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车夫

第三章 车夫

这回吃惊的却是南宫停了,饶是他眼疾手快,却也被那急如暴雨的鞭网逼退几步!他的后背已经靠在车壁上,已是退无可退,那鞭势却更是凌厉,那车夫竟是毫不留情,直欲取人性命!

闪电般的长鞭已经罩至南宫停面门,却扫了个空,就在那一瞬之间,南宫停身子一缩,又钻进了车中。身形还未稳住,耳边嘶嘶数声,然后是哗拉拉一阵乱响,整个车厢都被那车夫几鞭击得四分五裂,碎片乱飞!几乎是片刻之间,他的身形就完全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之中!只听前面老马惊嘶,猛地带着破碎的马车向前颠跛疾奔,而车夫却已掠上车尾,灵蛇般的长鞭毫无阻滞地卷了过来,将他的去势封得滴水不漏!

南宫停再好的脾气也不禁皱眉:“你我素不相识,我只不过喝了你一坛酒,何至于下这样的杀手?”

车夫也不出声,纵身而上,鞭法更是交错纵横。南宫停身前身后全是晃动不已的酒坛,又心疼坛中的美酒,闪避得颇有几分狼狈。而那车夫却是身法灵动,长鞭挥舞着飞雪,带着几分妖异,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是说不出的优美。眼见南宫停左支右拙,仿佛随时会被长鞭卷住,那车夫占尽上风,长鞭在空中夭夭疾舞,却又在霎时间完全静止!

握鞭的手腕,竟已经牢牢握在南宫停掌中!

看不到车夫的表情,只听到他吃惊的声音:“你……你是人还是鬼?”

南宫停笑道:“是人,也是鬼……酒鬼。”手掌一带,车夫半身酸软,只得向他怀中倒过来。南宫停一手控住他手腕,一手就往他头上斗笠揭去,他实在对这个神秘的“车夫”充满了好奇,这样的高手当然不会真的是个车夫。

斗笠已到了他手中,南宫停刚想笑,却被小腹突来的凉意牵动了嘴角。

他想笑,是因为那车夫实在狡猾,斗笠之下居然还用毛皮蒙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现在这双眼睛正狡黠地看着他,右手虽被他牢牢握住,左手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乌漆漆的匕首,而这把匕首现在却已刺入了他的小腹。

南宫停只有苦笑:“我认识你?”

摇头。

“以前见过?”

“没有。”

“跟你有仇?”

“也没有。”

“那我岂非死得很冤枉。”

那匕首虽然不起眼,却无疑是把利器,车夫本已全身酸软无力,仅仅凭着匕首的锋利,竟能伤到了他。虽然刺得不算太深,入腹仅有一分,血却流得不少。也幸亏车夫在南宫停控制之中,不然此时只怕已是肚破肠流了。

车夫叹了口气,好像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哦?”

“我们现在这样,只能是两败俱伤。不如你放了我,赶紧去找个好大夫?”

“我要是放了你,你能放过我?”

“你放了我,我们各走各的,两不相干。”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堂堂男子汉,说话哪有不算数的?”

“好。”南宫停居然真的放开了手。车夫似乎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倒不由怔了一怔:“你不怕我再加一点力,真的把你刺死?”

“怕。”血流得真不少,南宫停这个时候竟还笑得出来:“但是我相信你是个男子汉。”

车夫哼了一声,从他体内将匕首拔了出来,黯淡无光的刃上竟不沾一丝血痕。再转眼,他就已经飘身退出丈余,轻轻一挥便斩断了马与车之间的绳套,任那受惊的老马自行奔得无影无踪。果然是好快的身手。

南宫停一边封住自己伤口周边的穴道,缓住流血,一边还没忘了这一车美酒:“我说朋友,你无缘无故地刺了我这一下,总得给点补偿吧。马马虎虎分我几坛十里香也将就了。”

车夫看着他,忽而大笑:“你还真是个酒鬼。”

这句话只有七个字,第一个“你”字出口的时候,他的身形忽地后掠,宛如平地里突然飞起的秋雁,但秋雁又哪能有他那样惊人的速度?第二个字还未出口,他的身形已然在五丈之外,南宫停眼前一花,依稀可见他闪电般绕着自己一晃而过,最后一个“鬼”字声落,他的人已经回到原地。假如闭上眼睛,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句话的功夫,他竟已经围着南宫停和马车转了一个大圈,那样的速度,几乎只有用“鬼魅”二字方可形容!但光看他身形却又宛若一朵从天飘落的雪花,那样轻盈优美,又如何用得上“鬼魅”二字?

南宫停的心却转得跟他的身形一样快,一个名字不禁脱口而出:“曲飞来!”

雪夜之中,只看得见车夫闪闪发亮的眼睛:“你知道曲飞来是何人?”

南宫停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近三十年来江湖中轻身功夫最绝顶的高手。而你,是我见过轻身功夫最好的人。”

车夫沉默片刻,低声道:“这个名字,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听人提起过了,想不到此时此地,竟还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南宫停道:“你可是这位曲前辈的后人弟子?”他微笑:“虽然你包得这么严实,说话的声音又特地压低,但我听得出,你年纪应该不大。曲飞来成名已有三十年,不会有你这样年轻。”

车夫看着他,什么也没说,随手抛下马鞭,又解去身上蓑衣,露出里面一件厚厚的青布棉袍。脱去那件笨重的蓑衣,他的身形立时显得更为轻灵。

南宫叹了口气:“看来你并没打算当个男子汉。”他如何看不出,那车夫先前斗笠蓑衣裹得严实,虽然掩盖了形迹,却也妨碍了他出手的灵活和速度。现下解去身上多余的束缚,必是为了方便他全力施为。自己的小腹伤口尚未及处理,流血仍未完全止住,如何能挡得住对手那形如鬼魅的攻势?

车夫淡然道:“我从来就不是君子,你既已知我形迹来历,那就只有一死。”左手一探,那柄黯黑的匕首已在手中,光华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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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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