲同父亲离婚出家后,父亲会很快将那个女人娶进家门。

他没有。

而根据我派进公司里的眼线观察,父亲依然经常去那家珠宝公司,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一直在香港好好地待着,似乎并没有想要回到大陆的意思。

我拿出一个破旧不堪的本子,用朱笔在陆家荃那里打了一个叉,而把沈念真和陆鑫禾的名字圈在一起,圈了一道又一道。

终于轮到你们了。

说:

抱歉亲们,让各位久等了,写这一章我花了很久的时间,因为我一直都在设身处地的想,那时候尚且是少年的陆家鸣,他遇到了这些事情,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反击的。其实看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十几年过去后,当宛清在进行自己的复仇时,陆家鸣早就开始进行了他的复仇,宛清也是其中的一颗棋子。宛清为了复仇一步步揭开了曾经的真相时,其实都是陆家鸣在暗中怂恿。更新很晚,请各位亲们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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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婚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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